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印象最深的武汉人,是老李。
老李是我来加第一年的同事。那是一个港人开的小工厂,生产各种各样的塑料包装品。
当时的员工,约10个人左右,也比较年轻,除了一位广东的老人家50几岁,基本都在30岁以下。我在那里总共干了一年时间。
干到半年的时候,新来了一位大陆员工,就是老李。他刚刚登陆。
老李看起来像个普通人,40多岁,浑身肌肉结实,皮肤黑黝黝的,标准的装卸工形象。他人很随和,笑眯眯的,天天和我们拍拍打打。老李人品真是没的说,挑不出来毛病来。
那时候,我们都坐公交,早晨上班时,常在一个地铁站换乘时碰见,这样就熟络了起来。
有一次等车的时候,他谈到了他是怎么过来的:老婆来留学,留完了学想不想回国,就办了永久居留,并让他和女儿也来,“不来就离”。没办法,他就来了。我顺嘴就问:你老婆是学什么专业的,他顺嘴就答:comparative literature(比较文学)。
这顺嘴一答不要紧,当时我就有点惊到了:他的发音极其标准。这装卸工似的大叔发音怎么这么好?
后来才知道,老李是武汉的一个英文系副教授。
到了这“好山好水好寂寞”的地方,他挺怀念国内生活的,毕竟在那里,三室一厅都混上了。
他更怀念的,是过去的生活方式。他没有别的爱好,最喜欢喝酒。他告诉我,他身上仅有一块伤疤,就是喝酒弄的:有一天,喝完酒,发现吊扇上面的天花板上落了一只蚊子。酒精让他忘记了吊扇还在旋转,他伸手去抓蚊子......
廿年以后,清酒一杯,遥敬武汉人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