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澜2021-06-24 10:50:42

第41章  双城(上)

位于罗夏国东部沿海的上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现代化超级大都市,也是整个罗夏最大最繁华的城市。作为东方的金融中心之一,无论是经济还是军事,它的重要性都不亚于首都帝京。滔滔江水从城市蜿蜒而过,顺江而下,仿佛可以阅尽世间的似锦繁华,它的华丽让人赞叹,它的夜晚更是让人流连忘返,令人仿佛置身于一座魔幻与现实交织的城市,于是有些年轻人赋予它一个梦幻迷离的别称——魔都。
上州的冬日不似北方那般寒冷,人们早已习惯了没有雪花的冬天,洛希德酒店大厦楼顶的那片空中花园在十二月中旬的天气仍显得绿意盎然。
一位身着蓝色戎装的黑发男子正坐在花园一隅的小亭子里品着红茶,眼角一道粗狂的伤痕格外醒目。随着杯中的热气袅袅升起,一个身披黑色戎袍的瘦高身影从楼顶小屋的楼梯间缓步走出。
“你来了?无刹!”雷霆并未抬眼望向来者,只是沉静的低声说。
“雷霆,到底什么事可以让你违抗部长的命令擅离驻地?还要在这种地方和我见面!你知道部长最忌讳我们私下有所来往。”对方语气不善的质问道。
“昨晚过得还尽兴吧,不来点上午茶?”雷霆说着做个了请对方落座的手势。
“你还真有闲情逸致。”无刹坐上前冷冰冰的说,“部长前天还特别吩咐没有他的命令,我们任何人不得擅离自己的驻地,如今你偷偷跑来上州,简直就是公然抗命。”
雷霆语气轻松的回应道:“不让他知道不就行了,就像部长三令五申公职人员必须端正生活作风,你不是照旧还在这家酒店的总统套房包养情人!难道这种事也要让他老人家知道?”
无刹面色带着一丝铁青,“少说得自己像个正人君子!你在恒水的那点破事以为我不知道?”
“彼此彼此吧,有时钱和女人即使拥有得越多越无趣也不得不当成一种爱好,尤其像我们这样手握重权的人,如果不表现出一些贪财好色之类的低级趣味,难免会让部长担心我们还有什么更高级的追求和野心……让他手里攥着我们些见不得光的黑材料,他老人家放心,我们也能睡得安稳。”
无刹蔑然一笑,“原以为你只是一介武夫,没想到还多少懂得点为官之道。”
“要论为官之道我当然没法跟你比了,你是统领校督,又身兼上州守护,能爬到这么高的位置,不知部长到底看上你哪点。”
“小心你说话的语气。”无刹微露怒容,“若是你想挑衅本督,最好先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雷霆哼笑了一声,“不必在我面前摆什么统领校督的架子,如果不是部长年纪越大越多疑,这个位置恐怕也轮不到你。”
无刹听罢露出一丝阴寒的笑意,“竟敢妄议部长大人,你的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雷霆!”
雷霆的表情却泰然自若,“让我们言归正传吧,其实我一直想和你真正比试一下,看我们到底谁更有资格做这个上州守护。”
“如今镇抚七校司只剩下你和炎灭,那个叫邵凡的小子下一个很可能会去找你,你不老老实实呆在恒水驻防拱卫京畿,竟还有闲心跑到这来在我面前造次。”
雷霆站起身来,神色平和的轻轻踱着步子,“唔,其实他已经找过我了。”
“什么!”无刹紧紧盯着雷霆,目光中露出一丝狐疑,“难道……你已经解决掉他了?”
雷霆耸了耸肩淡淡摇头,“想解决掉他可太不容易,不过我答应他……可以先解决掉你。”
“你说什么!”无刹顿时起身,而后阴冷笑道:“如果不是开玩笑,你是想要背叛部长大人了?”
“背叛他?这话该从何说起?他又没真正信任过我。”雷霆说着不慌不忙的起身亮出雷魂之矛,“否则也不会把我摆在恒水校司这个看起来被委以重任……实际上最尴尬的位置,既然他与我不仁,我又何必那么忠心耿耿呢。”
“既然你选择当叛徒,今天我就为部长大人清理门户!”无刹狠狠说着,手中现出一柄寒冰长枪,斜身一闪刺向雷霆。
雷霆单手以雷魂之矛挡开刺来的冰枪,左手掌心电光闪烁,瞬间凝成一颗球状闪电直奔无刹的胸膛,无刹侧身退开一步避开要害,但那团闪电仍从他左肩擦过,无刹左肩的衣衫被烧去半边,然而肉体在一层冰晶的防护下安然无恙。
“绝缘冰甲!”雷霆沉声道。
无刹森然一笑,“你的‘雷破’这些年来还是毫无长进,早知这样我连躲都不用躲。”
雷霆听罢愤然跃起,手中长矛风驰电掣高速旋转,形成一团耀眼的雷霆旋涡气势逼人的压向无刹。
无刹面色一凝,身前瞬间凝起一面冰墙,看似纤薄,却在雷霆旋涡的攻击下岿然不动。
雷霆见状不由加速运力,才让冰墙退移了半分,无刹怒目一铮,身前冰墙顿时四散破裂,雷霆旋涡旋即被弹回,在楼顶爆炸开来……
————————————
百余公里之外的浙州市,滂沱的大雨将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黯淡迷蒙中。浙州大学的主校区内,学生们撑着五颜六色的雨伞穿行在雨中的校园,一对年轻的情侣相拥着穿过篮球场往七号餐厅赶去,男生一只手为女生撑着雨伞,另一只手提着个粉色的热水瓶,两人的衣着在周围一个个时尚光鲜的身影中显得略为朴素,看上去似乎家境并不太好。
“淼淼,等会儿我们去找校督先生,当面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好吗?”男生微笑着对女生说。
女孩高兴的点了点头,“好啊,校督先生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嗯,吃过饭打完水我们就去。”
两人相视一笑,温馨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处的雨幕之中。
篮球场的另一边,几个头戴安全帽穿着蓝制服的工人也淋着雨往餐厅走去,看样子应该是刚结束了一上午的劳动。他们走来的方向正是校区北隅那座正在翻修的二号体育馆。因为正在修缮,体育馆这两个月来一直处于闭馆状态,每当午间工人们下工离开,那里便是大门紧锁、空无一人。
空荡荡的场馆里,一个人的脚步声打破了惯常的寂静,此人身着灰色高领礼服,左眼戴着副单片眼镜,一只手持着颇有古典绅士范的精致手杖,一只手里拿着本厚厚的书,年纪虽只有不到四十岁的样子,双鬓却已有丝丝白发,看上去有种沉稳老成的学者派头。
只见他步履沉着的走到体育馆中央,环视了番四周的一片空旷,平静的开口道:“雷霆,究竟什么事情非要找我面谈才行?难道你忘了部长大人吩咐我们绝不能擅自离开驻地的命令!”
随着男子的声音空旷回荡,早已藏在暗处的邵凡便从看台的一侧现身而出,自上而下的俯视着这位学者派头的统领校督。
“雷霆是不会来了。“他挑衅似的说。
“哦?是你……”对方的面容露出几分惊色。
邵凡从看台侧身跳下,落地有声的伫立在对方面前,“他和无刹还有些事情没有解决,今天就由我代他来奉陪你,绝梦!”
“原来如此。”绝梦终于明白过来似的淡然道,“雷霆竟选择了背叛部长,还跟你连手制定了同时对付我和无刹的计划,真是雄心勃勃的大手笔,他假装约我来这有要事商议,连天气和见面地点对我的限制都帮你算计好了,但他到底还是比你老到,他若是失手还可以直接从外海逃走,而你则没有任何后路。”
“我不需要留什么后路,把你打倒从你身上踏过去就是一片坦途。”
“年纪不大,口气真不小。虽然我怜悯你的实力,但还是很佩服你的勇气。”
“不用这么酸来酸去。”邵凡冷冷道,“绝梦,我听说过你的一些事情,有一点我很不理解,你和我一样都是来自底层,为什么要为那些高高在上的统治者卖命?”
“底层?”绝梦怀疑的审视着邵凡,“你确定自己真正来自底层?还是你亲身体会过处于这个社会最底层的生活?据我所知,你从小在城里长大,虽然和外婆相依为命,但日子还算过得去,凭哪一点以底层自居?”
“五十步与一百步的区别,难道比惨也非要分出个高下?”
“既然你这么认为,那我问你,对一个身处底层的人,最可怕的是什么?”
“是一辈子不得翻身任由宰割的恐惧。”
“比起个人的永世不得翻身更可怕的是世代不得翻身,失去对一切的希望而陷入绝望,而你的所作所为正是要亲手毁掉底层的民众对这个世界仅存的那份希望。”
“我不明白你是什么逻辑,为何底层民众的希望在这个国家只剩下‘仅存’了?这不正说明当今统治的严酷黑暗?就算是不愿承认,你还是无意中暴露了对这个国家统治者们治下的残酷现实有着清醒的认识。”
“我是个政治的局外人,对政治从来不关心,我关心的是你危险极端的思想——难道你不是要改变这种教育制度?这种在你眼中十恶不赦的应试教育制度?可正是这种看似残酷的教育制度,给了底层的人们一个公平竞争、改变命运的机会。”
邵凡略一惊讶,好像心中所想竟被对方看透一般,但随即镇定响应道:“在我看来,这种教育制度正是诱导成年人用孩子去竞争而逃避自己抗争的庇护所,让人们把现在和未来都压在孩子的竞争上沦为赛马场里的赌徒,在浑噩麻痹中沉醉任由幕后的操盘手们恣意摆布!”
“无论你怎样抹黑它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如果没有它,底层的人们才真正是世代不得翻身。”
“可你想过没有,这种教育制度,这种由统治者制定的看似公平的应试教育,之所以给少数人翻身改变命运的机会,正是为了稳固统治不让更多的人有翻身的机会以保证统治者江山永固。”
绝梦蔑然一笑,“在你这种人眼里,是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带上阴谋论的色彩?”
“你曾是一省的文科状元,是这种教育制度的既得利益者,当然体会不到作为这种教育制度牺牲品的悲哀,你看到的只是一己的金榜题名,何曾关心过无数人的名落孙山?那些应试教育的失败者有的甚至像废品一样被遗弃在社会边缘的艰辛落魄!在我眼里,你只是将自己的天堂建立在他们的地狱之上而心安理得!”
“这个世界上永远都存在竞争,既然有竞争就必然有成功者和失败者,成功者是少数而失败者是多数,这个道理放在哪里都一样,你却单单抓着教育领域大做文章,真是让人可叹可笑。”
“良性的竞争当然无可厚非,但当一种竞争的残酷扭曲几乎已经让孩子沦为古罗马斗兽场中的角斗士时,面对这种由人蓄意为之的恶性竞争难道你还能装作视而不见周围看台上那些道貌岸然的上层贵族?没错,你是从惨烈的角斗中脱颖而出,你如今的翻身做主就是你口中底层民众对这个世界仅存的那份希望,但一个人飞黄腾达的身后到底要留下多少遗骸枯骨!一具具、一层层,铺就了你一步步跻身于这座统治大厦的道路。”
“竟然将我们的教育制度比作斗兽场,你还真觉得自己是斯巴达克斯?”
“不,古罗马的斗兽场跟我们的教育制度比起来也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这种软性的奴役反而更隐蔽更高明,斗兽场中的角斗士被奴役的只是肉体,而这种夹带着洗脑控制、政治灌输的教育制度却是要奴役一个人乃至整个民族的灵魂,角斗士们只是肉体上的奴隶,而我们的教育却是要让人从思想和精神上成为奴才。做奴隶虽然不幸,但并不可怕,因为知道挣扎,毕竟还有挣脱的希望,而沦为从奴隶生活中寻出美来,去赞叹、去陶醉的奴才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能蹩脚的引用文豪的名言,你在学校里也算是读了点书,后来你被学校开除,与那些逆反分子为伍受到他们的庇护,从来没有真正踏入社会体验这个世界的残酷,如果你亲身体会过在社会上讨生活的辛苦,就不会觉得学校里那种程度的竞争算是残酷,也不会以自己肤浅的社会阅历在这里大惊小怪、无病呻吟的用斗兽场去比喻我们的教育制度。”
“总有人拿社会的残酷为教育的残酷做借口,但这种社会的残酷是什么人造成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从古至今,老百姓无不是为了生活中最基本的吃穿住行苦苦挣扎、承受压榨,古有‘疲民、弱民’的《商君书》,今有统一思想的洗脑术,古时一辈子为了吃饱穿暖不辞劳苦,如今一辈子为了住的房子操劳忙碌……成百上千年过去了,时代在变迁,而我们的国家却改变了什么?除了经济和科学的发展进步,这个国家还是延续着封建社会模式的专制统治套路,还是那套唯我独尊、防民愚民的个人统治之术,这种专制制度不改,不管科学如何进步、经济如何发展、国家如何强大、物质如何丰富,属于底层的永远只会是残酷——因为发展的红利早已沦为少数特权阶层优先分食之后的残羹剩饭,大多数人只能为了争食这些残羹剩饭去相互倾轧,也因为只有残酷才能让人们忙于生活上的操劳而无暇顾及其它、思考其它,以这样的疲民之道让人们的需求停滞在吃穿住行的物质阶段,权力和公民意识混沌在蒙昧状态,就连对知识的索求——这种人类最赖以成长的精神需要也在应试教育的桎梏下褪去了知识的芬芳充满了惨烈争斗的血腥味道,这才是这个社会和这种教育何以残酷的真相!”
绝梦听了不禁一笑,“《商君书》,这种不知古代哪些好事之徒借商君之名杜撰而来的东西,和你无孔不入的阴谋论思想还真是不谋而合。”
“不管是不是杜撰,《商君书》中的驭民之术和《具官论》中的驭官之术难道不是这个国家几千年来的专制统治之道的真实写照?不是这种黑暗政治的本质核心?几千年来,人们不是承受着这样黑暗的政治所带来的痛苦?”
“哪个国家的政治没有黑暗的一面!你认为人民的痛苦是由政治带来的,可对很多人来说痛苦更多是由贫困所带来。而这种教育制度改变了太多向我这样出身底层的人代代世袭的贫困,改变了一大批人深陷贫困之苦的命运。”
“知识本就可以改变命运,何来成为一种教育制度的馈赠?拿‘知识改变命运’的作用当作一种统治的机制本是一件可悲可怖的事,在你看来怎成了应当感激的恩泽!”
“但从古至今,从未有像在过去的几十年里,一种教育制度可以给如此多的底层大学生提供一条宽阔的阶层上升通道,难道这还不能说明什么!”
“既然认真看待问题就不要一叶障目,把时间往前追溯一下,先有知识越多越反动的十年浩劫中对知识的摧残打压和对知识分子的疯狂迫害,造成了国家建设人才的断层,才给后来的大批底层大学生创造了跨越阶层的上升通道;先有知识毁灭了太多人的命运,才有知识成全了大多人的命运;对你来说这确实是翻身改变了命运,但对这个政府来说纯属自己放火再自己救火,在旁观者眼中这本是荒谬和罪恶的结果,但在你眼中却成了救火的英雄,你的斯德哥尔摩侯群症真是不轻。”
“我不否认这条为寒门子弟打开的上升通道有一小部分令人惋惜的历史因素,但主要原因还是国家的蓬勃发展对知识分子的需求,而你的思想如此极端,一切的一切在你看来都是政府对自身恶行的弥补和再利用,这已经不是因为政见不同而反对,纯粹是为了反对而反对,我说的对吗。”绝梦冷冷盯着邵凡道。
“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反对。”邵凡平静回应道,“这个世界上,哪里有压迫,哪里才有反抗!”
“因为自身的不努力而被应试教育淘汰进而变得心理扭曲病态所形成的反社会人格在你身上真是体现的淋漓尽致,罢了罢了,我又不是心理医生,没有义务再去疏导你,我最后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铁了心想要将我们的教育制度彻底推翻?”
“还有这种集权专制统治和你们的部长大人连根拔起!”邵凡干脆的回答。
绝梦叹息的摇了摇头,“既然如此,我就无须权衡是否将一个疯子生擒交给部长大人发落了,就凭你要毁掉我们的教育,今天便是你的死期!”
说罢绝梦手中的手杖忽然伸长,杖端发出诡异的红光,邵凡不禁半退了一步,扎稳架势准备迎击。
————————————
另一边的上州,雷霆与无刹的战斗依然难解难分。
洛希德大厦楼顶的空中花园已然变得满目疮痍、遍布冰霜。当又一道‘雷破’随着雷霆手起手落撞上无刹的‘冰爆’剧烈的爆炸开来,楼顶的一侧终于开始崩塌。
雷霆从倾塌的楼体顺势跳到旁边的另一座楼顶上,无刹紧追而至,在‘雷破’和‘冰爆’的连番对轰下,新的楼体依然禁不住此等蹂躏开始破裂倾塌,于是两人将战场移师地面,无刹且战且退,将雷霆诱至江边,然后纵身跃入江中。雷霆扬起电光四射的雷魂之矛,直直刺入江面,浑浊的江水霎时泛起一阵蓝光。
伴随着大量鱼类的尸体浮出水面,忽然间平静的江面汹涌起伏,江心卷起滔天巨浪,无刹立于巨浪之上,仿佛海神降临号令着滔滔江水,手起手落间,一阵阵巨浪化作凝固的冰凌向雷霆接连袭去……
雷霆奋力劈开飞来的冰浪,如蜻蜓点水驰骋于水面不断接近着无刹,每落一处,脚下的江面便急剧冻结,生出一簇簇冰锥不断爆裂开来向他射去无数锋利的寒冰突刺,雷霆周身电光萦绕,近身的冰刺瞬息便被电光击碎,犹如无形的盔甲保护着他向前奔袭。
无刹驾驭着滔天巨浪冲向雷霆,凛冽的寒气在江面急剧蔓延,整个江面正在快速凝固冻结。无刹身下的超级巨浪也化为棱角锋利的巨大冰川向雷霆袭去,雷霆执起手中雷魂之矛,矛头电光迸射间疾速飞旋,卷起层层电磁涡流萦绕在周身,如猛虎之势迎面撞向无刹的冰川压顶,只听一声巨响,雷霆从冰川下方直直洞穿而来,无刹忙闪身一躲,雷霆从他刚才的位置破冰而出,两人在冰川的崩裂中一阵缠斗,直至冰川完全坍塌被埋没其间。
无刹率先从中鱼跃而出,刚一落地便伸出寒气弥漫的掌心猛然击向冰面。随着冻结的江面发出崩裂的声音,碎裂出无数形态规整的巨大冰砖,它们纷纷飞向半空组合盘旋,快速凝结成一座庞大的寒冰金字塔。被埋在冰川下的雷霆刚要从中脱身,便被泰山压顶般顷刻镇于塔下。
无刹终于舒了口气,但还没来得及欣赏自己的战果,一道闪电便自天劈落,直接将冰塔劈裂开来,雷霆从裂缝中一跃而出,迎着凛风衣发飘飘的立于塔顶。
无刹有些出乎意料却也惊讶无多,他双掌触于冰面,眉宇紧锁间寒冰金字塔快速崩塌沉陷,在周围弥漫的雾气和纷飞的冰屑中,一座巨大的冰墙迷宫将雷霆重重困于其中。
雷霆奋力跃上高高的冰墙,但冰墙之上冰雾弥漫、尖如刀锋,毫无视野和立足之处,于是他只好折身跳下,雷魂之矛顺势朝冰面猛然一击,一阵汹涌的电光震荡波霎时扩散开来,如层层的多米诺骨牌一样击倒了半径百米内的一切,但冰墙迷宫依然不见尽头,无刹的踪迹也难以寻觅,待冰雾稍微消散,目力所及只有四处散立着的一座座寒冰凝结的兵俑,这些兵俑本像冰雕一样凝然不动,但忽然间“咔嚓咔嚓”活动起来,躯体的各个关节处竟灵活自如,手中各持着冰刀、冰枪和冰斧,从四处潮水般朝雷霆汹汹而来。
雷霆镇定自若的扎起架势,手中雷魂之矛不停旋舞挥刺,弹指间击碎一波又一波来袭的冰俑,但新的冰俑仍不停从四处涌来,雷霆见冰俑越来越多,雷魂之矛的矛尖忽然如莲花绽放开来,化为上下八瓣碎片朝四面八方笔直飞去,悬浮于半空组成一个规整的八角形。
阴氲的天空雷声阵阵,雷霆高高跃至空中,周身闪耀着蓝色的光芒。
“八门遁雷阵!”随着他手中雷魂之矛朝下奋力一挥,奔涌的雷电从八个方向错综交织,不停纠缠着向下轰然劈落。
待雷霆缓缓落地,身下的冰墙迷宫已然连同群群冰俑化为一片碎墟,透过纷飞的冰屑,雷霆终于寻觅到远处伫立的无刹,只见他拍了拍手,脸上轻浮着颇有赞赏意味的神色。
“雷霆,你的确很强。”他说着却话锋一转,“但今天到此为止了,我把你困在迷宫中只为了拖延时间,等待你最终的审判时刻。”
雷霆轻蔑的一哼,随即向无刹冲去。忽然脚下的冰面一阵地动山摇,一头岂止用巨大可以形容的钢铁巨兽从江底破冰而出。这头状如海蛇般的机械巨兽有着三颗头,每颗头形态各异,俨然古神话中的海德拉降临。
当雷霆完全目睹它的真容,不禁皱起眉头面露惊色道:“部长老爷子可真够偏心,竟然将这种大杀器交给你,而我甚至一点都不知情。”
无刹正色道:“这只三头海德拉是专为对付合众国的航母战斗群而打造,堪称罗夏国最重要的海防力量,若不是它今天出海巡弋刚刚返回,我也不会让你活到现在。”
雷霆听罢一笑,“也难怪,本身实力不济当然要靠身外的东西去撑场面,过了今天,我就让部长后悔把它交给你这种能不配位的家伙。”
无刹被彻底击怒了,驾驭着海德拉向雷霆咆哮而去,江面厚厚的冰层在海德拉的庞然身躯下被一路碾碎。
随着冰层破裂开来,雷霆飞奔着远离江面跳到岸边,无刹在身后紧紧追击,海德拉的三颗头左边喷着火焰、右边喷着寒气,中间的那颗口中脉冲炮不停轰向雷霆移动的轨迹。
待雷霆站稳脚跟,快速爬上岸边的一幢摩天大厦,如履平地的顺着楼体奔向楼顶,随后从楼顶顺势高高跃下,又一次使出“八门遁雷阵”对付无刹的海德拉。
一阵电光爆闪之后,“八门遁雷阵”却戛然而止,雷霆惊讶一看,原来雷魂之矛散落在各个方向的矛尖碎片已然被“绝缘冰甲”牢牢包裹。
挫败了雷霆的攻势,无刹乘胜追击。眼看对方气势正盛,雷霆选择暂避锋芒,闪身钻进大厦内部。
无刹驾驭着海德拉冲到大厦跟前,海德拉巨长的身躯盘旋而上紧紧缠住楼体,轻易将整幢大厦绞为碎墟。
无刹从废墟中扫描着雷霆的踪迹,但雷霆似乎消失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少顷他抬起头,发现雷霆忽然现身于不远处另一幢更高的大厦楼顶。
只见他高高跃起,举起雷魂之矛直直投向天空,随着雷魂之矛没入云霄,雷霆的头顶风起云涌,很快就变得黑云压境。他抬起手闭目凝神悬浮于空中,周身电光闪耀、衣衫飘飘拂动,看上去犹如掌控雷电的神明。
“风火雷云!”无刹喃喃自语道,如临大敌的给自己周围笼罩上一层绝缘冰甲。
随着黑云中忽明忽暗、雷声滚滚,道道闪电自天际劈下,还有奔涌的球状闪电萦绕着火焰纷纷袭向无刹。
一阵巨大的轰鸣过后,待硝烟散去,笼罩着无刹的冰甲几近碎裂,但他本人仍安然无恙,海德拉也只是鳞片掉落了几块,没什么大的损伤。
雷霆从半空落回楼顶,用力过猛般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似乎已被逼至绝境只剩下最后的奋力一搏。这场战斗已然大大超出了他当初预期的时间,而邵凡和绝梦的决战应该也已开始,想到这,他不禁朝西南方向意味深长的望了一眼:小子,你可一定不要让我失望!
————————————————
空荡荡的体育馆里,邵凡和绝梦的决斗仍如火如荼。尽管邵凡向绝梦频频进攻,从一开始的保守试探到逐渐使出全力,可自己的一招一式甚至战斗中的一想一念仿佛被对方统统看穿,所有攻击尽数被绝梦游刃有余的化解,还没过一会儿,对方仍是气色自若,而自己这个年轻人反倒是气喘吁吁。
惊惑之下邵凡反身从袖口甩出一枚闪光弹,想趁机来个攻其不备,而绝梦沉稳挡住邵凡的“偷袭”,顺势脚下一绊将邵凡重重摔倒在地。
邵凡立马翻身而起,灰头土脸中满是诧异,“难道我的想法你能完全料到?所有动作全都被你看穿!”
“雷霆没告诉过你吗?还是他认为你手里的牌已经强大到就算‘明牌’也足以取胜的地步?”绝梦神色轻松的说,“不止是你的一举一动,还有你每一个念头都逃不过的我的神经感知,像你这样对‘精神感念’毫无免疫力的人,通过捕捉脑电波预测你的行动简直易如反掌。”
邵凡听闻震惊不已,雷霆从未告知他绝梦还有这等耸人听闻的能力。
“所以从一开始胜负就已注定,你根本就没有胜算可言。”绝梦的话仿佛伤口撒盐。
邵凡额上不禁冒出细汗,在拥有这等能力的对手面前,恐怕也只能以最简单暴力的方式——直接发动天魁来拼出胜负了。
“怎么……想发动天魁?”绝梦了然说道,“且不说短短数日的功夫你能驾驭得了它几分,就算能像魁手那样完美驾驭,试试看它又能奈我几何?”说罢绝梦收起手杖,原地不动的笔挺伫立,微笑莫名的闭上了眼睛。
邵凡咬了咬牙,一路过关斩将、长久积来的信心在绝梦面前变得摇摇欲坠,唯一的救命稻草便只有奋力一搏发动天魁。
“天魁出云……”邵凡话音未落,只见眼前一道红光漫过,四周倏然变得白茫一片,眼前只剩下洁白而纯净的虚空。
“你改悔罢……”一个辽远的声音忽然回荡在四下的空芜之中,仿佛圣灵的声音由天使簇拥着缓缓降落。
“绝梦!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邵凡怒吼道,“有种我们一分高下,不要用这种装神弄鬼的伎俩。”
“你的力量仅此而已,但你的信念远强于你的实力,我要做的就是击溃你心中的信念,粉碎你意识的所有防线,让你尝到信念崩溃痛不欲生的滋味,当然,还包括你脑中所有的情报信息。”
邵凡正惶惶而立,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往昔的回忆走马观花般从脑海疾速掠过,意识也随之逐渐淡薄………
潺潺的水流声夹杂着轻快的鸟鸣,邵凡在树荫下的小寐中醒来,一阵轻风吹过,他睁开双眼不无悠闲的伸了个懒腰。
眼前一座弯弯的拱桥从河面横跨而过,是他从小外婆接送他上小学时总要经过的那座石拱桥,他和夏诺妍每天上下学也要从这里经过。
周围无人,桥上也不见人影,他站起身缓缓走上桥去,桥头那端一阵熟悉的脚步由远及近。
是谁?他正纳闷,却见夏诺妍越过桥头浮现出半个身影。
她仍穿着那件熟悉的白绸长裙,走路的身姿荡漾着令他沉醉的风情,脸上的微笑还是那样温存美好。
“邵凡,见到你真高兴。”夏诺妍愉快的朝他打着招呼。
“夏诺妍……”邵凡感到有些奇怪,可又记忆残缺般说不出夏诺妍的突然出现有哪里不对,“你……你怎么到这来了。”
“这里是小时候我们上学常经过的地方不是吗?”夏诺妍停下脚步,目光幽诉的望着桥下的流水。
“呃,是啊,又一次我们放学后我还在桥下掏过螃蟹,结果我还被螃蟹夹了。”
夏诺妍笑了笑,“亏你还记得掏螃蟹的事,那你还记得小时候有次我们一起看一部老电影吗?看完后我们都流泪了。”
“当然记得了。”邵凡隐隐约约回想到,那是个讲述国家曾经被侵略的电影,电影中人们反抗侵略者的无畏和英勇可歌可泣、感人至深。看完电影后他和夏诺妍都落泪了,因为那些为了保卫家园反抗侵略而牺牲的英雄们而落泪,也为国家曾经历经的深重苦难而落泪。
“曾经我们的国家被侵略被欺辱,人民的抵御反抗却遭到西方列强无情的屠戮……这都是因为我们的国家积贫积弱,才会山河破碎、历尽苦难,而现在,我们的国家终于强大了,不会再遭受侵略,不再积贫积弱,再也不需要战战兢兢在列强的夹缝中求生存,这是多么了不起的成就啊。”夏诺妍不无感怀的说。
“嗯。”
“所以说,我们要珍惜这个得来不易的时代,只有国家保持安定,国力才会保持强大,人民的生活才能安稳。”
“是啊。”邵凡点了点头。
“可是……”夏诺妍忽然话锋一转,带着几分质问的神色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跟自由同盟会的人一起危害社会,给国家的安定添乱呢?现在正是罗夏国力上升的关键时期,是民族复兴的百年机遇,但近有樱日国的围堵,远有合众国的打压,国家上下安定团结才是实现民族复兴唯一的出路,你们这样下去若是引起国家的内乱只会让我们丧失国力崛起的大好局面,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让国家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你是说我反抗教统部长是在危害罗夏民族的未来?”邵凡惊讶道,意识中似已忘记夏诺妍被二密科抓走,而自己的初衷纯粹是为了救她的事,“诺妍,你想过没有——我们的祖国之所以在近代被那样侵略被那样欺辱,最根本的原因是什么?”
“最主要的当然是科学的落后。”夏诺妍想了想道。
邵凡摇摇头道,“曾经我也以为是科学的落后,并且对此痛心疾首,后来我才明白,就算没有西方列强的侵略,属于老百姓的,依然是亡国或者改朝换代带来的动乱和流血。我们大都只看到科学的落后让大清朝受尽西方列强的欺辱,却很少看到他们帮朝廷镇压太平起义为其续命,而续命之后开展的洋务运动,更是让大清一时仿佛跻身为列强,可甲午一战便被打回原形,可见科学的落后只是我们内在病因的表像,导致我们科学落后乃至一系列落后的东西才是罪魁祸首。”
“我知道你是想说社会制度什么的。”夏诺妍说道,“但我们古代的王朝也曾有过科学文化灿烂的时期,这说明并非全然是社会制度的问题。”
“你说存在文化灿烂的时期毋庸置疑,但我不晓得我们哪个古代王朝存在过灿烂的科学。”
“那四大发明不是在宋朝达到了鼎盛?”
“可那是技术,并不是科学。”邵凡说道,“宋的科学比起一千多年前的古希腊时代都差距甚远,何来科技灿烂之说?宋的文化和技物确实是灿烂的,但终究还是达不到形成科学体系的文明层次。因为我们古代是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科学的,只有一些技术方面的建树,像四大发明只是技术上的创新,并不算是科学。”
“但宋朝在当时的确很多方面要领先于西方,这是不争的事实,以你认为专制体制只会导致落后的逻辑,这又该作何解释?”
“西方真正步入开明体制的历史,要从十三世纪初期诞生于英国的《自由大宪章》开始,在这之前,由于宗教的统治趋于极端,他们甚至处于更蒙昧的落后状态,直到《自由大宪章》燃起了自由希望之火。而我们那时正处于南宋中期,还在不停的强化君主专制,西方和我们的差距正是从那时开始赶超。直到十五世纪中期拜占庭帝国陷落,很多学者带着古希腊罗马文献逃往西方,古希腊罗马时代的民主思想和科学文化被西方人重新发掘,使得被《自由大宪章》所启发的自由精神和古希腊的民主科学思想交汇在一起,加速了文艺复兴的进程,也使得西方后来居上,把我们彻底甩在了身后。”
夏诺妍深感荒谬的摇摇头道:“照你的逻辑,明代废除宰相,大臣对皇帝行跪礼,比宋代更专制,但国力为何远胜宋代?清代撤掉内阁设立军机处,君主专制更为极端,但统治疆域是大明的两倍不止,这又如何解释?”
“明代土木之变,皇帝重臣被虏、京师被围,若非于谦力挽狂澜,大明几乎要重蹈靖康之耻的覆辙。这距离大明开国才八十年,而宋即使失去了至关重要的幽云十六州,开国一百六十年才遇到靖康之变,真正的一代不如一代。从宋到明、从明再到清,宋的子民成了亡国奴,明的子民不仅成了亡国奴还要剃发易服,一个剧本比一个剧本耻辱。到了清代,君主专制更为极端,思想控制的文字狱也盛极一时,但由于历史上前所未有的连续出现三位文韬武略的帝王,才开创了一番小农社会的太平盛世,却根本无法与同时期的工业文明相比,这也只是延缓了原定的剧本,并没有改变历史走向,代价是后来在列强坚船利炮下更不堪的百年国耻。”说到这邵凡停了停,不无悲哀道,“专制王朝的兴衰剧本,就是一次次刷新国耻记录的悲惨轮回,照这样发展下去,当今我们这个专制政府怕是只会把国家民族带入更悲惨更耻辱的时代。”
“真是可笑。”夏诺妍冷冷道,“睁开你的眼睛看看吧,现在的罗夏是世界第二大强国,发展日新月异、国力蒸蒸日上,在这不争的事实面前,你的逻辑真的很苍白。”
“洋务运动后的大清,国力军力也号称世界前列,但甲午一战便被打回原形,你能断定今天的所谓‘盛世’不是洋务运动的2.0版?在专制制度下,越是所谓的‘盛世’才越是可怕,越是‘盛世’越意味着后来更惨烈的崩塌。”
“真是一番灭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的公知嘴脸!”夏诺妍表情阴冷道,“你真的以为天下皆醉唯你独醒吗?”
“只是有些人不愿醒来罢了,因为很多事实早已路人皆知。”邵凡说道,“专制制度的一大特色就是透支发展,而最富本朝特色的当属极端的计划生育,强制人民只生一个孩子迈向富裕,这种政策无异于涸泽而渔,使整个民族如今未富先老面临前所未有的人口危机,以这种方式实现的发展图强,可以说发的是断子绝孙的展,图的是断子绝孙的强.
而在经济方面,由于一切对上级负责的权力结构,造成下级对上级的逢迎过犹不及,下级官员要升官不是向上级贿赂就是向上级邀政绩,在政绩这根指挥棒下,地方官员们为了追求好看的政绩纷纷以透支未来的方式去实现所谓的经济繁荣,但这种以透支发展换来的繁荣却早已埋下了衰亡的祸根。
就以我的家乡山北县来说,县财政年收入不过三四十亿,但老百姓都知道县里连年下来已经透支了几百个亿,也就是说这一任地方官以透支贷款的方式大力发展为自己赢得政绩之后,把山北治理得表面光鲜但欠下的债务仅是每年的利息拿全县减去工资后剩余的财政税收都堵不上,以至于不得不借新债去还旧债的利息,留给下任和这个地方未来十几年的注定是个烂摊子,而这种情况可以说是当今罗夏地方政府的普遍现象………举这个例子不是为了证明别的,只是为了说明地方官的胆子和浑水摸鱼的能力有多大,而当今的吏治比起古代信息不发达、权力更加一手遮天的吏治已经算是进步的了,那么古代的盛世之下呢?堪称一方土皇帝的地方官能有多大的胆子和手笔可想而知。
古时考核地方官政绩,一看人口,二看耕地增长与否。但人口和耕地的增长不仅是政绩,还意味着要向国家缴纳更多的钱粮。谈到盛世,史书上都会描述说当时的国都有多繁华,国库里的钱粮有多充足,以至于粮食发霉、钱绳发烂,但这些繁盛之相是否建立在地方官对上级争相超额完成指标的层层浮夸以及对平民的层层挤榨之上?我们不得而知。我们所知道的是,大多盛世都有一个好大喜功的皇帝,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免不了产生揠苗助长式的浮夸政绩之风,就像康乾盛世年间,中央让各州县大力垦荒,很多州县就玩起了浮夸的花样,譬如一个县垦荒了一百亩却向上谎报一百五十亩以显示政绩,但谎言是有代价的,到了来年,这个县新增的赋税便要按一百五十亩而不是一百亩计算,那凭空产生的这些赋税从哪里来?只有从老百姓身上挤榨透支而来。不管是虚报耕地还是虚报人口,这些还都只是地方官员的小伎俩,而历史上出现的‘杨宪治扬州’这种瞒天过海式的虚假浮夸才是大手笔……但这还不算极致,到了曾经的大跃进时‘亩产万斤’才臻极端,以至于出现了遍地饿殍的人间惨相。
照理说代价这么惨痛,我们也该醒悟了,可我们的历史书对此却轻描淡写为‘三年自然灾害’,掩盖这段并非天灾而是人祸的记忆。
于是我们带着这样被阉割的记忆走到了现在,依然在这条路上策马狂奔、勇往直前,妄图以这样的方式再创一个史无前例的盛世。没错,我们现在的确算是一个盛世,综合国力虽不是世界第一但稳居第二,可这种繁荣是建立在什么之上?建立在地方政府不断抬高地价去卖地去扶持地产经济而创造的GDP繁荣之上,建立在两代人的六个钱包被房地产掏空之上,建立在年轻人在房产兴国导致的严酷生存压力下都在疯狂甚至不惜透支下半生的健康去奋斗而政府养老金的缺口却越来越大之上,建立在地方债务不断刷新最高记录随时可能暴雷之上,建立在货币漫水式的超发对民间财富的变相掠夺之上,建立在只顾疯狂发展而不顾监管规范导致发展过程中的一系列问题积重难返之上,尤其对民生最重要的食品安全、医疗安全,政府对于监管和责任追究的漫不经心在‘毒奶粉’事件后相关责任官员仍高居庙堂之上甚至升任国家药品总监便可见一斑,殊不知它们所引发的各种问题已然摧毁了多少家庭最后的底线!
这就是我们这个所谓物质丰富的时代,毒奶粉,毒跑道、假疫苗,不仅物质丰富而且毒药丰富,为了这种所谓的物质丰富,透支的是亿万国民的健康甚至性命。但对某些人来说,这些问题只要不严重到产生多大的舆论或社会危机,都是不足为虑的,因为平民的食物上不了他们的特供餐桌,平民的医疗用品进不了他们的高干病房!
社会是如此,校园里也是如此。孩子们透支的是自己的学习读书、探索未知的兴趣,他们幼小的年纪却早已在高考这座战场耗尽了精气神,人生的学习探索本应该是条万米长跑,但他们早已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过了前面的小半程,剩下的大半程可想而知会有多萎靡,难怪许多大学生在校园里荒废度日。
甚至可以这样说,这种堪比嗑药的举国透支发展模式,就算创造出一番盛世的气象也不过只是昙花一现,等待它的只有迅速的枯萎凋谢、一片狼藉,等待我们的只会是历史周期律的又一次残酷轮回和收割。”
“可我们的社会确实在进步。难道这些年政府的功绩你视而不见吗!”
“从这种角度看这个社会的确是进步了,但从另一个角度看呢?比如北洋军政府时期,那时没有新闻和出版审查;可以发表异议、批评领袖;集会游行是家常便饭;没有因言获罪。鲁迅这样的民族魂就是那个时代孕育而出的,而现在如何?新闻和出版审查之严前所未有,在网上批评领袖、发表异议随时都可能被请去‘喝茶’,几乎没人敢集会游行,因言获罪被举报、被处分甚至被嫖娼被失踪的事例数不胜数,要是鲁迅生活在现在,黑名单上第一个抓起来的就是他……这是历史的大倒退,是专制统治下封建王朝的借尸还魂,也必将陷入封建王朝的兴亡周期,当这个红色王朝覆灭的时候,他的军事、科技、经济体量越强大,反而飞得越高摔得越惨。就好比出行的方向错了,交通工具越发达反而越离越远;练的武功是邪门武功,功力越深反而灭亡的日子越近。我们上一次犯了错误,代价是‘十年浩劫动乱’,现在如果继续倒退继续这样错下去,一旦这个红色王朝气数耗尽,伴随的很可能是生灵涂炭、血流成河的大动乱大浩劫。所以你所说的那些成绩再高大上、再引以为傲,也起不到在本质上促进社会进步的作用,也不及跳出历史的治乱循环和兴亡周期律一分重要,没有这个前提,今天再怎么繁华似锦、高楼遍地,到头来也只是画个圆回到一穷二白、一片狼藉,眼看它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它楼塌了,到头来还是要一砖一瓦重新打地基。整整几代人的生命和血泪被耗费于对民族命运毫无意义的一场梦一场空,只留下统治者的名字和他们自我吹嘘的‘丰功伟绩’、自我陶醉的‘千年大计’载入史册,而那些所谓的‘丰功伟绩’和‘千年大计’正是亿万像蝼蚁一样只能默默无声的民众……他们的血泪在史书上干涸留下的痕迹!”
“够了!”夏诺妍厉声道,“什么都不必再说了,邵凡,看你受他人的蛊惑变成这样,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难过!如今你敌视国家和政府,敌视我们的教育制度,可你难道忘了我就是一名人民教师,也是这种教育制度的一份子吗?那我们也等于成了敌人了,不再是朋友了,是吗?”
“不,诺妍,我……我……”
“为什么你不想想那些底层的孩子们,他们若是有其它改变命运的选择还会那么拼了命的读书吗?而你却要毁掉他们这条唯一的生路,为什么你的心这么狠!邵凡,我知道这不是原本的你,你是被那些别有居心的人蛊惑了。那些人,他们带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嘲笑毛坦的孩子们,嘲笑他们是学习的机器,嘲笑他们只会学习不会思考其它的东西,可这种逻辑难道不是‘何不食肉糜’!邵凡,别让那些人骗了你,他们是在利用你。回头吧邵凡……现在一切还来得及!”
邵凡本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夏诺妍的刚才神情令他忽然感到一丝异样,面前的夏诺妍真的很奇怪,根本不像平时的她,特别是眼中忽然的柔情又忽然的冰冷,令他感到那么反复而陌生,不,倒也有一丝别样的熟悉,但不是夏诺妍而像是某个他一时想不起来的人的眼神,想着想着,邵凡忽然头痛了起来……
夏诺妍见状微微锁起了眉头,“你怎么了邵凡?”
“没什么……”邵凡正低头揉着脑袋,一缕记忆的残片瞬间闪过脑海——夏诺妍不是被抓走了,怎么会出现在这?
想到这他随即恍然大悟——这是个梦,只是个梦!但现实中的自己在哪里?他努力回忆着,滂沱的大雨、空旷的操场、翻修的体育馆……这些记忆碎片仿佛从破碎的沙漏中不停涌出,直到让他想起了那个名字——绝梦!

 

 

 

第42章  双城(下)

仿佛被一阵电流击中,邵凡猛然抬起目光凝视着面前的夏诺妍,“不,你不是夏诺妍!”
夏诺妍神色一怔,还没来得及开口回应,邵凡便挣脱式的大吼着朝她奋力跃去,落在她跟前一拳将脚下的桥面砸了个粉碎……
桥面顿时开始坍塌,夏诺妍的身影如风沙消散不见,邵凡抢在桥面陷落之前连跑带跳的滚落到桥对面。
视线刚从地上抬起,邵凡竟发现周围的景象为之一变,映入眼帘的是座黄土坡上的小山村,零零落落的一片窑洞孤立于群山的环绕,而身后本已坍塌的那座桥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横跨于溪沟上的小木桥,桥边有棵粗壮的老槐树,树上的叶子随着阵阵微风簌簌而落,不远处零星的身影在田间日下躬身劳作……
环顾四下间,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女孩子垮着书包你追我赶的从村口跑了过来,男孩十一二岁的模样,兴奋的面颊红扑扑的,女孩看上去像男孩的姐姐,消瘦的身形穿着与小小年纪毫不相称的大人衣衫,两人一路嬉闹着,穿过木桥直向桥对面土坡下那间破窑洞而去。
一个裹着头巾、模样灰瘦的妇女闻声从屋里走了出来,看样子似乎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见孩子放学回家,她高兴的拢了拢耳边的头发,邵凡这才注意到,她的右手只有大拇指和食指两根手指……姐弟俩见到母亲,忙不迭从打着补丁的书包里掏出了各自的试卷,其中男孩试卷上那个醒目的100分在淡淡的夕辉下如金子般耀眼,姐姐的试卷虽然是99分,不过也由衷的替弟弟高兴。
母亲看到两人的试卷,脸上泛起淳朴的微笑,充满爱意的抚了抚两人的脑袋示意他们进屋吃饭,然而笑容褪后神色中却带着一丝莫名的忧愁。
邵凡眼前的场景忽然又一阵天旋地转,白天变成了黑夜,摇曳的烛光下,准备缀学定亲的姐姐抱着啜泣的男孩,不停擦去男孩脸上的泪水,他们一起哭着,哭他们这个贫穷的家,哭她作为一个女孩的命,姐姐给男孩说只有好好读书才能改变他们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
姐姐出嫁那天,他在后面追着接亲的队伍直到村口,眼睁睁的看着队伍渐行渐远……
临近高考,他回了一趟家,看到母亲床边的药和日渐消瘦的身形,实在不忍收下母亲为了让他补充营养而多给他的几十块钱,家里的鸡蛋只剩了十几个给他留着,其它都被父亲走了几十里山路进城卖掉了,只为了多攒些积蓄供他将来上大学……
当帝京大学的通知书送到村里那天,是他一生中,也是他们这个家最幸福喜悦的日子,县长亲自前来道喜,还带来了县里奖励的几万块钱,村长摆了喜宴为他庆贺,而他远嫁的姐姐也回来了,只是抱着孩子饱经风霜的样子看上去像个中年妇女,见到她,他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到了上学的时候,当他怀着雄心壮志来到罗夏的首都,帝京的繁华尽收眼底,盎然的校园充满了欢声笑语,但自己跟这里的一切却那么格格不入,他不知道什么是别人口中的哈利波特,不知道谁是乔布斯,不知道什么是佰度一下,一开始不知道怎么用马桶、关计算机、坐地铁,甚至根本不懂为什么自己脚上的黑布鞋和室友脚上的MJ有那么天壤之别……
面对这一切,他只是逃避似的把全部的精力寄托于学习,每天下了课不是在自习室埋头苦学、就是在图书馆博览群书,把自己隔绝于周围这个陌生而格格不入的世界。
收到村里的来信得知母亲生病,他请了假长途跋涉回家,看到病床上虚弱的母亲泪如雨下。听父亲说,母亲的病其实本是多年的老慢性病,经常按时吃药就能控制,但她总是不按量吃药,每次只吃一半的药,每月一瓶的药总是能吃上两个月,多年下来才熬成如今的大病。听到这他大声质问父亲,县里奖励的几万块钱呢,为什么不让母亲好好吃药。
父亲无奈的垂下了头,原来那几万块钱仅还家里的债就用了一半,剩下的母亲让给他攒着,就是这次住了院需要巨额医药费也舍不得花光,非要出院回家,还怎么也不让把消息告诉他怕影响他学习,若不是村里给他那封信,他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看到母亲的病容他心急如焚,看到床头的药瓶他揪心万分,伫立在村头夕阳西下的老槐树下,他竟一筹莫展的抱头痛哭一场。
思量一番,他来到县里找那位曾和他一面之缘的县领导申请救助,声泪俱下的得到了一万块钱的救济款,然而这一万块钱却要经过层层签字盖章,走完程序下来要一个月之久,而母亲治病却迫在眉睫。
于是他回到学校,找同学们和老师借钱,却发现借钱何其难,到头借来的钱依然远远不够……终于,走投无路的他动了卖肾的念头……可当他刚下手术台没几天虚弱不堪的回到家,看到的却是母亲已然冰冷的躯体……
精神上的打击让他日渐消沉,手术的后遗症也困扰着他的身体,正当他万念俱灰陷入自生自灭的颓然中时,一个女孩意外闯入了他的生活。
她叫秦绯月,是他的同班同学,一位家境优裕的本地女孩。当初他借钱就是她一人借了她一万,而且还是听说他母亲的事后主动借的,比其他任何同学的都多。
后来她过生日,在家里举办生日party邀请全班同学都参加,他也应邀去了,但在那种热闹的场合中听着别人的欢声笑语,他却只是坐在角落独守落寞。听着别人唱着无病呻吟的歌,他去趟卫生间后便一个人走出屋子,来到女孩家的院子里呆呆发愣。
安静中听到些动静,这才发现院子里不只有他,还有只白色的拉布拉多,只见它被栓在漂亮的犬舍旁,只顾狼吞虎咽的吃着一大块肉排,安逸慵懒的头抬也不抬。看到这个场景,他直接无声的哭了,哭得泪眼模糊、一塌糊涂,母亲曾经的音容笑貌从眼前浮现,她的饭桌上永远只是馒头咸菜萝卜青菜,过年时才舍得吃那么一回肉。
霎时间,“贫穷”这个字眼曾带给他所有压抑在心底的酸楚,终于挤破了那层坚硬纤毫的外壳,难以遏制的倾泻而出。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在这个世界上,穷人家的生活竟不胜富人家的宠物,吃的东西连富人家的狗粮都不如……母亲脸上的微笑,她的与世无争,她总是劳作不休的质朴身影,仿佛田间地头上的野草安之若素于自己的阳光、空气、雨水和那份微薄的知足,如今却化为悲哀、可怜和心酸像针扎一样不断刺激着他的泪腺……而这时秦绯月推开门也到了院子里,看到了正坐在那默默流泪的他……
后来他和秦绯月成了朋友,秦绯月的阳光善良将他阴霾弥漫的心空一点点照亮,他心中的两个世界才开始走向和解。
可他的身体越来越差,一天忽然晕倒在去教室的路上,等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秦绯月正神色困倦的守在他床边……
——————
邵凡正继续往下看,忽然周围的一切定格在那,紧接着像是脆弱的镜像分崩碎裂。当他又一次张开眼,发现自己已然回到体育馆里,面前的绝梦犹如搏斗中受伤的狮子般低头急促的喘着气,待他抬起视线,目光中冷冷透出一股凶残的气息。
“你都看到了什么?告诉我你都看到了什么!”绝梦声音异乎阴沉的大声质问。
“你又没做过什么亏心事,何必在乎被我看到了什么。”
“回答我的问题!”绝梦面色如铁,侵蚀对方的意识不成反倒把自己的记忆暴露给了对方,仿佛令他觉得奇耻大辱。
“你的家乡家人,还有你大学时代的零星片段,仅此罢了。”邵凡揉着微微发痛的脑袋说。
一种被羞辱的狂怒写在绝梦脸上,但邵凡只是觉得困惑,不明白从那时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令他蜕变为如今的这个绝梦。
“我看到的东西虽不多,但至少看明白了一件事——你的成就很大程度上是建立在你母亲和姐姐的牺牲之上,她们的命运就像你所处阶层的缩影,就像整个穷苦阶层在应试教育面前的缩影,牺牲多数人的命运去成全少数人的飞黄腾达。你母亲为了省钱让你在学校吃的好点,连治病的药都只舍得吃一半,你姐姐成绩本不比你差到哪里去,但为了你放弃念书早早嫁人,还有你父亲……”
“你有什么资格评价我的家人?又有什么资格来评价我的阶层!”绝梦粗暴的打断了他。
“我没有任何妄加评价的意思,因为这也是我的生活,我的外婆为了我,把家里什么好的有营养的都留给我,连给我买的橘子她都很少吃,只是让我别扔掉橘子皮留给她泡茶,可就算这样,我还是没能让她看到我考上大学……”说到伤心处,邵凡的神色透出些许黯然。
“那是因为你不够努力,才让你外婆抱憾终生,你根本不配拥有一个这样为你付出的外婆!”
“不够努力?这话除了老师家长,最常说出口的就是你们这些少数鱼跃龙门、出身名校的应试教育既得利益者。”邵凡语气平静中压抑着愤懑,“就算所有学生都废寝忘食豁出命去努力,最终考上名校的依然只是名额固定的少数,因为这根本就是一场负和博弈!该淘汰的多数还是要被残酷淘汰。你们拼命努力让自己成为不被淘汰的少数,并对这种努力的结果而成就满满,可在我眼里,你们就像是感恩节被赦免不至于沦为盘中餐的火鸡,觉得自己的命运之所以改变,是靠自己的努力得到了主人的拣选,你们为之自豪甚至自负的天赋、自律、意志、悟性、勤奋,也许在主人眼里就像火鸡身上多了几块斑点一样微不足道,主人才不会在乎这些,他们只在乎这只火鸡在赦免仪式上面对人声的嘈杂和聚光灯是否能安静的守规矩、配合他们的政治秀,换句话说就是能不能顺从听话,这才是主人最看重的你们身上的质量。因为听话,你们才在这种如同改造政治犯一样的教育模式中如鱼得水;因为听话,你们才成为被拣选的天之骄子;因为听话,你们才成为被赦免的那只火鸡;但你们的价值却远不及被吃掉的大多数火鸡、还有那场赦免仪式的政治秀更重要,鱼跃龙门的你们对于统治者的价值远远不及让大多数被淘汰掉的人觉得服输服气、自甘认命从而利于社会稳定来得有意义。说得不好听一点,被称为天之骄子的你们更多是被选定的听话家仆和象征性的政治维稳工具,你们的政治价值远远大于你们的才学、能力能够给这个社会带来的价值,被严格或者说‘阉割’筛选过的你们,就像那只被训练过面对聚光灯只会乖乖任人摆布的火鸡,听话顺从的基因早已深入骨髓的你们从来缺少质疑反抗权威的胆量和勇气,腹中的才学足以使统治者放心只会给他们的统治添砖加瓦而不会对社会的真正进步产生本质的影响,一个个成为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寄生依赖于这种苟且的体制。”
绝梦冷蔑回应道:“我们的努力被人说得这么不堪,却出自一个从没有在学业上努力过的人之口,自己没有努力过没有经历过又有什么资格去评说别人的辛苦拼搏,真是可笑又可悲,可笑的是你吃不到葡萄便说葡萄酸的心理,可悲的是你这种逻辑无论是在学习还是其它竞争领域都注定了你永远是个失败者!”
“你的自负和倨傲,你以竞争的胜利者自居的成就和自豪,真的全建立在自己的努力之上吗?你真的全凭努力竞争掉了其它对手吗?”邵凡摇了摇头,“听话顺从的人在这种教育制度中如鱼得水,但那些虽然叛逆却富有质疑精神的人,心怀自由而厌恶政治灌输的人,喜欢去探索创造不善于死记硬背的人……太多太多这样的对手,早已被教育机器帮你们从竞争道路上清除了,更确切的说,是课本中掺杂着那些虚伪欺骗、意识形态的饲料污染了知识原本的纯净芬芳,让他们对知识产生厌食、对书本产生厌恶;是劳改营式的洗脑教育方式摧残了他们强烈的个性,让他们对学习产生抵触;是这种把大人当做孩子管理的社会体制下、进而把孩子当做婴儿管理专门制造巨婴的教育制度压抑了他们不同寻常的成长天性,让多少本可以生长为参天大树的树苗挫败迷失;所有的这些因素加在一起,让他们被应试教育淘汰出局,为你们这些听话顺从的学生腾出一条康庄大道!
现在回想一下上学时的经历,除了学校里那种像监狱一样压抑的气氛,感触最深的就是历史、政治和语文课本中被掺入了多少粉饰和洗脑,还有那些被严格筛选过的政治正确的知识又有多么贫乏和无趣,甚至连外语课本中也不乏意识形态的歪曲诱导……这个世上有很多种恶,草菅人命的恶只是祸害当下,而对知识真相的歪曲亵渎却是遗祸子孙……看看那些成功实施了这种以粉饰谎言为基础的意识形态洗脑教育的前车之鉴——成功实行了军国主义教育的樱日国和纳粹主义教育的第三帝国——看看他们昔日的下场!那些被淘汰的人,那些没有与这种教育制度为伍的人,是的,他们是被淘汰了,在你嘲弄的眼里意味着无能和失败,但在我眼中,他们要是都变成像你们一样的人,才是这个国家真正的万劫不复和悲哀!”
“我丝毫没有嘲弄那些应试教育失败者的意思,也承认他们之中不乏优秀可惜的人才,但任何制度都有它的弊端,尤其是我们现在的优秀教育资源还很有限的现实下,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要保证公平就免不了牺牲一些东西,顾全多数牺牲少数也是迫不得已,毕竟保证教育公平才是第一位。”
“公平?”邵凡不禁一笑,“你觉得这种教育制度真能保证公平公正?别自欺欺人了,这种看似公平公正的教育制度从来都是腐败和特权的温床:在过去,手中稍有权势的人,如果孩子的成绩考大学无望就直接让孩子去当兵,当个几年兵回来就动用关系转业分配到体制内工作,等于直接把高考架空,窃取平民大学生辛苦考上大学才能分配到的体制内工作,这种现象直到现在仍然存在;现在,在高校招生环节中,寻租空间无处不在,可以利用高校预留指标进行‘点招’,可以利用‘调档’的自由裁量权‘提檔’录取,可以在招生结束后进行‘补录’,还可以在调剂、保送、定向招生等环节暗箱操作……这其中保送机制最为耳熟能详,公开的保送制度早些年由于社会的不满已基本废除,但隐性的保送仍然服务于权贵阶层,被称为‘递条子’或者‘关照录取’。每年京大、清化、复亘等名校都留出一批名额预备给朝廷达官贵人的衙内千金,各地的中小学名校也都给当地达官显贵的孩子留有名额,这都是公开的秘密了吧?要不是前政议院办公厅主任那位经常出入高级夜店的衙内开着豪车带着两个裸模出了车祸东窗事发,谁能知道他一直用着化名在京大上学?还有那位在京大一边读研一边玩弄女生甚至将她折磨自杀的牟姓男子,这种纨绔子弟是怎样混进京大的?他的父亲只是一个国有银行在省的分行行长,仅仅副厅级的官员就有如此大的能量,那些权势更大的人能为自己的孩子怎样打通应试教育铺路更是不敢想象……
那些人一方面以高考的公平正义性麻痹人们,一方面却在利用手中的特权钻教育制度的空子。平民学子辛苦努力不如别人动权花钱来的容易,这就是你口中所谓的公平吗!不仅如此,帝京的高考分数线跟全国相比有多低更是路人皆知!至于为什么,恐怕也是路人皆知。其它省份的孩子拼命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