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loaterAU2018-11-20 01:57:17

2007年冬天的时候我们买了第一套房,在新西兰奥克兰的北岸。妻子很喜欢它,因为我们终于有了一个安稳的居所。记得在我26岁时我们还在苏州的时候,晚上煲电话粥,我说自己在35岁之前的理想是买套三室一厅的房子,娶她为妻,有一个如她聪明美丽的女儿;而她的理想,居然仅仅是嫁给我。

其实那是一套老房子,比我们俩的年龄都大。1970年代,新西兰的经济蓬勃发展,在OECD发达国家中属前几名,是全世界人人向往的富裕国家。那个时代建造的房子,用料大方,做工讲究。30多年了,这房子架构主体没有任何问题,连红砖的外墙看起来都很新,无需打理。

只是内部装修老了,特别是,客厅中间有一个小炉子。比较新式的壁炉都内嵌入墙,烧柴或者烧天然气。但我们这个厚铸铁的壁炉是在客厅中间,单独出来的,只有一面靠墙,有个铁制的烟囱穿过屋顶,通向天空。看起来,它象后来加上去的。但它加热非常有效率。厚铸铁的炉体和烟囱完全暴露在客厅的空气中,当炉火烧起来,客厅就会迅速地就暖和起来。

妻子尤其喜欢炉子的平顶。我在烧炉子的时候,她总是趁机把一个不锈钢锅或者沙锅放到炉子顶上,里面炖起了粥或者骨头汤。你好像爱尔兰人啊,在壁炉里烤红薯。我笑她。是嘛,老骨头汤养人呀,把你养得壮壮的。妻子也笑着回应,飘忽的火光映着她的脸。我们刚刚在一起的时候,苏州东部新加坡人管理的工业园区正在蓬勃发展,世界大公司不断入驻,我们都在那里工作,甚至都考虑用公积金买房子了,谁能想到,过几年我们会离开,并定居在万里之外的新西兰?

房子后面是一块长满了各类树木的保留地,没有人家。我们主卧在二楼。拉开玻璃门,就是一个小阳台。站在阳台上望过去,满眼尽是森林的翠绿和随风吹来的阵阵凉意。妻子怕冷,每天总是央求着我去暖被窝。幸好奥克兰冬天不下雪,也没有苏州那细雨夹着雪花飘飞的湿冷。等她换好衣服钻进被窝,一进来就紧紧地贴住我,象只章鱼一样,推也推不开。我看书的时候,就任她钻在怀里,俯看她闭眼睡觉时长长的睫毛。它们可真长。当年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她俯在我身上,调皮地眨巴着眼睛,用睫毛呵我痒痒。

春天来临的时候,小鸟渐渐多起来。本来我定的收音机闹钟6:30开始播音,但常常是先被小鸟的叫声吵醒了。天一蒙蒙亮,这些小精灵就活跃起来,唧唧喳喳,非常兴奋,在附近的树梢上叫个不停。这么过了几天,我根本就不用定闹钟了,鸟儿们定会在天色将亮的时候把我唤醒。而妻子嗜睡,而且睡觉质量很高。经常是我都起床好久了,她还躺着,在鸟鸣中睡得愈发香甜。

不久,我们在阳台边上伸过来的一根树枝上,吊了一块小木板,在上面固定了一个小钢盆,想把剩饭剩菜、过期面包喂鸟。我们幻想着鸟儿们发现了这个免费食堂,会定时来吃饭,最好再来几只色彩斑斓漂亮的,该是多美。

哪里想到,鸟儿没来,果子狸倒是来了。这些昼伏夜出的动物,午夜以后会把钢盆里所有的食物吃得干干净净,还发出沙沙的叫声。刚开始我们不知道那声音是什么,只是奇怪为什么树下会有很多新鲜的动物粪便。直到一天凌晨三点多,我又被那声音吵醒,就推推妻子,抄起手电筒就出去看了。果然看到果子狸,一家三口正在树枝上聚餐,幽亮的六只眼睛发着光!它们看到我,有些奇怪,却没有丝毫躲闪、畏惧的意思。两分钟后妻子跟出来了,睁着睡意朦胧的眼睛,手上居然拿有一只拖把!又有一天,有一只居然从我们没有关好的阳台门偷偷钻进来了。刚开始我们老是发现桌子上的水果夜里被啃,不知道为什么。找来找去一个多星期,才在窗帘后面发现那只闯入的果子狸,正呼呼睡大觉呢。

天气热起来,知了就多了。它们就趴在我们主卧阳台边上的树枝上,一个小树枝上能趴十来只,起劲儿叫啊叫,非常吵人。我走过去一挥手,它们悠忽一下子就飞走了。但我进屋一会儿它们就回来了。奇怪的是,新西兰我找不到在中国见到的那种火柴盒大小的知了,却都是牙刷头那么大的小知了。或者,新西兰的南岛有大知了,而北岛的奥克兰,只有小的吧。

妻子很讨厌它们。我就教妻子捉知了,毕竟好玩些。用手直接捂住这个方法,她是断然不肯学习的。有次我捉了一只,掐了翅膀放在她手上。知了用细细的、尖锐带刺的爪子抓住她的皮肤爬动,她尖叫一声,猛一甩手,可怜的知了就掉到地上,扑腾着翅膀看起来很痛苦。我只好要她贡献一根长发,打个活结,用胶布固定在一根细木棍的尖端。我举着木棍,远远地、慢慢地把活结套从知了身后伸到它头前。知了的眼睛是复眼,看不清细细的头发,却能感受到。它用前面两个爪子一下一下把头发往身下面拨。眼看活结圈住了它了,我猛一拉,知了就被套住,只有干扑棱翅膀了。妻子很快学会,也喜欢上了这游戏,阳台边上的知了就不再讨厌了。每次她捉到一只,总兴奋得大叫,却不敢用手捂住,总要我做最后一步。

秋天终于来临了。风儿渐寒的时候,我对后面的小森林已经很熟悉了。它和我家后院,只相隔了一道半米高的铁网围栏,腿一迈,就到了政府的保留地。下班的时候,天色还早,我就带一把锯子,进入小森林,找那些已经死亡的小树或者树枝,锯下来,抗到后院,码起来。这活儿说起来轻松而已。那些油松的小树干,密度很高,好像铁打的一样硬实,手工锯子拉动半天,还不见下去多少。从下班后到晚饭前,我能抗回一根就不错了。我计算着寒冷的夜晚,需要多少柴火,所以从四月就开始动手了。妻子怕冷,她看见我抗回一根根木柴很是高兴,在厨房做饭越发起劲了。

她正在做番茄炒蛋,不加糖。她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做番茄炒蛋不加糖的苏州女人。

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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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uebell2018-11-20 04:41:29
我们家番茄炒蛋也不加糖
hutu456782018-11-20 13:41:06
“35岁之前买套三室一厅的房子,娶她为妻,有一个如她聪明美丽的女儿”,很多人年轻时都这样憧憬的吧。后来移民新西兰很不错。
师太明年三十八2018-11-20 20:43:09
好文好妻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