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眉深浅2009-06-25 16:57:52
【内容简介】

我一直觉得外科医生的脾气又臭又坏,可是这个家伙,又烦又聒噪,性格跟温吞的白开水似的,波澜不惊。
其实那时候,我就应该知道,看似平静的人,往往有异于常人的坚持和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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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就是一个宅女,看上一个好脾气的普外医生,不断的提升战斗力跟周围的人PK和反PK,独占后才知道,原来那个医生傻傻的待在那里好久了。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主角:喻夕,顾宗琪 ┃ 配角:喻璐,秦之文,童若阡

【正文】

  寂静流年遍开花
  作者:笙离

  第 1 章

  我家楼上住的是一家子的医生。
  这个繁华的大城市里,有人有钱,有人没钱,可是没有可能没有人没病,换句话说,每个人在生病面前是平等的,只是等级不同而已。
  我暗自觉得上帝也就在这个上面有点脑袋。
  楼上那口子,说起名字估计没有多少人知道,但是提起头衔和事迹,基本人尽皆知,老中年们都是东华医院的,这个医院我们这里最大的,床位最多的,三级甲等医院,全国百佳医院,同时也是收费最高的,地段最好的医院。
  他是中科院的院士,肝胆外科的专家,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
  她是妇产科主任,王淑贞的徒弟。
  奇怪的是他们两个都没孩子,不孕不育的几率基本可以排除,那个年代想做丁克族还是需要承受比较大的心理压力的,可是他们做到了。
  我三岁时候,通过我爷爷认了他们干爸干妈,老来得女的他们很高兴,把那种塑料的针筒,注射液,青霉素送给我做启蒙教学用品,结果我家的娃娃上,都被我灌注了三个单位的青霉素,我妈在我七岁时候,实在觉得发酵后的青霉素没有什么升值的可能,通通的都把娃娃扔了,想起来这是我人生的第一次实习工作。
  当年我高考填志愿时候,干爸干妈给我列出了一个系列的医学院,全被我扔给我们班上那些狂热的医学分子,那些人后来把头盖骨当面具,把尾骨当作钥匙链,上组织胚胎学拍了一张又一张生殖器官的细胞图片,到了临床实习时候终于没什么动静了,回来就抱着我大哭,说是我是害他们的罪魁祸首,让我对他们负责。
  综上所述,我干爸干妈是那种很牛的,很善良的,但是经常好心做错事的那种。
  从小,我就对医院和医生有种害怕和亲近同时并存的感觉,不过所幸的是我的身体心理状态一向都好,即使在德国过的四年时间,我还是没有患上除了感冒发烧之外的病。
  可是我的小妹妹喻璐就不同了,她从小体弱多病,还有轻度抑郁症。
  也许是医生很讨厌自己周围有病恹恹的人,我干爸干妈一点都不喜欢喻璐,他们一段时间内很狂热的想调理她,可是喻璐一听到每天坚持跑三千米,做五十个仰卧起坐就哆嗦了,连忙问,“有没有药吃啊?”
  这就是中国人的通病,有病就要吃药,完全依靠外界,失去本能。
  我干爸是肝胆外科的,脾气不好,当即就吼道,“你天天吃药,干嘛的,将来想指望我操刀把你的肝给切了还是什么的?”
  小妹委屈了,低着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继而我干爸就开始追忆我的健壮身体,“喻夕上次发烧,怎么来着的?还没去医院就好了。”
  我插话,“是绕了操场跑了两圈,回家倒头睡了一觉,就好了。”
  他立刻借题发挥,“看看,就是运动,生命在于运动。”
  我也觉得是这样的,我小时候就比一般小孩子皮,跌打的皮外伤受了不少,内伤倒是少之又少,以前上学时候每天早上都要跟干爸跑个三千米,运动完了身体好,心情也好,根本没患上抑郁症的可能。
  反倒是肺活量练的很大,嗓门也大,脾气也越来越跟干爸一样,又急又坏。
  喻璐的抑郁症,我不说啥,都是我家爸妈宠的。
  我跟他们不亲,期间还被遗弃过,喻璐是他们的掌上明珠,娇生惯养厉害,整天唉声叹气的,写一些乱七八糟的句子,什么“花落人亡两不知”,“春花秋月何时了”,没事就哭,哭完了就自残,自残完了再哭,喊疼。
  高中休学了两年在那里,同龄人基本已经上了大学了,高中校长跟我爸交情好,决定让她多读一年就算毕业了,结果她看到书本就倒在床上,“头好晕啊,好难受啊。”
  再也没人敢提这件事了。
  你说有什么办法,我小时候迷上打篮球,逃课不读书,成绩考了一塌糊涂回来,我妈一个巴掌扇上去,“你要考不上实验中学看你敢回家。”于是我乖乖的捂着脸回房间看书,一点要死要活的念头都没有。
  所以抑郁症都是被宠的,生活条件太好了,才会无病呻吟,要是生活的跟农民一样贫瘠,谁会考虑精神上的事情,能吃饱就不错了。
  她最近倒是有点好转的趋势,我周末回家拿衣服的时候,看到她在电脑面前聊天,QQMSN一起开着,那个讨厌的企鹅还不停的呱呱叫,很烦人。
  面露喜色,小女人的娇羞。
  我估计她搞了什么网恋,乘她上厕所时候我瞥了一眼,那男的名字是一串我无法辨认的火星文,聊天窗口里面的内容挺肉麻的,我跟童若阡恋爱时候都没说话那么肉麻的话,“宝贝老婆,我想你了,来,么一个。”
  “我也想你了,老公,#¥%&家族刚才来踩人了,呜呜呜,偶跳不过人家,你要帮我。”
  “乖宝贝,我在商场买衣服,等会我去把超哥他们一起叫上去踢场子给你出气。”
  我彻底的没有想法了,然后默默的离开她的房间,小保姆鲜榨了橙汁,放在我的桌子上,忘了放糖,有点苦,可是我并没在意。
  忽然开始坏笑起来,真的不想自己变的那么无耻,可是,不邪恶又对不起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委屈,所以选择沉默。
  出门时候就听到干爸在楼上骂学生的声音,他最近脾气超级坏,因为自己强迫自己戒了烟,时常跟我抱怨,没了烟就觉得没了发泄的对象,我买了很多话梅糖之类的,他不爱吃,都给干妈拿到医院分给小护士去了。
  其实很多人都觉得医生应该是一个健康的形象,按时饮食,戒烟戒酒,生活规律,可是医生也是人,尤其是中国的外科医生,诊断和手术压力大,不抽烟不喝酒基本是异类了。
  童若阡以前抽烟抽的也很凶,一天一包,可是他手指和牙齿都干干净净的,有次我骂他没心没肺,他指指自己的肺说,“这里都黑了。”然后继续往下,“心,也快了。”
  伸出苍白的手,“这是每天用碘伏刷手的结果。”
  我难受了,于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又继续忍受着他若即若离的折磨。
  在台阶上发了一会呆,我想还是赶快回学校比较好,事实上我也这么做了,可是忽然心情一下子就变的很糟糕,外面是秋意盎然的艳阳天,我心底却一片阴霾。
  我就觉得童若阡是个王八蛋,过去的那么多时间内,我都没有这么恨过他。
  他骄傲,太骄傲了,跟我谈恋爱时候,他敢跟他老师叫板也就算了,好歹人都要看在我干爸面子上,再者也知道我亲爸是谁,可是跟我分手的时候,他笑着说,“喻夕,你要明白,我当初喜欢你,不是因为你干爸的地位,也不是因为你家的权势,你就是你,当初我喜欢的只是你这个人,所以现在我跟你分手,也是因为不再喜欢你这个人。”
  “如果我那么想要留在东华医院,怎么能跟你分手呢。”
  我那时候只是轻轻的摇摇头,“童若阡,你真是不会妥协的一个人。”
  平静分手。
  后来不知怎么的,这段对话传到我干爸耳朵里去了,他气的抽了一包烟,把肝胆外科医生办公室的会诊桌子拍的震了三震,“不稀罕,不稀罕好啊,那就让他不稀罕。”
  那天下午给小本科生上外科学概论,居然那堂课下课之后,他都走到了药学院了,班级里所有人都僵着说,“这个教授,好恐怖啊,简直是老年版的哥拉斯。”
  这是我同学后来告诉我的,恰巧东华医院是我读的大学的第一附属医院。
  于是童若阡被发配到郊区最大的中医院,天天与耳熟能详的肛肠疾病为伍,想来我又是恨他,又是可怜他,又是觉得对不起他。
  是他要跟我分手的唉,反倒是我是罪魁祸首。
  我真的开始想念他了,我走到中央广场的水池边,找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来。
  什么都不想去想。
  只是去想,他那么的骄傲,那么的骄傲,连头都不肯轻易的低一下。
  跟我真是截然相反。
  所以才会喜欢上他的吧,那么用尽的去迁就,顺服自己的脾气,可是狐狸被小王子驯服了,小王子却惦记他的玫瑰花。
  从分手那天开始,到如今,已然两年有余。

  第 2 章

  那天晚上我正在宿舍里看日剧,挺搞笑的萤之光,笑得我一抽一搐。
  本来那天我没打算用日剧来打发时间的,可是室友出去了,过生日去了,就剩我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我买了瓶啤酒,光着脚丫,看日剧。
  秋日的夜间都是凉风习习的,很是舒爽。
  我觉得雨宫莹是傻的可爱,然后再摸摸自己头上高高夹起的头发,T恤运动裤人字拖鞋,手里还有一罐啤酒,也觉得自己傻的可爱。
  童若阡走后,我发誓要把自己变成一个超级知性大美女,将来他看到之后一定会后悔的,就在我在自习室苦读了三天之后,我实在受不了了。
  于是我就变成了一个懒散、毫无斗志和奋斗目标的宅女。
  手机忽然响起来了,就在我看到藤木直人帅大叔把傻宫童鞋抱起来的镜头,正在兴奋的捶着桌子,接起来一看是我妈的手机,“什么事?”
  “璐璐,璐璐……”我妈也算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人物,现在焦急的话都说不出来,我只好安慰她,“你慢慢说,喻璐怎么了?”
  “你快过来东华医院吧,璐璐刚刚在家割腕自杀。”
  我听了吓了一跳,不过没跳起来,我坐的椅子翘的太厉害了,“哐当”整个人仰后的就栽到地上去了,所幸后面是我室友堆在那里的书和废纸,我摔下去没什么力度,倒是我妈又开始催了,“你快过来啊,我们现在路上。”
  然后就挂了电话。
  我穿衣服,换鞋子,找好银行卡手机,然后打车就去了东华医院,司机十分惊诧,他肯定觉得走路只有十分钟的地方根本不需要打车。
  让他在沿街的麦当劳停下来,我去买了一杯小雪碧,我觉得刚才换衣服流了很多汗,迫切的需要补充体液,使身体达到动态平衡。
  然后我就嘶溜的吸着小雪碧,进了急诊的大厅。
  说我不紧张肯定是假的,但是我知道喻璐肯定死不了,死去活来倒是有可能,心理偷偷的暗爽,但是我天生又不是冷血的那种,拿着雪碧杯子的手还在发抖。
  我觉得我挺兴奋的,说实话。
  果然等了五分钟,救护车哗啦啦的驶进急诊门前,几个小护士冲上去,把车拉下来,我看见喻璐苍白的脸,眼睛闭起来好像已经没有了知觉。
  护士在那边说什么,我也没听清楚,隐隐约约的好像是喻璐割腕自杀,割的还不是静脉,割到的是桡动脉,更要命的是她吞了一瓶安眠药,要洗胃。
  小保姆都跟着来了,扶着我妈,我看见她好久没哭的眼睛,红透了一片,然后我爸跟着也来了,司机站在门口挺同情的看着我这一家的。
  然后喻璐就被推进治疗室。
  我第一次觉得喻璐是多么的受到重视啊,说真的,我不是有一点点的羡慕她。
  我爸妈被请到里面问情况,小保姆偷偷摸摸的跟我说原因。
  上次我看到喻璐的聊天,只是事情的一部分,她小孩子很傻很天真了一下,网友——其实是网恋吧,要跟她见面聊聊,我妈自然是不允许,她就趁小保姆去买菜时候偷跑出去了,结果再网吧见到人家之后,满心欢喜的看到一个长得挺阴柔的帅气小男生,结果人家看到她,穿着都是被称为奢侈品的那种名牌,吓的不行了,觉得惹上不该惹的人,草草的就把她打发了,后来也没露过面。
  结果喻璐就死心眼的看上那个小帅哥了,天天上网留言什么的,结果人家消失不见了,她一时想不开就没把持住,倒到魔鬼的怀抱里面了。
  小保姆一边说一边骂那个男孩子,言语之间很有护主的意味。
  可是我觉得这件事怎么是喻璐自己一头脑子有问题啊,我还挺欣赏的那个小男生的,虽然网恋这个东西不那么靠谱,可是一般心思重的男生看到喻璐这种有钱的小女孩,哄哄骗骗很容易捞到一大笔钱的,厉害的玩弄之后,再把她卖了倒是很有可能。
  这个男生,人品真的不错,心思单纯,难得没有被这个混乱的网络世界污染。
  我问到,“现在那个小男生呢?”
  “好像被那个起来了吧。”
  我翻翻白眼,小声嘀咕,“靠,什么世道啊。”然后自觉多嘴,摇了摇雪碧杯子,自己找个靠墙角的位置坐下来了。
  医院急诊还有电视看,可惜放的是新闻联播。
  果然喻璐没啥事,输血也输过了,洗胃也洗过了,就是小孩子刚醒过来就乱折腾,说自己怎么还没死掉,医生气的估计又开始后悔把刚才的安眠药洗掉了,给了她一阵安定。
  过了一会还真安定了。
  我爸我妈开始烦了,小保姆更郁闷了,因为喻璐说这个被子盖的太重了,所以要换一个,我想都快死了还要享受,有些人生来就是享受奢侈的。
  我觉得我就是个多余的东西,过来喝一杯雪碧,然后看会新闻联播。
  原来以为喻璐不行了会宣布遗嘱呢。
  希望她可以说“爸爸妈妈,请你对姐姐好一点,多关心她一下”,那我下一秒也去自杀没有遗憾了。
  我不知道这场风波会给我家带来什么,起码跟我关系倒是不大,我继续嘶溜嘶溜的吸着雪碧,忽然感觉有人坐在我旁边,身上是我再熟悉不过的消毒水味道。
  一瞬间我还以为是童若阡回来了,转脸一看,是陌生的面孔。
  我只是觉得这张脸好看,不仅周正而且大气,我是学英美文学的,头脑中立刻就想到莎士比亚的那首sonnet18,“Shall I com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 Thou are more lovely and more temperate(能不能让我来把你比做夏日,你更加温和,更加可爱)”。
  那时候我都没把童若阡比作这个,最多是英俊潇洒之类的俗字眼。
  “萧萧肃肃,爽朗清举,朗朗如松下风,高而徐引”——我也难得的文艺了一下。
  他穿着白大褂,里面是淡蓝色的衬衣,胸前夹的胸牌,长裤软底皮鞋,标准的医生装扮,我看了童若阡那么多次,还没看到一个陌生人觉得惊艳。
  我问他,“你外科医生?”
  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看了我几秒钟,点头,“你怎么知道的?”
  “哦,你手很白,放下来的时候很平稳,还有有股消毒水的味道,酒精味。”我当然是胡扯的,因为我看到他的胸牌——东华医院,顾宗琪,普外科,主治医师。
  “刚才割腕的急诊5床是你妹妹?”他声音压的很低,但是出奇的好听。
  我忽然就种想说很多很多话的冲动,“是啊,我亲妹妹,长得不像吧。”
  他点头,“怎么觉得你一点都不担心?”
  “为什么要担心,不是没死的了嘛。”我翻翻白眼,“我已经被她杀杀杀的搞得很麻木了,再杀下去我估计都要有强迫模仿症了。”
  他表面很平静的听着,波澜不惊的说话,“你妹妹有轻微的抑郁症?”
  “是啊,我倒是希望她有一天真的能够到鬼门关绕了一趟,睁开眼大彻大悟。”我嘶溜的吸了一口雪碧,终于见底了,“好死不如赖活,再说她又不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他没做声,过了好一会,“人活着是很好。”
  大白话,但是实在是真理,我很配合的点点头,他说话很慢,一个字一个字说的很清楚,而且是很温柔的语调,让人不禁的心头一漾,我估计他把我当一病人了。
  普外的医生,没几个小绵羊脾气,而且多半都是大大咧咧的个性。
  这种人能在普外生存下来倒也是一个奇迹,想来应该很受病人喜欢,也应该很受菜鸟实习生和小护士的爱戴。
  “我叫顾宗琪,诚如你所说的普外的医生。”
  “喻夕,我们学校外语学院的。”
  他点点头,我伸手把空的小雪碧杯子扔到五米开外的垃圾桶里,“你值班?”
  “恩,我是住院总,刚才有一个手术,急诊打电话让我们去做的,刚做完。”
  “做手术好玩吗?”我莫名其妙的问出口。
  如果做手术好玩,那么我可以原谅童若阡那时候生活中只有他的手术手术,连陪我吃一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他两只手交叉在一起,放在腿上,很坚毅修长的手指,优秀外科医生的生命,他好像很谨慎的回答,“会有成就感,一个有责任感医生的幸福感多半来自这里。”
  我很喜欢这个答案,非常的配合的真诚笑起来。

  第 3 章

  半夜的急诊寥寥几个人,也许这是一个很平静的夜里,也许所有在医院里值班的医生,都在提心掉胆的害怕任何突发事件发生。
  也许是自己病房里的病人病情突然恶化,也许是急诊。
  医生的这种生活,总是惶惶不可终日。
  电视里正在播放太太静心口服液的广告。
  于是我忽然就很抽风的问旁边的帅哥,“你会不会睡不着觉?”然后觉得这句话有点指代范围太大的歧义,连忙解释到,“我是说你值班时候,手机开着,睡觉会不会神经紧张?”
  我有轻微的神经衰弱,手机开着,永远没办法睡着。
  他抿起嘴淡淡的笑,“肯定会紧张,但是没有办法,有时候自己知道自己是睡着的,神智还特别的清醒,还在等手机响,很痛苦的一种感觉。”
  “但是还是要睡?”
  他嘴角微微的翘起来,“是的,能睡着绝对不眯着,能躺着绝对不坐着。”
  我觉得他说话好没幽默感啊,而且还挺自我陶醉的,于是我真的不知道说点什么了,只好问,“你刚才做的什么手术?”
  “肠段切除吻合术。”
  依稀记得童若阡提过这个手术,那时候我问他这是什么东西的时候,他只是不耐烦的丢过一本厚厚的外科学,头也不抬的告诉我,“自己有兴趣就去翻吧。”
  那本外科学,真的跟砖头一样厚实,而且很贵,我专业所有的书,除了现在看的诺顿英国文学选集,都比不上那本。
  再加一本内科学,就天下无双了。
  我只是翻了两页,都是各自各样的病,看的我完全没有心思了,而童若阡显然没有打算告诉我的意味,我默默的把书放在他手边,干自己的事情了。
  不是觉得隔行如隔山,而是这么简单的被打发了。
  也许看到我眉头皱起来的样子,帅医生试探的问,“病人因为肠扭转需要做外科手术,想知道怎么一回事吗?”
  我点点头,“想知道。”
  上天可鉴,我是真的想知道,不是刻意跟这个帅哥医生搭话,虽然间接起到了这个效果。
  他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小本子,然后抽出一支笔,翻到最后一页,笔尖刚触到纸面,又停下来了,“能分清楚小肠的结构位置吗?”
  我理所当然的摇摇头。
  “肠道是消化器官中最长的管道,它包括十二指肠、空肠、回肠、盲肠、结肠和直肠,刚才的病人是因为乙状结肠扭转。看,就是这个位置。”
  “扭转,顾名思义,以肠系膜为轴旋转,一般的话顺时针扭转360度以内,严重的可以转到360度到720度,。”
  这么厉害,那岂不是要绞断了,我暗自擦汗。
  “肠扭转一般分为小肠扭转,和乙状结肠扭转,前者是青壮年,多位饱食后剧烈运动,后者是老年人,多有便秘史,特征为腹胀为主,这种病很危险的,死亡率达30%。”
  我托着腮看着他在纸上写写画画,然后用余光打量他,表情认真很有言传身教的做派,估计是给学生上课上的多了,讲话依然是慢条斯理的。
  立刻就觉得他性格一定是温吞的白开水,波澜不惊。
  最害怕这种性格的人,会较真,有时候还很烦人很聒噪,好脾气的让人吵不起架来。
  他浅浅的讲了一下,然后问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我是都听懂了,可是我真的很想问他,你干嘛跟我讲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啊,我现在都开始害怕自己不小心就挂掉了,而且你不值班么,那么悠闲的跟病人家属搭话。
  医生不能招惹病人,可是能不能招惹病人家属,是个严肃的话题。
  我正胡思乱想呢,我爸那边喊我,他问我,我们学校有没有好的心理咨询老师,他觉得喻璐的抑郁症和自杀,需要找一个更好的心理咨询师。
  可是我觉得喻璐需要的是几个巴掌,而不是心理咨询师的迁就和无止境的溺爱。
  我告诉他我学习有一个心理咨询大师,对本校学生免费,对外人一小时收费三千,我爸眉头都没皱一下,要了电话就给秘书指派任务。
  看了躺在床上安睡的喻璐,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觉得她是克星,是煞星。
  用来克我爸妈的,跟我无关。
  我回到原来的座位上,那个帅哥顾宗琪医师正在本子上圈圈画画,我忽然就沉默了,然后我说,“可是我真的有些希望有些人,从来没存在过。”
  他明白我的意思,一定明白。
  有一个人聆听,然后跟你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好过永无止境的深埋。
  我又说,“我是不是挺邪恶的?”
  然后我看着他没给他回话的时间,又说,“你怎么还没回普外科,你们应该在桥二楼吧。”
  还是不说话。
  于是我悲哀的发现,我干嘛要说那么多话,我现在不是应该坐在这里等帅哥医生来安慰我受伤的心灵吗,为什么我好像在乞讨别人的怜悯。
  结果他跟我说了一句话,让我彻彻底底的没有了话说,“其实,我做完手术得到消息,我爷爷脑淤血过世了,所以……”
  所以不下去了。
  我已经心知肚明了,他只是需要一个能够说话的人,而我恰好在这里,而且话还比较多。
  我想抽死我的自我感觉良好。
  所以我就站起来,然后想摸摸他柔软的头发安慰一下,可是我究竟是没有。
  我只是说,“别想太多了,能回去就回去看看吧,也算是尽到最后一份孝心。”
  因为住院总是可以不值班的,下面还有一线和三班实习生。
  他抬起头,用那双温柔的眼睛看着我,轻轻的笑起来,好似三月春风拂面,我却又开始难受了,他一字一句说的很清楚,“没事,明天交班后我就去。”
  “谢谢你。”
  我又到麦当劳买了一杯小雪碧,其实我根本就不想喝,于是我就挤纸杯子,把雪碧都挤了出来,一直挤到宿舍楼前。
  天已经全部黑透了,秋天终于有了一丝凉意,承载在夜风中。
  我上网去找高师兄跟他扯皮,他一上来就问,“夕夕,你有男朋友了没?”
  我很不耐烦的回到,“我还没二十五岁呢!”
  高伊辰是童若阡的师兄,绝对的花花公子一枚,这年头长的帅的倒不稀奇,有点钱的也不难找,他倒是那种高智商的知识性人才才显得稀有。
  他真的很花,而且是那种类似艳照门之前陈冠希那种魅力,各路女孩子都能哄的服服帖帖的,他真的是可以说没有那种女生追不到的男人。
  曾经这家伙还打算写一本书,叫《谁动了我的美眉》,作为一部励志传奇自传。
  跟童若阡分手之后,他来调戏我,我无聊,跟他玩闹,说话半真半假的,高伊辰一直对我的身体抱有很大的遐想,尤其是知道我跟童若阡还没啥不清白之后,更加的流氓。
  我长痘痘,他就说我激素分泌失调,需要男人。
  我痛经,他就说需要男人帮助平缓。
  可是我也不恼他,他虽然是个流氓,可是他是一个文明的流氓,有素质的流氓,他调戏我起码证明了我还有点女人的特质,而不至于被失恋摧毁的一塌糊涂。
  所以有一次我跟他说,如果我二十五岁生日时候还没男朋友,我就挑你算了。
  不是做男朋友,都市男女都知道。
  于是他每次必问,你还有没有男朋友,然后迫切的数着我二十五岁的生日。
  他在东华医院的器官移植科做主治医师,我问他认不认识顾宗琪。
  他说认识,我说这个人怎么样,他说人倒是不错,但是……
  我喜欢听的就是“但是”这个词,凡是高伊辰鄙视的人,在男女关系上一定规矩的很,而且一定是那种会有很多机会送到嘴边,不吃的那种。
  果然他说,顾宗琪人好,脾气也温和的很,一点普外的架子都没有,就是太呆了。
  我不去接话了,我去做测试。
  算男人的价格,底价都是1000元——身高超过180,每超过1CM+100;身高低于170,每低1CM-200;排球、篮球、足球会打的各加100;网球斯诺克各加100;溜冰-300;游泳+100,体重超过150的每超过5斤-100……
  我是那么讨厌的数学啊,我还把顾宗琪的价格算了出来,连带童若阡的参考价格。
  估计在2500到1900之间,而童若阡只有1500。
  差别好大啊。
  于是我又开始臆想了,顾宗琪真是不错,如果长的帅加分的话,他价格肯定更高,得出这个结论之后,我就关了电脑,爬上床去准备睡觉。
  这么长时间,我第一次没梦见童若阡,也没梦见顾宗琪。
  我就梦见我干爸,给我讲肠扭转,我啥都不懂,他气的吼我,于是我笑醒了。

  第 4 章

  第二天我去找老板,他最近对超现实主义特别热衷,搞了好几幅这样的画作放在办公室里,不是达利瘫软的时钟,就是毕加索乱七八糟的眼睛。
  看的我觉得很诡异,但是又不能说不好。
  他让我翻译米罗给乔治8226;拉亚尔的信,然后提出送我一幅超现实主义画的复制品,可是我总是觉得实在不符合我的审美观,权衡之下我搬了一幅毕加索的向日葵回去。
  我一点都没觉得这向日葵好看,甚至有些讨厌。
  说到我的老板,真的是很厉害的一个人,去年他跟我们一起合译了多丽丝8226;莱辛的好几部作品,他那时候就笃定的说,今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很有可能是这个老太太。
  他说,再迟,人都挂了,给荣誉也无福消受了。
  我译的是她的短篇《无魔法可售》(No Witchcraft for Sale)和《温柔的蝗虫》(A Mild Attack of Locusts),最后跟我师姐师兄译的其他的一些短篇集结成书出版了。
  后来果真是这个老太太得奖了,那时候我就觉得我老板应该去押研究生考试英语题目。
  因为诺贝尔文学奖,她在中国一下子成名了,然后我们的书就连夜加印。
  真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于是我就傻乎乎的拿着那幅画出了院办,没走几步远就听到我师兄喊我,我这个师兄也是奇人一只,炒股票的很牛的一个散户。
  老板的老婆炒股票,买基金,于是我师兄每星期都要到老板家吃饭、谈心。
  有一次我问他,“你都赚那么多钱了,干嘛还要过来念研究生?”
  他很干脆的回答,“我怕哪天大盘崩了,我奔驰进去裤衩出来,有了硕士文凭,起码我还可以去大专当个英语老师,不至于没饭吃。”
  我当时就很敬仰了,连后路都想好了,怪不得这么勇往直前的。
  他叫住我,愁容满面的,我以为是今天股市跌停了,连忙问到,“怎么了?赔了?”
  我师兄说,“哪里啊,要是赔了我就没这么烦神的事情了,喻夕,你帮我个忙行不,我表叔家那个小妹妹要住院,但是东华医院那边说没床位。”
  我问咋回事,我最近挺怕人生病的,尤其是小女生。
  他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刚才查出是乳腺纤维瘤,要做手术的,可是普外那边说没床位,给拒绝了,手术起码要延期一个星期。”
  “多大?”
  “十七岁。”
  我立刻就同情心泛滥了,我想了想打了个电话给肝胆外科的值班室,然后得知我干爸在医院参加会诊呢,我立马就拉着我师兄去东华医院。
  结果我忘记我手上还拎着那幅向日葵。
  然后就被误解了,我干爸会诊完一看到我手上这个玩意,以为是我师兄给他送礼来着呢,脸一板一吼,“干嘛,拿回去!”
  我翻翻白眼,“少来了,我老板给我的复制品,你以为我给你送礼来着呢啊。”
  他“哦”了一声,然后仔细听我师兄把事情讲给他听,然后他又火了,“普外什么没床位啊,就是指望病人给送红包的,医德败坏!”
  我干爸的嗓门实在是太大了,医生办公室的主治和实习生都被震的头发一竖一竖的,我觉得他这么一吼过之后,起码一段时间内肝胆外科没人敢收红包了。
  然后他就打电话给普外的主任,没两分钟那边给消息,说是马上就可以办理入院手续。
  我和师兄都笑了,可是我干爸就更气了。
  于是他开始把那些手术安排重新看了一下,提前了好几个,也延期了好几个。
  我陪师兄去办理入院手续,然后他家人把小妹妹送了过来,小女孩很可爱,花季一般的年龄,现在却穿着松松垮垮的病号服,名字和病史被贴在护士站上的看板上,医生护士统一叫她58床。
  她连课本都带过来了,可是每时每刻都在说话,掩饰自己的不安。
  她的主治医师给她开了很多化验检查的项目,主要是为了确认各项指标都正常,才能安排她的手术,不知道是不是干爸关照过的,小护士都挺热情的。
  房间离医生办公室挺近的,我一向是在东华医院走动惯了,觉得没啥作为病人家属的禁忌,然后就往那边体重秤上站了过去,然后就听一个小护士斥责的声音,“家属不要到这里。”
  然后我发现自己的向日葵还拎在手上,肯定加重了我的体重,准备放下来的时候,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没事,她是我朋友。”
  轻了一点,我心满意足的走下去,一抬头,就看见那张很帅的脸。
  我真的很惊讶,直接就把向日葵举起来指着他,“你怎么还没回家,不是早交班了嘛?”
  他温柔的笑笑,“我刚上课回来,准备回家了。”
  我不置可否,他反问我,“你怎么在这里,你妹妹还好吗?”
  “我陪别人来的,58床。”我故意给他时间去想想,结果他不负众望,“刚才入院的,刘施瑜,女,17岁,乳腺纤维瘤?是韩医生的病人。”
  我很是佩服他,不是自己的病人记性也那么好,简直可以媲美电脑上的医生工作站了。
  于是我问,“什么是乳腺纤维瘤?是良性的吗?一定需要手术切除吗?”
  我又变成了好学宝宝,其实我是挺害怕自己也得这个鬼病的。
  那时候放杨千嬅和任贤齐的《天生一对》,电影里杨千嬅被查出有乳癌,被迫切除,之后我们学校医学部就开始大肆的宣传防治乳腺癌。
  我还记得赵雅芝,李小冉,吴佩慈全裸的照片啊,多么的香艳,那个粉红丝带的运动,多少明星都为之献身,于是我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我回去就缠着童若阡问他什么是乳癌,怎么能检查出来,他又递给我一本外科学,说如果我有兴趣就自己去找吧。
  那次我是真的火了,我把书摔回去,头也不回的走了。
  然后我就受到了他的短信,密密麻麻的,把乳腺癌所有的知识都打了上去,足足收了三分钟才收全了,我草草看了一下就把删了。
  以后,我再也不问他任何专业知识了,我觉得自讨没趣的很。
  可是顾宗琪跟童若阡不同,他是很愿意告诉你任何你想知道的专业知识,即使当时他不知道,一定也会事后做很多功课约你再谈的。
  “患者的乳房没有痛感,只有生长缓慢的肿块,肿块表面光滑,活动度较大。”
  “手术是唯一有效的治疗方法,虽然是良性的,但是不排除恶变的可能,所以要求对肿瘤和包膜完整切除,还要做病理切片检查。”
  我立刻就开始神经紧张了,指指自己的胸,“我……不会也有吧。”
  他眉头微微的皱起来,“平时没有自检过?”
  “我不会唉,而且……如果有的话,我会很难受的,所以干脆装聋作哑。”
  他的目光落回我的脸上,我看到他修长的手指慢慢的蜷了起来,一瞬间我以为他要伸手出来做什么的,我本能的后退了一步,他脸上一恍然,连忙说到,“我只是想拉你头顶上的柜子,上次做宣传后好像还剩下来一些粉红丝带的宣传小册子。”
  然后他找了一下,果然有,他递给我,然后跟旁边的小实习生说,“带她去检查一下。”
  于是我被请到了观察室了。
  实习生小美眉好像跟我差不多大,我脱了衬衫,然后解下胸衣,她倒是看惯了,说话也很彪悍,“你胸型挺漂亮的,平时是不是吃挺多木瓜的。”
  我想了想,“我小时候,我干妈经常给我煲木瓜猪蹄汤。”
  “哎呀,怎么煲的?”她的手开始在我胸部打圈,时不时的按压,我想笑。
  还是忍住了,“木瓜一个,猪蹄两只,可以加黄豆或是花生米,自己喜好咯,先炖猪蹄,然后差不多的时候在丢在一起用慢火煲,很香的。”
  “猪蹄胶原蛋白多,怪不得你皮肤也这么好的,摸上去滑滑的。”
  我立刻就起了鸡皮疙瘩,给她制造了不少阻碍。
  然后她检查完了,很高兴的宣布,“没事,很正常的。”
  然后我出去时候正好看到高伊辰师兄,器官移植科其实就在普外的楼上,遇到很正常,但是我挺介意在医院遇到他的。
  他眨眨眼睛,依然是那副风流像,“怎么了,有朋友住院?”
  话音还没落,那边小实习美眉就邀功一般的跟顾宗琪说,“顾老师,她没事,胸部检查都很正常,没肿块硬物,摸上去还很光滑。”
  我立刻就想死了,尤其是在高伊辰师兄的面前。
  然后我看到顾宗琪的脸微微的侧了一下,那么细微的小动作,还有他不自觉的抿了一下嘴唇,隐隐的透露着他的一丝不自在。
  高伊辰挑挑眉,“原来是这个啊,下次找我就好了。”
  显得很轻佻,还很有深意,居然是在顾宗琪大帅哥的面前。
  我举起那幅向日葵,很认真的跟顾宗琪道谢,然后故作惊讶的看着高伊辰,“哎呀,原来是师兄你啊,很久没看到你了,不过我现在有事,改天再联系。”
  电梯门正好打开来,我一脚就踏了进去。
  就那么一瞬间,我看到顾宗琪的表情,他就站在那里,好像很呆的样子,难得那么精明的人偶尔脱线一下,很可爱。
  电光火石一般的,我想起一个镜头,他的样子和记忆中的,诡异的重合起来了。
  两年前的某一天,我在急诊室看到白大褂,口罩的年轻医生,我只依稀记得他发呆的样子,就跟刚才的顾宗琪一样。
  那个男病人车祸把脸给弄花了,要缝针,然后病人跑出去打了一个电话,没过十分钟来了一群女人,各种相貌各种年龄的都有,站满了治疗室,然后那个男病人对医生说,“医生,你要给我缝好看一点啊,一定要缝的好看点啊。”
  那个医生就懵了,好久他放下缝补包,很认真的跟病人说,“其实72小时内不缝合是没有关系的,你要不要等明天联系一下整形美容科。”
  他的语气真的很真诚,一点都没有嘲笑的意味。
  后来我就走了,因为那天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太乌龙了,所以还是不继续丢脸了。
  我一个人站在那么大的电梯里就想,乱七八糟的想了很多。
  我决定回去把这幅向日葵挂在宿舍里,我开始有点想认真做事了。

  第 5 章

  我出了桥二楼,然后想起我妹妹似乎还在急诊,于是折返了回去看看她。
  急诊还是比较忙碌的,刚进大厅就听见护士站那边有人喊道,“打电话给普外科,让他们来做手术,病人腹腔出血。”
  我不知道顾宗琪现在还有没有回家,不然以他那种个性的人,一定会来看一下的。
  大厅里的电视还在放着新闻联播,正好看到胡哥意气风发的样子,然后坐在那里的很多家属就很崇拜的看着他。
  除了我的小妹妹。
  一个看上去是那种会被人欺负的小住院医师,站在她的床前说话,很无奈的样子,我走过去听到我妹妹细声细气的说,“我就要出院,我不要呆着这里。”
  小医生坚持说监护人来才可以。
  然后她看到我,咬了咬嘴唇跟我撒娇,“姐姐,我要回家,我不要在这里。”
  我肯定拿不了主意,反问她,“妈妈呢,你要出院得她同意的,你打电话问问她吧。”然后我看见她床上的被子给换了,上面的维尼熊是那么的扎眼。
  小保姆告诉我我妈去开会了,晚点回来给喻璐办住院手续,我点点头,然后顺手从她病床旁边的桌子上拿了一瓶冰红茶,还没开盖子,我小妹妹就指着我手上的向日葵开口了,“喻夕,是不是送给我的?”
  我觉得喻璐真是天生做官的料子,天生她才必有用。
  但是我耐心的解释道,“这个是我老板送给我的复制品,其实我本来没打算过来……”
  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盯了我看了一会,然后温柔的一笑,“我觉得很好看。”
  于是我彻底的认输了,把向日葵往墙角上一靠,我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验证了那句很流氓的话“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走到大厅的时候,还未出急诊。
  午后灿烂的阳光,在急诊大厅的大理石台阶上,铺陈了一道耀眼的流光,金色的阳光,灼伤了我的眼睛,我立刻就觉得眩晕。
  手里还拎着那瓶冰红茶,我就在门诊前的空地上的休息区坐了下来,拧开,喝一口。
  抬起头看晴空万里,想自己是不是会融化在这样剧烈的阳光中。
  眼泪是不可以瞬间蒸腾,所以化作水,慢慢喝进胃里。
  我忽然觉得自己是有些敏感的过分了。
  后来我回宿舍,把《萤之光》看完,看到傻宫和藤木大叔在一起了,我竟然没有欣喜,我倒是有点开始心疼那个得不到爱的小帅哥了。
  然后我又下了一部日剧,不知道是讲什么,名字是code blue,打算以后慢慢看。
  一觉睡到天亮,然后收拾书本准备去自习室看书,好好的努力一番,准备将来一鸣惊人、出人头地,衣锦还乡。
  反正我这个人一开始做什么都是很有雄心壮志的,但是当我在冷清的自习室坐上了一个小时之后我又耐不住寂寞了。
  我在心底暗暗的祷告,有一个帅哥王子现在把我解救出这个该死的自习室,不管他是请我吃饭还是让我还钱,给我一个离开自习室的理由,就在我咬笔头的时候,短信真的来了。
  是我的发小秦之文,他说要请我吃饭,但是要我付钱。
  于是我满怀欣喜的抱着书本蹦蹦跳跳的离开了自习室,把刚才发奋图强的志气丢的一干二净的,我是一个很容易变化的人。
  他让我请他去湘味小鱼馆,东华医院附近,那里的麻辣鱼味做的很正,我们俩曾经在德国时候很想念辣椒的滋味,可是小保姆完全不会做饭,超市里的亚洲食品不伦不类的,我们只能每天吃土豆洋葱香肠,连吃猪脚的机会都因为我们俩将不全的德语,浪费了很多。
  我一闻到麻辣的味道,那些烦恼全部通通的飞了,“好香啊!”
  “好香啊。”秦之文也赞叹。
  旁边的服务生美眉也羞涩的笑道,“是很香,两位慢用。”
  难得这么人性化的服务,我心情大好,举起筷子就往旁边递过去,“要不你也尝尝。”然后就有一个很愉快而又轻佻的声音响起,“那我就不客气了。”
  一抬头就看见高伊辰师兄。
  还有他身后一群人,包括我干爸,还有顾宗琪。
  “你们聚餐啊?”我丢下筷子走到我干爸那里,“干嘛这么倾巢出动啊?”
  我干爸把菜单丢给旁边的人,然后喝了口茶,“会诊完了啊,出来吃饭,怎么你跟男朋友约会啊?太不巧了。”
  我努努嘴,“秦之文,什么男朋友。”
  这时候秦之文也走过来打招呼,“陈教授你好。”
  我的眼睛还是忍不住往顾宗琪那边斜,他认真在那边看菜单,点完菜之后向我这里看过来,一瞬间我清楚的捕捉到他目光的变化,就在看秦之文的时候。
  他的眉头微微的皱了一下,脸上神色有些凌然。
  一定是言情小说看多的缘故,我第一反应就是秦之文和顾宗琪肯定是认识的,再者说不定还会牵扯出什么私人恩怨,但是我什么都没说。
  麻辣鱼也没啥心思了,我背对着他们吃饭的时候总是觉得有目光,一直在我身后,凉凉的,让我坐如针毡。
  他们那一席上气氛挺热闹的,我吃完之后去洗手间回来时候,刚走到大厅走廊的时候,发现有一个客人扶着墙,我以为是喝多了,没怎么留意。
  就听到背后哄的沉闷一声巨响,某种硬物掉在地上的声音,我回头一看,那个中年胖男子倒在地上,不断的抽搐。
  当时我就傻掉了,非常本能的喊道,“干爸, 有病人!”
  然后就听到餐桌上拉凳子的声音,然后就有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很多人涌了过来,一双手把我拉开来,“我来,你走远点,让他们打医院急诊电话。”
  我还死死的盯着那个病人,但是我识得这个声音是顾宗琪的。
  有人立刻打了电话,一群医生围在那边,我干爸站在我前面,我听到顾宗琪的声音很平稳的传过来,“四肢抽筋,双上肢呈屈曲,双下肢呈伸直性抽筋,双侧瞳孔散大固定,对光反射消失,生理反射消失,刺痛无反应,意识不清,呈深昏迷状。”
  “头左顶枕部疑似有肿块。”
  有脑外科医生就立刻说,“是不是血肿?那完了,棘手啊,让急诊给拍CT。”
  然后医院急救那群人就来了,把病人抬走了,我看到脑外科的主治跟着他们一路小跑走了,边跑还边说,“剩下来的麻辣水煮鱼打包给我啊。”
  所有人松了一口气,还笑起来了,我却真的笑不出来了。
  顾宗琪的手上那个用来检查瞳孔对光反射的小手电筒,垂下来,在空中打着转,我看到他笑意全无,只是摇了摇头看了好一会外面,什么话都没说。
  秋日的阳光灿烂的很,照在这个男人脸上,却一片阴霾。
  他有微微卷曲的睫毛,逆着光看上去很平静,下巴很坚毅,他身上有种很特殊的味道,不是单纯的消毒水,混着一点古茶香。
  我低下头看,我的影子和他的影子,在阳光下,重叠在一起。
  没人注意到我们俩就傻傻的站着,于是我小声的嘀咕,“我简直成了柯南了,到哪里都有一系列的病人倒在我面前。”
  他低头看我,很认真的问,“什么是柯南,柯南道尔?为什么这么说?”
  我该怎么跟他解释呢,我说的是日本动画片的小帅哥侦探江户川柯南,显然这个男人不知道,只好期期艾艾的回答,“我意思是,算了,解释不清楚。”
  他内敛的笑笑,“哦,刚才那个病人,情况不太好。”
  “怎么回事?”
  “有可能是右额叶脑出血、急性硬膜下血肿、脑疝,很多种可能,很可能会昏迷很久。”他肩膀一松,头仰起,于是强烈的阳光就从他脖颈间穿过,直直洒在我的脸上。
  “你在急诊呆过吧。”我想确认一下我是不是在东华医院的急诊看过他。
  顾宗琪点点头,“是的,两年前我在急诊呆过半年。”
  原来还真的是他,那个我当时觉得很可爱的医生,我眨眨眼睛,挑了眉毛问他,“那天,那个车祸脸摔花了的病人,真的去做了整形?”
  “唉?”他显然没意料到我会这么问,随即笑了起来,“没有,他还是觉得缝上去比较保险,但是威胁说我要是缝不好的他会投诉我的。”
  “然后呢?”
  “然后缝好了他就走了呗。”
  他的笑容很淡,就像秋季蓝天上的一抹淡然飘散的云,我想,如果他能笑的深一点,一定更帅,可是能看到普外的医生常常的笑,真的很不容易。
  后来我干爸的手机就响起来了,那边催他回去做手术,说是病人太胖了,肚子就跟山一样,钩子全部都不够深,让他过去看看。
  我就觉得十分搞笑,一高兴又夹了几块水煮鱼。
  顾宗琪在我旁边小声的说,“辣椒伤胃,还是少吃点比较好。”
  这时候很多人都走了,我和秦之文还有高伊辰坐在一边,我举起手指指自己的额头压低声音说,“还会长痘痘,不过好吃就可以了。”
  “长痘痘不是因为激素的原因吗?”高伊辰师兄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我很没好脸色的回了过去,“等我25岁再考虑激素的因素。”
  于是终于可以安安静静的吃麻辣鱼片了。
  我第二次饱食之后,因为被辣的脸上红红的,就去扑了点冷水在脸上,秦之文他们都下去了,我正好在电梯口碰到打电话的顾宗琪。
  他背对着我,手扶在栏杆上,瘦削的肩膀,但是很漂亮很性感的肩线。
  我听到他说,“我知道了,马上我就去,恩,我知道是在浦沅公墓,好,知道了。”然后他转过身来,看到我又淡淡的笑了一下,“走吧。”
  我在揣测怎么拿到他的手机号码。
  电梯走的很慢,只有我和他两个人,我抿住嘴不敢大声的呼吸,内心很挣扎,忽然他开口,“喻夕,那个,高伊辰医生,怎么说呢,你是个好女生……”
  原来这个医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呆嘛,还是挺精明的,听的懂我和高伊辰师兄的文字游戏,我故作潇洒的笑笑,“其实我也不是对高师兄怎么的,只是你知道女生没男朋友的时候,是挺凄惨的一件事情的。”
  他有些讶然,还没开口电梯“啪”的一下到一楼了,我抬起头,用着完全开玩笑的口气说,“所以,怎么办呢,难道顾医生要做我男朋友?”
  我没看他的表情,只是挥挥手道别,“开玩笑的,千万别当真,有机会再见吧。”
  然后我大步流星的走出去了。
  几片梧桐的落叶,飘荡到我的脚下,踩上去吱吱的很有趣,天是蓝色的,几缕淡淡的浮云在天际上,阳光有些肆无忌惮,空气里荡漾着浓情的秋意。
  我手心的汗,汩汩的冒出来,然后我就掏出纸巾攥在手里,这时候我意识到了,如果我对这个男人有意思的话,我的战略是正确的,只是战术用错了。
  顾宗琪这种正直温和性子的男人,只可明确的告白,不可暗地里的挑逗。
  而我现在,肯定被他讨厌了。

  第 6 章

  我一个晚上都持续性的低落了很久,不是觉得我对顾宗琪有什么特别感觉,但是就是很不舒服的感觉,很多事情一起压在头上让人崩溃。
  于是我就很失落的去看code blue,结果早期抑郁症很神奇的痊愈了。
  一个晚上连看了三集,一直看到凌晨,我眼睛瞪的都快掐出水了,感动啊,崇拜啊,或是垂涎啊,反正情绪很复杂。
  我带着复杂的情绪上床睡觉,山下智久的蓝沢医师老是在我眼前晃,然后我想起开头的那个香艳的镜头,山下智久换衣服,露出六块腹肌。
  这个感情实在是太过复杂了,于是我就把顾宗琪的脸换到山下智久的身子上去,然后慢慢的臆想,折腾了半夜终于睡着了。
  因为要翻译作品,所以好不容易克制住了心头的欲望。
  第四天下午忍不住又看了一集,心潮澎湃之后跑去学校的咖啡厅,老板找我们开会。
  我们老板是正宗的英伦毕业的绅士,热衷于下午茶的时候跟我们交换学习心得,十几个人坐着嘻嘻哈哈的,喝咖啡,喝奶茶,谈天说地的,其他老板的学生都很羡慕我们。
  他问我们最近看了什么书,让我们看看有没有翻译出版的可能。
  我师兄第一个回答,“我在看my life as a quant(宽客人生),对我来说这本书就是just so so,但是我觉得忽悠一下中国人还是很有必要的,因为是华尔街金融投资大师写的。”
  然后他补充了一句,“这本书让我明白了,物理学家可以变成宽客,所以同理,英美文学的硕士研究生也可以变成一个成功的风险投资人或者任何一个你们想成为的人。”
  他说话特别有力度,而且说到了我们的心坎上,于是所有人都噼里啪啦的开始鼓起掌。
  老板点头,“你回去翻两章再给我看看,好,下一个。”
  别人说的时候,我就在挖空心思的想我到底有什么好的原版书看了,总不能跟我老板说我最近看了一个干物女坎坷的爱情故事,我绞尽脑汁还是想不出来。
  后来轮到我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竟然灵光一闪,开始胡编乱造,“我最近在看一本关于外科医生的书,不是专业的知识,而是一个个小故事,从中折射出人性的伟大。”
  鬼知道我那时候怎么编的出这种话的,一定是看code blue的后遗症。
  老板似乎很满意,“喻夕,我觉得这个书不错啊,你看到哪里了?”
  我居然很镇定的说,“因为有些外科专业知识不是很清楚,进度比较慢。”
  老板喝了一口咖啡,然后说到,“你也回去翻两章给我看看,市场上这类书不多,可能是因为太专业了所以没有多少卖点,但是按照你说的小故事,很不错。”
  我笑笑,可是心底在默默的流泪,老天啊,要我上哪里去找人性化的医生小故事啊。
  我根本就是瞎编的。
  这几天我都在刻意的回避东华医院,我的活动范围也局限在健康人流动的范围内,我很害怕我因为频繁接触了这些医生,而变成了柯南的体质。
  我师兄去医院看望他的妹妹,我就去找我干爸,讨论一下世界上存不存在我那本“人性化的医生小故事”。
  我干爸听完我的描述,想了想,“你是不是要看原版的外科学啊?”
  我挫败的摇摇手,“不是,是小故事,比如今天来了哪个病人,患什么病。”
  他头脑转的特别快,但是显然还是跟不上我的步伐,“那是病例报告?The New England Journal of Medicine很多啊。”
  我快疯掉了。
  于是我就跑到楼上普外科打算找我师兄哭诉一下,顺便想想对策。
  结果好死不活的我就在走廊上遇到了顾宗琪,他还没穿白大褂,应该是从学校上课才回来,他从病房里出来,看到我微微一怔,然后很招牌的微笑起来。
  我立刻逮住他问,态度很谦卑,“顾医生,你有没有看过关于医生的书,不是那种专业书,类似于小故事加小故事串联起来的,要原版的英文书。”
  他思索了一下,“是不是类似于《无限生机》那种书?”
  见我被他说懵了,然后他又思索了一下,“类似于《急诊室的故事》?”
  这下我明白了,眼睛一亮,“有吗,有吗,体现医生的人文关怀的,原版的?”
  “有啊,我最近在看一本叫《When the Air Hits Your Brain—Tales of Neurosurgery》,是讲神经外科医生的故事,类似你说的小故事类型的,很不错。”
  我眼睛又快瞪的掐出水了,“快,你有这本书吗,我要看,我要翻译。”
  他似乎被我如饥似渴的样子吓到了,郑重的点点头,“有,不过现在不在办公室里,在家里,你是不是很急,要不我回去拿?”
  我觉得做人不可以得了便宜还卖乖,于是我想了想,“不是很急的,要不你明天值班时候带给我好了,我过来拿。”
  他垂下眼帘,轻轻的“恩”了一声,然后他举起手来,把滑落在眼角上的头发拨到耳后,于是我就看着他修长的手,然后看到他细致的脖颈,再下来是精细的锁骨,最后是山下智久的胸肌,脸一红,心里一烫,我就赶忙窜进小妹妹的病房了。
  他们正在看电视,旁边还有一个床位,老太太蒙着被子,我以为是怕羞之类的,结果旁边的家属不断的问她,“妈,还觉得冷吗?要不要加多一床被子。”
  我也是多事,以为自己是救兵治人的白衣天使,问道,“怎么回事?”
  家属就说,“我妈发热呢,一直喊冷。”
  我觉着奇怪,然后看了一下她挂在架子上的病史,原来是昨天刚做了肛门切除手术,我想这发热不会是手术感染什么的,连忙说,“你干嘛不去找医生看看啊?”
  家属很奇怪的看着我,“我以为你就是医生呢。”
  我心想我长的有那么悬壶济世吗,然后家属嘀嘀咕咕着本地话走掉了,很快更加长的悬壶济世的顾医生就过来了,带着两个实习生,把病人胸带解下来,用听诊器听了听估计是什么肠鸣音之类的,然后一声不吭的走了。
  我心想有事没事你倒是说句话,病人家属也不急,又等了十分钟顾宗琪回来了,后面跟一个护士,给病人注射地塞米松。
  然后他走到小妹妹的床前,问了下情况,小女孩攥着被角,一句话说了好长,好慢,好久,等顾宗琪走了之后我师兄就问,“怎么你开个刀开到语言中枢去了?”
  小妹妹就很伶俐的反嘴,“等你住院时候看到一个美丽的护士美眉就会有体会了。”
  我师兄很尴尬的摸摸脑袋,“我希望到时候美丽的护士不要给我插尿管就OK了。”
  “所以我是很喜欢顾医生来查房,但是我又很庆幸给我主刀的不是顾医生。”小妹妹托着腮,很诚恳的说,我觉得好笑,于是就笑着走出病房。
  但是我刚出去就撞到一个人,仔细一看是个冒冒失失的实习医生,手上提了三盒快餐,塑料袋里有渗出来的油渍,我“哎”了一声问道,“潇湘小馆的鱼香茄子啊,吃晚饭啊。”
  他“嘿嘿”的冲着我傻笑,然后一路小跑窜进了医生办公室,然后我就跺了过去,听到顾宗琪好听的声音,“你们还没吃饭啊,快吃吧,吃完再写吧。”
  我闻到一股鱼香茄子和宫保鸡丁的香味,从办公室里传来,也情不自禁的吸了一下口水,然后看了走廊上的电子布告牌,已经六点半了。
  可是天还是很亮,从走廊的窗户往外面看去,天空是一抹淡色的橘红,湛蓝的天际在都市的霓虹灯中融融的失了边际,而我的存在显得多么微不足道。
  一切都在这片淡色的天际中变的那么的虚无,耳边嘈杂的电话铃和病人呼叫的声音渐渐的淡了,闭起眼睛享受秋日夜晚的微风,一时间我给忘了我身在性命攸关的医院。
  忽然我感觉到拂过脸上的风骤然的变小了,睁开眼一看,窗子被关小了,顾宗琪就站在我旁边,用对病人说话的口气跟我说,“风吹太多容易感冒。”
  我很爽快的说,“没事,我身体好。”
  然后我又控制不住的往他看,我看他的胸牌上的照片,好像还是几年前的老照片,那上面的顾宗琪,看上去很小,透出一股男孩子特有的青涩。
  而现在,相貌基本没有变化,气质已然成熟,温和谦恭,一进一退,稳妥得当。
  我在揣测他是不是已经有了女朋友了,是不是处男了。
  我问他,“你怎么不去值班,很闲吗?”
  “马上ICU要来会诊42床的病人,所以出来放松一下。”他淡淡的笑起来,“对了,明天你来的时候先打我手机,我可能到别的科室会诊去,也可能在急诊室。”
  “恩,可是我没带手机。”于是我就把手心递了过去,“写这个上面吧。”
  天地可鉴,我怎么可能没带手机呢,只是我悄悄的权衡了一下,我想让顾宗琪用他的签字笔在我的手上留下难忘的痕迹,主要是,如果他的手,托住我的手该多好啊。
  他只是微微怔了一下,“这样很容易抹掉的。”然后他从口袋里抽出一支笔,撕下随身带的笔记本的一张纸,写下来递给我,“拿好了。”
  我还没来得及看呢,装在我口袋里的手机忽然一阵大叫,铃声正好是code blue的主题曲Hanabi,我吓了一跳,我的谎言这么快就被拆穿了。
  而顾宗琪只是很礼貌笑了笑,然后就走了,他的背影融入蓝色的墙壁中,一束夕阳映在他的身后,这个男人,有性感的肩线。
  我不想他是有女朋友的,那时候,我真的那么想。
  一步一步的走下台阶,我回电话给我干爸,他说明天让我跟他们去小凉山泡温泉,我原来想拒绝,结果他说我老板和院长也去,我想想还是答应了。
  然后我就坐在桥二楼的大厅里,认真的看顾宗琪的手机号码,和他的字。
  跟他的手指和肩线一样,让人脸红心跳。
  但是他的脸,和他所作的一切举止,所说的一切话,都是那么的合乎常理,从不逾矩。
  我开始头疼了。
  时隔那么多年,我再次有了一些小小的烦恼,于是我打算缩到我的蜗牛壳里,继续过我心满意足、逍遥自在的宅女的日子。
  我不想见到顾宗琪,他会让我的生活变的跌宕起伏。
  我呆呆的坐着,明亮的大厅的灯光,撒在我脚下的大理石地面上,我觉得那种满目灿烂的光芒十分的扎眼,于是我站起来准备走了。
  但是后面有人喊我的名字,然后我看到那幅让我很讨厌的向日葵被顾宗琪捏在手里,金灿灿的花瓣和杂色的枝叶,竟然让我觉得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