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路口记（26-3） 丝瓜园2019-11-14 15:41:39
从荆棘岭向南，翻过天山，有一座龟兹城。龟兹城东北有一座雀离大清净寺，地跨库车河两岸，是此地最大的佛家寺院。唐僧西行取经时，曾在此驻留讲法。
这几日，寺中来了两位高僧，都是如来座下的弟子，一位是欢喜罗汉，另一位是开心罗汉，在寺中讲经说法，吸引了很多信众。
这一日，艳阳高照、晴空万里，两位罗汉照例升座弘法。只听欢喜罗汉讲道：“各位声闻信众，刚开始学习佛法的人，往往心不安、心摇摆不定，抵抗不住各种欲望的诱惑，也抵抗不住感受和环境的影响，从而生出喜好、厌恶、取舍、占有的情绪。佛一直在说 ‘放下’。大道至简，只有舍离所有的虚相与执着，才能接近生命的实相，才有可能听懂佛在说什么，使内心变得柔软、平和与宽容。”
有听众问道：“高僧啊，你说 ‘放下’，我已经放下了呀。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欲望了，认认真真地听你讲经。我已经连着听了好几天了。可我怎么还没有成佛呀？”
只听开心罗汉答道：“你这么急切地想要成佛，这本身就是欲望啊。这世间的一切都是虚妄不实的。‘成佛’ 也是虚妄不实的。因你对这些虚妄仍有贪恋、仍有习气欲望，故而才生出这样的烦恼。众生若想出离这世间的一切烦恼，当内舍六根：即眼、耳、鼻、舌、身、意，而无我相；外舍六尘：即色、声、香、味、触、法，而无尘相。不着相发愿、不住相布施，这才是真正的出离呀。”
又有听众问道：“高僧啊，你说 ‘成佛’ 也是虚妄的，如果连 ‘成佛’ 都是虚妄的，那还有什么方法消除世间的烦恼啊？”
欢喜罗汉答道：“众生心中有个我的概念，名‘六根’，对镜名‘六尘’。触镜，生起种种妄念、杂念。前念刚过，当念又起，念念不断，流向未来。然后，在这些妄念中，就有烦恼、痛苦，生灭流转。这就叫做 ‘心有所住’，仍是烦恼之源。众生应安住本心，如如不动，不被镜转，不被相迷，心常清静。众生当明了本心空明寂静，随缘则应，过去不留。既心无所住，自然清静。”
又有听众问道：“高僧啊，我等凡人，每日为生计奔波，难得清静。若要成佛，不知还要修得几生几世？不如你教我们一些法术吧，我们也好修得快些。”
开心罗汉答道：“刚发心求取佛果的众生，最容易着的，就是法力无边的佛相。头脑中有佛陀法力无边的种种奇思妙想。因而觉得自己与佛很远。这样你就失去了平等心。其实，佛与你无二无别。你若无法从佛的平凡中开悟见性，那你同样也无法从佛的神变中开悟见性。众生自性，本来就是涅盘寂静的，并不是我俩给你们带来的，只是你还没有自醒。况且法术非凡人所能得，并非修行之捷径。你若对佛法信受奉行，破一切相，行一切善法；有朝一日，看到自己身相的虚幻、生灭无常；不被自己的眼耳鼻舌身意，造成的错觉转；对内对外，如如不动；不执着于任何相；那你就回归到了自性，即得无上正等正觉的空性正见。所谓见性成佛。”
两位罗汉正在讲经说法，忽然外面来了一行人，吵吵嚷嚷地进得寺来，径直来到两位高僧面前，跪地诉道：“高僧啊，不得了了，荆棘岭上出了妖怪了，我们的生计都无从依靠了。” 接着，就将荆棘岭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讲述了一遍。那些信众们听了，也都很惊讶，议论道：“我们龟兹城与荆棘岭只隔一道天山，若是妖怪翻过山来，那可就糟糕了。” 又有人议论道：“都说佛法法力无边，我们也没有见识过，也不知道这两位高僧能不能降妖。” 又有人议论道：“我们念经烧香、供养寺院，也常发愿求佛保佑。若是高僧降不得妖，我们又怎样相信他说的那些道理呢？”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原本安静的会场，变得躁动不安起来。
欢喜罗汉道：“各位同修，请大家安静。佛法乃是大道的智慧，是可以使众生脱苦得乐的，大家不必怀疑。扶危济困，常人都能做得到。我两个既在此传道，本就应当利益众生，又岂能坐视不理呢？我们这就去岭上看看。”
人群当中有那些好奇的、好事的、热心的一干人等，吵嚷道：“我们愿同高僧一起去降妖。高僧莫要云里来、云里去的，和我们一同骑马翻山吧，路上也好继续开导我们。” 寺里的主持，念及两位罗汉辛苦，也劝他们次日再行。
两位罗汉答应了，率领着一行人翻过天山，来到荆棘岭，路上用了三四天的时间。路途当中，趁着夜黑人静，两罗汉曾来到木仙庵，见古树倒塌如故，庵门紧闭，整座木仙庵被荆棘层层包围，呼唤多时不见有丝毫动静，只得作罢。
两位罗汉来到荆棘岭，纵起云头察看了一番。当地的农人和从龟兹城跟来的人，在对面的山坡上站了一片，只待看他俩的手段。
开心罗汉胸口的位置上，长着一块佛牌，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雕琢成的，上面雕着云纹、水纹、灯芯、花芯，名叫开心牌。欢喜罗汉的两耳上，各套着一个铜环，名叫欢喜圈。两位罗汉各自取下宝贝，掷在空中，叫一“变”。欢喜罗汉将两只铜圈，一个变做一架木犁，另一个变作一条粗壮的套绳。开心罗汉将佛牌变成一个铸铁的犁头。俩仙在空中将它们装配好了，一起落在荆棘岭上，又喝一声“长”，将身形长成了数丈高，两脚都化作石足。那一架犁也跟着长大。两仙拉开了架势。欢喜罗汉套上绳子在前面拉，开心罗汉扶着犁在后面推，向前一行，只见那些荆棘、野草、灌木、矮树，呼啦啦地被连根翻起，倒在一旁，露出一道新鲜的土壤。
山坡上的人们见此情景，一起欢呼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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