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虎 (二) 三虎的到来 花老虎2011-03-09 08:0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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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三虎的到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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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初春我和室友黄莺刚搬到紧挨校园的一套公寓。
黄莺是个明眸皓齿伶俐可爱的广州女孩儿，由于命好，尽管学习不好，也不妨碍被她老爸先送到香港，再转道瑞士，最后落脚美国。受到了在欧洲结识的意大利血统的印度初恋男友的影响，黄莺开始奋发努力，酒店管理本科读得有滋有味。和那个安静颀长的男生走在一起，郎才女貌，郎貌女才，横竖反正这话怎么说都有理。
不幸的是，当她结识了一个有美国公民身份的菲律宾麻醉住院医时，开始了脚踩两只船的游戏。摇摇晃晃数顷，她蹬走了印籍意大利人的轻舟，跳上了美籍菲律宾人的快艇。但是后者刚打了个转儿就触礁了，把她栽进了水里。扑通了一阵，想起前者的温暖港湾，她幡然悔悟。可惜印度帅哥渐行渐远，再没回头。
以后的日子里每逢黄莺泪水涟涟，我都不遗余力地安慰一番。看到她破涕为笑，我还觉得自己挺会做思想工作。直至某日发生了一件事。
那天难得有点儿时间，我在客厅里浏览电视。偶然按到了国际频道，里面正在播放一对门不当，户不对的印度靓男俊女为真爱载歌载舞，海誓山盟。我被那流金溢彩， 富丽堂皇的气势感染了，忘了自己不过是身处蜗居的穷学生，跟着尖起嗓子依依呀呀，连扭带摆，还真体味出丝丝缕缕心旷神怡的异国风情来。
“ Stooooooop It ！”黄莺突然发了疯一般不知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奔到电视机前，啪地一声按掉了电源，转过身来怒气冲冲地冲我叫着：“我受不了这该死的音乐！我不要听到印度这个词！让他们统统都去死吧！”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能还沉浸在也撞上个既有钱又有情的好男人的幻觉里，半天才反应过来。第一次发现这个有张那么可爱的娃娃脸的漂亮女孩儿，居然会如此歇斯底里。行行行，不看了，这好说。我心里不愿意，可为息事宁人，还赶紧把电视罩盖到电视机上，以示我的决心。
“死印度人！让他们去死吧！死印度人！让他们见鬼吧！”黄莺继续喊叫着，接着一屁股把自己摔进沙发里，脸埋到两膝间，嚎啕大哭起来。过了半天，等她渐渐哭累 了，我想跟她说，是你无情在先，何必骂他无义呢。不过话出了口却是今后不管她在不在，我都杜绝一切听那种歌，跳那种舞，提那两个字的活动，以确保她的身心健康 。
几天后的一个早晨，黄莺突然问我如果她养只猫作伴，帮她忘掉那个该死的老印，我会不会反对。我平时就喜欢动物，自己也孤苦伶仃，更不想看她发疯，便马上举双手赞成。当晚，她就不知从哪儿打来一个电话，说就要带小猫回来了，不知选哪只，让我帮她拿主意。我吓了一跳，什么选哪只？这也太快了点儿吧？黄莺继续说，三只小猫都是 girl ，一个灰白花，一个黄白花，一个一条一条的像黑老虎。
什么这个花，那个花，太复杂了，我立刻表示就要小老虎吧。没过个把钟头，她就把一个小绒球一样的家伙带回了家。
与其说是猫，那小东西更像个长毛鼠，还不到我的一巴掌长，那么暖和的天它居然在瑟瑟发抖。不过这是一只漂亮无比的小梨花猫，看一眼它的小脸儿，我居然有怦然心动的感觉。在今后的近十年里，不知多少人跟我说过同样的话，普通人所见也可以略同啊。
原来黄莺实习时认识的一个男同事家的猫下了一窝小猫崽儿，刚满月，所以猫外公就到处张罗给他的小猫儿找好人家。有人告诉黄莺宠物可以疗伤，她就有点儿有病乱投医了。想要的人挺多，她本来条件不怎么好，但她把我一顿猛吹，说她室友多有爱心，多有经验，结果男同事居然第一个让她去家里挑。她对自己的战术很长时间都很得意，口头谢了我好几回。但我一直不以为然， Truth应该还是美女效应。不过猫既到手了，怎么到的就不重要了 - 我以前总以为自己很正直，才发现也有不择手段的天赋。
黄莺这辈子从没接近过任何猫猫狗狗，所以完全 had no idea what to expect 。她的第一个问题是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我 们”怎么办， well ， 无非是从伺候这家伙吃喝拉撒睡开始呗。于是我们俩就忙乎开了。我小时候养过一只叫小黑子的猫，对这种刁钻可爱的动物的习性还算了解。不过美国猫和美国人一样，和我们中国猫和中国人的饮食习惯有差别。我和黄莺很快达成一致 ，吃东西这事儿，我们人就算了，但这猫，一定入乡随俗 。倒不是我们西化了，图省事啊。你看美国人抱着一盘子没炒过的菜叶子浇上萨拉酱子嘁哩喀喳地就敢吃起来，而且还能吃完。要是加上几条子色香味俱无的鸡胸脯子，更算美味珍馐了。
去沃尔玛买回了幼猫专用食物，荤素搭配，五谷杂粮肉蛋奶俱全。另外卧室用品，如厕用品，洗浴用品，娱乐用品，装饰用品，出行用品，一应俱全。有些东西吧比如沐浴露我觉得没必要，有些东西吧比如小铃铛黄莺觉得太奢侈，不过我们都爱猫心切，尽管囊中羞涩，还是慷慨着并快乐着。好在沃尔玛的东西经济实惠，三虎的到来还不至于影响我们的生活质量。
咪咪咪咪，喵喵喵喵地胡乱叫了几天，一个重要的问题摆到议事日程上来了，就是我们需要给这个新的家庭成员起一个正式的名字。它虎头虎脑的样子，太像一只小老虎了，于是黄莺就老虎老虎地叫开了。
可是听着听着这回轮到我实在听不下去，只好泄露给她一个鲜有人知的秘密，即我的小名就叫老虎，我那个重男轻女的奶奶亲自起的。
长大后听我妈告诉我，我刚出生时，尽管已经有了一个哥哥，奶奶还是意犹未尽埋怨来的是个丫头，对我带搭不稀理的。直到有一天一个串门的老太太说她了，哎呀， 她奶奶呀，你看你这孙女儿长得多像你呀，在早说书的人跟这个叫二目圆睁，虎头虎脑，长大有出息啊。听人这么一说，我奶奶开始对我有笑摸样了，她长得特别刁，我还真就像她，我妈愁得偷偷掉过一次眼泪。
后来奶奶买回一顶支愣着两只老虎耳朵的丝绒帽儿，扣到我头上，欣喜地叫来她儿子，就是我爸，说，儿啊，你看这孩子，长得虎视眈眈的，多像小老虎啊！就叫老虎吧。北方人儿话音多，听起来实际是老虎儿，于是老虎长，老虎短地叫开了。
但按我妈的说法其实我长得跟虎根本不沾边 ， 眼睛大是因为瘦显得，脑袋圆是因为没头发盖着。退一步讲要是我是属虎的也说得过去，但事实上我生在猴年和马月之间，上一个虎年早已错过，下一个虎年还遥遥无期。算来算去勉强能巴结上老虎的，可能就是那点儿精气神儿吧。但不管怎么说跟一个姑娘家叫老虎，确实有点儿那个。
可小时候我不觉得啊，相反还自鸣得意，跟家里外头的孩子疯玩儿起来哇哇乱叫，吓唬别人说大老虎来了。偶尔奏过效，可惜好景不长，没几年我还有了衍生出来的名字， 比如纸老虎，假老虎，死老虎，母老虎，等等，不一而足，我最痛恨的是最后那一个。还有更可恨的是有时我哥哥或弟弟，还有一个大院的坏小子，会偷偷跟着我冷不丁从后面摸一把，捅一下，再撒丫子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喊，谁说老虎屁股摸不得！然后就是一阵哄堂大笑。
直到若干年后，我妈实在有些忍无可忍了，再加上我奶奶日渐衰弱，也霸道不起来了，于是老虎这个名字才在公开场合渐渐销声匿迹，取而代之的是大勇。还是老太太的逻辑，虎者，勇也。
啰嗦了一大堆，唯一的目的就是这猫怎么也不可叫老虎。知道是招呼它呢，可我毕竟在情感发展的关键期被这么唤了不少年，我做不到没反应啊我，所以 … …
故事没讲完，黄莺已经笑得趴到地上直不起腰了：“原来老虎在此，我有眼不识泰山，看在同类的份上，你饶我一命吧！不骗你，我跟老虎也有亲戚，我是属虎的，虚岁24 ，明年本命年。咱们一窝母老虎啊，哈哈哈哈， Oh my gosh ，我肚子疼哟，别说了，再说我要死了 … … ”
结果就按长幼有序的古训，继我大虎，黄莺二虎之后，小猫为三虎了。征求了一下朋友的意见，有人说照中国人的传统，这么排吧有串了辈儿的嫌疑。但又有人说依美 国人的习惯，这么排吧就类似 Tiger Sr. Tiger Jr. 一家亲挺好的。摇摆了几天之后，黄莺和我觉得还是入乡随俗好，于是三虎就正式出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