颤音2022-09-28 17:21:31

十 希望
进到 Galatoire's Restaurant , 艾韬才意识到饭店的 dress code 。  Mike 穿着半正式的西装上衣, 长裤, 艾韬却是休闲的夏装, 高尔夫球衫配休闲长裤。 Mike 看出了艾韬的担心。  
“不用担心 dress code 。” 
Mike 对着一位 waiter 说:
“ Tony, 见到你真高兴。 能麻烦您给我的朋友 Tao 一件西装吗? 他是我刚下飞机的客人, 没有准备。 谢谢!”
“当然, Dr. Gerber 。”  Tony 打量了一下艾韬就离开了。 
Tony 的年龄和仪表都让艾韬觉得他是一位老绅士, 而不是 waiter 。
Mike 转过头来对艾韬解释道:
“这家饭店有着城里最严格的 dress code , 男士上身必须是西服。 这也造就它的招牌服务, 为疏忽的男顾客提供西装上衣, 而且是合身的, 全靠 waiter 的惊人的目测能力。 ”
这时 Tony 已经回来, 递给艾韬一件西装。  
“请试一下, 先生。 谢谢。”
艾韬穿上, 难以置信的合身, 看来 Mike 所言不虚。 
“谢谢 Tony 。 ”
落座后, Mike 说:
“这家饭店的海鲜非常好。 你有什么忌口吗? ”
“没有, 谢谢!”
“那就好。 那我们就遵循这里的另一个传统, 不看菜单, 由 waiter 帮我们点餐。 ”
于是 Tony 为艾韬点了 Créole gumbo 作为开胃品, Pompano meunière amandine 作为主菜。 
当主菜被端来时, Mike 说:
“Pompano meunière amandine 是 Galatoire’s 的一道招牌菜, 也是 Jean 的最爱。”
艾韬尝了一下, 才发现鱼的形状和味道都像极了家乡的美味, 镜鱼。 
 
“真的棒极了, 谢谢 Tony!”
Tony 转身离去后, Mike 问艾韬:   
“你认识的 Jean 对宗教感兴趣吗?”
“不记得她有过。 不过那是二十多年前。”
“哦, Jean 在去世的前一年, 受洗, 成为了基督徒。 她礼拜的教堂Redeemer Presbyterian Church 就在 Audubon 公园边上。”
艾韬曾经常去教堂的, 在他二十岁的时侯。 在他对和宸曦的感情还存着希望的时侯。 那是一个离他的大学很近的, 百年历史的教堂。 他去周二晚上的青年查经班。 他没有懂那时的自己, 为何会去听那位年轻的牧师讲信徒该如何欢迎主进驻到自己的心。 也许教堂给了艾韬平和的心态和模糊的希望。 他还在给宸曦的信里描述了自己在教堂里的感觉, 而宸曦只是泛泛地答复 “嗯, 那是很美好的经历。” 
Mike 继续说: 
“我们都这样吧, 当在真实的世界里看不到希望的时候, 宗教是希望还在的地方。 这是现代医学的困境, 把生命分解成物理和化学去理解, 去修复, 没留下希望的空间。”
 
十一 钟摆
艾韬从 Galatoire's Restaurant 步行回到 Hotel Monteleone 。 虽然还是初夏, 新奥尔良的夜已是一个蒸笼。 踏进酒店大堂的一刹那, 艾韬感到全身的毛孔都猛然崩开, 贪婪地吮吸着清凉干爽的空气。
渴望安静, 艾韬径直回到房间。 可他又不能坐下来, 他不愿自己去接受, 去回想 Mike 讲的关于宸曦的一切。 走到窗前, 艾韬凝视着窗外的潮气在玻璃上凝成一串串泪珠, 流淌。 泪珠间, 艾韬隐约看到自己苍白的脸。       
艾韬无奈地又回到大堂。 Monteleone 每一件家具, 摆设, 装饰都诉说着南方曾经的辉煌和失落。 艾韬只是无目的地绕着大堂游走, 不愿也不敢停下来。 不知第几圈以后, 他停在了一个古董样的落地钟前, 因为他发现了钟的古怪。 那长长的钟摆是静止的, 可是指针们却在准确无误地走着时间。 好奇心让他走近端详, 那的确是一个古董, 在 Monteleone 倒也不足为奇。 
“What a gem,isn’t it!” 浑厚洪亮的南方腔。     
艾韬被惊了一下, 才发现前台的老人已站在自己身边。  
艾韬一脸的疑惑, 看着老人。 
老人似乎知道他的问题。
“It’s broken.  They can’t fix it.  So quartz runs it now.  It’s a shame!” 
艾韬挤出一丝微笑和谢意, 就又盯着静止的钟摆。 他想起了大学时读到的那首关于钟摆的诗。 那时他还读诗, 可那时他不懂古钟, 也感觉不到时间的流走。 
停摆的钟
我有一个古钟
长长的钟摆, 静止
不再与时间相通
可它有颗石英的心
跳动着光阴
不停息
追溯了一年又一年
我无法想起
钟摆停在了哪一天
是谁的手指
无心碰碎
钟摆永恒的机关
三十年后, 艾韬终于见到了这样的一个钟, 芯虽然已经被替换, 可时间依然流淌。 


十二 前尘
美国的南方有个州叫 Louisiana, 州里有座城叫 New Orleans, 城里有个公园叫 Audubon Park, 园里有颗老橡树叫 Etienne de Boré, 当地人都叫它生命树。 
你飞到 New Orleans , 直奔举世闻名的 French Quarter, 那个只耸立着 Spanish 风建筑的 French Quarter。 你入住在 Hotel Monteleone, 那个文人骚客宿醉说梦的天堂。 
走在 Burbon 街上。 湿暖的春风, 送来爵士乐百年不变的感伤, 还有饭馆食铺的百味陈香。 一别十年, 你还能从和谐混搭的百味中辨出 Crawfish Boil,Seafood Gumbo, Charbroiled Oysters。 
立在街角, 等待着有轨电车, Streetcar,  载你重回逝去的时光。 上个世纪五十年代 Tennessee Williams 曾入住过 Hotel Monteleone 。 或许他就在这一站等待着 A Streetcar of Desire , 载他去探访 Blanche DuBois 。     
你依窗而坐, 心随着车轮蹉跎。 St. Charles 街跑着世上仍然运行的最老的有轨电车线。 它也许是世上最慢的一条线, 有着最密集的车站。 每一站都带人去凭吊一段久远的历史。 听着车轮和铁轨的娓娓交谈, 讲着过往的云烟。 你望着窗外, 街旁苍老的橡树, 在微风中摇曳。 一棵棵, 驶入你的视野, 再褪出你的视野, 绵延轮回。     
告别了 Streetcar , 在 Audubon Park 入口 。 大门还是记忆中的样子。 门旁茂密旺盛的橡树和棕榈, 已褪尽你触闻过的枝叶, 可新生的枝叶也如故人。    
你无意流连园内的美景和生机, 径直走向它的西南角, 停在生命树前。 十年过去了, 生命树壮丽慈祥依旧。 它的近十米的躯干想来添了些岁月的划痕, 近二十米高的枝叶, 依然伸展开庇护着几十米的方圆。 经历了尽三百年的沧桑, 十年于它只是一个瞬间。 你感慨十年于你也只是一个瞬间该多好。 
你再一次读着生命树的介绍牌。 生命树在 The Live Oak Tree Registry 的官方名字是 Etienne de Boré , 得名于 New Orleans 的首任市长。 据考证生命树是在十七世纪的四十年代种下的, 而 Etienne de Boré 生于1741年, 两者出生年月的接近或是名字的由来。 而民间的传说则来得风情有趣。 据说当时的一个农场主栽下了这棵橡树, 作为礼物送给他新婚的妻子, 见证他们永恒的爱情。
坐下来, 在生命树半埋入地下一根长枝上。 那根树枝有半米粗, 十几米长, 即便如此粗壮也无法支撑生生不息的枝叶。 于是它的腰身渐弯,  终入泥土,交给土地那一枝的生命。 你喜欢坐在这里, 因为没有任何遮拦, 能看到几十米远的那栋老屋, 是那种南方特有的建筑风格,叫 shotgun 。 
你遥望着那栋老屋, 再一次, 也许最后一次。 夕阳下, 挂满生命树的 Spanish moss 随风婆娑。 在你的眼里, 在飘渺的莹光里, 远处的老屋也随心婆娑。 
你静静地等着暮色, 等着月夜, 等着老屋里的灯光。 不知过了多久, 老屋里的灯终于点亮。 远望着灯光, 你看清了老屋前的铸铁围栏, 围栏上的 fleur-de-lis (百合花) 图案和点点新添的锈斑。 你也看清了老屋墙上的 Victorian 花纹, 和花纹上风雨揉搓出来的斑驳。 屋里的灯光仍如往日一样温暖, 裹着, 呵护着她的身影。 
艾韬感觉到暖融融的, 不知何时身上已盖着一条毛毯。 一定是妻子。 航班延误, 到家已是午夜。 疲惫的艾韬不忍心吵醒妻子, 就在客厅的沙发上倒头睡下。 
艾韬惊讶自己做了这个诡异的梦。 New Orleans , 算上这一次, 他也只去过三次。 这一次只有一晚的停留, 艾韬不得不取舍。 他选择了宸曦曾经生活过的住处和礼拜的教堂, 而放弃了去她的墓地的想法。 昨天傍晚, 艾韬就坐在生命树陷入泥土的长枝上, 远望着宸曦住过的老屋, 直到夕阳西下, 才匆匆奔向机场, 登上返程的航班。 
读着妻子压在咖啡机下的欢迎回家的便签, 他想起了在候机厅的 Starbucks 听到的那首爵士风的歌。 磁性的男中音唱着离别, 唱着重逢。 
I have many a turntable, 
but only one syncs silently with my feel.
I have many a record of vinyl,
but only one sings softly her appeal.  
I have many a fantasy,
but only one I wish come real and true. 
I have many a fallacy,
but only one I wish to revoke and undo. 
When she left me on a rainy day
I said to my invisible DJ,
I don’t know what goes wrong,
why days become long.
 
Oh, when night plays my turntable,
I see her face shining again,
in the blue sound of vinyl, 
in the blue sound of drizzle.
Oh, when the past plays my turntable,
I hear my heart chiming again,
in the blue sound of vinyl,
in the blue sound of drizzle.

lovecat082022-09-28 18:26:58
欢迎旧故事
lovecat082022-09-28 18:53:15
新奥尔良是一个很有特色的美国都市,没去过呢!听说很热。。。。。
西东人82022-09-28 19:32:44
现在的城市是深色的
颤音2022-09-28 19:33:17
潮热,只要注意安全,新奥尔良挺好玩的
颤音2022-09-28 19:35:06
You mean a chocolate city?
西东人82022-09-28 19:35:35
People
颤音2022-09-28 19:37:33
嗯,chocolate city 是被判刑的前市长竞选时拉黑人选票的口号
浮云驰2022-09-28 20:58:19
往事惆怅,飘在空中了,古钟正可以做个背景
颤音2022-09-28 21:26:06
谢々
花似鹿葱2022-09-29 00:17:15
美国爵士乐诞生地,但是有法国的调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