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路口记（18-3） 丝瓜园2019-10-26 16:35:15
离了六盘水，一路向西。两人行路过河、吃吃游游，又走了半月有余。这一日，终于来到了黄牛所说的，金沙江西岸、云岭南端的点苍山。
苍山洱海，风光旖丽，海如明镜，是一个妩媚的高原湖泊。洱海苍山，山如画屏，山顶有雪，山腰有云，风花雪月，四季苍翠。两人陶醉于美景之中，直游了三日才肯罢休。
这一日，两人沐浴更衣，来到了半山腰上的无为寺。两人来得早，此时寺中尚无游人、香客。两人就将花花留在殿外，进来大殿行礼参拜。但见大殿正中，供着一座空空的莲花台。台上既无塑像，也无画像，与别处的寺庙不同。两人毕恭毕敬地上了香，又捐了香火钱，这才退在侧厢，与僧人搭话，想要请见主持。
不久，寺中的主持便来到了殿中，是一位干瘦的老头儿。嫦娥拿出百花令牌，求主持帮她物归原主。主持看过令牌，交还给嫦娥，便请他们稍候，自己转出殿去。过了一会儿，从大殿后传出来三声闷响，声音并不大，只是悠长些。想来是黄牛所说的，那口青檀木的木钟，传出来的声音。
老主持转回来，要两人跪在供案前等候。不多时，只觉得香气缭绕，满堂生辉，一朵祥云飘入殿中，落在莲花台上。云朵自上而下，缓缓散开，竟现出了一只白色的老虎，端坐在台上。再看那主持，竟是一匹干瘦的老马，侍立在一旁。若不是两人有些见识，又听黄牛先前说过，此时必定吓得大骇。
嫦娥知道：台上这只白虎，便是王母娘娘。她故作镇定，两只手哆哆嗦嗦地从挎包中取出了瓷盘，将百花令牌放入盘中，双手向前一呈，正要开口说话，那盘子竟然自己飞了上去，落在白虎的掌上。嫦娥大惊，此时便不知说什么好了。那白虎一只手掌抓起了百花令牌，另一只手掌向前一送，将瓷盘落在供桌上，开口说话了，果然是妇人的腔调。
王母娘娘道：“后羿、嫦娥，你们远道而来，交还令牌，老妇人谢过了。可还有事相求于我吗？” 嫦娥和后羿一怔，两人进得寺来，并未通报姓名，王母娘娘竟已知晓，想必她也和其他神仙一样，知道很多事。
后羿见嫦娥有些发怔，壮着胆子答道：“王母大仙，我们是有事相求。我们栖霞山中的水源快要断流了，那瓷盘中画的就是。请大仙帮帮我们吧。” 王母娘娘道：“我知此事，乃是因仙界起了争执而殃及了人间。我也盼着此事早日收场。你替人间相求，端的是个担大任的。我愿助你，但只保得栖霞山中溪流不断，却保不得剑池城中井底不干。我也就只能做这么多了。” 言罢，伸出虎掌一招，从大殿外飞进来一块白雪团，落入瓷盘中。王母娘娘道：“这一团雪，是附近雪山顶上的积雪。它融化出的雪水，无关于地下之水。我就助你，把它放在栖霞山溪流的源头吧。” 言吧，做起法来。但见那瓷盘，装着雪团，升起在半空中，四周围生出气旋，飞出了大殿。
两人惊得目瞪口呆。王母娘娘又问道：“你们两个，可还有事相求于我吗？” 后羿惊魂未定，呆呆地答道：“没有了，大仙。多谢大仙。” 王母娘娘又问一遍，道：“你们仔细想想，可还有事相求于我吗？”
嫦娥猛然回过神来，但仍在紧张之中，结结巴巴地问道：“王母大仙，我们想问问，您准我们做神仙夫妻么？” 王母娘娘道：“你终于还是问到此事了。不过，我管不得你们。这事，要去问你们的星主。” 嫦娥一旦开了口，就不那么紧张了，又问道：“王母大仙，我们到人间来，是来受罚的么？” 王母娘娘答道：“你们不愿让银河仙子难堪，自己投胎下界，就算是吧。” 嫦娥一听，和黄牛说的差不多，就大着胆子问道：“王母大仙，要是我们返回了仙界，是不是就算罚过了呢？” 王母娘娘道：“好吧，看在银河仙子的面上，就算是罚过了吧。” 嫦娥和后羿一听，都高兴了。后羿道：“多谢王母大仙。那就请王母大仙指点我们，教我们怎样返回仙界吧。”
王母娘娘道：“好吧，我且先跟你们说说前面的事。仙界不容男女爱情，这是仙界的共识，你们生不得怨。你们离开仙界之时，咱们也是事先说好了的：同去同归，方能重返仙界；若是一先一后，便叫你们天地分离。我若不给你们增加些难度，只怕在仙界里不能服众。”
后羿和嫦娥都没听懂，反正神仙们说的话，他俩总是一知半解。所以两人都是一脸的懵懵懂懂，却也不多问。王母娘娘看在眼里，虎掌一翻，现出一个闪闪发亮的物件，对两人说道：“你们看，此物名唤紫金贝。它能盛得非常之水，却盛不得寻常之水。地上便有一处非常之水，名唤玉液琼浆，只有半碗水的大小，浮游于地上，乃是一泓灵水，凡人饮之可以成仙。你二人若想返回仙界，就要去寻那玉液琼浆。这琼浆是有洁癖的，你用任何其他的物件碰它，它都会立时逃走。只有这扇紫金贝，一尘不染，将它摆在玉液琼浆的旁边，琼浆喜爱它的洁净，便会自己爬进来。那时，你二人需得同时饮下琼浆，若是琼浆先碰到哪一个人的嘴唇，它便会一股脑地钻进肚去，那另一个人便喝不到啦。你两个若是一个饮了，一个未饮，那么命运也是同样，饮了琼浆的升天，未饮琼浆的在地。若是两人天地分居，那么再相会就必受重罚。你俩个可愿意试一试么？”
嫦娥和后羿，原本已经不紧张了，被王母娘娘这番话，又吓得不知所措了。还是嫦娥镇定些，心想：“又不是非要成仙，我们在人间做夫妻，你是罚不着的。大不了再这样跑一趟，将这贝壳送还你就是了。” 便答道：“谢谢王母大仙，我们愿意试试，看看命运究竟如何。若是太难了，我们还将紫金贝还给您。” 王母娘娘道：“那你就接着吧。” 言罢，将虎掌轻轻一抬，那扇紫金贝便飞到了嫦娥面前。嫦娥忙伸出双手，将它捧在手中。
后羿行事比较稳妥，不似嫦娥这般冒进，见事已至此，便开口问道：“王母大仙，不知玉液琼浆在什么地方，我们如何才能寻到它呢？”
王母娘娘点点头道：“嗯，这个问题倒是问到点子上了。玉液琼浆并不是一处固定的泉水，而是一泓会游走的灵水。它大部分时间都钻在泥土中或藏在石缝里。它喜欢清静自然，但凡有人的地方，必有耕田、伐木、放牧、烧薪等劳作。这些都是它所厌恶的。因此有人的地方，它是决计不去的。那一泓琼浆，摊开来，也就是巴掌大的一块，又游走不定，你们自己是绝难找到它的。碰巧，这世上还有一种禽鸟，名叫肥遗鸟，形似鹌鹑，身上却无杂色，通体油亮的黄色羽毛，艳红色的尖嘴，雪白的脚爪。因为吃了它的肉，能治愈癫痫病，还能除肚中的蛔虫，羽毛也是时尚之物，因而招人捕杀，往往四面张网，不留生路。故此，这肥遗鸟也是远避人类，绝不往有人的地方飞。我统领万物，就有些个便利，不仅有百花令牌，还有白鸟令牌、百树令牌、百虫令牌和百兽令牌。我就招肥遗鸟群，来帮助你们吧。现如今，天下泉水能冒出头的屈指可数，肥遗鸟又知玉液琼浆的味道，找起来也不甚难。只是这鸟儿有个习性，阴天下雨是不会出巢的。因此，你两个须得勤快，只要是晴天，定要在日出之时登高瞭望。那肥遗鸟群在琼浆出没之地的上空盘旋几圈，便要飞回老巢去了。你们莫要误了瞭望的时机。”
言罢，转头对那匹老马道：“烦劳你取一张黄纸来。” 老马取来一张黄纸，王母娘娘虎掌一翻，现出百鸟令牌，在黄纸上盖了个印戳，又在纸上画了几个符号，虎掌一扬，那张黄纸就飞出寺门了。
后羿和嫦娥急忙磕头行礼，一起说道：“多谢王母大仙。” 王母娘娘道：“不必客气。我该做的都做了。我这般安排，也是合了天条理法，在你们星主那里也说得过去了。最后再给你们提个醒。那琼浆爬入紫金贝后，你们切不可晃动它。你一晃，它就逃，逃过三次，就再也不会露面了。好了，剩下的事情，可就看你们自己的了。我也要谢谢你们送回百花令牌来。后会有期，告辞了。” 话音刚落，只见王母娘娘身子一转，化成一朵白云，飘出寺门而去，留下了空空的莲花台。
嫦娥和后羿，恍如在梦境中一般。原来站在殿中的那匹老马，也不知何时，又变回了那干瘦的老主持，走过来提醒道：“二位施主可到茶房歇息。” 两人这才回过神儿来。
来到茶房，一杯热茶下肚，嫦娥高兴起来，拿着紫金贝炫耀道：“哈哈，有宝贝啦。” 后羿见她眉开眼笑的样子，哄着她道：“好好，快收好了，可别把宝贝弄丢了。”
嫦娥又好奇地问道：“主持大仙，王母娘娘说她统领万物，有那么多令牌，那为什么没有白鱼令牌呀？是不是百鱼令牌在您这里呀？” 老主持答道：“非也。此地是王母娘娘的故乡。有一日，她来洱海边散步，那水中浮着一条鳄鱼。有一只羊来湖边饮水，被鳄鱼捉住了。王母道：‘这只羊怀有幼崽，你放过她吧’ 鳄鱼便放了她。过了一会儿，有一匹马来湖边饮水，又被鳄鱼捉住了。王母道：‘这批马也怀有幼崽，你放过她吧。’ 鳄鱼又将她放了。又过了一会儿，一头牛来到水边，王母道：‘这头牛亦怀了幼崽，你不要捉她。’ 鳄鱼不满地说道：‘你只道他们怀有幼崽，却不知我腹中也有卵哩！’ 王母就对羊群、马群、牛群说道：‘鳄鱼腹中有卵，亦需进食，谁肯来饲她？’ 这时，马群中走出来一匹干瘦的老马，对王母说道：‘我已经老了，走路也走不动了，吃草也吃不动了，如果明天还没有死，后天一定会死掉，就让我来饲她吧。’ 那匹马伏在鳄鱼嘴前，等她来吃。那鳄鱼更加气愤，说道：‘这匹老马，除去一张老皮，只剩一把骨头，哪有肉吃？’ 说罢，绕过老马，来捉母牛。王母娘娘不悦，提起她的尾巴，用力一甩，径直将她从这洱海边，甩入了东海之中。那鳄鱼向四海龙王诉说此事。龙王们心中不平，做了决议：自此之后，水族之物只受玉帝之命，不服王母调遣。故而没有百鱼令牌。老衲便是那匹老马。”
嫦娥若有所悟地说道：“看来，照着王母娘娘的话去做，是不会错的，莫要违了她的意。” 后羿想想说道：“嗯，对。不用多想，照她的话做。” 嫦娥又道：“咱们把马车停在山下了。不如换一家高处的客店住，明天一早便于瞭望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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