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美原野2020-11-15 13:51:11

经好友推荐,几乎是一口气读完了和诺贝尔文学奖21次失之交臂的,号称“无冕之王”的英国作家格雷厄姆·格林的半自传体的长篇小说《恋情的终结》《The end of the affair》感慨良多。

这是一部描写普通人婚外恋的故事。

故事发生在上个世纪四十年代初期二次大战末期的英国。

小说的主人公作家莫里斯在体验政府官员亨利的日常生活时和其太太萨拉一见钟情。两个人你来我往,很快,萨拉就和莫里斯劈腿并隔三差五地进行幽会。

恰逢二战后期兵荒马乱的年代,有一次,两人在幽会时,莫里斯所处的公寓楼被炸,他被压在楼板下,血肉模糊。受宗教信仰内力的驱驶,萨拉对莫里斯虔诚地祷告后忍痛割爱地离开了他。

萨拉的忽然不辞而别,使得莫里斯有“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心人易变”的失落感。他六神无主,一片惘然。他茶不思饭不想。他怀疑萨拉移情别恋了。

“他对这个女人的痴迷已到了如此地步,以至于夜里只要一醒过来,便会发现自己的头脑马上被她所占据,再也不想睡了。”

嫉妒只和欲望并存。当他一次又一次回家去的时候,心里总觉得自己肯定只是许多男人当中的一个——只是一个曾经受宠的情人而已。

莫里斯觉得除了自己,根本没有别人受到伤害。他无法释怀心中的恋情,他对萨拉由爱生嫉妒,由嫉妒产生了莫名的恨。

为了发泄心中的恨,他把萨拉想得多么不堪:她像滥情的“茶花女”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偷情,她演的总是同一出戏:萨拉在做爱;萨拉同X在一起,做着与他们过去在一起时做过的同样的事;萨拉以她特有的方式接吻,在性爱中弓起身子,发出疼痛似的叫喊;萨拉忘情的样子... ...他把她能够入睡都看成是对自己的额外冒犯,他想象萨拉在那些日子里,她所经受的任何痛苦都可以减轻他的一份痛苦。

为了证实他的猜测,他居然雇了私人侦探对萨拉的行踪进行了无微不至的密切跟踪。

莫里斯甚至也恨起了萨拉的老公。他用自己在侦探过程中猜测的结论来刺激和伤害萨拉的老公亨利,他对亨利说:“你用自己的无知来拉皮条。你从来也不学学怎么跟她做爱,所以她只好到别处去找,你就用这种方式来拉皮条。你用提供机会的方式来拉皮条……你通过愚蠢和让人厌倦来拉皮条,所以现在就有一个不愚蠢也不让人厌倦的人正在雪松路上同她厮混呢。”

恨并爱着。莫里斯对萨拉时常想入非非:“突然间,我很想伸出手去摸摸她,摸摸她的头发和她私处的毛发;我想要她躺在我身边;我想能在枕头上侧过脑袋,对她说话;我想要闻到她肌肤上那几乎闻不出来的气味,尝到它那几乎尝不出来的味道。而亨利却在那儿,正带着部门头头的自得和自信面对着记者们的摄影机。”

事实上,离开莫里斯的萨拉忍受着挥之不去的孤独,时刻默默爱着他 ,她通过日记详细记录了离开莫里斯后内心里爱的挣扎的心路历程。

当莫里斯通过侦探得到萨拉的日记后才意外甚至惊奇地发现,原来萨拉对他的爱是那样的专一。他奋不顾身地连夜再去幽会萨拉。

终于萨拉拖着病重的肢体,冒着被老公发现的风险,在一个寒冷的深夜赴约。八天后她放弃治疗而撒寰人间,解脱了爱情对她的无情折磨。这段司空见惯的恋情就这样无疾而终。

那么,是什么阻止了莫里斯和萨拉走在一起的呢?
    
萨拉是一位天主教徒。天主教的宗教信仰像枷锁一样限制了爱情的自由度,和一个人结了婚就要一辈子相伴到老,不得分离,哪怕是曾经的爱灰飞烟灭,“两个人并肩躺在床上,活像坟墓上的两个幽灵”也不能越雷池半步而跨入另一段婚姻。遇见真心相爱的人也只能像在沙漠中寻找同一眼泉水的人,相互看不见。

萨拉和亨利在婚姻里的爱情已名存实亡。萨拉得不到丈夫的爱而红杏出墙,和情人频频幽会 。而坠入爱河的男主莫里斯却绞尽脑汁地要和萨拉走进婚姻的殿堂,然而萨拉的信仰限制她的行动,她只能选择用偷情的方式来弥补婚姻生活里的那份缺憾。她也想逃脱信仰的羁绊而离开亨利,甚至把行李都打包妥了,可是还是没能那么做。这种爱情的折磨不知是宗教的霸凌还是人性的宿命?

情不知所起,亦不知所终。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这段恋情终结了,莫里斯和萨拉之间的爱却变成了刹那间的永恒。

我由此而回想起了《霍乱时期的爱情》中五十三年的漫长等待;想到了《呼啸山庄》中爱恨交加的残酷报复;想到了《长日将尽》中忍气吞声的默默暗恋;想到了《孔雀东南飞》里的棒打鸳鸯;想到了《红楼梦》里的黛玉葬花;想到了《梁山伯与祝英台》里的无奈化蝶... ... 这些在世界文学宝库里的经典之作无不不同程度地折射着千古爱情的酸甜苦辣,曲折起伏。

自从亚当夏娃偷吃了禁果,人类就背负了沉重的十字架。没有爱就没有人类,而甜蜜的爱情激荡出来的幸福能否持续永恒并与现实的婚姻相得益彰,恐怕会有千差万别的结论。

爱情就是爱情,是两个人之间事。它没有王者归来的荣耀,只有花前月下的浪漫。爱了就会一起睡。持久而热烈的爱情固然是人们梦寐以求的。当爱情走到尽头的时候,
它就会像萨拉和亨利的婚姻一样,日子过得清汤淡水,郁郁寡欢。对于这样的婚姻,有多少人去选择迁就凑合?有多少人去选择善始善终?又有多少人去选择麻木不仁?有多少人去选择善始善终?又有多少人去选择情移别恋,红杏出墙?

故事虽然读完了,但故事背后的思考仍然余音袅袅,令人深思。

不妨假设以下几个问题,也许对人性会有更深刻的认识:

1)倘若萨拉没有宗教信仰,和莫里斯的恋情会是什么结局?

2)倘若即便萨拉和莫里斯牵手跨入婚姻,他们是否会一如既往地爱恋如初?

3)倘若莫里斯也信奉了上帝,他是否可以从恋情的痛苦中真正解脱?他还会不会由爱生恨?

4)倘若莫里斯和萨拉的这段恋情发生在同期的中国社会是怎样的结局?

法国作家莱昂·布洛伊(1846-1917年)曾说:

人的心里有着尚不存在的地方,痛苦会进入这些地方,以使它们能够存在。
        ——莱昂·布洛伊
 (Man has places in his heart which do not yet exist, and into them enters suffering in order that they may have existence.
        ——Léon Bloy)


(2020/11/15 Oakvil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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