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路口记（13-2） 丝瓜园2019-10-13 20:02:09
嫦娥道：“这品香的感觉，真是奇妙啊。这香气真是让人终生难忘。” 老方丈道：“这是桐柏山里寻到的一块奇楠栈香。施主能品得到，也是缘分啊。”
正说着话，从门外蹦进来一只白兔子。老方丈道：“瞧，我这里燃得一炉好香。这兔仙就忍不住下来了。人间有一道菜，名叫佛跳墙，说是闻到了菜的香气，佛也把持不住。我这炉香，就可叫作玉兔跳月宫了。” 后羿和嫦娥惊讶地看着这只兔子。老方丈引荐道：“这位是月亮上，广寒宫中的玉兔，想必是闻到香味儿，把持不住了。” 他又开玩笑地对玉兔道：“老师傅，你来得不算晚，余味尚在呢。”
这只兔子浑身光亮，色泽温润，停在那里，就如同一块白玉一般。玉兔蹦到嫦娥面前，双手作揖，不停地拜。老方丈道：“嗯，施主与她有缘，那就更不一般啦。” 嫦娥一面双手作揖，不停地与她回拜，一面好奇地问道：“兔大仙，你这样不停地拜，是也需要柴胡么？” 说着就拿了一段柴胡草根，递给玉兔。玉兔接了草根，又拜了十几拜，忽从脚下升起云头，飘出大殿，飞走了。
后羿惊叹道：“哇，石头也能飞，神仙真是厉害呀。” 老方丈答道：“这玉兔修行的年头，比我可长得多呢。她体内的真气凝结得厚实。所以看上去，就像是一块白玉。她是个真气塑成的仙体。老衲我却还是个肉身呢。说起造化修为来，只怕还不及两位施主呢。” 后羿道：“哪里哪里，我俩就是采药人，哪能和方丈相比。对了，大师，人若没了肉身，不就是死了么，又是怎么成仙的呢？” 老方丈答道：“成仙可不是件易事。修行者无论人兽，修到一定的时候，体内都会有些真气。精灵出窍时，带上些真气，就有了依托，用真气塑成仙体，就能飞天。真气不足塑不成仙体的，若是人，那魂魄就要去阴曹地府了，若非人就消散了。至于塑成了仙体，能不能就算成是神仙了，却还没有那么简单。丹雀、玉兔，都是脱了肉身的，你们当他们是神仙吗？”
后羿和嫦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不知该怎样回答了。老方丈接着说道：“若只是脱了肉身，却不得智慧与觉悟，那就称不得神仙。所以，施主若说，那玉兔是兔子精，丹雀是雀精，也说得通。若说老衲是个人精，也说得通。修行者中只有极少数能修得通明的智慧、透彻的觉悟，而成为神仙。那紫云山，千花洞的毗蓝婆菩萨，就是一只老母鸡修炼成的。老衲不及呀。”
后羿道：“对，神仙都是有大智慧、大觉悟的，而且神仙都是帮助人的。你看骊山老母，送给我们这么多救命的药，一文钱都不要。不似人间有些人，生怕拿得少了。”
老方丈道：“人以物为生，离开了货物便不能存活，故将货物看得很重，或勤劳积累，或巧利经营，也有巧取豪夺者。神仙不依赖物，也不迷恋物，故将物质看得平淡。” 嫦娥道：“是的，钱财、货物，只在人间有用，神仙根本用不着。所以神仙都比较超脱。超脱了就没有烦恼了。你看骊山老母，永远都是笑嘻嘻的。”
老方丈道：“非也。人之烦恼，大体源于三类：喜爱的东西离你而去；想要的东西得不到；或是自认为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难道神仙就没有喜爱的东西吗？只不过神仙喜爱的不是钱财、货物。难道神仙就没有想要得到的东西吗？只不过神仙想要得到的，不是名利的东西罢了。”
后羿疑惑道：“那神仙也会受到不公正的对待吗？” 老方丈道：“人有思想、意志和情感。神仙不讲情感，但思想和意志，可是有的。因而也有理念、教法之争。就如人与人之间，有相助于你的，有无助于你的，也有相害于你的。神仙也是一样，同道者相助，不参与的就旁观，相争者也有相害的。”
嫦娥道：“哦，那我看这神仙，除了不吃饭和在天上飞以外，和人也差不多了。没有情感多冰冷啊。我家花花都有感情呢。” 后羿道：“难怪寺庙里讲什么‘空’啊、‘浮云’啊，就是要让人断了物欲和感情，好学神仙的样子。” 嫦娥道：“依我看，就算要断掉物欲和情感，那也要等到成了神仙之后再去断。还没成神仙，却要学着神仙的样子，那岂不是自找苦吃？” 后羿道：“别人可不这么想。先成了神仙再说。成了神仙之后怎么样，还不是由着他自己。比如那个吴员外，他就想先长生不老，继续享受。”
老方丈道：“施主说的长生不老，准确地说，叫做不落轮回。老衲九岁到这寺里来修行，到今年有多少个年头了，已经记不清了，总也有四五百个年头了。不知这样算不算不落轮回呢。有一些魂魄，不去阴曹地府，在阴暗处躲藏，这也是不落轮回。不过他们熬不了多久就会消散的。不落轮回的，不能都算作神仙，妖怪们也不落轮回。有些妖怪的遭遇还不如轮回转世的好呢。” 后羿和嫦娥瞪大了眼睛，互相对望了一下。他们还没有见过这么高寿的人呢。
嫦娥道：“老方丈啊，那您还要修行多久才能成神仙呀。下次我再见到骊山老母，就请她来帮帮您。” 老方丈呵呵笑道：“不劳施主挂心。你们刚才品香，那香气是不是很奇妙啊？” 后羿和嫦娥点头道：“是啊。” 老方丈道：“修行的过程也是奇妙的。心路的历程，是常人体验不到的。不过，还是要将心中的困惑想清楚了，这样成仙才快乐。不然的话，住在天上和住在地上，又有什么分别呢？我若想脱了肉身，我那玉兔师傅也是能帮忙的。” 后羿和嫦娥见这位老方丈如此执着、认真，不由得肃然起敬。
老方丈又从身后拿出一段树根，吩咐小和尚推药柜过来。药柜的四脚装着轮子，移动很方便。后羿好奇地直盯着柜脚和轮子，打算回去之后也照着做一个。嫦娥却盯着那药柜上密密麻麻的小抽屉。见每一个小抽屉的大小不及寻常药铺的四分之一。因此，药柜不大，收药的品种却是不少。那段树根表面油亮油亮的，像是个老物件儿了，里面是个空腔，正是个捣药的木臼。老方丈取了两根柴胡、些许常山和草果，放入臼中，用一根短粗的木棒，捣起药来。他形似枯槁，力气却很大，铺在地上的青砖，都震得松动了。捣成粉后，他又倒入蜂蜜，揉成了几个粉团。小和尚也不用吩咐，燃起一块香炭，将蜂蜡烤化了，倒入一只盘子中。老方丈将药粉团在蜂蜡中滚动，制成了几个蜡丸。后羿和嫦娥见了都惊呆了。原以为老方丈对药不感兴趣，却原来他也是一位大行家。老方丈将蜡丸递给嫦娥道：“这桐柏山乃淮河之源，水汽大。制成这蜡丸可存得久些。老衲这里慢慢做，你随身带几粒吧。” 嫦娥和后羿又钦佩又感激。梆子声又响了，两人就辞别了方丈，去斋房了。
第二餐饭还是菜粥，只是咸菜换成了芥菜头。吃完晚饭，嫦娥对后羿道：“我们闲谈了一天，什么正事都没做。也不知怎么的，来到这里，好像什么事情都不着急了。” 后羿道：“嗯，不过老方丈对我们这么好，我们什么都不做，这样可不行。这寺院建在山峰顶上，四面都是悬崖绝壁。寺里吃的用的，都是僧人们从山下背到山上来的，来之不易。现在天还没黑，我带丹雀下山，打些柴回来吧。”
后羿有了驾驭丹雀的经验，胆子也大了，乘着丹雀，沿着山涧飞了下去。嫦娥就到斋房帮着洗碗、扫地。天黑的时候，后羿带回来一大捆柴，送去了柴房。两人就坐在石阶上，盘算明天的事情。后羿道：“此地山势险峻，山里零零星星地住着些人家。我在山下打听了，乡绅和官府都在山外呢。不如我们把草药全交给老方丈，由僧人们去发放。我们带上种子，一路走一路种吧。”
第二天一早，两人交了草药，辞别方丈，就沿着陡峭的山道，步行下山。一路上风光无限，只是山路难行，也不容易找到下种的地方。两人一路走着，也不忘了采药，桐柏山中的丹参、半夏等，都是上乘的药材。采够了一定数量，就让丹雀送回家去，顺便带些吃的回来。就这样，走了十几天，才走出了桐柏山，来到了伏牛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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