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路口记（31-4） 丝瓜园2019-11-23 15:29:05
回头再说蟠桃园内，王母娘娘正与观音闲谈。七仙女又见到了师傅，自然是非常开心。其他几位仙女，也一起来凑热闹。
王母娘娘言道：“最近桃子长得可好了，不枉玉帝重新翻耕这一遍。这几个孩子也是挺辛劳的，起早贪黑的。” 又对女儿们说道：“你们的功劳，娘都给你们记着呢。” 大女儿说道：“只说给我们记功，也不让我们出去转转。每天在这园子里忙活，除了桃树还是桃树，也见不到什么新鲜的景。就让我们跟着观音菩萨，到南海玩几天吧。” 王母娘娘说道：“菩萨有正经事要去办呢。哪有空带你们去玩啊？” 七仙女忙问观音道：“师傅有什么事情要做呀？” 观音答道：“就是那个琵琶仙子。这个琵琶仙子呀，屡次给我们找麻烦。灵山上一次，蛰了如来佛祖，跑了；西天取经一次，瞒天过海的，假死，又跑了；这一回在斑澜湖，八大金刚又没拿住她。她不回灵山，就是我们佛家的笑柄。不过这琵琶仙子，品性倒是不坏。如来是想收留她，只是那时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觉悟也还没有到，如来是心急了些。我倒是希望她能走上正途。不管怎么说，我应了玉帝了，我得去会会她。” 七仙女一听，兴奋地叫道：“师傅我跟你一起去。” 其他几位仙女，也跟着一起叫起来，吵闹着要跟观音一起去。王母娘娘道：“瞧瞧我这些孩子们，在我这园子里都憋坏了，要不你就带她们一起去吧。让她们给你壮壮声势。” 又对七位仙女道：“你们可不许添乱啊。” 众仙女听罢，一阵欢呼。观音菩萨知道，王母娘娘因为马狼的事情，有些过意不去，想要还她这个情，便笑呵呵地应道：“好。我就带上你们这些女将，和我一起出征。”
再说琵琶仙子，那日和托塔天王李靖打斗了一番，累得筋疲力尽，急急地找到了阿尔金山那处废弃的山洞，一头钻进洞去。她调养休息了几天，精神养足了，才到洞口附近和洞内转一转，熟悉一下环境。她这一转，便生出些疑虑来。这洞口所在的山上，气候反复无常，时而烈日炎炎、时而狂风大作、时而又大雪冰雹一起下，一日之中，就有数变，莫说四季分明，就连冷暖的规律都没有。再说这洞内，干燥无风，洞道的结构却非常复杂，也是洞中套洞，四处分岔，与那九嶷山中的洞穴，十分地相似。只不过那里是个水溶的溶洞，而这里却到处可见熔化的岩浆，婉延流动后，冷却凝固的痕迹。琵琶仙子是个钻洞的高手。她回忆着在九嶷山溶洞中找到蓝采和时的过程和路径，在这洞中模仿着前行，竟然也找到了一处洞室，与她同蓝采和会面的那一处洞室，几乎一模一样，也有一个小天窗，甚至连俩仙坐在一起的那块大石也相差无几。琵琶仙子只觉得惊奇，百思不得其解。若不管外面的天气如何，到了洞子深处，却感到十分地舒适。琵琶仙子本喜欢闭门自修，现在摆脱了外界的纷扰，便安下心来，浅心修炼，不在外出了。
这一日，琵琶仙子正在洞内打坐修行，隐隐约约地，听到洞外传来了断断续续的、清亮的竹笛声。
观音菩萨领着七位仙女，往阿尔金山而来。一路上，七位仙女叽叽喳喳地开心快乐。观音菩萨却在暗自思索。阿尔金山，她曾经路过，但没有考察过。那处山洞她也有过耳闻，据说是共工前辈废弃的山洞。有些神仙也曾进去探查，都说洞内结构复杂。幸运的，七天八天能转出来；不幸的，十几二十天才得转出来。她带着的这七位仙女，没有一个是能打的，纯粹是出来玩的。她不能带着仙女们进洞去与琵琶仙子争斗。万一伤到仙女们，那可就不好交代了。最好设计谋，将琵琶仙子诱出洞外，然后再见机行事。仙女们的安全最重要，拿不拿得住琵琶仙子，倒在其次。
一行美女神仙们，来到了阿尔金山。观音见山下有一处泉眼，大约有井口大小，旁边有一株胡杨，水边有几株地蔷薇。放眼望去，四周尽是戈壁黄沙，再也找不到有景致的地方，便决定在此设伏。
观音在空中，将仙女们召集起来。大家计议已定，她就从手里托着的玉净瓶中拔出杨柳枝，向下一抛。杨柳枝便化作了一小片胡杨林，将泉眼附近围出了一个小空场。观音菩萨在空中隐了身形。七位仙女就落在泉边各自装扮起来。那一处泉眼便成了她们的镜子。众仙女们嬉笑了一番，便随着七仙女的竹笛声，舞蹈起来。
琵琶仙子这些日子里，并未留意山下的景致。她站在洞口循声望去，远远地看到山下有几位美女正在舞蹈，不觉引起了她的好奇心。她又化作文竹仙子的模样，飘下山来，穿过了这一小片胡杨林，落到了泉边。七位仙女见她到来，急忙热情地迎上去见礼。大女儿说道：“欢迎大仙光临，幸会幸会。我们是这附近的小妖怪，得知大仙到此，正要去拜会。我们姐妹们见今日天色晴好，一时兴起，就在这泉边舞蹈玩耍。大仙放心，这里既无山神，也无土地，玉帝的天兵天将，也不到这里来。我们只管开心地玩耍就是了。”
琵琶仙子毕竟经历过一些事情，多少会谨慎些，客气地答道：“原来各位姐妹是此地的地主。在下冒昧来此安身，希望没有打扰各位，还请各位多关照啊。” 大女儿说道：“哎呦，都是妖怪姐妹，干嘛这么客气呀。我们互相认识一下吧。我是孔雀精。” 说罢，现出原形，又变回美女。接着，几位美女一个接一个地，自报家门，现出原形，复又变回美女。分别是蟾蜍精、雪豹精、犀牛精、桑树精、豌豆精和莲花精。琵琶仙子观察她们现出原形，又变回美女的举动，看出她们法力不深。这才放松了警惕，也跟着自报家门，依然自称文竹仙子，现出原形，招摇了一番，又变回文竹仙子。大女儿高兴地说道：“初次相聚，我们就以舞会友，比比舞蹈，热闹热闹如何？” 仙女们一起随声呼应。
大女儿是个吐蕃美女的打扮，说道：“那我就带个头，先来一段吐蕃舞吧。” 七仙女奏起竹笛，大女儿便舞蹈起来。其他几位仙女，也跟着一起拍手欢唱，热闹了起来。二女儿是个葱岭美女的打扮，三女儿是个突厥美女的打扮，四女儿是个新罗美女的打扮，五女儿是个剑南美女的打扮，六女儿是个黔中美女的打扮，七女儿便是海南姑娘的打扮了。几位美女，一个接一个地跳起了本地的舞蹈，众仙女们跟着伴舞欢唱，好不美妙的热闹。
女儿们跳完后，七仙女便怂恿道：“文竹仙子，你也舞一段吧。” 琵琶仙子被欢闹的气氛感染，爽快地应道：“那我就跳一段胡旋舞吧。” 美女们一起欢呼。七仙女奏起竹笛，琵琶仙子便舞蹈起来。众仙女也一起跟着伴舞。才唱了几句胡人的民谣，大女儿便叫停了众仙女，言道：“文竹仙子，你这装束不像胡人。我将这方丝巾盖在你头上，这样才像些。还有，这胡旋舞讲究在方寸之间旋而不乱，才算得绝妙。我将这方罗帕，铺在你脚下。你就在这罗帕上旋舞，我们一起为你喝彩。” 众仙女们一起叫好。琵琶仙子就依着她的安排，又重新舞蹈起来。
这一回，众仙女们伴舞、伴唱和拍手的节奏，随着七仙女的笛声，由慢到快，逐渐加起速来。琵琶仙子正舞得起兴，猛然听出七仙女的笛声中，有引导树木的曲调。她心中一惊：“这是蓝采和摆弄花草树木的功夫。怎么她也会弄？” 她一面旋舞，一面撩起丝巾，四下里观瞧，见四周围的胡杨树，树枝开始相互勾搭起来，高度也在向上长。她很快就看出来，这一小片胡杨林中，只有一棵树是天然的，其余全是变化之物。七仙女的竹笛声，也只对这一棵树起作用。其余的胡杨树，必定另有操控者。她不觉心中惊恐，正要停下来，猛听七仙女一阵急促的乐调之后，戛然而止。
琵琶仙子急扯下丝巾，见那些胡杨树一瞬间向内聚拢，树干一根紧挨着一根，树枝一段紧压着一段，围成了一个鱼篓的形状，头顶上的出口，只有面盆大小。鱼篓之内空空荡荡，那七位仙女早已逃出了树林之外。
琵琶仙子大惊之下，知道自己已经被困住了。她料想那篓子的出口处必有埋伏，一猫腰便往沙土里钻。这一钻，直撞得她眼冒金星。原来沙土地中，已被那些变化的胡杨树根，填充得死死的，坚如磐石，插不进分毫。她定了定神，看到泉眼边的地蔷薇，如同看到了救命的稻草。琵琶仙子扯下一片叶子，含在嘴里吹奏起来。乐曲声传到了篓子外。七仙女一听，惊叫道：“怎么她也会弄？” 继而大叫着招呼道：“姐妹们，不好了。大家快跟我来。” 她领着众仙女，飞到那株天然的胡杨树的树冠外。果然，那紧压着的树枝中，已被琵琶仙子解开了一个小洞。七仙女惊叫一声：“快堵住它。” 众仙女一起上，七双纤纤玉手，一起压在了洞口上。篓子内，琵琶仙子丢了地蔷薇的叶子，一拧身，向那小洞口冲去。
篓子外，观音菩萨隐了身形，已然用杨柳枝困住了琵琶仙子。其实，在七位仙女出了胡杨林后，她可以直接收紧杨柳枝，用杨柳枝捆住琵琶仙子，没有必要还留个鱼篓子的形状。她瞬间就可以做得到。到那时，琵琶仙子再难逃脱。可是她并没有这样做。她想着：“那日在灵山上，如来佛祖若想拿她，又何尝不能呢。为什么要放她走呢？因为佛祖希望她自己觉悟。所谓见性成佛，见的是自己的 ‘自性’ 而不是他人的幻想。她自己的觉悟没有到，抓她回去又有什么用呢？这和鱼木子重走人生路的道理是一样的。打压、说教都是没有效果的。佛家悟见空性，不讲报复、不讲面子，也不在乎受别的神仙嘲笑。有时说些世俗的话，只是随和别的神仙闲谈而已，交谈中免起争论，不让对方尴尬，也是利他之举。观音将杨柳枝收成篓子的形状，就是做给七位仙女看的。到此时，她已可以交代玉帝的差事了。七位仙女回到蟠桃园，必定会添油加醋地说一番故事。
此时，观音见琵琶仙子向外冲，生怕伤到了仙女们，立即将杨柳枝收起，插回玉净瓶中。泉眼四周，又恢复了原状，却不见了琵琶仙子的踪影。
观音略微迟疑，不觉向那杨柳枝一望。琵琶仙子 “嗖” 地一声，从杨柳枝中窜出来，飞回了山洞。原来，琵琶仙子在篓子内，看不到外面的情况。见她解开的小洞被堵上了，不敢硬闯，一扭身，使起了武夷真君教的枝里钻虫的功夫，钻进了变化而成的胡杨树枝中。到杨柳枝现出了原状，又插回到玉静瓶中，她才知道困住她的是观音菩萨。
七位仙女不知轻重，一起叫着：“哎呀，跑了跑了，跑回山洞了。我们赶快去追。” 一起吵嚷着，往山上追去。观音生怕仙女们进洞有失，急忙赶到她们前面，叫道：“慢点慢点。你们跟在我后面。”
琵琶仙子回到山洞，不禁恼羞成怒，心中暗骂：“又是你们佛家，咬住我不放。我才清静了几天，又来设计抓我，真是欺我太甚。” 她见观音菩萨领着七位仙女，赶来洞口，二话不说，抓起一把起风沙，扑面扬了过去。沙子一扬，洞前立即兴起一股狂风，向对面吹去，将观音和众仙女，吹得后退了一段。只是这风只吹了一响，便没了动静。琵琶仙子心下疑惑，暗想：“上次扬沙，空中还现出了红霞，怎么这一次只吹了一下，红霞也没了。” 她又抓出一把沙子，扬了出去。可沙子一到空中便消失了，连风也不起了。琵琶仙子心中抱怨道：“这沙子真是不好使，一次不如一次。” 她又扬了几把，见毫无动静，索性将那绣着 “起风沙” 三个字的麻布袋子，也一起扬了出去。等她拍拍手，看看动静时，见那七位仙女一起向着空中拍手叫好。琵琶仙子向空中一望，大吃一惊，只见一块云头上，正立着一位妇人模样的神仙。
原来，玉帝在南天门巡视，依着栏杆向阿尔金山一往，看见他的七个女儿正在戈壁荒漠中跳舞，观音菩萨正埋伏在空中。玉帝立时不悦道：“胡闹！这几个小丫头凑什么热闹。” 回头对太白金星道：“你去告诉王母，把她们叫回来。”
王母娘娘这才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来到山前，正赶上琵琶仙子扬沙子。这起风沙是她家的宝贝，琵琶仙子不会用，她可是熟得很。琵琶仙子扬一把，她就收一把。琵琶仙子一把一把地扬，她就在空中一把一把地收，最后连袋子也收回来了。再看那七位仙女，一起撤了装扮，聚到王母娘娘身边。除了七仙女，琵琶仙子都见过，正是那蟠桃园中的仙女们。琵琶仙子暗中叫苦道：“坏了，失主寻上门了。那位妇人恐怕就是王母娘娘了。不知又要怎么对付我。”
王母娘娘根本不理会琵琶仙子，急急忙忙地对观音道：“妹妹呀，对不住了。玉帝想闺女了，发脾气了。这事儿就交给你了。我们走了哈。” 言罢，领着七位仙女离去了。
琵琶仙子一见，笑道：“呵呵，你们走了。那我就不奉陪喽。” 言罢，正要转身进洞，观音菩萨叫住她道：“慢走。不是我要抓你，是天庭要抓你。我替你挡下这一道，你却还不领情。” 琵琶仙子心想：“好你个李靖，口是心非，背后算计我。我给你记着。”
琵琶仙子对观音菩萨的印象不错，也知道她刚才手下留情，便回过头来，问道：“有何话说？快讲。” 观音菩萨道：“我只对你说一件事。你对如来佛祖有误会。你存着这个误会，所以对佛家有偏见。” 琵琶仙子怒道：“误会？什么误会！那*****也在场，他要摸我屁股呢。什么道貌岸然的佛祖，简直是无耻！”
观音菩萨叹气道：“唉，他没把你的屁股当成是‘屁股’。他知道你的肉身是你遁入正途的障碍，想要帮你去除了，好让你快些明了空明正见。是你自己不觉悟，在六根的幻觉中打转，又生出虚妄的羞耻心，那是你觉悟中的业障，正说明他是对的。你老实告诉我，自从西天取经时，你脱了肉身之后，你的羞耻心是不是小了许多？你对色、声、香、味、触、法，是不是少了许多关注？你看看你现在，避居在这废弃的山洞里。这些烦恼难道不是你自己惹出来的吗？惹来这些烦恼的根源又是什么呢？你好好想想吧，不要再误会如来了，也不要再有玩世不恭的思想。你现在倒是有空闲，不如我送你几部经卷，你好好读一读。”
琵琶仙子不以为然道：“免了吧。你们动不动就要教训人，动不动就要抓我。现在又来教训我。我自己修炼我自己的，未必就比你们差了。我不听你这一套。” 观音又叹口气道：“阿弥陀佛，那我告辞了。你好自为之吧。”
南天门里，玉帝正倚着栏杆，望着阿尔金山，见观音菩萨独自离去，既没有叹气，也没有摇头，而是点了点头。这让一旁的太白金星看着，有点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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