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坚峰2021-05-09 04:52:02

我在无锡市第二十五中读书,学工学农是我们中学时代的必修课。当然也是我们学期中最期盼的事。我们每年走出校门,学工一个月,学农一个月,响应三结合的教学方针——教学与工农相结合,教学与实践相结合,教学与劳动相结合。

我们班先去机床厂学工,派在油漆车间,跟工人师傅给机械零件涂油漆。程序是先用砂纸打磨,再清洗,再抹腻子,再上防锈油,再油漆。漆要上好几遍,不同的零件有不同的工序,学完工全忘了。

这里补充一点,最近读地方志知道,机床厂原名开源机器厂,由大老板荣德生创建,五十年代归了国有,是无锡一家很有历史的工厂。荣德生知道阀?荣毅仁的老子。

我们初学油漆,活做不好,却总是沾一手颜色,手指头和手指头合在一起分不开来,师傅教我们用汽油洗,用工业砂皂往皮肤上擦,最后用棉纱把湿手揩干。一个月学工下来,一双手变成了树皮一样粗粝。

我对那个环境尚存的记忆是车间很旷,棚顶很高。一台大吊车在车间高处移动,把金属部件吊来吊去。仰头看去,高高的操控台像一个挂在半空中的鸟笼,笼子里坐一小人。

车间里气味浓烈,集合了油漆味、汽油味和香蕉水的味,混成一体。那时自己是一十来岁的中学生,年少抵抗力强,要是现在跑去闻那气味,不消一刻就能晕倒了。

我们又去了机械施工队学工。去这个单位是有内部关系的,我校的工宣队来自城建公司,机施队是城建公司下属的单位。我们被安排到机施队的一个车辆维修厂,那里有电焊有车床,可以加工简单的汽车零配件。我们在厂里漫游,修车是个技术活,师傅们也不会让我们沾手。那时是1976年的下半年,工人私下都在议论四人帮倒台的消息。在那里我天天看,看会了给汽车换轮子。很多年后,我在国外的大马路上熟练的给自己的车换轮子,大概就是那时候学的。

机施队对面是锡惠公园,这让我们很兴奋。中午我们端着饭盒往里闯,自报是对面机施队的,门口就放我们进去。我们在公园里吃午饭看耍猴。每天凌晨,我和同学周一农就从家里出发,麻麻亮的时候潜入公园,爬上330米高的惠山,坐在山顶看旭日东升。然后下山,开始一天的学工,如此行动我俩坚持了一个月。那时我们风华正茂。

有一学期我们去光学仪器厂,具体做什么完全想不起来了。我亲爱的同学们,如你们看到这博文,如果你们还记得,可以留言告诉我。

后来我们班还去一家电容器厂,我和几个同学分到一间车间,每天所做的活是用起子把一个个电容器的封口橡皮往容器里塞。这是一种机械的重复劳动,桌上的电容器高高堆起,支支叉叉,人手像一台机器一样不断的做一个动作。同学们围坐在一起,干活瞎扯,斗嘴打架。厂子附近的农民做完田里的事,也常赶来抢活,和我们一起做。那时的形势正是邓小平第二次复出被打倒,报纸里全面否定整顿工业恢复经济,退休回聘的老师傅们一边干活一边拍桌子骂娘。

我们学校与电容器厂关系紧密,在我毕业之前,学校建起了校办厂,与这家工厂联产承包,也做起了电容器的加工。有了校办厂,我的学弟们后来都在自己的校园里学工了。

在这些活动中,最吸引我的不是学工本身,而是中午食堂的那顿饭。工厂食堂里的饭菜味道很诱人,令我每天期待。米饭按不同的份量用罐蒸熟,一份青菜块肉,菜金一毛五分,我常吃的菜——碧绿的青菜铺底,上面盖一块带皮的五花,浓油赤酱,膘肥肉厚,香气扑鼻。其他的饭菜也十分好吃,真的好吃。

说到学农,我们去过很多地方,但差不多都忘了。只记得有个叫许巷的生产队在很远的地方,从家里出发往朝阳广场方向走,出南门,顺南长街往南,过清名桥、钢铁桥,沿运河往前走到化肥桥,我们去那里学农,每天来回走两个多钟头。中午吃饭在附近的助剂厂食堂解决。

77年上半年,我们作为毕业班,得到了学校的特别恩准,全年级六个班坐船去太湖中间的马山岛学农。这种出行不像去做农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更像是去集体旅游。

我们学农做哪些农活?割稻是一项,搬稻是一项。还有挖沟,还有撒猪肥。还有……想不起来了。

搬稻是一种苦累的活,从田里把稻捆搬去村里的砖场上,我们一趟一捆,手抱肩背,气喘吁吁,路上要歇几歇。头顶烈日,个个脸色涨的通红,汗水把衬衣前胸后背打的湿透,路上稻穗撒在地上,我们使出了全力。这活要让队里的农民来做,应该是用扁担挑的,挑一趟顶我们半天的活。前几年我临摹法国画家米勒的画《拾穗》时,想起学农时在田里搬水稻的情景。从画上看远处的背景,一个世纪前的欧洲农人赶着马车,将田里的收割的稻捆高高堆在马车上,运回农庄。

还有撒猪肥,村民提前把猪粪一堆堆挑到水田里堆着,我们下田用手一把一把的抓起往四周撒开。水田温热,猪粪冰凉。抓过猪粪的手,不论怎么洗都洗不掉那股味道。但我们不能退却,大家知道毛主席有说过“最干净的还是工人农民,尽管他们手是黑的,脚上有牛屎,还是比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都干净。”

临毕业前,我们接受过一次学军,从外面来两个解放军,一个班长带一个战士,到学校来指导我们演练队列操练;人手一把木头枪,练军体刺杀。还给我们上政治课,批四人帮。

我真正摸过军枪是在上了大学以后,作为新生参加实弹打靶,在教练的指导下卧在泥土地上朝标靶叭叭打了两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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