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瓜园2019-11-10 15:45:11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七仙女飞回来了。她现出原形,对董永说道:“师兄,着急了吧。跟你说说我看到的情况。南城门外有一座大帐,里面聚着几个领头的。听他们议论,今天夜间就要攻城。他们说,夜间攻城容易虚张声势,南面主攻,其它三面佯攻。你那些教众们也已经严阵以待了,还准备了很多引火之物。那个进城的密道口,离此不远。我寻着他们的踪迹飞过去看的时候,他们正往里钻呢。”

董永急切地说道:“好好。师妹,你快想个办法带我到那大帐中去。我去和他们谈谈。”  七仙女道:“这个容易。”  言罢,飞起在空中,照着往常的样子,将董永双肩一提,径往崖顶上飞去。看看前方将要遇到那些围城的人了,七仙女腾出一只手,衣袖一挥,掀起一阵狂风。风沙尘土一起,人们纷纷掩面,不能仰视。七仙女提着董永,径直来到大帐门前,落下地来。

七仙女才收了风,门口有几个听用的人,还没回过神来,董永和七仙女已然掀开门帘,进入帐中。

大帐之中,正坐着几个领头的人,猛然见进来一男一女,两个陌生的人,都觉得诧异。有人警惕地开口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董永和七仙女,躬身施礼,一躬到地。董永诚肯地说道:“各位领头人,在下荷花,是骆驼教派来的代表,是来和各位谈判的。”  帐中人听了,立刻执起了武器。其中两人飞奔过来,站在董永和七仙女的侧后,堵了他们的退路。

董永和七仙女并不惊慌。董永再次施礼说道:“各位领头人,在下是来谈判的,希望各位收兵,免生杀戮。”  帐中僵持了一会儿,那些领头人见这两人都生得清秀,斯斯文文的样子,又没带武器,紧张的气氛缓和下来。但又不知这两人怎么突然出现在帐中,仍充满了狐疑。其中一位年长一些的人,镇定一些,说道:“谈判?我看你们是来送死的吧。你们杀了我们那么多人,现在死到临头了,要来谈判啦。告诉你,这一次,我们要将你们这伙邪教的败类统统剿灭,斩尽杀绝,男女老幼一个不留,为我们的子孙后代彻底铲除你们这帮祸害。”

董永又施一礼,言道:“各位领头人,在下知道,以往骆驼教得罪了大家,在下在此赔罪。各位试想,你们要剿灭骆驼教,骆驼教的人必定以死相拼。这动起刀兵来,得死多少人啊?请各位发慈悲之念,咱们不动刀兵,让骆驼教远离此地,不再打扰你们,这样可好?”

另一人怒道:“少来这一套!让骆驼教远离此地,谁信你!若不是你们千方百计地往城里钻,把我们全都赶出来,哪会有今天这样。到现在还来骗我们,我这就砍了你。”  那人说着,跃将起来,举起一柄板斧向董永扑过来。七仙女见状,抢上两步,一只手拿住他执斧的手腕,另一只手抓住他胸前的衣襟,身体一转,将那人又抛回了原来的位置。七仙女动作奇快。众人只见她身形一闪,那一个彪形大汉,竟被这样一个小女子轻松地抛了回去,全都惊骇莫名。那执斧的大汉被吓得魂飞天外,踉跄了几步,立在那里目瞪口呆。他自己似乎也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又有一人惊道:“我出去叫人。”  董永急忙伸手拦住,说道:“慢来慢来,小哥慢来。”  那人见七仙女转头瞪着他,心中忌惮,不敢再移动。

董永又拱手施礼道:“各位领头人,驼教的人将你们驱赶出来,杀伤了你们的人,这实在是罪恶,实在是对不起大家,在下赔罪。可是各位试想,你们不是也杀过驼教的人吗?这罪恶也是一般无二的。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各位若是撤了围,放我们出城,那就是一份大大的善业呀,必有福报啊。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又所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若是动起刀兵来,死去的又何止是骆驼教的人。各位若是放我们出城,我愿带领所有骆驼教的人,到西北荒僻无人之处,另取谋生之地,永远离开铁边城,永不反悔,这样可好?”

又有人冷笑道:“哈哈,你们这帮骆驼教的人就是狡猾,现在被围了,想要逃跑,日后再卷土重来。你们这样的诡计演的太多了。过去,你们和解、投降,哪一次是真的?一次一次地骗我们,都是缓兵之计,我们上的当还少吗?我们豁出去死些人,剿灭了你们,为我们的子孙永绝后患。”

董永又拱手施礼道:“各位领头人,这一次是真的,请你们相信我。咱们免动刀兵,我们走得远远的,一个都不会留下。难道这样不好吗?难道一定要杀戮吗?”  

还是那位年长的头领比较冷静,他率先放下兵器,对董永道:“那骆驼教的贼头是个姓保的。你说你带骆驼教离开,你又是什么人?”  董永不愿透露自己的身份,此时便无言以对了。

七仙女见状,伸手劈出一道闪电,击在帐中的空地上,“咔”地一声,击出了一个面盆大小的坑,溅出的土渣散落在众人身上。众人惊骇无状,全都被镇住了。七仙女说道:“我们要冲破你们的包围,易如反掌。现在我们来恳求你们,还不见我们的诚意吗?我们能不能做得了主,我们自己也不知道。不过这至少是一份解救生灵的诚意。这些生灵也包括你们。你们答应了,我们才好进城去跟骆驼教的人说。成与不成,自有天意。我们总要尽到我们的努力。难道你们就不该尽一份免遭生灵涂炭的努力么?能不能头脑清醒一点?”

帐内的众人全都看出来了,这两人绝非等闲之辈,非仙即妖。那位年长的头领,慢慢回过神来,说道:“说了半天,原来是你们两个一厢情愿,连骆驼教那边也还没有搞定。我不管你们是什么来历,神仙也罢,妖魔也罢,我们也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道理。自古邪不压正,你们有再大的能耐也吓不倒我们。不过,既然你们来了,我就信你们一次。我和你们立个约:今晚子时,你们打开南城门,列好队慢慢地走出来,不许带兵器,女人和孩子们走在前面,男人们走在后面。照我话做,我们放你们走。若有半点违抗,我们照样攻城杀人,绝不放过你们。”

董永知道:骆驼教与当地人怨恨很深,能讨得这样的约定,已是难得,于是拱手应道:“好吧,就依大哥所言。多谢各位,我俩告辞了。”  两人出了大帐,七仙女照例掀起一阵风,将董永又提回了谷底。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董永万分焦急,不等落地,便对七仙女道:“我不能等他们来接我了。你直接将我提到那密道口,我自己钻进城去。”  七仙女答应一声,将董永放在了密道的入口。董永摸索着,分开了灌木丛,钻入了秘道。

七仙女又变作山雀,飞进了铁边城,落在衙门大堂外的树枝上。这里的人们紧张地进进出出,像是个指挥机关。过了好大一会儿,见沙兄弟领着纳兄弟、马兄弟等人,从后院转出来,进了衙门大堂。七仙女心想:“一会儿董永也会从这里转出来,我就在这里等他吧。”

七仙女知董永一时不会出现,索性飞入大堂,落在房梁上,查看里面的动静。大堂里聚了一些人,衙台上立着一位大汉,身材魁梧,有几分威严,想必就是那位保兄弟。只听他对周围的人布置道:“我们箭少,要加紧准备火把和火球。”  另一人道:“我刚在城上观察,见他们已经拉开架势了,看来攻城就在眼前了。”  保兄弟道:“铁边城西北东三面,地势高,城墙也高,运送辎重不易,人多了也难以展开。我看他们攻城,一定是从南面攻。”  又有人道:“他们这一次准备得很充分。南门外已经架起了抛石机了。要不我们干脆把南北两个城门洞先用沙袋堵死,过了这阵子再搬开。”  保兄弟道:“我看可以,你就这么去办吧。”  那人答应一声转身离去了。

沙兄弟领着纳兄弟、马兄弟等人在旁边站了一会儿,看着这个空档,上前说道:“保大哥,我们回来啦。”  保兄弟很高兴,和三人热烈地拥抱。

七仙女变作山雀,卧在大堂的房梁上,正观察着,忽觉一阵微风从侧后方吹过。那不是普通的风,而是神仙行动时带着气场的风。她心中一惊,回头看时,见身后的房梁上也卧了一只山雀。七仙女一看,便看出他是神仙变化的,可那神仙的形态面貌,却是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七仙女心中暗想:“我是奉了菩萨的派遣,来陪着鱼木子重走人生路的。观音菩萨一向行事周全。她派我下来,一定是和如来、玉帝还有王母娘娘都打过招呼的。这一位又不知是谁。在这关键时刻来到此处,又意欲何为。只盼不要另生枝节,让鱼木子顺利地走下这一程,他已经有所悔悟了。”  想到此,身体一纵,落到身后的房梁上,蹦蹦跳跳地向那只山雀靠近。那只山雀见她蹦过来,却扑棱棱双翅一展,飞出了大堂。七仙女紧随其后,追了出来。这两只山雀在铁边城中追逐开了,绕着房屋、树木、楼阁,上下翻飞。七仙女心中惊奇,前面那只山雀竟比喜鹊仙子飞得还要快、还要敏捷。她使尽全力追了一阵,却还是给她追丢了,那只山雀不见了踪影。

七仙女只好飞回了衙门。她对大堂内骆驼教的人讨论如何应战毫无兴趣,就停在了院内的树枝上,静静地等着。

过了一阵子,董永终于出现了,由一个人引领着从后院转出来。七仙女变成的山雀,对着董永喳喳叫了两声。可董永心急火燎地往前走,竟然毫不理会,径直跨入了衙门大堂。

七仙女急忙跟进去,又落在房梁上。

董永一进大堂,刚巧被马兄弟看到。马兄弟急忙迎上来,惊讶地问道:“唉,荷花兄弟,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看着牲口吗?我们准备天黑了去接你呐,白天去太引人注目。”  董永一进大堂,快速地环视四周,对马兄弟的问话根本不予理睬。马兄弟话音还未落,他便迫不及待地指着保兄弟问道:“那位是宝兄弟吗?”  马兄弟答道:“是啊。”  董永立刻分开众人,向保兄弟走去。

马兄弟见他异样,疑惑地跟在后面追问着:“荷花兄弟,你去哪儿啊?你要干什么呀?…。”

保兄弟正在衙台上与几个人商讨着,猛见人群中挤过来一位青年人,是个陌生人,便停下言谈,紧盯着董永。周围的人见状,提高了警觉,有人将手扶在了刀把上。沙兄弟和纳兄弟一见,也吃惊不小,忙对保兄弟道:“这是我们带来的人,叫他在谷底看着牲口的。”  保兄弟一愣,看着董永焦急的样子,双目紧盯着他问道:“什么事这么急?密道口暴露了吗?”

董永此时昂首挺胸、目光犀利,与往日里判若两人。马兄弟、纳兄弟、沙兄弟等人,都觉得诧异。董永也盯着保兄弟,镇定地答道:“密道口没暴露。保兄弟,你可认得我么?”

保兄弟一惊,上下打量着董永,严肃地答道:“不认识。”  周围的人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紧张起来。其中一人,仓啷啷一声将腰刀拔了出来。

已到了掌灯的时候,衙门大堂的墙壁上,原本设有孔座,是夜间照明时安放松明火把用的。可现在大战将临,引火的材料都拿去备战了。有两个兄弟,端来了两个瓦盆,放在衙台后,里面堆了些干燥的松树皮,已被引燃了,当做照明之用。那死去的城主,原是个爱享受的。他在衙台后立了一块大大的屏风,上面雕了精美的木雕。

董永见有人拔刀,面不改色,将身形一闪,脚下未动,“呼”地一瞬间转到了衙台后的屏风前,手里已然多了一块燃烧着的松树皮,四周也掀起了一阵风。众人大骇,从未见过身手这么快的人。纳兄弟见状大惊,喝到:“你是人是妖?”  大堂内的人,呼啦啦全都亮出了武器。

董永来到屏风前,就用这块燃着的松树皮,在那屏风的高处,画了一个符号。画的是一只骆驼,骆驼身子是一只人眼、骆驼的头是一颗人心。符号的大小形状与他在幽冥谷中画在崖壁上的别无二致。画完之后,他退在一旁。让惊讶的众人仔细观看。

借着瓦盆中燃出的斑驳的火光,衙台上下,骆驼教的兄弟们全都聚精会神地看着。看着看着,有些人脸上的表情起了变化。有人小声地议论道:“这个好像是教主身后的那个图案。”  也有人议论道:“好像有点儿像,不过记不清楚了。”  那保兄弟忽然厉声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董永缓缓地,但是很威严地答道:“你们都退到台下去,面向着我闭上眼睛,调匀呼吸,把头低下,身体放松,脑海里什么都不要想,也不要出声。我叫你们知道我是谁。”

众人听罢,有的不解、有的狐疑、有的恼怒。保兄弟似有所悟,迟疑了一下,按耐住大家,说道:“我们照他的话做。”

董永待众人站定了,照着他在幽冥谷中惯常的说法、惯常的口吻、惯常的语调、惯常用的比喻,将他那一套已经懊悔不已、厌恶不已的说词,不得已,又宣讲了一遍。他后悔他曾经说过那样的话。可是现在,他要让大家知道,他就是他们心目中的教主。因此不得不如此。

台下这些人,都是自行投胎出来的,没有被枫叶油炸过。他们落生成人后,随着年龄的增长,前世和在幽冥谷中残存的记忆,会支离破碎地,在睡梦中显现出来。虽然每个人残存的记忆,充其量也只有十分之一二,但骆驼教的人经常聚在一起讲述各自的梦境记忆,天长日久,聚得人多了,互相提示补充,竟也能将那些断断续续的记忆片段连成一个大概的场景。

此时,董永在台上宣讲,台下的人闭目静听,将各自残存的记忆又唤醒调动出来,或多或少总有相符之处。董永讲完,静静地等着,让大家慢慢地回味。过了一会儿,台下的人陆陆续续地也都抬起了头,仿佛又自幽冥谷中游历了一番,又回到了现实的世界,目光中充满了期待,已全然没有了杀气。

 保兄弟望着董永问道:“莫非你就是我们的教主?”  董永郑重地点头答道:“是的。我就是你们的教主。”  台下众人都在惊异之中时,保兄弟已然双膝跪倒。他已然确信,眼前这一位,就是那幽冥谷中的教主。众人见保兄弟下跪,也都呼啦啦地跪倒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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