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龟元年
这一年的十月 , 巴西彩龟男波万和男波兔成为我们家庭的新成员 . 那时候他们只有面值一美元的硬币那么大 , 红脸蛋 , 鼓眼睛 , 针尖一样的小爪子 , 青翠欲滴 , 我见犹怜 .
男波司瑞同学的到来却纯属意外 . 又过了几个月 , 我打算买一对送给邻居家十岁的小姑娘 . 可是等我在宠物店看到满缸的蠢蠢欲动的小嫩秧们 , 实在忍不住诱惑 , 就又借机送了自己一只 . 这批次的三只中有一只买来就有点病病歪歪 , 还没等送人就挂了 . 最后只送出了一只 . 而我借着送人的由头接进家门的男波司瑞则和他的两个哥哥们一直健康地在我家成长着 .
如何区分这三个龟宝宝一开始并不是一个容易的课题 . 因为他们长得太像了 , 大小也一样 . 故此我没有给他们起花哨的名字 . 等到他们的背壳脱过几次皮 , 能分出大小之后 , 便有了以上不土不洋的名字 . 其实不光是个头 , 到后来我常叫老公看他们的眼睛 . 不看老大的眼神就不知道什么叫老谋深算 , 不看老二的眼神就不知道什么叫玩世不恭 , 不看老三的眼神就不知道什么叫天真无邪 . 男波万走到哪儿都是一副老僧入定的架势 , 微偏着绿蛇一样的头颈 , 半眯着不大的鼓眼睛 , 嘴角下撇 , 完全可以给 << 我是黑社会 >> 配封面照片 . 男波兔基本上就是一街舞男孩 , 光头 , 小眼睛 , 神情冷漠而空洞 , 仿佛过早失去家庭温暖的不良少年 . 大家可能看出来了 : 我很有点偏心的意思 : 只有男波司瑞才是我的心头好 , 他的小脑门正中有一个椭圆形的红点 , 眼珠又黑又大 , 跟戴安娜一样爱从下往上看人 , 那楚楚可怜的无辜眼神彻底征服了我 .
每天早上三个宝吃过饭拉好巴巴之后 , 我都会用一把软毛的旧牙刷替他们清洁背壳和腹甲 . 男波兔是个缩头乌龟 , 不管你怎么折腾 , 我就是缩在壳里不出来 . 可是老奸巨猾的男波万被拎起来时通常会激烈地反抗 , 四爪乱蹬 , 张口就咬 . 我只能用两根手指小心地捏住他甲壳左右的两个中间点 , 肚皮朝上刷腹甲 , 再翻过来按住 , 刷背甲 . 这期间我往往要防备他的偷袭 : 在他发现左右乱咬占不到便宜后 , 便利用自己脖子长的特点 , 把脖子反拗上去够我的手 . 当然 , 总是不能够得逞罢了 .
而我的小心肝男波司瑞是最乖巧可爱的 . 他的第一反应也是缩手缩脚 , 但是当刷毛象春风一样柔软地滚过他的脊背时 , 他就会慢慢探出头来看看是不是春天到了 . 特别是给他肚皮朝上地刷腹甲时 , 他的小脑袋就会全部露出来 , 眨眨眼 , 吧哒吧哒嘴 , 很享受的样子 . 那时节我的心情一点也不亚于养猫的人手里捧了一只刚满月的小猫 .
水龟二年
男波兔同学这一年流年不利 , 我一度怀疑他是犯了太岁 . 先是被临时寄养在我家的做客猫猫当水球叼着满屋子跑 , 惊魂两分钟后总算毫发无损地被我抢回 . 后面那次比较凶险 : 靠近红脸蛋的部位突然长出了一个瘤子 . 就像大脑袋上又生出了一个小脑袋 . 我给他泡盐水 , 阿斯匹林水 , 焦急地等待了一个星期 , 结果瘤子越来越大了 . 不行 , 坐以待毙不是我的风格 . 我在网上搜索资料数天之后 , 最终给他确诊为中耳炎 . 这意味着需要实施外科手术将瘤子摘除 .
以下是手术的全过程 , 有晕血 , 饱腹等问题的看官们可以直接跳过这一段 .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 ( 这是因为我没有无影灯 ), 在准备了吉列刀片 , 医用酒精 , 小镊子 , 云南白药 , 以及很多棉棒之后 , 男波兔同学被我抓上了手术台 . 我首先让保姆阿姨帮我紧紧捏住他的壳 , 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松手 ; 我自己用棉棒捅他缩进壳内的鼻子 . 惹得他发怒一口咬住棉棒 ( 要的就是这个 , 宝贝 ), 我于是趁机把他倔强的头拉出来 , 用另一根棉棒从侧面抵住他的脖子 ( 这一下当不了缩头乌龟啦 ). 动弹不得的男波兔如果知道他此生接受的唯一一次手术是由一个既无兽医执照 , 又无护士培训证书的人操刀的话 , 估计会吓昏过去 ( 也许会像真正的不良少年一样破口大骂 , 大打出手 ). 不过当时他表现得很坚强 , 也一直很清醒 . 在我迅速地完成酒精消毒 , 刀片划开 , 镊子清创 , 填敷白药后 , 心有余悸的男波不良少年被隔离在一个干燥的大盆里 ; 带血的棉棒散落一地 ; 我则开始出现不由自主的腿软 , 轻微的恶心等疑似晕血的症状 .
晚上老公回来后 , 我绘声绘色地讲述了自己生平第一次成功的外科手术 . 后者听完 , 警惕地打量了我一眼 , 说 : “ 在乌龟身上试试就得了 , 不许打我的主意 !!”
水龟三年 ,
话说手术后男波兔被干养了一个月 , 其间只有吃东西在水里进行 . 两个月之后旧痂脱去 , 脸蛋上平滑得看不出任何痕迹 . 也就是从那时起男波兔胃口大开 , 结果到了现在他反而成了体型最大的一个 ! 天地良心 , 吃得那么多 , 能不大吗 ? 每次乌龟粮一投下去 , 就见他左冲右突 , 风卷残云 . 扫荡干净之后还扭着脖子东瞧西看地找 , 时而从水里抬起头来看看我 , 好像在问 :” 还有么 ? 还有么 ?” 然后又低下头去仔细地再找一遍 . 每到此时我都自责地想 : 好一定是开刀时碰到了神经 , 这孩子自那以后就再也没有饱的感觉了 . 除了龟粮 , 他还爱吃西瓜 . 吃起来咔咔有声 , 比我还快 .
仨孩子在我家过了三年富贵闲人的生活 , 已经从硬币大小的小可怜儿长成了巴掌大的成年龟 . 龟壳也从翠绿变成老绿 . 唯一不变的是老滑头男波万的计谋, 大食袋男波兔的胃口和手心里的宝男波司瑞的眼神 .
宝贝们 , 我愿意陪你们一起慢慢变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