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在哪儿?李清照摸到了
诗词,一直读到李清照,才见心。也觉得,就她知道,心在哪儿。她之前,没见心;之后,找不到心。
屈原,半颗心。这半颗心,分给自己的又再分半。
诗经里的“风”,很私,也很心。编成集,成了私心集,干脆叫经,成名牌心了。
蔡文姬《胡笳十八拍》写得呼天喊地一派,疑是伪作的不少。读后也觉得泪不多,水挺多。不及《悲愤诗》。
《悲愤诗》,见心,但唯一侧。
李煜词,见到的也是一侧心。这一侧,还给对仗排比塗抹得七荤八素。土做的男,脂肪心肝,还没见过能出油腻而动真格的心。
心在哪儿?中国的文学像是摸不到。
李清照摸到了。天赋为女。接着天赋女心,女墨,女韵:词。
词,是诗之锥,褪去工整,挣去一律,直直扎向心。
做诗餘玩。什么李白苏辛,“酒肉穿肠过,我佛在心中”地耍。江山啊,陵阙啊,身前身后名啊,延至“匣中剑,空埃蠹,竟何成”,“不须放屁”.......一派浑球。天赋个油焖心,偏作知情状,一本《唐宋绝妙好词笺》,油乎乎,腻歪歪,每回取出李清照,都得用上好的洗涤净做清洁。
李清照词中,最女最心的是《声声慢》。这也是文言时代里仅见的纯文学。以为。
这首词,全是心,私私的心,不让一点点别的来杂。
李清照异廪,把油乎乎的诗意拒之词外:“词别是一家”,诗意入词,大错特错。
好见识。真痛快!一记“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的勾拳,打得这千古装腔作势的诗赋比兴直咧咧。
“思无邪”的凶狠下,哪有心的地儿?
有心的女人,几个使识字?
就是些个男的在扯。他们,怎么可能关心?
也说。木兰诗,长门赋,琵琶行,“对潇潇暮雨洒江天”“泪飞顿作倾盆雨”......延至文学城诗词欣赏坛里的林林总总......就是个赵本山的“距离有了,爱不见了”地唠嗑。
李清照,何其才能!捋去千古哈七搭八的诗枝杈,赋累赘,掐掉思无邪诗言志的乱芽芽,“寻寻觅觅,冷冷清清..... ”声里,缓缓展开一片冰心。
纯度最高的中国心,至此,见诸问世。至此,这里的一个女人第一次抓住了文学。
之后,直到又一个女人张爱玲才联上。
这可作中国诗史看,也可作中国文学史看。
文学,女性,说明得妥妥的。
厉害了,我的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