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米穗2021-01-15 09:03:27

    John的现任老婆是日本人,一个相貌平平,不声不响,并不引人注意的日本女人。她究竟是不是“酱”的wife不清楚,但在这里,同居共同生活一段时间后就是事实婚姻,听说如果发生法律纠纷,女方受保护的权益与正式老婆并没有太大区别,“酱”和他现在这个安静沉默的日本女人在一起已有十几年,所以事实上就是他老婆吧。
  十几年之前,现任没有出现时候,“酱”另外还曾有过一个正式老婆,是个上海姑娘,“酱”那时对那个老婆似乎爱得不得了,然而又时常动粗打那个老婆,搞得鸡飞狗跳的,后来那个老婆离家跟人私奔了,却把一个老太太(女的妈)丢给“酱”,“酱”和他那个有名无实已变成他人的丈母娘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不长一段时间后,不胜其烦,把那个空头丈母娘打发走了,之后不久,现任日本老婆就冒出来了。
  十几年之前,“酱”还是一头青丝——现在全白了,身材挺拔九等身,虽然脸上坑坑洼洼如橘子皮,但如果忽略“橘子皮”不予计较,算得上相貌堂堂。他那时与我一样都是刚搬到这个小区居住,他家与我家当中隔开两家。平时进出门时常遇见,见了“Hi”彼此招呼一声——我们那小区当初中国人就我一家,我的英语又不咋地,跟洋人邻居无法深入交谈,所以通常遇见也就是点个头道一声“Hi”,最多加一两句“你好吗?”“今天天气真不错”之类无关痛痒的废话。然而有一天,“酱”忽然对我开口说起了中文,让我吃一惊。尽管他的中文洋腔洋调口音奇怪,语序也颠三倒四,却能够让我明白他的意思。他问我是哪里人,我告诉他上海的,他眼睛一亮,就给我来了一句上海话,“侬好,阿拉上海恁”。他告诉我他在上海工作过两年,他太太是上海人,就是那时认识的。现在还在上海,他正给他太太办移民,申请配偶团聚签证。我从“酱”的摸样,推测他年龄总在四十上下,听他那样说,感觉有点不同寻常。他又问我是否知道上海的“台湾城”,我说听说过那名字,知道是上海较早时期的一个比较有名的娱乐场所,可能类似于后来遍地开花的KTV之类的。他说他太太原本在那里工作,他是去那里娱乐时候认识的他太太。他一脸自豪地告诉我他太太十分“美丽漂亮”,非常非常“sexy”。他说等不久之后他太太来时,我就会看到了。
 我与太太私下议论,瞎猜测“酱”的“前世今生”,总觉得有点蹊跷,不同寻常。太太说,有一点肯定没错,这个男人肯定是个“白相人”,他这肯定不是第一个老婆。

  女人的直感敏锐而准确,果然如我太太所说,酱这不是第一次婚姻,他之前有过婚姻,而且还有仨孩子。那是他有一回与我聊天时候透露出来的。他那次对我感叹说,他觉得中国人很不可思议,明明做个体力活,才几块钱一小时,可是好像都能攒下钱来买房子,他说他年薪十来万都攒不出钱来,中国人咋就那么能攒钱呢?不可思议。我心想你能知道中国人多少事情呢?咱中国人还有一边各种低收入福利一项不拉的领着一边开宝马住洋房的呢,你个老外哪里能懂咱中国人高超的生存和生财技巧。但我嘴上说,我们中国人省吃俭用不乱花钱,喜欢集中精力办大事,不穿裤子也要造原子弹,不吃饭也要买房子啊。他若有所思说,我也没乱花钱啊,然后板着手指算经济账:一年两次海外旅游总是不能省的吧?但他随即说他最主要的开销是要付他前妻和孩子赡养费,他说那就用了他差不多一半的钱。他说他前妻和孩子在南非,他离婚后不仅从前的房产给了前妻,还每月要付前妻和仨孩子几千赡养费。我才知道“酱”是南非来的。
 酱的上海老婆几个月后果然来与他团聚了,我们在家门口碰到,酱很来劲地给我们相互介绍,说我们是上海同乡,他老婆笑笑,说,侬好。但显然并没有要多交谈的意思,不知是否错觉,我觉得她眼神似乎有些躲闪,仿佛不好意思似的。酱满面春风,跟我眨眨眼,说,told you,非常非常sexy,right?我看了看那个冬天仍穿着露腿的短裙,体态介于丰腴与肥满之间的时髦年轻女子,点头称是。酱便显得很开心。
 酱对他老婆大概爱得不得了,以至有时在外面弄得有些尴尬。有一回他和他老婆去社区游泳池游泳,他注意到有个男的老是盯着他老婆比基尼里呼之欲出的波霸偷看,后来还故意游到他老婆旁边或附近就近观赏,酱顿时大怒,是可忍孰不可忍,游到那个男的面前,将老婆挡在身后,露出肌肉结实的手臂,挥挥拳头,警告那男的说,你一对狗眼再盯着我老婆滴溜溜转,我就打瞎你的狗眼。弄得他老婆觉得很丢面子,很不好意思。埋怨他说,看看又不会少一块肉,人家是看得到,摸不到,你那么激动干什么?莫名其妙,吃的哪门子醋,坍招式(丢人)。酱觉得很委屈,跟我说,那个男的吃我老婆豆腐,我要教训他,我老婆怎么还怪我坍招式呢?我不知说什么好,顾左右而言他。

酱老婆来与他团聚之后不很久,酱的丈母娘也来了。有一天,我刚出门,一只毛绒绒圆乎乎的小狗摇摇晃晃颠着一串小碎步跑到我脚前,抱着我的脚直立起身子,一边汪汪吠叫一边摇头晃脑在我小腿上蹭来蹭去。小狗脖子上的小铃铛随着小狗摇晃的脑袋叮铃叮铃作响,不远处一个老太太叫唤小狗说,咪咪啊,过来。不可以那样的。快点过来。我看那老太太是个陌生人,圆球似的矮胖身体裹在肥大黑色翻毛裘皮大衣里。那老太太笑眯眯地走过来,弯腰从我脚边抱起她的“咪咪”,用上海话同我打招呼说,对不起喔,侬是上海恁对伐?阿拉“酱酱”讲此地有个上海恁,我想肯定就是侬了。我也是上海人。对了,忘记跟侬介绍了,“酱酱”是我女婿,我呢,就是“酱酱”的丈母娘。阿拉女儿,侬肯定认得的吧,老漂亮一个小姑娘,就是“酱酱”的新娘子。啊呀,阿拉下趟就是隔壁邻居了,互相照顾哟。我便知道这个自来熟的老太太是酱的丈母娘了。(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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