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事物2020-05-23 00:10:13

卜居

简介:卜居的意思是住哪儿。某种意义上,这部小说描述了疫情发展的一种可能性。故事讲述在疫情之后的某个地方/国家,几个人渔猎为生的故事。但是,事情不总是那么简单。比如,有孩子,生活就难免会有点琐碎。比如,有社会,生活有时会有点艰难。而事主们有一群不必念书的孩子们,还生活在一个礼乐崩坏的社会里。

猎人邀请商人夫妇住在山林里

 

某个年代,有一个青年朋友叫彼得韩,正在一片朝阳的坡地上检查自己种下的红薯。这年气温高,红薯又种在肥力不错的火山土上,所以这些红薯长得吓人的好,简直可以养活百十口人。

这事让彼得韩感到有点焦虑,开始后悔种红薯的这个决定。如果读者想,红薯丰收了,这是好事,何必焦虑,那就说明读者生活的年代的生活逻辑,和彼得韩生活的这个年代不一样。

简单地说,这是一个灾难之后的年代。彼得韩曾经有个女朋友叫瑞秋。他们俩一起熬过了瘟疫,熬过了饥荒,甚至熬过了小股的劫掠。但有次有股大兵过境,瑞秋失踪或者是死了,从此再无消息。即使她活着,彼得韩也无从知道。

他有简单的收音机,如果有更好的法子知道更及时的消息,他或者附近的人也不知道。而且他们也不知道有什么广播节目可听。收音机里有时候倒是能听到一些业余电台的广播,比如:“住在大河上的谁谁谁想要他在海边的家人知道,他还活着。“这位谁谁谁先生似乎性格勤谨,每天早晨播一次,晚上播一次,反复说这一句话。就彼得韩和附近的其他人所知,并没有人在广播上回应他,虽说大家都很同情他。而这样的广播他坚持了几个月。最后据说有人在同一个频道广播说,这是大河河谷里一群自由救世者,我们想让谁谁谁的家人知道,他已经死了。

自由救世者,你也可以管他们叫好汉,叫大王。有的自由救世者的队伍非常淫暴,而有的至少看起来更良善一点点。但是,不抢吃的,他们也会饿死,所以对于彼得韩来说,不管碰上了哪样的,都是一场灾难。所以他就实事求是地管人家叫匪徒。

因为有匪徒们的存在,彼得韩的焦虑就蛮有道理的了:没有红薯,他和小伙伴住在这一片山林里,捕鱼打猎,采集植物,他们可以活下去。现在有了这许多红薯,万一被路过的匪徒发现了,扎营住下慢慢吃,他和小伙伴们就得被迫踏上危险的逃亡之路。也有猎人干脆加入这些人的行列,但是他的小伙伴们年纪太小,而这种匪帮里儿童不宜--不宜存活。

看来,今天晚上就赶快带着小伙伴,把这些红薯能收的收,能藏的藏,然后再种上一些无关的藤木。彼得韩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听到了山路上传来了独轮车的声音。附近的山路,并非人来人往的主要公路。但是,这年头主要的公路也是通往死亡最快的路,敢走的人不是很多。有人会选择走这一条偏僻的山路,从海边的城市,到大河的河谷去。他们想象,那里有很多农场,也许能找到生存下去的机会。

彼得韩谦虚地躲进了树林。山路上出现了一个推独轮车的男人,三十来岁,个子挺高。腰里别着一把手枪。身边跟着一个女孩,大概十岁十一岁的样子。这一天,阳光明媚,草木蒸腾。方圆好几英里都很安静,道路延伸到很远。推车后面一百米的地方,山道弯处,冒出来一个妇人,带着一个更小一点的孩子,看不清男女。妇人手里拿着一把长枪。看到她,彼得韩倒紧张起来,因为他不知道妇人后面是不是还有别的人。不过他想,如果这一家只有这四口人的话,这样分两拨走,小股的劫匪倒或许会犹豫,不敢轻易下手。

那男人走着走着停下来,向后面的妇人打了一个手势,然后他推着车子就往树林里面走。男人从车上拿出一块毡布铺在地上,然后从一只瘪瘪的袋子里拿出些食物,这时候妇人也赶上了他们。彼得听见妇人说,我到附近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新鲜吃的。接着他就看到妇人抱着一堆红薯,一叠声地喊:你看你看。这两个人没有多想,就欢天喜地地,收拾柴火,准备烤红薯。

 

“你们不会喜欢在这个地方点火的。”彼得韩说。

那男女吃了一惊,各自拿起了枪。彼得韩若无其事地坐下来:“吃俩红薯,何须动枪。”

“你是什么人,是自由救世者吗?”

“我不是,不过你要是在这里点了火,自由救世者没准会过来侦察侦察。”

夫妻俩对望了一眼。“他们在哪儿?”

“哪儿都可能有,你看山下的那边的大路,你再看那边的风车。” 彼得韩指着远方山脊上,那里还能看到久远时代的风力发电的叶轮。这些叶轮虽然早就无电可发,却仍然忠实地转个不停,像是某种古老的仪式。“有的队伍会从路上通过,有的会爬上高处观察四周,找有人烟的地方,特别是他们把自己占领的农场里的东西吃完了的话。”

男人友好地笑了起来,伸出手:“特德史密斯。我的儿子库珀。女儿Madi。”,指了指女人:“劳拉。” 他说,他原在海边大城里,做办公橱生意,住在城郊偏僻的地方。疫情和战乱都熬了过来。现在终于城里和城郊都没有办法活下去了。现在想要去大河那边,找一点生存的机会。

可是,大河那边的农场,和别的地方一样,被匪徒一遍又一遍地洗劫,已经有一两年没有人能正常地种庄稼了。彼得韩告诉他们。他觉得,在匪徒们自己愿意安定下来种庄稼之前,想种庄稼来保证口粮,始终是一场赌博。

夫妻俩没有说话,目光有点失神,互相看着。彼得韩说,算了你们跟我来。

彼得韩把他们带进一个小窑洞,说:你们先吃点东西。史密斯夫妇打量着这间窑洞:屋顶有钢筋加固过,有一个火炉,可以烧东西吃。还有一个烟囱,烟是过滤过的,通往树林深处,外面看不见。彼得韩从一个草篓子里,拿出几十条棍子一样的鱼。清洗干净。稍微抹了点盐就放在锅里煎,小窑洞里很快弥漫着一股微焦的油香。

Madi立刻叉了一条,咬破了酥脆的表皮,一股嫩嫩的咸香立刻从嘴里弥散到耳朵边。彼得韩把那几个红薯放在火炉上烤着,说:

“这是尤娜陈鱼,自从人类的活动减少之后,河里的尤娜陈鱼多了起来。这鱼没有骨头,鱼脂又香,过去印第安人顶喜欢吃这种鱼啦。” 办公橱商人一家不需要这样的介绍,早吃香了嘴。特别是两个孩子,正一条接一条地消灭那鱼呢。

“这里渔猎的日子有点辛苦,不过要活下去并不难。就是要躲着匪帮。实在遇到了,让他们知道我们是一些穷苦猎人,可能他们对我们也没有太大的兴趣。就是孩子们要躲着他们。”

史密斯先生拿着条鱼慢慢吃,一边打量着窑洞里捆绑各种东西的绳结,问彼得韩:看这些绳结,你小时候混过童子军?彼得韩点点头,问:“你也混过?“ 史密斯先生说混过一点,不过后来他当过几年海军陆战队,对各种绳结很熟悉。

后来的某一天,彼得韩和劳拉史密斯聊天,说那天他想要挽留他们,是因为史密斯先生推着车,带着孩子在山路上走,这个画面,让彼得韩想起了小时候读过的一本小说《在路上》。这本书讲人类发生灭顶的灾难之后,父亲推着手推车,带着孩子,为了生存走在危机四伏的逃亡的路上。彼得韩年少的时候就读过,他记得那是在一个度假屋,屋子的后廊面朝大海,他和爸妈还有兄弟坐在摇椅上喝着酒闲聊着,一边读完了这本小说。读完了他觉得家里的老爷子,虽然唠叨但也不容易,好些天没和他爸爸顶嘴。

 

“这里就你一个人?“劳拉吃得也很斯文,一边问。

猎人回答道:“吃完鱼我带你们去见我收养的孩子们。“

从窑洞出来,走上一百多米,山上有一块低洼的宕地,象一个碗,里面大概一两亩地,从外面一点也看不见。库珀Madi很快就和彼得韩的几个孩子们玩在一块。一个十三岁上下的大男孩,拿一把斧子,教库珀怎么劈柴。库珀笨手笨脚的总也劈不对。另外一个大一点的女孩子正在和Madi聊天,她停下来冲那个大男孩喊:Victor,库珀还小,让他用斧子不安全。你不如教他射箭。Victor点点头,带着库珀和另一个小男孩去射箭了。

“噢。” 史密斯太太看着这个场面,从喉咙里喘了一口粗气,好像一只吃饱了的野狼。她跟史密斯先生说:“他们好久没有玩伴了哇。“

办公橱销售商没有搭话,好像有点感动。平静了一下,他问猎人:“伙计,这些孩子的父母呢?”

猎人的农业实践

 

彼得韩说,几年前,他在山下的镇子里,开着一家初创公司。公司里大概有二十来个人。疾病来袭的时候,虽然这里人口不算顶多,可是总归在大河到海边的通道上,所以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算算公司里的人,前前后后病死了小四分之一。

大家都知道的,流行病肆虐了两年,农业和养殖业一会停顿一会重启,产量锐减。食物供应忽然成为问题了。彼得韩还算有远见,很早买下了一个农场,开始种豆麦菜草,养牛和鸡,朋友和雇员都拖家带口,过来住在农场周围。也许防疫措施得力,也许运气好,他们没死更多的人,就把庄稼给种出来了。后来大饥荒真的出现了,随之而来的是流民和小股的劫匪。农庄上的人都武装起来,免于最初的劫掠,过了一两年的安稳日子。

“后来呢?”

“后来有一天,我和一个伙计,运一些奶酪去你们那边。回来的路上刚翻过山,就看见我们的农庄在起火了。我们有四座粮仓,有人对其中的一座轰了一炮,里面的面粉就炸了,一边烧一边炸,一遍遍地火焰冲上了天。原来是一支部队攻击了它。”

“据说那一天部队来征粮,我不在家。回话的人跟部队照实说农场主不在家。部队以为那是搪塞。他们宣布农庄是敌对党派的土豪,就对里面轰起了大炮。 “

“城里那时候也一样。 “劳拉接口道,” 国会党的部队公告说,谁谁是囤积害民的总统党,我们镇压他们,赈济饥民。过了些日子,总统党的部队来了,又公告说,哪里哪里囤积害民的国会党,也被他们镇压了。有的地方,总统党的来了说这是国会党抢了一遍,国会党来了说这是总统党再抢一遍。 “

彼得韩沉默了一会,接着说:“我回去,这几个孩子的父母找不到了。他们就开始就跟着我过日子。部队都开始恐慌性抢劫之后,一切秩序都崩溃了,我们就搬到了这里。”

 

史密斯一家就和彼得韩他们住在山上的这几个窑洞里。白天两个男人带着大一点的孩子出去捕鱼狩猎,劳拉带着小一点得孩子们在山上挖茨菇,负责家务。山上的茨菇不少。米和面黑市上价格很贵,主食最多的就是茨菇。

晚上,劳拉就摇着缝纫机给孩子们缝衣服。有时候她也教女孩子们一点手艺:Tracy啊,你的缝纫机玩得不错啊。可是你这个骑缝怎么向外拧啊。Tracy就是第一天叫Victor带孩子们去射箭的那个女孩。她有点假小子。这个不需要社会心理学的学问也可以想出来:爹妈去世或者失散之后,她一直跟着彼得韩。而跟着一个单身汉打猎钓鱼,又能教出什么样的淑女来。劳拉教她怎么梳头,怎么画眉线,小姑娘的女性意识呼啦一下复苏了。当然,也可能只是她十二三岁了,开始发育了。劳拉对这些孤儿很贴心。开始的时候Madi有点小撒娇,说现在妈妈不像是自己的妈妈了。劳拉搂着她说,是的,妈妈当然是你的妈妈,可也是其他所有孩子的妈妈呢。

平时,如果需要物资的话,要么,他们出去找,村镇里到处都是无主的房屋,废弃的作坊,搜一搜总能搜到一点的合用的工具什么的。要么,他们就去找黑市上的人,拿东西去换。鱼干水獭皮可能是最好的货物。现在,他们觉得晒上这些红薯干,也许过几个月到明年青黄不接的时候,很会有人愿意拿东西来换的。

晒红薯干的时候,Victor说:红薯干好吃,但是毕竟是甜的,天天吃,还不如茨菇呢。

Tracy反驳他:你能活命就不错啦。等你当了农场主,再想热面包,奶酪和香肠的好日子吧。

特德跟他们说:“孩子们,动乱的日子不会持续下去的。流了太多血了,迟早这些都会结束,那时候,你们会有一片广阔的大地去实现你们小时候所有的梦想,谁说哪天你们不会当教授,医生或者艺术家?到那时候,你们今天过的日子也许就是一个长一点的野外生存训练的夏令营罢了。”

孩子们晒着红薯干,没有出声。

“彼得,我一直忘记问了,你既然想着种红薯,为嘛不顺便种一点土豆,都是一样的嘛。“劳拉问。

孩子们笑了起来,说这事得问Tracy。

Tracy比划着说,那天,彼得让我给大家准备点吃的,我到库房里,发现墙角有一大袋子土豆,觉得大家茨菇吃腻了,吃点土豆挺好的。就把土豆给煮了。彼得一看就傻了,说那土豆是他留着做种子的。

彼得说,是。土豆我从山下找来之后,忘记告诉Tracy。

“而且,Tracy跟我们说,瑞秋爱吃红薯。”Ryan揭发说。Ryan是一个小小孩,跟库珀一起练习射箭。听了这话彼得韩打了一个寒战。史密斯夫妇早听说,瑞秋是彼得韩失踪的女朋友。听孩子们说,大兵来袭击的时候,她正在农庄的小学校教这些孩子们,她把他们藏在一个地窖里。孩子们在那里一直等到彼得韩回来。而瑞秋自己则不知所终。

有的人养育后代

 

特德当过海军陆战队,部队里训练他用来杀敌的本事,拿来杀头羊,捉个水獭好像也很合用。特德一家从前是环保主义者,完全想不到有一天会来捉水獭。住到这里来之后,他才注意到,人口大量减少之后,河里岸上的水獭实在太多。有天彼得韩展示给他们怎么用一只荷兰锅,烧出一锅香喷喷,肥而不腻的茨菇炖水獭尾巴,雨夜里吃起来暖融融的。再后来他们又发现,不知什么原因,黑市上有人收购水獭皮。需要点药物的时候,他们真就指望这些水獭皮。特德对环保问题的关注,就更着眼于未来了。

只是库珀学射箭,却怎么也射不好。道理全都懂,也许是力气不够大,也许是眼神不够好,也许是兼而有之,反正练了一两个月,还是经常连靶子都射不中。在这个营地里,射箭并不只是一项体育运动。它是生存之道。为了不引起人的注意,打猎通常不打枪的,就是陷阱,绳套和弓箭。

大孩子们都懂得小朋友需要鼓励的道理,库珀每次运气好射中一个好环数,Tracy  Victor他们全体都给他鼓掌。可是这种情况少的可怜。某天早晨,库珀一箭又偏出去一米多,气得把弓一扔,说不学射箭了。特德跟劳拉商量,看起来他就是没有准备好,不学就不学吧,过一段时间再说。劳拉摇头:这么大的孩子,不指望他打猎,学不学确实都无所谓,但是我不想让孩子养成半途而废的习惯。何况,射箭能让他心静一点。劳拉在这种问题上总喜欢坚持,最小的男孩Ryan的阅读不太好,她挺严格,每天都单独陪他读好多故事书。

彼得韩评论说:听起来象一个亚洲虎妈逼小孩练琴的时候的话啊。说着他把哭啼着的库珀拉过来,给他擦了擦脸,说:“你知道吗,我小的时候,踢球很差。我后来看到我父亲给我拍的录像,我可能走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球场就像穿着一双拖鞋在跑步一样。在球队里踢了三年,我总是最差的那个。甚至教练都跟我爸爸说,明年你们家彼得,还是找一项别的运动吧。第四年的试训,你猜怎么着,那天我忽然就明白该怎么带球,该怎么过人,该怎么射门,平时教练教我没有教会的,我忽然都会了。我一下子进了三个球,而前面三年比赛中我一个球没有进过。”

库珀不哭了,猎人就问他:“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踢球了吗?”

库珀摇摇头。彼得说:“那是因为我坚持了,一直坚持一直坚持,你总会成功的。”

 

这片营地的隐蔽性相当好。有窑洞,还有地窖。入口都很隐蔽,而且相对分散。真遇到敌人,敌人也不容易一下子把藏身之处都找出来。这些居所有的住人,有的是储藏室,还有两个工具房。其中一个工具房里面有一套木工家什。特德看了看,试着做一块弧形的木料。彼得一看就笑了:

“真是亲爸啊,这是想做一个弩,看看库珀是不是更适合射弩箭?”

特德呵呵笑:“我们海军陆战队,野外生存训练,教过自己做弩,你怎么又知道了?”

彼得韩说,他小的时候对这些自制的武器特别感兴趣。四年级的时候,他写的作文都是这样写的:我们被来自遥远的星球的星尘照射了之后,就变成了几寸高的小人儿。周围的松鼠和小鸟,忽然就成了可怕的大鸟和猛兽。幸亏机智的我在学校找到一个办公橱,那里面的文具都排上了用场。我用橡皮筋做了弹弓,用别针做了箭,有了弓箭,不但可以防身,而且还能射杀猛兽,获取肉食。我的后代们因此顶礼膜拜办公橱,别的部落管我们叫办公橱教徒。

办公橱销售商咧嘴乐了:“你应该来我们公司工作啊—难怪那天我说我是做办公橱买卖的,你笑得那么邪恶。”

两个男人试验了一番,还真做了一批弩箭。有几天库珀拿着弩,自己去练习,练的怎样谁也不知道。忽然某一天,他拖着一头野山羊回来了。野山羊并不轻,小库珀累得满头大汗,身上一股骚味,但是满脸都是得意。这羊就是他用弩箭射中的。

这件事情对库珀来说,结果不好不坏。好处是他对武器自信多了,大孩子们也对他刮目相看。坏处是他私自去打猎,对小孩来说,这是很危险的,所以大人们把他训斥了一顿,罚他一个月不能参加别的孩子的游戏。

 

平静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一晃大半年过去了。这一大家子人,该长高的长高了,不该长高的长胖了。储藏室里的物资也越来越丰富了。

某天吃饭的时候,Tracy说:现在连库珀打猎都这么好了。咦,库珀和Ryan为什么不在?

他们去库房搬东西,晚点过来吃饭。Victor说。

这孩子中的小大姐大点点头,说:“现在看,我煮了那些土豆可能因祸得福了。别的地方土豆去年发生瘟疫,收成都不好。现在红薯干的 行情看涨了,Madi她们养的羊,产的奶我们都可以做山羊奶酪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和其他地方做更多买卖了。“

彼得韩说:“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做买卖的好处是什么?”

Victor回答说: “我们会需要其他食品,药物,工具,各种我们不能生产的东西。”

彼得韩点点头:“那么做买卖的不好的地方是什么?”

Tracy分析道:“就是别人会意识到我们有什么,也许会招来匪徒。”

彼得韩点点头,问史密斯夫妇:你们怎么看?

特德正要说话,忽然门开了,Ryan哭着跑进来,大喊:“彼得,库珀死了!”

 

劳拉尖叫了一声就晕了过去,彼得韩和特德各自问:在哪里?怎么死的?几个大点的孩子都拿起了武器。Ryan哭着说,我们搬完东西,看见山坡上有羊儿过来,我就拿弩箭去射,他跑过去想用绳套去套,结果他被我射死了。

特德没等他说完就冲了出去。彼得韩看了眼劳拉知道无事。让Victor赶快去拿急救箱。让Tracy哄着Ryan。自己拿了点药就往山坡上跑去。还没有跑到就听到库珀的哭声,原来这一箭射中了他的肩膀,流了很多血,虽然严重,并不至于要死。只是瑞恩年幼无知,看到好多血,吓坏了才说他死了的。

大家心情略定。特德拿急救包给库珀连箭头包扎上了。彼得韩说:特德,山下的镇上现在没有外科医生了,我得陪你去二十麦以外的镇上,找威廉姆斯大夫。

劳拉早已醒过来,Ryan倒是哭得抽抽,Tracy就开始批评Ryan他们不应该私自打猎。劳拉搂起Ryan在哄,冲她摇了摇手,她就理会了,停嘴先不说了。这个功夫男人们把手推车找了出来。特德把库珀抱上推车,彼得韩说:“现在就出发,我们还是一前一后。”

他转过头来又说:“劳拉,拜托了啊。”

库珀情况不坏,劳拉虽然知道情况严峻,但并不怎么害怕。她晃晃腰肢,表示自己没有问题,一边废话罗嗦地叮咛男人们路上小心。

临走彼得韩问孩子们,遇到紧急情况怎么办。孩子们齐声答道:来得及就跑到山里去。来不及就躲在冰窖里--他们的几个储藏室里,冰窖是最隐秘的一个,修得跟个工事似的。

有的人和有的人重逢,有的人和有的人分离

 

沿着山路往大海的方向,走上二十迈,是一个大镇。威廉姆斯大夫就住在那里。这是彼得韩听黑市上的人讲的。大镇上两只队伍打仗打了很久了。大夫仗着自己外科手艺好,哪里也不去,谁也不得罪。各个部队的人都有求于他,这么多年他居然活了下来,据说还活得不错。

去那个大镇的山路其实并不难走,晚上也没有什么人。两个男人一前一后保持着安全队形,走了大半夜也就走到了。镇上有一家挺大的医院,现在当然也早就成为废墟。只是医院一侧有一座房子,彼得韩听说,威廉姆斯大夫就住在那里。

早晨的薄雾中,房子的轮廓已经历历在目了。彼得韩让特德在外面守着,自己抱着孩子摁响了威廉姆斯大夫的门铃。

开门的是一个浑身上下打了无数包扎的伤员:“哈,小孩。“ 他说。

“威廉姆斯大夫在吗?“

“这孩子是你什么人?“

“我为嘛要告诉你?“

“哈,就知道这孩子是你抢来鸡奸的吧?“

“注意你的嘴,你也可以把这话对孩子的爸爸说,他在那里放哨。“

“那你是什么人?“

“我们都是山里的猎人。“

伤员打量打量了彼得韩,又看了看孩子肩膀上的包扎:“这个包扎挺专业啊。“

“孩子他爸从前是海军陆战队的。“

伤员奴了奴下巴,示意彼得韩进来。彼得韩回头招呼史密斯过来。

彼得韩发现屋子里还有两个伤员,手里都拿着武器。

“你拿什么付账?“

“大夫在哪儿?“

“大夫是救死扶伤的,他不能拒绝病人,拒绝病人的是我们这些其他病人。如果你不能付合适的价钱,我们不能让你见大夫。“

彼得韩点点头,这和他从黑市上听来的说法是一样的:“我是一个猎人,带了几张水獭皮。“

楼上起了点动静,一个老头走下楼梯,凭直觉,这个就是威廉姆斯大夫。彼得韩说:大夫。

老头看了彼得韩一眼,示意伤兵们回自己的病床,问:“你叫什么名字?“

“彼得韩。大夫。“

老头笑了:“我认人不行,但我认识你,隔壁镇上的那个大农场主。应该是曾经的大农场主了。你不认识我?我认识摩泽尔大夫。“

摩泽尔大夫是当年住在彼得韩农庄上的大夫。农庄被袭击的时候,他被打死了。彼得韩接了一句:“我就说我好象见过您。”

“让我看看这个孩子。“

老头把包扎打开,看了一会,喊了一声:丽萨。一个很丑的中年妇人从楼上走了下来。彼得韩惊讶地认出来这是摩泽尔大夫当年的护士,丽萨冈萨雷斯。对方也认出了他。

“嘿,彼得。你还活着。”

“活着,挺不容易的,但是还活着。劳尔还好吗?”

“他死了,Victor失踪了。我现在和威廉姆斯大夫一起过。”

“你这几年居然一直在这里?有个和威廉姆斯大夫一样帅的帅哥一直在找你知道吗。”

“谁在找我。”

“好像名字叫Victor,他一直跟我在一起,他现在这么高了。” 彼得韩比划着。

丽萨一把抓住了彼得韩,手几乎痉挛了:“你说的是真的?”

“你可以跟我们一起回去看他。除了有时候有点臭以外,他基本上是完美的年轻人,这几天空手捉了两只野山羊,昨天我离开的时候他在看《百年孤独》。”

听了这话丽萨哭起来了。

“你们住在隔壁镇附近的山里吗?路上现在很不好走吧。”威廉姆斯大夫说。

“我们来的时候一路没有问题。”

“回去会更安全一点。国会党的和总统党的队伍在附近打了很久,昨天他们停火了,因为再打就谁也没吃的了。”威廉姆斯大夫看了看窗户外面:“哈,看哪,国会党的往大河那边的公路走过去了。应该是到你们那边找个农庄囤垦去了。”

一整天丽萨情绪一直有点小激动,手术倒是进行得很顺利。威廉姆斯大夫还请彼得和特德喝了一杯,闲聊当年大河和大海之间各个城市。说着说着,老头问:你们知道当年这个病毒最邪恶的地方在于什么吗?特德说是传染力强死人多。彼得说是悄无声息第二波第三波就来了。老头摇摇手,说都不是。他说,这个病毒最邪恶的地方,就是各个地方各个时期表现不一样,有的城市不居家情况也还不错,有的村镇看着还好结果一复工就死了好多人。连药也时灵时不灵,这让两个党的人,都能找到足够的例子,相信自己所相信的。

“就是人类的敌人造出来,让人类进一步互相看不顺眼的。” 大夫带着点醉意说。

“老头莫谈国是啊。” 一个伤兵远远地警告道。

“算了算了,麻痹老头说的有道理。” 另外两个伤兵说。

 

第四天黎明的时候,两个男人带着库珀和丽萨回到了营地。路上他们分了一前一后走路,路上并没有什么风波。丽萨不断地在问Victor的事情,不管和她走一起的是特德还是彼得韩。意外的收获是,丽萨说了Tracy的爸爸罗伯特的消息。罗伯特原来是彼得韩初创公司的一个销售主管。农庄失散之后,他一直在威廉姆斯大夫这个镇附近,被胁迫进了匪帮,匪帮被打散了之后,就流落在山林里混点吃的,有新匪帮过来的时候又参加进去。

“有一次他送一个受伤的战友来诊所的时候,我跟他聊过,也许见到Tracy他的生活能重新走上正轨。”

这样说着的时候,他们走在前面,早晨的雾霾中他们已经靠近了营地。彼得韩抬头一看,忽然脸色一变。特德抬头也看见一股烟飘荡在营地里。他们都躲进树林,绕道从山宕的那一侧靠近营地。营地里静悄悄的毫无声息,本来这个时候孩子们应该到山宕里活动了。这时候彼得韩看清楚了,那烟是从西边的那个储藏室里冒出来的,那里藏着的是红薯干和一些鱼干。他贴在地上听了听,营地里好像没有什么动静。他再走近一些,发现一个工具库房的门也被打开了,里面的东西乱成一团。

这时候他听到了脚步声,然后Tracy出现了,男人们稍微放了点心,后面是Victor带着几个男孩,再后面是Madi带着Ryan。总算都没有事,他松了口气。走了出来。

Victor眼尖,象石像一样愣在那里:妈妈?丽萨就哭了,拉着孩子的手,抬起头端详着他—失散了之后,Victor长了有一个英尺了,身上确实已经象成年男子那样有很重的汗味儿了。这汗味儿让她又悲又喜。她不停地亲他,就像要把这几年欠缺的一下子补回来一样。

而Madi扑过来哭道:“爸爸,妈妈被人抓走了。“

 

原来,那天他们在镇上的时候,威廉姆斯大夫看到国会党的队伍,往这边开拔。队伍本来沿着大路走。走到靠近营地的地方,不知为什么,队伍里忽然有几个兵想起来绕出一英里地,跑到营地这里来看一看。Victor带着其他孩子迅速躲进了冰窖。而Tracy和劳拉从小溪边洗衣服回来,正好和他们碰了一个正着。劳拉一把推Tracy快跑。自己迎上去拦住了那几个匪徒。这几个孩子身体素质都很好,Tracy更是出色,转眼就跑出去躲起来了。

Victor从瞭望孔里看到匪徒们和史密斯太太说了一会,他们砸破了西储藏室的门,把里面的鱼干和红薯干洗劫一空,还放火烧了储藏室。最后,他们把史密斯太太带走了。临走之前,他们押着史密斯太太去工具房拿了缝纫机。

“然后他们去哪儿了?”

“我在山上看见了,他们回到大路,继续往前往大河的方向去了。” Tracy说。

彼得韩说,“我们可以跟上他们,他们大部队不会走太快,找机会把劳拉救出来。”

特德犹豫了一下:“也许我们还没有找到他们就被他们捉进去了。”

彼得韩说:“捉进去咱们就作为士兵或者木匠加入他们,然后找个机会带着劳拉回来。”

特德说,“要能逃的话,劳拉也许都能自己回来。”

丽萨插话了,“你觉得一个年轻女人,能从大河那边一直走到这里?”

彼得韩说:“我们先把丽萨安顿下来,休息一下,要出发也得晚上再出发,还有得把工具房房门修修好。”

男人们走到工具房,却看见Tracy和Madi躲在那里面哭。Madi倒罢了,Tracy平时要强能干,从没见她哭过。彼得韩蹲下来,墙上有Tracy小刀刻的几个字:所有孩子的妈妈。

猎人和商人的老婆相逢

 

晚上两个男人出发了。追上国会党的队伍只花了两天,因为这支部队走到大河边,停在一座农庄不走了。匪徒们也许在那里吃红薯干和鱼干,也许真的如威廉姆斯大夫说的那样打算垦荒种地了。两个男的坐在山坡上,山下是大河的谷地。云的影子依旧无心地落在谷地上,只是曾经的田野都荒芜了。

彼得韩讲,这条大河流过这里的时候,隔着一座山就是大海。可是河道绵延,真正入海已经是一千公里之外了。他小的时候,就住在大河的下游。那时候小彼得韩最喜欢去图书馆去翻野外生存的书。爸爸常带他和他的兄弟去山里远足,他会找香蒲根吃。还自己学会了钓鱼。他小小年纪就攒钱买了把贝爷刀,用那刀把鱼收拾干净,抹上盐篝火上烤熟了,味道还挺不错。

这些年,彼得韩会想,他现在过的生活,无形中是他四年级的时候所幻想的:住在山里,每天在野地里找茨菇,香蒲根,荠菜,蒲公英和各种野莓,在山里捉兔子,野羊跟水獭,河里抓鳟鱼和肥肥的尤娜陈鱼。而且,四年级的彼得韩胸怀大志,觉得自己应该有一群孩子,可以组队打篮球。不过,那时候的他肯定没有想到,日子虽然谈不上特艰苦,但是会这么危险。

“后来长大了我在这一带住。我们现在住的营地,从前是我那家公司的电力实验的场地。你再看他们驻扎的那座农庄。 “停了一会,他接着说道。“那就是我们曾经的农庄。好久没有到这里来了。”

特德和彼得韩商量着,觉得也许不用去投靠队伍,先在附近观察一下他们活动的规律,就有把劳拉接出来的机会。彼得韩给特德讲了讲农庄附近的地形,特德象一个作战参谋一样问的很细。问完了,彼得韩建议说,他可以远处的山头,就是有许多风车转动的地方,用望远镜去看看那支部队到底是怎么驻扎的。

特德笑,说:“还是我去吧,我们俩谁是海军陆战队啊,还有那个里面失陷的是谁的老婆啊。“

彼得韩不服气,说:“失陷的是我孩子们的妈妈。“

最后彼得韩留在农庄附近等着,特德去风车那里侦察一下。特德走了之后,彼得韩在农庄附近转悠。有人从农庄里用望远镜看到了他。彼得韩转悠着,忽然发现自己被三个兵包围了。

“你们是不是那农庄里的队伍的?” 彼得韩镇定地问。

“你想干嘛?”

“哦,我是附近的一个猎人,我叫彼得韩。我琢磨要做出一番事业,就得加入队伍,和同志们一起干才是。你们要是要人呢,我就跟着一起吃饭。要是不要呢,我就还回去打猎。”

“你是彼得韩?”一个兵收起枪,问道。“你还认识我吗?“

“你是?“

“老伙计,你不认识我了?我是罗伯特呀。“ 读者也许还记得,罗伯特是Tracy失散的爸爸,流落在匪帮中。

“哈,罗伯特,你还活着。“

“是啊是啊,我老婆死了,女儿也找不到了,估计也死了。这个世道啊。你知道吗,前几天我还去了我们公司的那个野外电线柜。结果你猜怎么着,有人在那里挖了窑洞过起了日子。我们抓了一个娘们来快活快活。“ 说着他笑出声来。

那两个兵也跟着一起笑起来。

罗伯特看彼得韩神色有些嫌恶:“嗨这么多年你还没有变,老道学的样子。在队伍上,这种事情是难免的。别忘了,我们是救世的队伍,世界给我们一点补偿也是应该的。时间长了你也就习惯了。“

那两个兵也友好地拍拍彼得韩的肩膀:“等你入伙,一会让那个娘们陪你。“

 

罗伯特还有点讲义气,他向队长天花乱坠地吹了一通彼得韩,说他如何为人豪爽,如何能干。队长就把彼得韩找来:

“你从前是这附近的农庄主?“

“对。队长。“

“你懂得怎么经营一个农庄?“

“让地里长东西并不难,队长。“

“你看,我们的救世事业,需要积累后勤资源。我让你再当农庄主好不好?不过不是当你个人的农庄主,而是当我们国会党队伍的农庄主。你不再为个人的私利而工作,而是为全人类,拯救人类文明而工作。而我们的部队,就为你保驾护航。”

这个队长很有领袖气概,这番话讲的,彼得韩听了简直都要折服了。他几乎想:“看来匪徒们现在自己也要开始种庄稼了,也许跟着他们混也不是什么坏事。”

队长阅人无数,知道自己的话打动了彼得韩。他接着说,“你看,你需要什么工具,只要能搞定的我们就帮你搞。当然现在我们没有电力,但是我们有的是人力。人力不够,我们去附近调集。”

彼得韩说:“我们的农庄在疫情之后发展得也不错,没有电力工具,无非是让人尽其职,各司其事。”

队长很大气地说,“那就好。你今天就开始定计划。传令兵!传我的命令,彼得需要的,都满足他。今天晚上我们就布置宣誓仪式,让彼得入伙。还有新来的那个女裁缝,我们也得让她入伙。”

彼得韩想起来劳拉最后拿走了缝纫机,心跳加速,想那就是劳拉了。他定定神开始工作。他四下走了一圈,看中了谷仓旁边的一间小房子,要来做自己的办公室兼住处。然后他开始统计庄子上有多少农具,研究了一下附近能弄到的种子,还骑车沿着农庄转了一圈,看了看附近的田地的情况。过了这些年重新开始计划一个农庄,他感到有点兴奋。当然,他知道他的目标是带着劳拉逃走,他观察了一下,觉得周围戒备的一点也不严,匪徒们知道他们有一年停火的日子。

当天晚上,农庄里布置了纸花,果然几个女兵带着劳拉出现了。彼得韩看到她步履蹒跚的样子,心里难过。他走过去,自我介绍。劳拉也算机敏,假装原来不认识他。这个宣誓仪式甚为冗长。彼得韩听爸爸说起过,共产党的宣誓仪式大概五分钟。而国会党的宣誓仪式,差不多有半个小时。

彼得韩后来觉得这个宣誓仪式还挺有趣。开场是一串问答。一群人问;他们两个新人照着一个剧本回答。我们是什么人。是铲除恶势力的人。恶势力是什么人?恶势力是把国家推入黑暗的人。那一群人训练有素,问的很有舞台效果。彼得韩觉得自己要是不饱含深情,卡拉OK地念自己的回答,好像有点对不起人家。问答完了有控诉。恶势力有十大恶:草菅人命,信口雌黄,毁灭环境,裙带朝堂,分裂国家,断绝友邦,颠覆经济,攻讦异党,嚣隳纲纪,品质流氓。控诉完了,一个漂亮的女人做了一个宣誓教育。她讲的是誓言是多么庄严,忠诚是多么宝贵,党性就是正义。她讲得态度亲切,举例生动,有说服力。只是当她谴责恶人们只顾他们党的利益,不顾事实,是国家祸乱的根源的时候,彼得韩有点想去听听总统党的入党仪式里面说了些啥。

 

队长要笼络人才,宣誓仪式之后,他就让女兵们把劳拉送到小屋陪彼得韩。彼得韩正在研究这间屋子,连壁橱里都饶有兴味地看了半天。一个女兵说,彼得你很内行啊,挑了这间屋子,随便她怎么叫外面也听不见。另外一个说,彼得你挑了这间屋子,是计划让劳拉叫得多响啊。她们哄笑着把劳拉推进来就走了。

原来那天,劳拉遇到罗伯特他们。几个兵要去追“跑掉的那个小娘们“。劳拉倒不觉得他们有本事追到Tracy,但是她意识到她们晒的衣服还在山宕里,要是给他们发现,大搜起来就麻烦了。她就主动说,她愿意跟他们到部队里去,当个裁缝。他们又找到了储藏室,发现了好多鱼干和红薯干,觉得收获满意了就把劳拉带走了。

劳拉这几天受了很多屈辱,她说着说着就哭起来了。彼得韩过来轻轻抱抱她。劳拉的遭遇在这个年代毫不稀奇,甚至其他的女兵就告诉劳拉,她们也遭受过同样的待遇。象这种半流民半强盗的队伍,很难保持纪律性。彼得韩想,当年太平时代,国会党那一派,还曾经力挺过妇女权益的呢。

劳拉趴在彼得韩肩膀上哭了一会。彼得韩试图温和地摩擦着劳拉的肩头。后来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知为什么觉得有点尴尬,都笑了起来。笑完了劳拉继续抽泣着。彼得韩告诉劳拉,他是来救她的,他解释说,现在他被任命为务农的总管,会有机会给劳拉派任务,如果有机会,他们就可以一起逃出去。这些天孩子们有丽萨的照料,也许特德也回到了营地也不一定。

彼得韩又告诉劳拉,他从前住在这里。这屋子甚至是瑞秋最喜欢的一间,这里的好多东西都是瑞秋留下的。听了这个,劳拉不哭了,开始好奇地东张西望。彼得韩就秀给她看墙上的各种装饰和照片—这种没有实际用途的东西,保存得相对好一点,实用一点的都被士兵们搬走用去了。

有一面紫色的小旗子,很突兀地插在一些风景照片里。这是什么?劳拉问。

彼得韩告诉她,这个是瑞秋大学时候参加的一个社团的旗子。早在瑞秋还是一个学生的时候,各地的国会党和总统党积不相能,已经很明显了。瑞秋他们几个学生成立了一个组织,讨论两党之间妥协的可能性。当然,除了几个好奇的学生,基本没有人理睬他们。

他翻过小旗子,背面写着他们的口号:分歧不可怕,可怕的是党争。意外地,还有那个社团一张几个年轻人的合影,中间一个长发菇凉跳在空中。这张照片一定艺术性很高,因为彼得韩看着,怔怔地木在那里。

劳拉一起看着照片,探头过去亲了亲他。然后又亲了一下狠的,说这是替瑞秋给你的。劳拉就让彼得韩抱着她睡。虽然肌肤相亲,但两人都没有男女的想法,也都觉得一种极限的温情 -- 在乱世之际一起患难,现在这小屋里,没有比安睡更美好的了。

睡到凌晨的时候,忽然外面一声轰的几声巨响,震的地动山摇。彼得韩往窗外一看,外面一片火海,自动武器已经开始射击。彼得韩拉着劳拉往壁橱里就跑。劳拉说躲这儿什么用啊。这时外面又一发炮弹爆炸,猛然脚下地板一翻,两个人掉进了一个地洞里。地板合上了,里面一团漆黑。

“坏了,我眼睛炸瞎了。噢,还好。这是哪?” 劳拉惊魂未定地问。

“这是农庄里设计得藏身的地窖,瑞秋当年就是用这样一个地窖藏了几个孩子。“

“她自己呢?”

“据说,她和另外几个孩子藏在另外一个地窖,结果被炮弹炸开了。她要么死了,要么被抓走了。” 停了一会,他又说,“她都有身孕了。”

商人与猎人及商人的老婆分离

 

最初的慌乱之后,农庄里的兵本能地沿着枪炮声最稀疏的方向突围。农庄里很快就寂静了。天快亮的时候,彼得韩和劳拉爬出地洞,发现外面竟然什么人也没有,国会党的兵固然跑得没影了,总统党的兵也没有出现,两个人就往山里走。忽然他们听见有人在喊他们。回头一看,发现一个墙角躺着一个国会党的兵,被炸得奄奄一息,却是罗伯特。

彼得韩试着给他包扎,罗伯特摇摇头,说:已经没有用了。那是你的女人对吗?

彼得韩说,不是。

你别瞒我,我看出来了。对不起,我不知道她是你的女人。

彼得韩说,这个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强奸的这个女人,那天之所以被你们捉到,是为了保护她当作女儿看待的一个姑娘。这个姑娘,能干懂事,跑步跑得飞快。你知道她是谁吗?

罗伯特一震,是谁?

Tracy。

 

彼得韩和劳拉还没有走进山林里,天就已经亮了,穿过公路的时候,他们被几个兵捉到了,又被押回了农庄。这时候总统党的队伍也押着好多俘虏过来了。看着总统党士兵淫邪的目光,彼得韩忍不住为劳拉担心。

他们走回农庄,谷仓前的那一片空地上,和一大堆俘虏们席地而坐,双手抱着脑袋,等候发落。早晨的太阳还挺晒,大家晒了很久谁也不敢出声。后来终于来了一个军官,在俘虏群里,似乎是在点数。彼得韩偷偷抬头看了一眼,那军官似乎个子甚高,一身锃亮的新军服。他来回走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蓦然军官回了一下头,劳拉叫出了声来:特德?

原来,那天彼得韩给特德讲清楚道路之后,史密斯就上了路。他虽然在这一地区生活了有将近一年,打猎的时候去过不少地方。从农庄到风车的路却还不是很熟--毕竟我们知道,风车那里会有匪帮经过的。一路跑过去,特德觉得自己二十出头时候的干劲和身体素质都回来了。在办公橱公司当经理的自己好像从时间的某个夹缝里消失了。

他沿着小路爬上了山头,看了看,最好的观测点在一块大石头上,他小心翼翼地爬上了石头,从这里看兵营真是好极了。他这样感慨着,一扭头,却发现三把枪指着自己的脑袋。

他遇到的,是总统党部队的几个侦察兵。总统党的队长,是一个颇有才略的奸诈之徒,他明里和国会党的队伍签署了和约,暗地里则想趁对方专心务农,防备懈怠的机会,袭击对方。所以他派了几个侦察兵去侦察国会党的农庄。

被抓了以后,特德跟他们老实讲了他为什么想要侦察国会党队伍的营地。几个侦察兵一听,农庄的布置和附近的地形,这个人知道的很清楚,就把他带了回去见了队长。

特德熟知军事,聊了几句,立刻猜出了队长的用心。他提出了一套作战的方案,队长大喜,他队伍里,军事人才苦不甚多。队长敏锐地感到,特德会帮他大忙,因此对他加意结纳。当晚他们也为特德举办了一个入党的仪式。说起来,这仪式和国会党的差不多,因为这是同一个老头设计的。太平的时候这个人是做婚庆服务的。他先被总统党抓去当司仪,设计了这么一套宣誓仪式。然后又被国会党抓去,绵蕞习礼,依样画葫芦又来了一遍。最神奇的就是双方都给对方安上了十大恶。按照总统党的说法,国会党的十大恶是:口是心非,挑拨对立,剥夺公平,滥用国器,漠视民生,瘫痪经济,娴于党争,媚于恶势,破坏教育,扼杀异己。

 

这一场战斗完全是按特德的计划打的。先用炮轰掉了对方的重武器,然后故意放一条路让国会党的逃。国会党的兵跑到一个地形狭窄的地方。被埋伏在那里的总统党的包围起来,一多半都被俘虏了。总统党的队伍从来没有取得这么大的胜利,军中看特德目光都带着崇敬,队长立刻提拔了他做了参谋长。

特德把太太和彼得韩拉了起来。他虽然尽可能地把主战场往农场外面布置,但一直担心枪炮无情,伤着老婆—他倒不知道彼得韩也被抓进来了。现在终于算是松了口气。几个小兵过来,他们知道这是参谋长的朋友,非常殷勤。

傍晚时分,特德拉着太太和彼得韩一起在河边散步。农庄在河边修了一条木板路,居然这么多年没有朽坏。天气开始转暖,河边几乎能听见草木生长的声音。特德一直在想事情,最后他小声说:“你们听着,我得留下来。现在人心思定,厌倦了流血和破坏--不像刚开始的时候,双方都有好多人为了理念宁死不投降的。这支部队既然打了这个决定性的胜仗,这个地区很有可能传檄而定。也许不出几个月,这个地区就和平了。我得帮着他们把这个仗打完。而且他们也算是帮我打了这一仗,我欠他们的。你们不要留在这里,我把你们送回去,山里还是要安全得多。等我回来。“

“妈的,等你回来了我和彼得早就私奔了。“ 劳拉冷冷地说。

“如果我老久不回来了,你们就一起过好了。“ 特德说,停了停,他看看大河上下,远处,太平时代修起来的大坝,顶上已经长满荒草。

“总统党就那么好?“ 彼得韩问。

特德看看四下无人,悄声说:“哪个党好,哪个党坏,已经无关紧要了。现在是哪个党能带来和平的问题。生活安定之后我们看到的这些混蛋全都又是好人了。而且我帮他们打赢这一仗之后我已经别无选择了。离开队伍,我不是给一个党的当敌人给打死,就是给另一个党当叛徒给打死。“

他最后拥抱了一下朋友,又拥抱了一下妻子,在妻子耳朵边嘀咕了一句,就派两个兵把他们送回森林里。

山道上,彼得韩和劳拉谁也不说话,就那样走了很久。

最后彼得韩说:“等特德回来他也许就是将军了,当将军是他的理想吗?”

劳拉停住了,对彼得韩说:“彼得你想错了,特德并不是为了自己的雄心这样安排的--你知道他最后在我耳朵边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他说:“Madi,库珀和我们的其他孩子们。’”

Feinbery2020-05-23 04:43:45
太牛了,可以去国内出版啊。说不定能拍成电影。娃导演兼主演
Jiangmin2020-05-23 14:27:11
赞古代大作家的新作!结局好感人!真的可以拍成电影了!
古代的事物2020-05-23 15:19:34
小白我这样想:电影是可能的,但是思路会有不同
夏大雨2020-05-23 21:37:44
疫情是不可能,核战争有可能。
古代的事物2020-05-23 22:25:17
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