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眉深浅2009-05-22 11:27:55
 古镜幽谭 作者:兰樾

  楔 子(修改)

  黑镇。
  天色昏暗,太阳的余辉慢慢消散,一轮残月悄悄地爬上了深邃的黑夜。在黑镇郊外的一处废弃宅院中,满地的枯黄荒草在残月的映照中显得灰暗杂乱。墙上横七竖八地攀爬了一些枯死的藤蔓,阴暗晦涩的气息充斥着整个院落。
  一道黑色的人影忽然飘荡在这个鬼屋般的院落之中,仿佛入夜之后出现的一个鬼魅。
  宅院旁边忽然走来了几个结伴而来赶回家吃晚饭的村民。当这几个村民一见到那幢如巨兽般的宅院时,刚才还吵吵嚷嚷的声音顿时静若寒蝉,片刻没有了一丝声响。
  几个村民个个神色凝重,路过宅院时,头也不敢抬一下,屏住呼吸,急于离开这个黑暗得令人窒息的宅院。
  村民中落在最后的一个男孩,在经过大宅院时,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忍不住抬了抬头,朝宅院望了过去。
  黑暗得如地狱般的宅院中,忽然闪过一丝黑影,男孩惊恐万分地倒了下去,当脸部重重地倒在地上的时候,他那逐渐放大的瞳孔中映射出一抹血红……

  第一章 古 镜(修改)

  七月的夏天,气侯本该是朗朗晴空,阳光明媚的,而此时的黑镇天色却如其名,天色乌沉,淫雨不断。
  黑镇是西南边陲一个古老的小镇,南诏建立,明代最为繁盛,是当时著名的盐产地。由于地处偏远,黑镇上的建筑物几乎保留在明清时期的风格,整个小镇唯一繁华的,就只有一条稍微宽敞的青石板路。在青石板路的两旁,参差不齐地座落着一座座“一颗印”式四合院建筑。这些四合院大多是明朝所建,年代颇为久远,从斑驳的墙体还可以看出当时灰瓦白墙的江南庭院风格。
  一个美丽青春的身影在古老的城墙之间来回穿梭,宛若飞舞其间的一只美丽斑斓的蝴蝶,为古老凝重的黑镇划上了一道色彩绚烂的彩虹,也吸引了不少男士爱慕的眼光。
  洋溢着朝气的宁夏走在黑镇最古老的石板路上,惬意十足,仿佛没有察觉自己的出现给黑镇带来了一丝波动,也丝毫没有感觉到阴雨天气带来的不适。她是在不久前从报上看到这个几乎被人遗忘的古老小镇,顿时大感兴趣,一等到周末放假,就迫不及待地一人跳上火车,来到了黑镇。
  霏霏雨丝中的黑镇就像是一幅刚刚完成的水墨中国画卷,古老的城郭、精致的小楼、参天的古木,无一不透出一种难得的旧式情怀。整个黑镇色彩虽然黯淡,但却透出一股润泽,仿佛画家那笔墨仍未干透,画卷中还浓浓地渗出一股亦犹未尽的墨香。
  宁夏用了半天时间就把整个黑镇转了个遍,兴趣依然不减,顶着霏霏淫雨在黑镇上唯一的青石板路上一间间地逛着那些保持着古老风格的店铺。
  黑镇上大多数的店铺是九十年代后才陆续开起来的,店铺主人把四合院的一楼厅堂改成了对外经营的店铺,二楼和内院分成几户人家居住。在经济开放的时代,店铺主人摒弃了以往的古老行业,在店铺中摆设出时下流行的各种现代日用品、电器和五颜六色衣物、杂志,与雕花窗棂的古老店铺非常不和谐地共存着。让宁夏感兴趣的并不是这些流行货,而是夹杂在其间的少数仍然卖着古老货品的店铺。
  宁夏惊奇地发现,铜器、杂货铺、银器、皮货、布匹……那些远在大城市早已看不见的东西在此地依然处于不败之地。宁夏走在其间,宛若穿梭于古代与现代的奇幻时空内。
  青石板路的最顶端,整齐地依次排列着黑镇上的三个具有代表性的牌坊,是自明代以来为纪念三位贞节烈女,当朝皇帝所赐的贞节牌坊。宁夏一向对于这种古代扼杀人性自由的东西嗤之以鼻,因此脚步一转,从青石板路旁瓦房之间的一条碎石小巷走了进去。
  来到这条更为偏僻的小巷上,宁夏发现,此路只是镇上居民行走回家的捷径,路旁都是土基围墙灰瓦的普通民居,基本上不见刚才青石板路旁的较为严谨的四合院。宁夏忽然感觉到一种淡淡的古怪气息悄无声息地由小巷深处涌来,越往里走,这种感觉越强烈。
  小巷的尽头是一片荒芜的杂草地,再过去,就是一大片浓绿的树林,就像是一道墨绿色的厚重围墙,将尘世间的喧嚣阻隔在了这一方尽头。宁夏不由而来一阵颤傈,打了个喷嚏,身上愈发冷了,便转身返回。
  而就在宁夏欲折头返回的时候,适才还微微的细雨越下越大,泥泞的路面越来越难走。
  一间小小的四合院出现在宁夏的眼帘,那是一间极为不起眼的小院,已经灰黑发旧的墙体上露出斑驳的水渍,在那片荒草地中更显荒凉。但此刻唯一能够让宁夏避开这阵大雨的,只有这方院落前的小小屋檐。
  宁夏心虽犹豫,但越来越大的雨滴让她不得不朝那屋檐跑去。
  才到屋檐下,倾盆大雨轰然而至,宁夏有些懊恼只戴了一顶旅游帽。宁夏把淋湿了的旅游帽取下,用力甩了甩水珠,忽然间右手碰到一个柔软的物体,猛一回头,才发现身后站着一个人!
  宁夏看见身后的那个人,差点失声惊叫。她刚才向这里跑过来的时候,根本没有看见眼前的这个人,此人仿佛如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凭空冒了出来。
  待宁夏静下神来,才看出眼前站立的是个耄耋之人,具体有多大年纪,已经看不出来,头发已经全白,全身穿着一套黑色旧式长袍,右手杵着一柄泛着紫色光芒的檀木手杖。这个面部布满深深皱纹的老人正用一双冷冰冰的眼神定定地望着宁夏,眼睛中几乎看不见瞳孔的眼白像针一样刺入宁夏的身体内,令她猛地一震。
  宁夏在这个全身黝黑的老人注视之下,喉咙不觉咽了咽,全身忽然打了个冷颤,声音沙哑,结结巴巴地开口了:“老……老伯!”
  老人用那双阴沉冰冷的眼睛注视宁夏片刻之后,忽然开口了:“你要买什么?”
  宁夏怔了一怔,又看了看老人的身后,恍然,原来这里居然是间小小的古老店铺。
  这个小小的店铺与黑镇上青石路两旁的店铺没有什么多大的区别,只是身处在荒草地如此偏僻的地方,实在有些让人费解。当宁夏再次打量着店铺之中的物品时,她忽然感觉一阵寒气扑面而来。
  眼前的这个店铺也是一幢两层的“一颗印”,比起青石板路两旁的那些四合院来看,要更为古老,更为陈旧。本应是朱红的大门已经被油烟熏得黑得几乎认不出原色。雕刻着龙凤图案的窗棂上也厚厚地敷着一层油污,依稀可以看出原本镀金的底色。从高高的大门可以看出这幢楼房在多年前的辉煌。
  令宁夏惊诧的不是这幢楼的古色,而是店铺厅厅堂内摆放的货品!
  在面积不大的店铺内,摆放着色彩不一、数目众多的花圈和各式各样的冥衣和冥间使用的各种色彩不一的冥具,角落的一旁还有两具黝黑发亮的棺材!
  最让宁夏震撼的还不止这些令人喘不过气来的冥器,而是正前方的一个人像!
  整个房间内光线昏暗,只有厅堂后方的一道小门透出一些光亮。尽管那些冥器用具多数都是用五颜六色的彩纸做成的,但整个厅堂内依然充斥着一种带有死亡味道的黯然色调,令人心中一阵阵发怵。
  厅堂正中央的八仙案桌上,一个极为精致的青铜香炉中,三支檀香正散发出袅袅的青烟,透过后面小门的光线,形成了一种奇特怪异的景象。整个厅堂内散发出但腐朽霉味与檀香味混合而成,形成一道极为怪异的气味。
  所有房间的一切,在宁夏看来,似乎都是一种底色,而这些底色所衬托的,则是墙壁上那最令人注目的一幅画卷——
  一个体态修长,面部姣好的古装女子迎面站立于一幅画面纸张已经灰黄发霉的画像上!
  整个画轴已经呈现一种灰暗的色调,看上去年代颇为久远,但画中的这名女子,却让宁夏心中涌出一种难以形容的震撼!
  画中女子头上如云的发髻上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上身是一种缕金百鸟穿花大红洋缎上衣,大红的绸缎底色上用金线绣着五彩斑斓的花鸟图案;外罩一件红底纹锦银鼠毛滚边的背心;下身同样也是一条红色的百褶裙,裙上飞舞着许多金银双线绣着的蝴蝶;从腰间系着一条长长的洋红色宫绦,宫绦旁边,还垂着一只红色的小巧香囊,香囊上,同样也飞舞着一只极为精巧的蝴蝶。
  看她的打扮,像是一个待出嫁的女子,但画面中却少了她头上的红顶帕,而且虽然她的面容非常美丽,但是神情之中却带着一种极为忧郁和伤感的寒冷。
  由于年代久远,那原本大红的色彩变成了一种发暗的血红之色,而女子全身的肌肤也变成了一种暗黄,虽然体态、面部都属上乘,但色彩的阴郁却让人产生一种莫名的寒意。而让宁夏最为惊惧的,是那女子栩栩如生的忧郁神态和冰冷眼神,仿佛这女子就像是生存在画中一样,让人感到无比地真实。
  宁夏打心底佩服为这女子画像的画师,居然可以将此画中人,描绘得如此真实!
  宁夏从正面望过去,全身不寒而栗,画像中那个女子的眼睛正用一种冰冷的眼神定定地望着自己,似乎在下一刻就要从画中走出来一般。
  宁夏忽然被她左手腕间的一样东西吸引住了,那是露在长袖之外,紧贴手腕皮肤上的一个形状像蝴蝶的图案。那只蝴蝶整体的色彩是那种暗黄色,看上去就像是戴在手腕上的一只手镯,但质地却又像是画上去的,非常令人怪异但又十分美丽,和它的主人一样,让人感到没有一丝活气。
  望着这个美丽而冰冷的年轻女人和她手腕上那只古怪的蝴蝶,整个厅堂内时间仿佛停滞在了几百年前,宁夏顿时感到一阵莫名的冷气迎面而来,不仅仅是下雨带来的寒意,更多的是眼前这幅画像中的女子浑身散发出来的肃瑟冰冷之气。
  宁夏几乎不敢正眼观看画像中的那个女子,她又看了看旁边那个与冥器铺融为一体,全身几乎没有一丝活气的古怪老人,全身又打了个冷颤,忙挤出一丝微笑:“我……不买东西!”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古董要不要?”古怪老人又发出一声沙哑的声音。
  宁夏猛地停住脚步,她之所以喜欢逛这些老店,也正是因为对古物的爱好。
  宁夏转过身来,心中有些发怵,她觉得眼前这个古怪的老人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声音有些发抖:“什……么古董?”
  老人脸上的皱纹动了动,看不出是笑还是哭,表情极为难看。他从旁边摆放冥衣的柜子里慢慢地掏出一个方形的布包来,放在了案台之上。
  不知为什么,宁夏一见到这个布包,一种奇怪的感觉油然而生,顿时好奇心超过了最初的恐惧心,慢慢朝布包走去。
  布包是西南地区常见的蓝色扎染土布,颜色已经变得灰白,看样子也是年代颇为久远。布包被氤氲而起的青烟笼罩着,一股诡异的氛围四面散开。
  当宁夏慢慢朝案桌靠近的时候,她总觉得头顶上方那画像之中的女子一直在盯着自己。
  她咽咽口水,低头尽量不去看头皮上方那画像中女子的眼神,慢慢伸手打开了布包上的那个结。灰蓝色的土布散开来,里面出现的是一个长方形,体积与辞海字典相近的紫褐色木盒。木盒的厚度与它的宽度类似,四面雕刻是一幅王母寿筵图,众神仙都捧着不同的宝贝进献给高高在上的王母,除了流云、古树、各种神兽之外,通体还奇特地雕刻着一种古老通透的花纹,手工非常精致。
  “这个是什么?”宁夏低头观察着眼前这个类似檀木盒上面雕刻精致的花纹,她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纹饰,也没见过这样类似的东西。
  “这是奁!”古怪老人开口了。
  “奁?”宁夏恍然,实物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她从书籍中了解过这种东西,这是古代女子用来装化妆品的盒子。一想到这里,宁夏不自觉抬头望了望画像中的那个女子,那女子的眼睛也正静静地居高临下俯视着宁夏。
  “这个东西,就是她的!”古怪老人似乎看穿了宁夏的心思。
  “是……吗!”宁夏有些结结巴巴的,背部传来一阵阵寒意,本来是要尽快离开此地的,但眼前这个紫檀木方奁却深深把她吸引住,手指不自觉地朝方奁伸去,一种古怪而又熟悉的感觉忽然如触电一般由方奁从宁夏的指尖窜入,通过骨髓,直达大脑皮层。
  宁夏在恍惚间忽然看到了一只图案古朴的蝴蝶扑面而来,当她试图伸手去抓它的时候,一切又都消失了。
  宁夏愣了一愣,双手打开了奁盖,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经惊诧不已的脸庞。宁夏回过神来,才发现那张看似熟悉的脸居然是自己的,方奁中居然出现了一面古铜镜!
  镜面不是那种普通的圆形或椭圆形,而是一种近似圆形的葵花形状,总共有八个花瓣,花瓣的边缘形成了一道凸起,上面细细地雕刻着一些S形的条纹。宁夏被这面铜镜惊住了,她伸手触摸着镜面上出现的铜斑,一种奇异又古怪的感觉顿时升起。她把铜镜转过来,后面的丰富装饰更是令人瞠目结舌。在葵花形的镜背上,散布着用金、银片镌刻的花鸟、彩蝶、和飞天等精制的图案。袒胸长裙轻盈飘逸的飞天,在花鸟彩蝶的衬托之下,临空飞舞。画面上银光闪闪的飞天、与金色熠熠的花鸟交相辉映,富丽堂皇。
  古铜镜的背部有两根轴连接着方奁,当奁盖打开的时候,镜面会立起来,镜面的下方就是放置化妆品和首饰的几个方格。
  当宁夏的手指触碰到那黄绿色葵花铜镜面的时候,她忽然感受到了的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那就是—这面古镜在召唤她!

  第二章 怪 梦(修改)

  宁夏回到家后,一直在打量着眼前这个让她感觉古怪的方奁。那种强烈的感觉在她回到市区之后又渐渐减弱了,她此刻甚至怀疑那老人故弄玄虚,让她心甘情愿地买下这个越看越像假货的古董。
  宁夏是银行的一个普通职员,独自居住在父母留下的一套三居室内。自父母在一次空难中去世之后,宁夏拒绝了哥哥在上海的邀请,独自一人留在了这个城市之中。
  宁夏一直盯着这个方奁,直到夜色降临,窗外的路灯幽幽地地从窗帘的缝隙中穿入,给昏暗的房间带来一种奇妙又古怪的亮色。
  宁夏没有开灯,关上奁盖,把它放在了卧室内的梳妆台上,随手打开了床头的电脑。
  她在网上找到她一个博客,把得到方奁的奇异经历写了上去。不一会,一些熟悉的网友开始发表意见,大多都是插科打诨的。宁夏笑笑,又随便浏览了几个网页,再看时间,已经十二点半了,她打了个哈欠,准备睡觉。
  宁夏关上电脑,躺下,右手一伸,准备关灯。平时她一般睡前只开一盏床头灯,便于随手关灯,随时入睡。
  可是,就在宁夏关灯的那一霎那,正对她床面的梳妆台传来了“咔嚓”一声响!
  宁夏一惊,旋即打开床头灯。
  当眼光扫到传来声响的梳妆台时,她浑身的血液就像是凝固了,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皮!
  宁夏明明记得刚才把方奁中的镜面放了下去,并小心地关上了奁盖,但此时,那紫褐色的方奁上,黄绿色的葵花镜面正对着宁夏泛着诡异的光芒!
  宁夏大脑忽然恍惚了片刻,但立刻镇定下来,她迅速地冲到梳妆台前,把葵花镜放回方奁中,盖上盒盖,拿到了外面客厅的茶几上,又快速关上卧室房门,再次关上灯,蒙头躺下。
  等宁夏把自己捂在被子里几乎憋不过气来的时候,她发现全身已经被汗水湿透,连枕头都几乎湿了大半。
  父母的三居室位于市郊的一处较偏僻的凌云路,沿路是几家科研单位及住所,周围则是大片大片的农田,所以一入夜,凌云路几乎就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宁夏居住的三居室是她父母单位的宿舍楼,地处一个环境非常幽静的院落之中,平时白天就已经很安静,到了夜晚,更是悄无声息,唯一能够听见的,只有院子里风吹树叶沙沙的声音。
  此刻,宁夏多希望自己身处一个闹市之中,能够听见人声鼎沸的声响。但是,已经午夜的院落中,就连风也居然停止了,没有了以往树叶沙沙的声响,周围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可以听见。
  宁夏一动也不敢动,但长时间的憋气使她不得不把头从被子里露了出来。
  整个房间依然静悄悄的,宁夏终于没有听见那令人惊惧的声音,在数到两千五百三十一只羊的时候,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宁夏感觉到有股冷风向自己袭来,她恍惚中偏头看了看冷风吹来的方向,猛然发现,卧室的门正大大地朝自己开着。
  宁夏像装了弹簧般直直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屏住呼吸,全身只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寒意,虽然是夏季,但整个房间像是坠入了冰窟。她僵坐在床上大约十几分钟之后,渐渐缓过劲来,战战兢兢地打开床头灯,下床慢慢朝客厅走去。
  宁夏走到门口,一望茶几,惊惧得几乎要昏厥!
  客厅的茶几上,方奁中的那面诡异葵花铜镜又端端正正地立了起来!那泛着黄绿色光芒的葵花镜就像一只有生命诡异的眼睛,正幽幽地望着宁夏。
  宁夏双腿忽然之间没有了知觉,只定定地僵在了原地,丝毫不能动弹,全身冷汗如流水般,睡衣全部湿透,手臂上的寒毛已经根根竖起,鼻中呼出的气体在空气里形成了一道道白雾。
  就在宁夏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她忽然从正对着自己的镜面中看到了一道一晃而过的人影。虽然整个房间里视线非常昏暗,宁夏也清楚地感觉到那道血红色的身影从镜面映射到她那逐渐扩大了的瞳孔之中,她的底线终于崩溃,身体一软,倒在了地上……
  “嘀嘀嘀……”一阵电子钟的声音把睡熟中的宁夏叫醒。她迷迷糊糊醒来后,发现自己正好好地躺在床上,一抬头,正对面梳妆台上的方奁也安静地合着奁盖按昨晚她入睡前的位置摆放着。
  卧室的房门也是关着的,宁夏感到一阵头痛,昨晚见到的情形莫非是梦境?
  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了进来,正照射在梳妆台上的方奁上,原本色泽暗沉的方奁泛起一道微红的光芒来。
  宁夏看了看电子钟,已经七点半了,再不洗脸上班就来不及了。她没有时间思索昨晚发生的怪异之事,匆忙梳洗之后,骑着一辆电动车,朝银行奔去。
  当天下午下班之后,宁夏约了两个大学时的密友回家。她心中对昨晚发生地事情还心有余悸,约陈瑛和苏云的时候,她隐瞒了方奁的事情。
  “宁夏现在可好了,可以有自己的一个私人空间了!”一头短发,脸蛋圆圆的陈瑛坐在沙发上嚼着薯片羡慕地说。
  “你还不是可以自己买一套房子出来住,干嘛和父母住在一起?”戴着一幅眼镜,肤色白皙,秀丽清瘦的苏云说道。她是一个房产经济,早在两年前就为自己贷款买了一套两居室,独自一人居住。
  陈瑛翻了翻眼睛:“你不懂!我和父母住在一起是为了延续亲情,谁像你啊!”
  “是啊!是啊!延续亲情,到现在连双袜子都不会洗,以后可怎么嫁人?”苏云揶揄笑到。
  陈瑛笑笑,继续吃着薯片:“那又怎样,以后大不了就不嫁人了呗!”
  “哼!你这话要是被你妈听见了,怕是又要拿扫帚轰你……”苏云的话忽然猛地停住了,眼神怔怔地望向前方,脸上浮现出一股怪异的表情。
  “怎么了?”陈瑛不解,顺着苏云的眼光望去,宁夏捧着一个古怪的东西正站在卧式房门前。
  “哇!好精致啊!”陈瑛首先跳了起来,表情大为惊奇。
  苏云看着方奁,神情变得极为古怪和诧异,望着宁夏:“你……你……这东西……哪儿来的……咳咳……”忽然猛烈地咳嗽起来。
  “你怎么了?病了?”陈瑛忙递给她一杯水。
  苏云的表情像是见到了鬼魅般,脸上的肌肉几乎开始抽搐,眼神定定地死盯着宁夏手中的方奁。
  宁夏诧异苏云的反应,有些不安:“苏……云,你……见过……这个东西?”
  “啊~~那个!不是……是以前在某个地方……见过……好像是什么古董店里……”苏云脸上强行挤出的笑容让宁夏心底涌出一阵疑惑。
  “咦!挺漂亮的嘛!”正想说什么,却被一旁毫不知情的陈瑛打断,宁夏看看神色古怪的苏云,也就停止了追问。
  宁夏把方奁放在茶几上,打开了里面的葵花古铜镜。当葵花镜那绚烂的镜面立起来的时候,陈瑛和苏云一时几乎已经停止了呼吸,呆呆地看着这梦幻似的镜子。
  宁夏把二人唤醒,然后对二人述说起得到这个方奁的经过,但她没有提及昨晚发生的诡异事。
  陈瑛听完,第一个反应便是:“你会不会上当了,两千多块呢!”
  苏云则没有说话,只极为古怪地看着宁夏,眼神中闪过一道奇怪的目光。宁夏用一种询问的眼光望向她时,她却避开了眼神。
  “怎么了?你们!”陈瑛似乎也感觉出了氛围有些怪异。
  宁夏笑了笑:“没有啊!”
  “这个……真的是你……买下来的?”苏云望向宁夏,似乎对她的说词有些不相信。
  宁夏的脸色变得有些尴尬。
  “怎么?这个你都不相信?宁夏没必要骗我们吧!”陈瑛在一旁打圆场了。
  苏云忽然抬起眼神望向那方奁道:“到底你……看到了什么?”
  宁夏心中一跳,她怎么知道?
  “什么看到什么?你说什么呢?”陈瑛望着二人脸色,忽然觉得有点怪异,“你们……不会想说,这个……这个里面……”说着说着,陈瑛的脸色都变了。
  宁夏低下头,没有说话。
  “哎!你们两个,不要吓我!”陈瑛看着两人的表情,急忙朝后靠去。
  苏云又看了看让她浑身不自在的葵花古铜镜,忽然伸手“啪”地一声把铜镜关上,说道:“你到底怎么了?”
  宁夏抬头看了看眼神犀利的苏云,低声道:“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情很难让你们相信!”
  陈瑛惊叫:“不要讲鬼故事啊!”
  宁夏顿了顿,抑制住情绪,缓缓地把昨晚的事情说了出来。等她说完,苏云和陈瑛对望了一下,好半天没有说话,似乎她们二人都觉得宁夏所说让人匪夷所思。
  陈瑛几乎要哭了起来,双手环抱这一只抱枕:“是不是真的?我被你吓死了!”说着用眼神瞟了瞟茶几上的方奁,又急忙将视线转移,她现在连再次看那面铜镜的勇气都没有了。
  苏云思忖片刻,眼睛再度盯着宁夏:“你……确定昨晚不是你的幻觉?”
  宁夏被苏云看着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摇摇头:“我不敢确定,但那种感觉太真实了!我确实在这面镜子里看见了画像上的那个女人!”
  苏云吸一口气,准备伸手打开方奁。
  陈瑛在一旁叫了起来:“不要吧!”
  苏云瞪了她一眼,继续把方奁打开了,把葵花铜镜从盒底抬了上来。
  黄绿色葵花铜镜在客厅的灯光下幽幽地闪烁着莫名诡异的光芒,一股冷风忽然从窗口吹了进来,房间里不知怎的,忽然间温度骤降。
  “咦!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陈瑛越看越觉得眼前这面铜镜恐怖,她忽然联想到了《聊斋》里的各种东西。
  苏云拨弄了几下方奁,什么也没有看出来,说道:“是不是要午夜的时候才可以见到啊?”
  “你说什么?午夜?太恐怖了!”陈瑛尖叫一声,不可思议地看着面无任何表情的苏云。
  “我倒想看看你所说的那个人影!”苏云冷冷一笑。宁夏怔怔地看着苏云,疑惑不解。
  “不要吧!我……我妈会担心,我……我先回去了!”陈瑛跳了起来,准备离开。
  “现在可没有车了,这里可是郊区噢!咳!咳!……”苏云冷冷地说了一句,最近她的咳嗽越来越频繁了。
  宁夏的住宅是离市区大约有半小时车程的近郊,除了宿舍所在的这个单位外,周围全是农田,最晚的公交车也在八点半就没有了。
  陈瑛看了看已经九点地时钟,懊恼地坐下:“宁夏啊!你知道我的胆子小嘛,为什么要我陪你,苏云陪你不就行了!”
  “对不起啊!我……”宁夏有些抱歉。
  苏云冷冷道:“你这样还算什么朋友?”
  陈瑛嘟起一张嘴,不再说话。
  “我们就这样等着?”宁夏看了看葵花铜镜,问苏云。
  “没错!”苏云双臂相交,冷眼望着茶几上那面闪烁着幽冷光芒的铜镜。
  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内,三人心不在焉地玩玩纸牌,看看电视,直到客厅里的时钟敲了十二下清脆的声响。
  “十二点了?”陈瑛尖尖的嗓门响起,声音有些发抖。
  宁夏望向那面葵花古铜镜,那股奇怪的感觉又四处蔓延,心中开始发怵。
  苏云低头仔细看了看铜镜,忽然吩咐宁夏:“把灯关了!”
  “什么?”陈瑛的声音都已经变调,她知道苏云的个性,马上紧紧地抱着一个靠枕,大气也不敢出贴着苏云。
  宁夏慢慢走到墙角,那种奇怪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回头看了看一脸执着的苏云和满脸恐惧的陈瑛,伸出手,朝墙壁上的开关按了下去。
  整个房间陷入一片黑暗,宁夏转身准备朝沙发走去。她一转身,眼光直击茶几上的方奁,镜面不知何时被苏云转了个方向,正正地面对着宁夏此刻站立的方向。
  沙发上的苏云和陈瑛静静地坐着,透过窗外隐约的光线,形成了两个形状奇怪的黑影。
  宁夏正欲说话,忽然感觉就像昨晚一样,全身像被灌了铅一般,丝毫不能动弹,连唇舌都不能移动分毫。
  一股寒气从茶几上的方奁四周漫延开来,从宁夏全身的毛孔中渗入,直到她的心底最深处。宁夏呼吸紧迫起来,一股股白色气体从鼻息间清晰地冒出,全身的冰凉的冷汗湿透了身上的衬衣。
  在黑暗中发出幽幽暗黄光芒的镜面中,一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宁夏的视线之中,尽管光线昏暗无比,但宁夏仍是清晰辨认出那道人影身上血红色的裙裾。
  宁夏此次没有昏厥,只定定地看着正前方的镜面,脑子里不断地“轰轰”作响。
  镜面中那女子渐渐地清晰起来,宁夏此刻的感觉,就像是在看曾经轰动一时的恐怖电影,那部电影的最后,便是一个从电视机里爬出来的亡魂索命的情形。
  一脸惨白的女子慢慢靠近镜面,她的相貌与黑镇老店中的画像一模一样,脸上也同样出现那忧郁的神态和冰冷的眼神。宁夏几乎要惊厥了,汗水如雨下,汗毛一根根竖起,心脏接近停滞,浑身被那股浓浓的恐怖感笼罩着。
  女子定定地望着镜面外的宁夏,忽然抬起手臂,朝镜面伸了过来,手腕间那只黄色的蝴蝶就像是鬼魅般忽然飞舞起来。宁夏浑身一震,猛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整个镜面忽然一片黑暗,景象全然消失。
  房间里忽然大亮,苏云猛力摇晃着仍然尖叫着的宁夏,大声阻止道:“怎么了?怎么了?快醒醒!”
  宁夏回过神来,大力地喘气,一旁开灯的陈瑛忙跑过来,抱怨道:“我就说嘛,不要关灯!吓死人了!”
  苏云忙扶宁夏坐下:“你怎么了?怎么才把灯关了,你就开始大叫?”
  宁夏已经说不出话来,嘴唇不断地哆嗦着,指向茶几上那面铜镜,但她立刻发现,镜面是朝沙发苏云的方向立着的,而非刚才对着她站立关灯的左则!
  苏云顿了顿,面带犹豫地说:“你是不是……停止吃药了?”
  宁夏看了看苏云,明白她的意思。五年前宁夏在父母去世之后,曾一度患上了严重的忧郁症,在市立精神病院住过一段时间。
  宁夏的眼中划过一丝哀伤,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已经没事了,医生都说我恢复正常了!”
  苏云看着宁夏的样子,有些歉意,柔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会不会是精神压力太大了?”
  宁夏不好再说什么,她看出来,苏云和陈瑛并没有看见她刚才看见的那一幕,说出来反而让她俩害怕担心。
  当天夜里,宁夏再也没有看见镜中女子的影像,三人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一夜。到第二天一早,三人各自去上班,也不见有什么动静。
  苏云和陈瑛陪着宁夏又住了几天,宁夏倒也没有见到那个古怪的身影了,直到周五的早晨,宁夏提出第二天再去一趟黑镇。
  陈瑛立刻脸色变了,忙说:“我……这几天都住在你这里,我妈都有意见了,我还是算了吧!”
  宁夏无语,看了看一直眉头微皱的苏云,苏云点点头:“我先回公司一趟,如果没有什么要事,明早你等我的电话,我陪你去!”
  宁夏感激地笑笑。
  第二天,宁夏一直在电话旁等待苏云的电话,但一直到下午三点,苏云还是没来电话。宁夏沉不住气了,打了苏云的手机,关机,又打到苏云家中,也无人接听,最后,宁夏找到苏云公司的电话,拨了过去,结果让她非常吃惊,苏云已经一个星期没有上班了,也没有请假,公司里的人还在找她!苏云是个工作非常严谨的人,居然一周没有上班,实在有些费解。
  算了算时间,苏云在一周前宁夏一人到达黑镇的时候就已经无故旷工了,想到这一点,宁夏又强烈感到那种莫名奇怪的感觉从茶几上的那个方奁中漫延出来。不假思索,宁夏即刻赶到车站,买了张车票,直奔黑镇。

  第三章 死 亡(修改)

  到达黑镇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黑镇上依然是飞着丝丝细雨,天色渐渐昏暗。
  当宁夏直接跑向那间令人毛骨悚然的冥器店时,眼前出现的一幕更是让她匪夷所思,惊惧莫名——
  原本冥器店的位置此刻居然是一间废弃了的破屋子,外形在时间的过滤之下变的破烂不堪,原来朱红的大门此刻只剩下一扇,还摇摇欲坠,感觉一触即塌。整个四合院布满了蜘蛛网,厚厚的灰尘积了一地,包括厅堂内正对着大门的那个古老案桌,所有的摆设,包括那些花圈和冥衣,都还在原来的位置之上,只是——所有的物品上面都堆积了厚厚的一层黑灰!
  而唯一与宁夏最初所见不同的是,案桌上方那幅红衣女子的画像不见了!
  此刻的情形就像是已经过了几百年,宁夏那种从脚底窜起的寒意夹杂着房子里扑面而来浓浓的霉味几乎要让她晕倒,她再度体验到了那种彻头彻尾毛骨耸然的感觉。
  宁夏站在门口大约十分钟之后,缓过劲来,伸手摸了摸背包中的方奁,那明显可触的方奁的四个硬角告诉她,一周前的那一幕并不是幻觉!
  “你在找什么?”旁边忽然出现了一个声音。
  宁夏回头一看,大惊:“苏云!”
  此刻的苏云眼中充满了血丝,神情恍惚呆滞,眼镜也不知去向,双臂抱胸,浑身在不停的打着冷颤,嘴唇不住地发抖,眼睛死盯着已经荒废了的冥器店。
  “咳咳咳……”伴随着猛烈的咳嗽声,苏云脸上惊诧的表情使宁夏感到万分奇怪。
  “你……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宁夏对苏云的忽然到来感到极度诧异,“还有,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苏云没有回答她,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苏云那恐怖的声音在冥器店四周传开来,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恐惧像块大石,直压向宁夏的心底。
  晚上已经没有回市区的火车了,宁夏和苏云只有住在镇上唯一的小旅店中。晚饭也只有在路边的一个小食摊上解决了。小食摊卖的是一些面条、米粉类的小吃,旁边还有一个烧烤摊。
  宁夏和苏云沉默地吃着碗里的食物,仿佛如同嚼蜡般不是滋味。一路回来,苏云一直不愿意回答宁夏的任何问题,她的眼神中充满了一种让宁夏极为不安的情绪。
  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忽然传来,那是旁边的一个烧烤摊上几个当地人在聊天。
  “你们知不知道,张方那个小子,昨天夜里死了!”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表情神秘地对旁边一个秃头男人说道。
  “哦!是吗?这么快!”秃头男人有些惊诧。
  “哼!还说那不是鬼屋,张方就是在那里见到了不干净的东西!”胖胖的男人又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他不是摔了一跤才病倒的吗?”
  “你们不知道!张方那天跟着他老爹他们做完农活回来,就跌倒在了鬼屋的旁边!据说,他看到了一个女人!”
  “是吗?”旁边的秃头男人发出一阵惊叫。
  “老陈!不要胡说八道的!镇长要是知道了,有你好看!”说话的是烧烤摊的老板,显然他有些忌惮宁夏和苏云两个外地人在此。
  “怕个球!他自己都不敢大白天去那个鬼屋!哼!”胖男人有些不屑。
  “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秃头男人似乎大有兴趣。
  “张方的老爹他们在好半天才发现张方没有跟着回来,忙跑回去找,就发现张方口吐白沫地倒在了鬼屋的门前,没有知觉了!”
  “张方原本不就有羊癫风吗?”
  “可不是!所以,他老爹把他背回去后,就一直听见张方不停地说起,血!血!”胖男人见宁夏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来,得意洋洋地故作恐怖地叫道。
  秃头男人忙追问:“那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不就是在鬼屋里见到不干净的东西了呗!”胖男人一口喝干了桌前杯中的白酒,付了饭钱,起身和秃头男人摇摇晃晃地走了。
  “哼!两个醉鬼!”烧烤摊老板边收拾边嘀咕。
  宁夏听了他们的对话,只感到有些古怪离奇,又不便去问那个老板,便回头看了看苏云。
  苏云已经吃完了碗中的食物,眼神呆呆地穿过宁夏地肩膀,望向她身后。
  “苏云!苏云!”宁夏叫了叫她,似乎没有反应。宁夏转过头,沿着苏云的目光,穿过黑镇上一片黑压压的砖瓦房顶,一座黑黑的建筑物像一只蛰伏的怪兽匍匐在远处山头上。
  “那是什么地方?”宁夏顿感好奇。
  “那就是刚才那两个醉鬼所说的鬼屋!”苏云的声音犹如鬼魅般飘了过来。
  “是吗?”宁夏站起身来,仔细看了看,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那幢建筑物对她有种强烈的吸引力,就像是一个深深的黑洞,吸引着她所有的注意力。
  “我们……我们去看看吧!”宁夏的口中吐出一句话。
  “走吧!我困了!”苏云似乎没有听见宁夏的提议,幽幽地说了一句。
  宁夏有些讪讪的,付了饭钱与苏云一起离开了。
  小旅店三楼的小房间内摆设简陋,灯光昏暗,散发出一股潮湿的霉味,这与西南地区的干燥气候明显不同。
  宁夏有些局促不安,一路上苏云都在沉默。
  苏云的样子让宁夏极为疑惑,她没有像以往那样化着精致的妆,原本就白皙的脸颊此刻更是接近一种惨白,头发也不像平时那样一丝不乱,而是胡乱地在脑后扎了一个发髻,身上随便穿了一件印有红色图案的T恤、一条牛仔裤,什么随身物品也没有,整个人与她往日那种商界女精英的形象大相庭径。她的神态也和昨日大不一样,眼神不再是往日那充满自信和智慧,而带有一种很深的忧伤。
  “你……刚才在那家店门口,为什么要那样?”宁夏健苏云稍稍安定了一些,小心翼翼地问。
  苏云没有说话,眼睛茫然地望着正对着床头的那面已经被水渍染黄的斑驳墙壁,“咳咳咳……”又是一阵咳嗽。
  “苏云!苏云!”宁夏看到她的样子,有些害怕,忙轻轻地拍拍她的肩膀。
  苏云的头忽然转了过来,双眼直直地望着宁夏,宁夏忽然被她眼中的一种古怪迷离的眼神镇住了。
  “我想,我一定是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上天来惩罚我了!”苏云的眼神中闪烁出一丝晶莹的光芒。
  “什么事情?你怎么了?”
  “小夏!我做了一件错事!”
  “人人都会做错事情啊!你不需那么自责的!”
  “不!你不知道!我……”苏云忽然望了望宁夏,忽然摇头,不再说下去,眼神中闪烁不定。
  宁夏忽然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股莫名的恐惧在缓缓漫延,这让她感到非常不舒服。她拍了拍苏云的肩膀:“你还是早点休息吧!”
  苏云忽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小夏!你的那个……咳咳……方奁,真的是在冥器铺里向一个老人买下的?”
  宁夏点点头,忽然疑窦丛生:“是啊!我还想问你,你是什么时候去过那个地方的?”
  “前些天!”苏云眼中忽然又闪现出一股迷离的神态,恍惚片刻,猛地摇摇头,咬住嘴唇:“不说了!不说了!咳咳咳……”宁夏忙递给她一瓶矿泉水。
  “你公司说你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去上班了?”宁夏看了看眼前这个与平日大相径庭的苏云,小心地问了一句。
  苏云脸上掠过一丝无奈的笑容:“嗯!”
  宁夏忽然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是不是你那个男朋友让你生气了?”
  她和陈英都知道苏云有个神秘的男朋友,感情时好时坏,只是她和陈英从未见过那个男人,一直缠着苏云要求见面,但据苏云说,她男朋友不擅于交际,而且在外地的时间比较多,所以陈英和宁夏也就作罢了。
  苏云却出乎意料地浑身猛地一颤,尖叫起来:“不要提那个混蛋!”
  不出所料,苏云的这番状态源自于她那段难缠的感情。
  宁夏不再说话,两人沉默下来,房间里顿时一阵尴尬。
  忽然苏云站起身来,冷冷道:“我先去洗个澡!”忽而又转身:“你有没有衣服,借我一件!”
  宁夏看了看空无一物的苏云,忙从包里掏出一件蓝色的T恤和一条牛仔裙,递给苏云。背包被宁夏翻弄一番,那个紫褐色的方奁露了出来。
  苏云接过衣服,眼神不自觉地飘向那个方奁,露出一股怪异莫名的神情。宁夏浑身打了个冷颤,心中忽然产生了一个不祥的预感。
  苏云洗过澡之后,穿着宁夏的衣服就上床入睡了,把宁夏一人丢在了一旁。
  宁夏心里叹一口气,进卫生间洗漱去了。她一进卫生间,便看见了被苏云胡乱丢弃在地上的体恤和牛仔裤,卫生间的灯光是那种异常昏暗的暗黄色。不知怎么,宁夏觉得被丢弃在满是水渍地板上的那件T恤上的红色图案,看上去就象是一团四处溅开的血液,空气中混合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血腥味。
  宁夏皱眉,捡起体恤和牛仔裤,才发现牛仔裤上居然沾着一些血渍。宁夏恍然,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来自苏云的非常时期,难怪脾气也稍微有些古怪。
  等宁夏洗漱完之后,苏云已经睡着了,发出阵阵均匀的呼吸声,但不时还夹杂着咳嗽声。宁夏收拾了一下,把方奁安全地放入背包内,躺下睡觉。
  房间里静悄悄地,窗外的细雨已停,一轮明月的出现将乌云渐渐消散。清辉朗朗,整个黑镇变得清新无比。从窗口露出一丝月光,斜照在宁夏的床头。宁夏从窗口正好可以望见悬挂在高空的皎洁明月,心情顿时好了许多,无心睡眠,坐了起来,欣赏起这黑镇上难得的好景致来。
  整个黑镇,被一层柔和的光影笼罩着,恬静安详,与白日黯淡的黑镇比起来,完全是另一番景象。忽然,宁夏的眼光扫到不远处山头上的那座建筑,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古怪的感觉。
  一丝微弱的亮点忽然闪烁在那座建筑之中,但立刻却又消失不见。
  宁夏心脏“咯噔”一下,激烈地跳动起来,那究竟是甚么?难道真是刚才那两个男人口中说的鬼火?
  建筑物在黑暗中沉寂了一会儿,忽然,那丝亮点又出现在宁夏的眼帘中,继而闪烁了几次之后,便消失在黑暗之中。前后不过几分钟时间。
  宁夏觉得心脏几乎要跳出胸口,传说是真的?那间古老的屋子里,真的有不干净的东西?
  那丝可疑的光亮终于没有再继续纠缠宁夏,宁夏胡思乱想一番之后,进入了梦境……
  一片恍惚间,灰瓦白墙,庭园小楼,回廊水榭,一派幽美的江南园林风格,数不清的厢房在回廊的连接下散落在假山、水塘和花圃之间。
  这是何方?宁夏诧异身处的地方,瞠目结舌地四处张望。
  但是,似乎这个宅院中出了宁夏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而且四周弥漫着一道白色的雾霭,宁夏顿时觉得整个宅院就像是缺少了人气,尽管环境幽美,但却显得死气沉沉。
  从长廊处,忽然走来一群人,确切地说,是一群身着明代服饰,神情僵硬的女眷。宁夏吃惊地看着这群脸上毫无表情的女眷簇拥着一个浑身大红裙裾,头顶一块红帕的女子进入到了左边的一间厢房内。
  宁夏的血液在见到那女子的那一刻时顿时凝固,因为——她的装扮,与她在画像上及镜片中看到的那名女子的装扮一模一样!
  过了一会儿,厢房内的女眷纷纷退了出来,只留下那个红衣女子端坐在床榻之上,头上依然顶着一块红色的帕巾。
  宁夏从窗口望着那个看不见面部的女子,喉咙中一阵干涩,浑身已经不能动弹。
  房间内的那个女子一动不动,宛如一具雕像,宁夏忽然又涌现出那种莫名的古怪感觉,口鼻中随着呼吸又冒出阵阵白色气体。
  红衣女子终于起身了,慢慢朝案桌走去,宁夏清晰又惊惧地看到了案桌上摆着的,正是她从黑镇上买回来的那个方奁!
  红衣女子慢慢揭下红色帕巾,动作轻盈缓慢,但在宁夏看来,却是说不出的诡异莫名。
  宁夏所处的位置恰好只可以看见那女子的后脑,依然看不见女子的脸部,既惊又惧,但却什么也做不了。
  那女子似乎在端详自己在镜中的容貌,久久没有任何动作。宁夏有些心急,忽然,她心头一跳,一阵寒气极为明显地从她身体后面传来。
  宁夏本能感觉到她身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逼近,豆大的冷汗从额头上滑下,浑身的毛孔猛地急剧收缩,从脊椎延续至头皮的冷使她全身像是坠入冰窟,巨大的恐惧感包裹了全身。
  慢慢地,宁夏感觉到身后一物已悄然来到了她身旁,并停止不动,紧贴着宁夏的右则,一股奇异的淡淡香味从宁夏右侧飘了过来。
  宁夏大口地喘着粗气,她的脖子已经僵硬不能动弹,她慢慢转动眼珠,从眼角处用余光向右边这一物望去。
  窜入眼帘的是一片耀眼的雪白,那是丝织品所带来的特有光芒。
  一双耀眼的大红绣鞋突兀地出现在那片雪白柔软的裙裾下。大红绣鞋之上,极精致地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随着宁夏余光的慢慢上移,一袭长长的浓黑的头发披在雪白裙裾之上,而再往上,依然是浓黑的头发。宁夏看不见这个头发主人的面容,但能感觉出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凛冽的冰冷之气。
  “哼!”一声令宁夏忽然一震的声音从“她”头部传来,宁夏奋力转动颈部,但依然看不见“她”的面部。
  忽然一阵冷风吹来,“她”身上的长发被吹起,几根发丝拂在了宁夏的脸上,那种比冰还让人透骨的寒气让宁夏几乎瘫痪。
  忽然,前面厢房内那红衣女子忽然起身,猛地转过身来,望向宁夏和“她”的方向。宁夏几乎昏厥,此女子正是宁夏在画中见到的那个诡异女子。但此刻红衣女子却没有画像中那幅冰冷的神情,而是以一种极度惊诧的眼神望向宁夏身旁的那个“她”,眼神不但愤怒,还带有一丝恐惧。
  宁夏看着红衣女子恐惧转向绝望的神态,不由大为诧异,旁边的这个白衣女人又是谁?
  正想到这里,宁夏忽然感觉到旁边那个“她”的惨白手臂慢慢抬了起来,并朝宁夏靠了过来。宁夏大骇,看见红衣女子惊恐万分的眼神,顿时全身一软,失去了知觉……
  一只惨白的手臂正朝宁夏伸过来,宁夏猛地大力一推,大叫道:“不要过来!”
  “宁夏!你做噩梦了?”苏云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宁夏喘着粗气,浑身湿透地坐了起来,房间仍然是黑镇上那个小小的旅店房间,窗外的月光仍是静静地挥洒着光芒,把房间照得清晰无比。床旁边坐着神情安然的苏云,不知为何,此时的苏云看上去美丽无比,脸上闪烁着往日那动人的自信光芒。
  “宁夏!我快要死了!”还未等宁夏镇定下来,苏云眼神忽然一暗,从嘴里吐出一句让她惊骇不已的话来。
  “你胡说什么呢?”宁夏有些生气,才从噩梦中惊醒,又被苏云的话吓了一跳,她站起身来,走到桌旁,拿起一瓶矿泉水喝了起来。
  才喝了几口,宁夏的眼神扫过桌角,忽然一口水猛烈地呛了出来,简陋的桌上,紫褐色方奁中的葵花古铜镜,正悄然地正对着宁夏,泛着不可思议的诡异光芒。
  “你怎么把这个打开了?”宁夏那古怪的感觉忽然又来了,背对着苏云不满地说道,苏云静静地,没有说话。她忙走过去,伸手把方奁的镜面放了下去。
  就当宁夏把镜面放下的那一瞬间,一道蓝色的身影忽然从镜面中一晃而过,紧接着,从旅馆房间的窗外,传来一声闷闷的重物坠地的声响。
  宁夏忙转身对苏云道:“什么声音?”但她却没有看见苏云的身影,整个房间内除了宁夏一人,只有房间窗口上,两扇旧式窗户在“吱呀”摇晃着。
  宁夏忽然手脚冰冷,心脏跳到喉咙,她冲到窗前往下一看,顿时天旋地转起来。窗户正下方,明亮的月光照耀下,那身蓝色衣裙的苏云四肢大张地面朝地下躺着,地上正慢慢地漫延开来一滩浓浓的暗红色液体。
  “啊……”宁夏几近崩溃地大叫起来。
  一周后,苏云的父母从外地赶来,肝肠寸断地捧着苏云的骨灰,步履蹒跚地上了回家的汽车。
  当望着白发苍苍的二老消失在路上的身影,宁夏和陈瑛忍不住抱在了一起痛哭起来。
  苏云的父母委托宁夏和陈瑛办理苏云在“宁馨园”的房产。由于房款尚未结清,宁夏和陈瑛又委托一家中介帮忙出售苏云的那套二居室。
  宁夏和陈瑛要尽快把苏云房子里的东西收拾好,能够变卖的尽量变卖。所以,当天傍晚,宁夏下班之后,和陈瑛一同来到“宁馨园”苏云的二居室内,开始清点收拾东西。
  天色已经进入夜色之中,宁夏叹了口气,伸手打开了房间内的灯,顿时房间内大亮。米色的灯光下,一个温馨的客厅顿时呈现在眼前。望着苏云房间所有一切有条不紊的布置,二人的心情都不可思议地感到一种沮丧和悲凉,前几日还活生生的一条生命,此刻已经灰飞烟灭地变成了一盒骨灰。
  苏云客厅中沙发的墙上,挂着苏云生前的一张二十五吋大小的照片。照片是在苏云所在房产公司在进行一次化妆晚会时所拍摄的。苏云全身一套古典的宋代女子的装样,据她之前所说,她选择的是李清照的这个角色,正恰如其分地表现出了苏云那独立顽强的性格。
  宁夏望着苏云那身古装打扮,浑身一颤,苏云的这身装扮和忧郁的眼神,居然与那个让她近日来惊惧莫名的红衣女子有着一种诡异地神似。
  宁夏随意浏览了客厅、卧室及书房内苏云摆放的为数众多的相框,其中从苏云很小时候的黑白照片及上个月最近的和宁夏、陈瑛在度假山庄的照片,忽然叫了起来:“对了!我想起一件事!”
  陈瑛被吓了一跳:“什么事?”
  宁夏皱着眉头指着整个房间:“你看这些照片!”
  陈瑛看了看,摇了摇头,有些不解。
  “这里所有的照片,从苏云的父母到我们同学、老师,以及她工作地所有的同事,几乎都在这些相框里摆放着。她这么喜欢摆放这些照片,但是有些奇怪……”宁夏摇了摇头。
  “什么奇怪的?”
  宁夏顺手拿起客厅窗台上放置的一个淡黄色相框说:“你看!这里的照片少了一个人!”
  陈瑛皱眉,还是不懂宁夏的意思:“我不明白!什么人?”
  “苏云的男朋友!”宁夏又寻找着苏云的各种照片,说道,“我在这些照片里没有发现苏云和任何一个男人的亲密照片!”
  陈瑛也看了看四周的相框,果然,如宁夏所说,所有的照片里,大部分是苏云的独照,其余的就是三个以上的合照,没有一张照片是苏云和哪个男人单独的照片。
  “是啊!还真是奇怪!”
  “而且,自从苏云出事之后,我们都没有注意到的是,苏云口中的那个神秘男友也没有出现过!”宁夏隐约觉得这里面有些古怪。
  “是有些奇怪,苏云虽然经常提起她那个男友,但是却从来不让我们见他,难道真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恐龙吗?”陈瑛嘟哝着。
  宁夏想了一会儿,摇摇头说道:“算了吧!我们还是清点苏云的遗物吧!”
  顿时,二人又陷入了哀伤的沉默之中,动手清点收拾起苏云的遗物来。
  苏云是在半年前才搬进这里来的,购置的家具并不多,她本也是个简洁之人,衣服穿着极为简单,所以除开大件的家具和电器之外,并没有多少东西。大约两个小时之后,宁夏和陈瑛基本上都清点收拾完了。
  宁夏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已经快十点了,对陈瑛说道:“走吧!我们明天早点过来!”陈瑛点点头。
  二人锁好大门,从“宁馨园”慢慢地走了出去,准备去搭乘末班车。天色乌沉沉的,月亮躲进了密布的乌云中,四周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窒息感。
  “等等!”快走到车站的时候,宁夏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在路旁停住了脚步。
  陈瑛冷不防,诧异道:“又怎么了?”
  “怎么房间里不见苏云随身携带的挎包和手机?”宁夏不解地望向陈瑛。
  陈瑛有些奇怪看着宁夏:“你在黑镇没见她带着吗?”
  “我在黑镇见到她的时候,她身上除了那身衣服之外,什么也没有?”
  陈瑛不语,显然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正在此时,末班车远远地开了过来。
  陈瑛忙快步向车站走去:“别多想了,车来了!”等到她赶到末班车上刷卡的时候,才发现宁夏并没有紧追上来,而是掉头往“宁馨园”走去了。
  “宁夏!宁夏!”陈瑛在车中大声叫唤着,但宁夏的身影很快消失了。
  宁夏再次进到了苏云的居室内,细细地四处找寻起来。果然,面积不大的几间房间内,并没有看见苏云常用的那个咖啡色挎包和她那个红色的手机。
  整个客厅静悄悄地,一种莫名的哀伤漫延开来。宁夏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有些沮丧和疲惫。
  忽然,宁夏耳边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她神经猛地一绷,侧耳听了一下,但四周静静的,宁夏疑心自己神经有些紧张了,站起身来,准备关灯离开。
  当宁夏正准备打开大门时,刚才那个细微的蜂鸣声又传了过来。
  宁夏不禁诧异,仔细听了一会儿,那声音仍然继续着,似乎是从卧室里传出来的。
  “嗡嗡嗡……”细微的蜂鸣声仍然不断地发出,宁夏打开了苏云的卧室,蜂鸣声明显增大了。
  宁夏打开顶灯,卧室里被苏云生前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地,卧室中央的床,床边的床头柜和窗边一张小圆桌及小靠椅一目了然地呈现在宁夏眼前。
  床上整洁地铺着雪白色的被套,床头柜上除了一盏台灯之外,什么也没有;小圆桌上有个精致的玻璃花瓶,本来里面还有一束已经枯萎了的香水百合,但刚才宁夏收拾的时候,就扔垃圾桶里了,现在只有那花瓶和两个摆放着苏云独照的相框;靠椅的靠背上,苏云的一件奶油色的丝绸睡衣折叠整齐地搭在上面。
  蜂鸣声仍在继续,但宁夏从这件简单的卧室之中并没有发现声音的来源。她打开了床左侧墙壁上的衣柜。
  衣柜里为数不多的衣服按照季节分开挂着,大多数的款式是那种简洁的黑白两色的职业套装。几件毛衣折叠着,齐齐地放在衣柜的下方,衣柜中的方格内,几件精致的内衣被叠成方块,有条不紊地放置其中。
  宁夏在衣柜中也没有发现那奇怪蜂鸣声的来源,她有些奇怪,关上衣柜,再次细细地倾听着那古怪声音的来源。
  忽然,在响了大约两分钟之后,蜂鸣声忽然停止了,卧室里顿时安静下来,一股渐渐扩大的寒意侵入了宁夏的肌肤。
  一阵鸡皮疙瘩忽然涌现在宁夏全身,她看了看小圆桌上相框里的苏云,她此刻正用一种忧郁而带有一丝怨恨的眼神盯着宁夏。
  宁夏的脑海里忽然涌现出在黑镇上见到的画像中的红衣女子,她压住怦怦乱跳的心口,关上房间内的灯,快速朝大门走去。
  “嗡嗡嗡……”刚才还微微作响的蜂鸣声忽然大作,声音也增大了数倍,猛烈地刺激着宁夏的耳膜。
  整个居室内忽然之间充斥着巨大的刺耳的蜂鸣声,宁夏惊恐地捂住耳朵,不知所措地望着这古怪的房间。客厅沙发正上方的那张古装大照片中,苏云那忧郁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宁夏,似乎在冷眼看着宁夏的一举一动。
  宁夏不由自主地大叫一声,忙朝大门跑去,刚一打开大门,忽地从外面闯进一个人来。宁夏再次大叫,来人也高声惊叫起来,俨然是被宁夏的叫声吓了一跳。
  “你鬼叫什么?”宁夏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微嗔的声音。
  “陈瑛!”宁夏一把抓住来人,停止大叫,大口地喘气,“见到你太高兴了!”她从来没有见到陈瑛会产生如此亲切的感觉。
  “什么声音?”陈瑛在宁夏停止大叫之后,也听见了房里传来的蜂鸣声,不由脸色大变。
  宁夏惊惧地摇头。
  两个人毕竟要胆大一些,二人再次进入苏云的卧室之中,还没来得及开灯,陈瑛尖叫道:“那是什么?”
  一道的细微光芒在床脚处一闪一闪地发着诡异的绿色光芒。
  随着蜂鸣声的大作和间断,那绿色光芒也随之有规律地闪烁着。
  “好像是手机铃声!”陈瑛听了一会儿,皱眉道。
  “手机?”宁夏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太敏感了,连手机的震动蜂鸣声都没听出来。
  “苏云的手机?”二人同时说道,打开了卧室的灯。
  蜂鸣声仍在大作,似乎有不接电话誓不罢休的感觉。
  宁夏撩起床单,一个精致小巧的红色手机在地上发出那令人极度心烦意乱的声响。
  宁夏惊诧地看了看陈瑛,有些犹豫,但还是从地上把手机捡了起来,从来电显示看,那是“5”开头的陌生座机。
  “谁的电话?这么讨厌!”陈瑛不禁生气,白白为了这个陌生电话铃声被吓得半死。
  宁夏神态复杂地翻开机盖,“喂?”接听了电话,那嗡嗡作响的铃声顿时停止了。
  宁夏的耳边传来一阵刺耳的凄厉尖叫声,宁夏的耳膜都像是被刺穿,头部感到一阵麻木地疼痛。
  宁夏猛地一下把手机甩开,扔在了床上,手机中的尖叫声传了出来,陈瑛瞠目结舌地听见了手机内的刺耳尖叫,极后悔刚才说出的那番话来。
  二人惊恐地靠在一起,望着那个毛骨悚然的手机,不知所措。
  猛地,手机内刺耳尖叫声停止了,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大约过了五分钟,宁夏才战战兢兢地靠近床,伸手去够被她甩在床头的红色手机。
  “小心!”陈瑛在一旁咽着口水,提醒宁夏,她担心手机不知又会发出什么样的古怪声响来。
  宁夏定定神,又看了看苏云那个古怪的手机,犹豫片刻,把手伸了过去。
  拿起手机,手机居然安静地关机了。
  “没有电了!”宁夏翻开床头柜,拿出苏云的充电器,准备充电。
  “你要干什么?”陈瑛冲了过来,有些粗暴地一把抢过充电器,“你想吓死我们?”
  宁夏叹一口气,解释道:“我觉得苏云的死有些古怪,难道你不想知道原因吗?”
  陈瑛看了看宁夏,有些生气,甚至后悔又跟着宁夏回来:“苏云已经死了,你不要这么多事好不好?”
  “我感觉刚才那个电话是她男朋友打来的!”宁夏把她的直觉说了出来。
  “你怎么那么肯定?刚才那个鬼叫声你又不是没听见?像男人的声音吗?就算是他,干嘛这么吓人地鬼叫鬼叫?”陈瑛看了看手中的诡异手机,忽地把它丢在床上,生怕它又莫名其妙地叫起来。
  “那就打过去问问!”宁夏拿起充电器,把手机接上。
  “等等!”陈瑛捂住耳朵,“我先做个准备!”
  宁夏有点好笑,但又笑不出来,打开了手机,看了看刚才的来电,停顿了一下,鼓了鼓勇气,重拨了过去。
  听筒里传来一阵普通的拨打声音,宁夏有点紧张,好一阵之后,一个男人的声音慵懒地传来过来。
  “喂?找谁?”
  宁夏手心里忽然冒出汗来,结结巴巴地说:“请问……刚才……那位打……打过这个手机?”
  听筒里又传来了那个男人不耐烦地声音:“你搞错了吧,没人打过电话!”
  “可……可是,刚才……”宁夏疑惑道,不知该说什么。
  “小姐!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钟了,我明天还要上班呢!”那边传来了那个男人最后一句话之后,就挂断了,传来了一阵“嘟嘟”的声音。
  “他挂了?”看来陈瑛并不是真的胆小,从床那边凑过来听完后不解地问。
  宁夏皱眉,又看了看刚才的未接电话和所拨的号码,有些不可思议,她再次拨通了那个古怪座机。
  结果,那边传来了“嘟嘟”的短促声音,显然是那个男人把听筒拿开了。
  “打不通!”宁夏沮丧道。
  “现在怎么办?”陈瑛心有余悸地四处张望。
  “我先把电话拿回去,看看里面有什么讯息!”宁夏把充电器和手机一齐放进背包里,“走吧!”

  第四章 血 字(修改)

  回到家中,已经快一点了,宁夏洗过澡之后,疲惫地躺在床上,眼光又扫到梳妆台前那个泛着紫褐色光芒的檀木方奁,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