两路口记（8-3） 丝瓜园2019-10-05 16:42:49
寒冷的北海，海面上是一片冰雪茫茫。北海中有一个岛，名叫敦题岛，与陆地隔绝，但离海岸又不远。它周围的海冰常年不化，看起来就如同和陆地是连在一起的。这里天气很冷，没有人烟，平日里非常安静，只能听到北风呼啸的声音。
这一日，敦题岛的寂静被打破了。一位神仙在前面走着，旁边跟了一只一人来高的蝎子，蝎尾细长，如同一条钢鞭。两仙身后，还跟着三只大白熊。一行队伍来到一处山坳，大白熊们将冰雪撬开，直到一片山石裸露出来。神仙纵在空中，那只蝎子跟在身后。两仙都将手脚并拢、身体拉得笔直，向着那片山石一头撞过去。山石上迸发出一片青光，窜出数十丈高，正是千里眼和顺风耳看到的那一片青光。那两位神仙钻入山体中去了。大白熊们就用碎落的石块，将钻出的石洞填补好，再用冰雪将山坳覆盖起来。
两位神仙在山体中一直向下钻去，一直钻进了一个大大的熔岩洞。这熔洞的四壁，都被烧得红彤彤的，好像砖窑里烧红的砖，不时地还会哧哧地冒出火来。洞底有一片大湖，湖中是熔化的岩浆。原本平静的湖面，因这两位神仙的闯入而起了涟漪。
那神仙站在湖边，对那蝎子言道：“你看这里是多么地炽热。这都是冷热自立的结果。原在混沌中时，不会有这样的现象。天地初分之时，我也曾在外观察，看到清浊分离、冷热自立、水火不容，我就知道是盘古错了。天地既分，必形成天地之间、天外、地下，三处空间。这三处空间属性不同，又怎能任由精灵们自由地来往呢？冷热自立，必使大多数精灵只能化物在地表。只有那里四季交替，不致太冷，也不致太热。水火不容，必使水也能成灾，火也能成灾。与混沌相比，这是一种解放，也是另一种形式的限制；这是一种精彩，也是求生中的挣扎。可笑那些三界中的神仙们，还无知地沉浸在其中。时间长了，混沌中是什么样子，原本知道的恐怕也都忘了。”
那蝎子言道：“师傅教诲过：混沌之中是一个均一的、平衡的、互融的、安详的世界。混沌之中无缓无急、无硬无软、无密无疏、无快无慢、无黑无白、无昼无夜、无明无暗、无始无终、无热无冷、无爱无恨、无重无轻、无贵无贱、无斗无争。混沌中水火交融、张弛有度，众精灵共享共生；无约束之法、无统治之制、无所求之欲，是一个安详、和谐的世界。”
那神仙又道：“是啊，你瞧瞧，从混沌变到三界，生出了一些不得不有的东西。玉帝忙着建立天庭，订立天条。这些都是因为世界出现了结构之分，才不得不有。原在混沌中时，世界大同，无结构之分，哪里用得着这些？女娲也是糊涂，造出人来。神仙有智慧，但也有觉悟，虽有争斗，也是理念之争，无善恶之别。精灵们化身万物，虽有狼虫虎豹，弱肉强食，但也是生存之道，言不及善恶。但她造出人来，只有智慧，却没有觉悟。人间物欲横流，不求高尚。温饱了还要富足，富足了还要奢靡，有了牛车还要马车，有了马车还要宽道急驰。人不如己便嗤之以鼻；人比己强便嫉妒怀恨。同流者则互相吹捧；异己者则诽谤陷害，无所不用其极。小众之内勾心斗角；族群之争则刀兵相加。强国弱国，都不遗余力地制造强兵利器，全为了相互掠夺和残杀。为了不使人害人，便又生出一班僧众，劝化人心，教化人的觉悟。混沌之中原本没有人类，哪有这善恶之别。三界既分，那山川河流也不是均匀分布的。水少之处，沙漠肆虐；水多之处，江河泛滥。森林砍伐、耕地种植，常使自然失衡、环境遭殃。太上老君在那里研究调和阴阳，道法自然之术。那也都是补救之策。追本溯源，还是因为打破了混沌的均一。我与盘古争斗之时，大家还不知道新世界的模样，如今看到了，感想又如何呢？镇元子留了一块混沌种，他若一心向往三界，还留那种子做什么？元始天尊基本上闭门不出，我看他也未必想清楚了。我们要倡导重返混沌，促使这世界重返混沌。这就是为师的志向。”
正说着，岩浆湖中开始翻涌起来，从湖中浮出了一个个冒着火的圆球。那神仙言道：“这就是你要带的队伍了。看到女娲造人，我也试着造出有智慧的生命，但要叫他们性情高尚，没有物欲。大凡生命，都有诞生、生长、成熟、衰老的过程，都要获取能量，自身都要新陈代谢，都需要有知觉。我用的方法，和女娲用的，却是大不相同。女娲以水土造人，其能量和自身的新陈代谢，来源于食物，依赖空气和水。没有空气和水，则食物不能分解，能量不能产生，体内的物质也不能移动。我在高温的岩浆中制造生命。构建身体和新陈代谢所需的物质，都直接从岩浆中吸取，无需消化的过程。新陈代谢，靠体内颗粒的渗透、扩散、转移，直接排出表皮之外。因而，它没有内脏这一套东西。女娲造的人有骨骼筋脉，支撑人体并操作身体运动。我造的这岩浆生命，身体的颗粒可以扩散、转移，因此可成任意之形，可做任意之动，只是行动缓慢，不及人敏捷。女娲造人，其视、听、味、触、嗅的知觉是分立的。我这岩石生命的知觉全在表皮上，并无分立的器官。她那水土造的人，需得男女交配才得繁衍。我这岩石生命，确是可以直接分离出个体，无需雌雄交配，也无雌雄之别。女娲造人之时，捉住精灵灌入泥水之体，使人诞生之时便有了智慧。可我这石头生命，至今却还只有记忆。你教他一件，他记得一件，以后记得多了，才会有思考的能力。这需得你帮助。这些岩石生命，须得在高温的环境中，才能生活；若是冷却了，就会凝固成石头，体内的颗粒不能移动，知觉信号不能传递，记忆的载体不能变化，生命也就终结了。对人来说，水和空气都是好的，过热和过强的辐射都是坏的。对我这些岩石生命来说，空气和水，都是剧毒的东西。空气使体内的颗粒变性而不可用；水使身体冷却而凝固，甚至破裂。而热辐射、各种辐射，都是他们喜欢的。所以我这洞里，进不得空气和水，尤其是水。空气进来了，还可以消耗和抵消它，一旦涌进水来，我这洞子就毁了。”
那蝎子言道：“弟子竭尽全力看护好他们，还有这洞穴。” 那神仙道：“我给这岩石生命取名叫作火泥。他们很快就会认识你了。”
神仙又带着蝎子来到对面的一处墙壁，向着那墙壁喷出一股火，那墙壁上便开出了一个洞。神仙言道：“你出去时，不要再走敦题岛。我从那里进来，是有意给他们看的。你从这里出去，出口在六盘山。”
这位神仙，就是在混沌中与盘古大战，后来又头触不周山，被仙界里传为火神的共工前辈。那只蝎子是他的徒弟，名叫鞭尾蝎。
更多我的博客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