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他买了一个盒饭,没有坐,只好乘有人有人上厕所,他赶紧坐下把饭吃了。
车厢外面慢慢地黑下来了,他又走回9号车厢。他还是不时看看她那边,她在那里看书,不时地望着窗外。他出神地望着,总觉得她的侧影百看不厌。
到了郑州车站,有些人开始下了,他终于找到一个空位坐下来了。天完全黑下来了,有些人开始头靠在椅背上合眼打瞌睡了。他也觉得很困,想睡觉了。慢慢地他开始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他看见她坐在科技阅览室,她低着的头突然抬起,他没有回避。她看见他了,对他笑。他走过去,她突然不见了。他急了,大喊起来 。。。。。。
他觉得有人推他,“唉,醒醒! 做梦吧?”。他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看见周围的人都看着他。他一惊,醒了。不好意思地笑笑。
看见有人在拿行李,他忙问:“到哪里了?”,“驻马店”,那人答。“你家在哪里?”那人问他,他一下不知所措:“哦,前面。”他真不知道他要在哪里下车。
突然他站起来,往她那边看。看见她伏在椅子中间的小桌子睡着了,她的朋友不见了,应该是下车了。他再也不敢睡了,怕他在睡梦里的时候她下车了。
往外一望,东方的天边露出晨曦,天色渐渐放亮,从路边房屋上的招牌,他知道火车进入湖北境内了。看着窗外的晨雾中的青山绿水,一片片打苞灌浆的水稻田郁郁葱葱,让他感到新奇兴奋。坐车回他东北老家,窗外看见的是一片片玉米地,高高的白杨树,显得单调多了。
车厢里有些声响了,不少人醒来了,有人去上厕所,列车广播站有开始播放音乐了。
太阳出来了,早晨的空气清新从开着的窗户吹进来,使人心旷神怡。路边的房子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公路上的车子也越来越多,他知道要进入一个大城市了。果然,不一会广播里传来“旅客朋友们,前方到站是汉口车站,。。。。。。”。他见到一些人站起来拿行李了,他习惯性地往她那边望,看见她也站起来伸手去行李架拿行李。“啊,她要下车了!”。他想他也应该下了,因为再往前坐已经毫无意义了。
她站到走道里了,他也站到离她七八米远的走道里,中间隔了七八个人。列车缓缓驶入车站,待车停稳,列车员打开车门,大家依次下车。等他下了车,四处一看,只见她正朝二十米开外处,他有一股冲动想追上去,他要跟她说他喜欢看她,对,就这么说。正当他壮起胆子要追上去时,突然看见两位中年男女笑眯眯地走向她,而她更加快了步伐奔向他们。看他们的亲热劲,他猜测这应该是来接她的父母。
他呆在那里,望着他们,一动不动。他不敢走进,但也不忍离去。她回头看见他了,
脸上露出一丝惊讶的神态,好像感觉到了什么。
她随着父母慢慢地向出口走去,频频回头看他,眼里露出一半迷惑,一半感动的神情。他想冲上去喊他,但没有动,木然地看着他们消失在人群里。
人慢慢地稀疏了,车也早开走了。他猛然醒了过来,觉得他得回北京了。可是现在他身上就几块钱,怎么回呢?
他战战兢兢地走到出口,犹豫着。
“你出站吗?”穿制服的一位中年女工作人员问他。
“哦,”,他迟疑着,因为晚上没有睡好显得十分疲惫,让工作人员觉得他很怪。
“你有票吗?”
“哦,有的”,他指的是那张站台票,他头上冒汗,四处搜索,连那张站台票也找不到了。
“跟我来吧”,女工作人员跟他说。
她把他交给了车站派出所。
在所长面前他说:“我是北京的大学生,暑假来南方实习,在火车上被扒手偷走了钱包和行李。现在想回北京,但没有钱了”。一半是编出来的。
所长看他穿着xx大学的衬衫,文质彬彬的样子,一看就是学生。
“那你怎么回呢?”。
他说:“不知道。这里我没有认识的人”
所长想了想说:“我相信你是学生,也相信你是遇到了扒手。车票我们可以给你买一张,我再借给你二十块钱,你路上买东西吃”。
他连忙说:“谢谢,我一定还钱给你”
所长出去了,不一会儿拿给他一张汉口至北京的车票还有二十块钱给他。他要了所长的名字,地址,说到时候一定将钱寄回来。也将自己的名字,学校,写了给所长。
谢过所长,许晨云乘火车回到北京。
同宿舍的人回的回家,看朋友的朋友去了。没有人看见他身心俱疲,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在床上足足睡了一天一晚才起床吃东西,洗澡。出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邮局寄了二十块钱给所长,还写了一封感谢信。
学校很冷清,食堂里稀稀拉拉没有几个人。他每天去图书馆看书复习,科技阅览室就只有几个考研的人。他常常望着她坐的地方出神。他觉得自己现在急需要和人说说,不然会心里总是郁闷。和谁说呢?他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晚上他来到留学生楼找舒远。
舒远也在复习考研,所以没有回家。他就是想找人说说,不然闷在心里很难受。听了他的故事,舒远惊呆了:”你?千里迢迢跟着人家?太让我吃惊了。没有见过你对那位女生动过心,怎么一下做这种惊天动地的事情?”。舒远被感动了,决定要帮助他去找到她。他摇摇头说:“不必了”。
但舒远决心已定,一定要找。问他:“她叫什么名字?”,“不知道”;“她那个系的?”,“不知道”;“那一级的?”,“不知道”;“长什么样?”,“1米65 左右,有两条乌黑的辫子,身材苗条”。
舒远暗暗叫苦“这可怎么找啊?这样的人,学校至少有上百人”。
许晨云一吐为快,说完了也就好多了,把难题留给了舒远,一门心思复习去了。八月份他们都参加了研究生考,感觉考得不错。考试成绩将在九月公布,春季入学。
九月初开学了,他们的课基本上都上完了,主要是做实验了。所以天天泡在实验室,很少去图书馆看书了。偶然去,也是去书库查资料,不去科技阅览室。他去科技阅览室看过几次,但她都不在。不敢去问舒远,怕他骂,找到她可比考试难多了,他对此不报希望。他怕把舒远的时间都占用了,几次劝舒远不要去找了,反而被他骂:“你把人家感动了,你却退却了,像男子汉吗?”
九月底,考试下来了。他们两都被录取为研究生,许晨云还被推荐参加11月的全国公派出国留学生复试考试。他一边实验,一边抽空看书。
十一月,他参加了全国公派出国留学生考试。十二月来通知说他考上了。要他准备参加英语考试。他有全力以赴地看英语。一月份的英语考试他又通过了。这样他就被正式录取为公派出国研究生了。行前的日程全部被排满,英语培训,礼仪培训,签证,制作服装等等,一环套一环。他很享受这样紧张而充满希望的生活。
三月份,春季开学。舒远也开始了他的研究生学习。他四处放线,到处跟踪。厚着脸皮去问,常常挨骂遭白眼。为了朋友他豁出去了。功夫不负苦心人,那个让许晨云神魂颠倒的女生终于被他找到了。但是许晨云这时已经离开北京培训去了,舒远马上写信把找到她的消息告诉他了。
培训完毕,许晨云回到北京办签证,准备出国。他与舒远见面了。舒远递给他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楚天舒, 外语系81级,湖北人”。他盯着名字看了半天,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谢谢你! 她知道吗?”舒远说:“我没有跟她说,这都是通过别人打听到的。哪能直接问”。许晨云赞道:“看来福尔摩斯也得拜你为师”。
舒远笑了:“只要功夫下得深,没有办不到的事。谁让你是我的铁哥们呢?我还了解到,她那天就知道你的意思了,返校后经常去科技图书馆那里。你要不要走之前见她一面?”
许晨云沉思片刻,说道:“太仓促了。我真的没有想到你能这么快找到她,所以没有想过应该怎么办。过两天我就要走了,去那边会怎么样,什么时候回来都不知道。
一切都是未知数。而且她到底怎么想我也不知道”。舒远点点头表示理解,作为文革后第一批公派出国留学生一定会很不容易。
许晨云接着说:“如果有缘,我下次回来一定去看她”。
两天以后,舒远去北京机场送许晨云。与舒远挥手告别后,他与其他公派留美学生登上了从北京飞往美国的飞机。
飞机腾空而起,很快便在白云上空翱翔。晨云望着窗外万里晴空,从口袋里掏出舒远给他的那张小纸条,小声念着:“楚天舒,‘万里长江横渡,极目楚天舒’,多么漂亮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