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路口记（35-4） 丝瓜园2019-11-30 17:50:33
共工前辈在水中歇息，倒观这水中的世界，不觉自嘲道：“哈哈，入得水来，活动活动腿脚倒也无妨。你们喷出水流，在水里无影无踪。一会儿我就变成一股海水漂到海面上去不就行了，不跟你们一般见识了。”
正歇息着，东海龙王又在水中传声了。紧接着，海床上砂砾涌动，从砂砾中冒出来一些生物，来咬共工变的珊瑚。它们是石蟹、石头鱼、龙虾等。这些生物都非常善于伪装，伏在海底，可以和海床融为一体，此时听了东海龙王的号令，纷纷出动，来咬共工。这些鱼、蟹、龙虾等，根本就伤不到共工，咬在他身上也没有丝毫的痛感。共工心中却暗自称奇：“嘿嘿，龙王们倒也不是白当的。我做了变化，他居然能看出来。不错，有点本事。我就不变作海水了，就以你们龙的形状，实打实地跟你们干上一架，看看你们能挡住我不？”
共工对东海龙王的夸赞，却只是夸对了一半。东海龙王其实并没有看出共工的变化，但和其他三位龙王比起来，却可称得上是老谋深算。刚才，共工发力，将他四个龙王的身体震得僵硬了。这让东海龙王十分地震惊。他暗自思讨：“仙界中有这般本领的大仙们，都不会与我们龙王为难。但有一个是例外的，就是斑澜湖底那些火球的主人——共工前辈。这条赤龙有这般本领，又善使火，难道真的是他吗？倘若真的是他，那这个事情可就严重了。虽然说我们对付共工前辈是在帮玉帝的忙。但与他的手下对抗尚可，若真与共工前辈打斗起来，那就是对前辈大仙的不敬了。仙界中，恐怕就要有说三道四的了。元始天尊、太上老君、镇元大仙，这些混沌里出来的前辈大仙，对共工前辈的态度都是暧昧的。玉帝虽与共工前辈争斗，但多少有些惺惺相惜的味道，从未见他下死手。我们不能再狠斗了。若被他伤到，那是自讨苦吃；若伤到了他，那是自讨没趣。”
这四个龙王心有灵犀，东海龙王不冲下去，其他三个龙王也不会往下冲。东海龙王利用这个时机，召唤他海中的精锐兵将。他又仔细往海底观瞧，心想：“那条赤龙被冲到海底便没了踪影，一定是做了变化。若真的是那位前辈，恐怕鱼蟹虾贝之类的，他是不屑一变的。海底珊瑚茂盛，或许他变作了一段珊瑚。” 想到此处，便发声使那些隐伏在海底的生物现身出来，啃咬身边的珊瑚。共工变化的珊瑚，自然也不会例外了。
东海龙王这回果真猜对了。共工还以为被他看出来了，又讨厌这些形状怪异的石头鱼、石蟹、龙虾等在身边骚扰，于是腾身而起，复又变作赤龙。
他正要冲上去教训这四个龙王，却猛然感受到身旁流淌着一股热流，而且这股热流，散发出一种味道，这味道正是他熟悉的、岩浆的味道。
共工猛然停住了。他的老巢，那北海敦题岛中的岩浆洞穴，早期的入口就是在海底。他对海中这样的热流和味道，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共工立时一阵惊喜。他断定这附近一定有岩浆洞穴。这对共工来说，简直是激动仙心的大发现。岩浆洞穴中高温酷热，法力不强的神仙妖怪根本就靠近不得，岩浆又是制造火泥的原料，这种有湖、有洞的岩浆湖，是他这个火神最中意的栖息之地。共工探得这种地方的踪迹，如同找到宝贝一样。他对头顶上的四个龙王，一下子就失去了兴趣，转身逆着这股热流，搜寻它的来路。
这一下，东海龙王可就纳闷了。刚才共工腾身一起，吓了四个龙王一跳，全都拉开了架势，准备应战。可转眼之间，这条赤龙稍事停顿，又向远处游走了。东海龙王心想：“时才我们四个与他争斗，虽说斗得狠了些，却并未伤到他，莫非他是怕了我们么？” 龙王们在上，感受不到海底的这股热流，也不知共工的想法，只是觉得奇怪，于是紧紧地跟踪着，却不敢冒然冲下来。
不久，从远处游来了一群章鱼，正是东海龙王发声调来的。他立即指挥这群章鱼，去围攻海底的赤龙。这股热流断断续续、时有时无、飘忽不定。共工正专心地搜寻着他的来路，猛然从上方压下来一群章鱼。章鱼长长的触脚上长有吸盘，抓住赤龙的身体，就紧紧地吸在上面。共工的心思全在这股热流上，不愿理会龙王的这些小动作。起初，他只是振落缠在身上的那些章鱼。后来，见来得多了，不胜其烦，索性也变成章鱼的样子，长出一只球形的头，又生出八只长脚，也学着章鱼的样子，一边搜寻前进，一边也将这八只长脚，上下舞动着。这一招还真灵，章鱼们失去了目标，全都漫无目的地游荡起来。
东海龙王在上方紧紧地盯着，见了这情形，更加纳闷了，心想：“就算你不是共工前辈，起码也是一位大神仙。这是在做什么，是在跟我们闹着玩么？” 他仍然心有余悸，不敢靠近，便遣了一群虾，充斥在章鱼群中。章鱼见到虾在身边，就用长脚抓来往嘴里塞。只有共工变的章鱼，八只脚依然不紧不慢地舞动着，从来不碰身边的虾。东海龙王锁定了目标，猛然射出一道水流，将共工冲得翻了几个滚。可是共工并不气恼，他对这四个龙王已经没有任何兴趣了，并不理会他们的骚扰，依旧舞着八只脚，专心地追寻着热流。
这一回，另外三个龙王也看着纳闷了。西海龙王问道：“这条赤龙又变成了章鱼。他这是在找什么呀？这究竟是哪位神仙变化的呀？” 东海龙王也是一头雾水，心想：“这东海之中有什么东西，我是最清楚的了。这一片海底有什么东西，值得他这么专心地去找呢？他到底是什么来头呢？” 他实在想不出来，又想出了一个损招，心想：“不管你在找什么，我叫你找不成。” 东海龙王随即又遣来了一群乌贼鱼，一窝蜂地围着共工。共工以为又是来骚扰的，便也跟着变出一只布袋形的头，长出十只长脚，和这些乌贼鱼相仿，继续追寻着热流。那知东海龙王一声令下，那些乌贼鱼一起喷出墨汁来。共工周围立即变得漆黑一团。四个龙王就在这一团墨水的上方盯着，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过了一会儿，从这一团漆黑的墨水中游出来一条乌贼鱼。西海龙王耐不住性子了，叫道：“那条乌贼鱼肯定是赤龙变化的，逃又不逃、战又不战，在海底游游荡荡的，也不知在搞什么名堂。我去射他一股水，看他会怎样。” 西海龙王胆子大些，往下冲了一段，正要张口射水，就见那条乌贼鱼，周身红光一闪，又现出了那条赤龙，龙尾一摆，直向远处窜去。
西海龙王下了一跳，翻身就往回逃，还未及同三位龙王汇合，就听南海龙王叫道：“逃啦，逃啦。” 三位龙王立即抖尾追去，在海中如飞一般，紧紧咬住前面的赤龙。西海龙王又急忙调头，从后面紧紧地追赶。
原来，共工搜寻那股热流，终于找到了它的主干，浩浩荡荡、清晰分明。他心中大喜，再也不必走走停停，又变回赤龙，逆着热流，狂奔而去。
这股热流弯弯曲曲地从前方涌来，水温越来越热了。共工游得飞快，身旁的鱼虾飞速地闪过，海底的珊瑚摇摆起伏。渐渐地，共工的眼前现出了一座大山，山体巨大，山顶距水面还有数百丈远。那山底隐隐约约地现出了一个洞口。洞口处，又隐隐约约地，泛出些许红光。共工心中欢喜道：“就是这里了。” 眼看就要到洞口了，共工知道身后有那四位讨厌的龙王跟着。他一翻身，口中喷出一道蓝色的火焰。这火焰名叫寒冰火，火过之处，海水中立时结出了一堵厚厚的冰墙。共工一头钻进了山洞。
四海龙王正追得急，眼前突然现出一堵冰墙，反应不及，咚咚咚地撞在冰墙上，直撞得头晕目眩。龙王们吃了亏，只得停下来定定神，眼看着那堵冰墙，慢慢地浮到水面上去了，才向洞口围拢过来。
那洞口的旁边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 “塔穆山” 四个篆字。滚滚热流从洞口中涌出。四个龙王谁也不敢进洞。盘桓了一会儿，东海龙王道：“兄弟们，你们猜猜他是谁？” 北海龙王道：“许是我那北海敦题岛下面的主子。那岛的根下，原也有一个火热的洞口。他是喜好这个的。” 西海龙王道：“能将火使到这般境界的，恐怕也只有他了。” 南海龙王道：“不是他又是谁？谁敢来我们海里捣乱，就是观音、如来，也不敢。”
东海龙王道：“你们猜得和我一样。这条赤龙，十有八九就是那位共工前辈。这可不是件小事，我得去禀告玉帝，请他定夺。你们在这里守着。他若出来了，你们就让开，莫与他争斗，只需远远地跟着就行，等我回来。” 言罢，东海龙王便翻身向上窜，跃出东海，直奔南天门而去。
南天门里，这一阵子可清静了。自从玉帝重新翻耕了蟠桃园，又和元始天尊在高天上游历了一番，他的心情踏实了许多，对共工前辈已经不那么焦虑了。仙界里维护秩序的事，他召集神仙们去做就可以了，只是最近星河台失窃，令他稍稍有些不开心。这段时间，玉帝闲来无事，就在蟠桃园里散散步，有意无意地，总会走到那杏灵宫旁停一停，有时也会撇一眼旁边那株只开花不结果的桃树。杏灵宫里收留了许多失去仙身的精灵。他们的来路各不相同，各有各的故事。生间的轮回之地，是在阴曹地府。仙界的重生之地，大部分是在蟠桃树上。
这一日，玉帝照旧在蟠桃园里散步，又走到杏灵宫旁出起神来。正在这时，凌霄殿后的风铃响了。他知道太白金星扯动风铃，便是有神仙来找他议事了。玉帝不紧不慢地往凌霄殿走，正走到殿脚，东海龙王就急急忙忙地迎上来，将东海中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玉帝想了想道：“我看这是个偶然的事件。共工前辈对你们那里的事应该没什么兴趣。他的心思全在重返混沌上呢。依我看，还是因为你们训练水母军阵，要对付他的火泥，惹得他不高兴了。算了，水母军阵不要练了，我看也帮不上什么忙。你们四个各回各海，自己做自己的事，不用管他了。你东海下的塔穆山，可与那敦题岛不同。敦题岛是水下有山，水上出岛，水上水下都可以进出。塔穆山全都没在水下，对他来说未必有什么大用。你不用理他，他自己走了就是了。”
东海龙王见玉帝轻描淡写的，没把这件事当成什么大事，自己也就不那么着急了。玉帝又道：“你们和他交了手，没被他伤到已经是万幸了。算了吧，不要去惹他。他若是长久不出来，你再来告诉我。” 东海龙王领了旨意，又回东海去了。
看着东海龙王离去时，有些不安的样子，玉帝问太白金星道：“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太白金星答道：“我以为共工前辈肯定是不会死心的。最近他又收了马狼，又多了个帮手。二郎真君的本领，是仙界里公认的强悍，可是，却居然败给了一个盗食魂魄的鬼胚子。这可真是匪夷所思！他手下那个鞭尾蝎，已经打出威名了，仙界谈之变色。他那火泥兵团恐怕也是在不断地进步。他是一刻也不闲着。我们这里若是什么都不做，只怕以后会陷入被动啊。他去东海这事，偶然也罢，不偶然也罢，至少说明他又不安分了。”
玉帝道：“你说的有道理呀。我最近也在考虑这事。你说我们这边应该怎么增加力量呢？” 太白金星想了想道：“仙界的神仙们，多少都有些惰性了。我们可以适当吸收一些新鲜力量。俗话说初生的牛犊不怕虎。清明节也不远了，不如今年我们竖一次招妖幡，或许能从妖界延揽些有用之才。另外，也让众妖怪们认识一下新上任的嫦娥仙子。”
玉帝道：“从西天取经到现在，妖界也该松一松了。我看可以，你去安排吧。”
再说东海龙王，回到海中的塔穆山前，传达了玉帝的旨意，其他三位龙王就各自回各海了。东海龙王遣散了招来的章鱼、墨鱼、银鱼等，又安排好了监视的虾兵蟹将，自己也回了龙宫。
他虽然照着玉帝的意思做了，可仍旧是有些坐立不安，只盼着共工前辈早日离去，早点卸去这个麻烦。可是怪了，塔穆山中毫无动静，洞口也是一如既往地喷出热流。东海龙王时常亲自去观察上一阵，可是什么异常的情况都没有。他不知道共工前辈是已经离开了，还是仍然在里面，也不知道共工前辈会在里面搞出什么名堂。转眼间三个月过去了，这成了东海龙王的一块心病。
且放下东海龙王，暂且不表。那整日里坐立不安的，却还有一位，就是那敦题岛地穴中的鞭尾蝎，因为她的师傅，又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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