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叶菩提 作者:醉墨翻
1.初回
到了。
叶黎语不由望向车窗外。依然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的典型建筑,依然是人挤人攘的潮流,依然还有那个热闹不已吆喝声飙高的小卖部,只是老板换了。
下车后,黎语提着轻便小巧的行李箱漫步在人流中。此刻,她的心情是平静的,与离开时截然相反。举目四望,眼帘中那一幕幕熟悉的剪辑让黎语忽生一丝惆怅。她仍旧浅笑,心底一叹,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变得这样安静了。
忽然,一声叫喊将她从绵延的思绪中扯了回来。
“黎语!”
顺着声音的方向,黎语转过身在人潮攒动中寻找发音体,很快就注意到一个向自己拼命招手一脸阳光般笑容的年轻女孩在人流中奋力地往前挤。
呵,还是那么灿烂那么开朗,两个酒窝还是那么显眼。看着久违的大一舍友,黎语淡笑着。不一会儿,女孩便出现在黎语跟前。
“晓诺,你怎么来了?” 黎语有些惊喜。
然而这个叫童晓诺的女孩却不怎么友好。手轻轻一掠,黎语的脸颊被刮了一掌。接下来是那样熟悉的斥骂。
“死女人,你还知道回来!” 说话间,晓诺已经趴在她肩上痛哭流涕:“六年了!整整六年了!我都不知道你是死是活!呜……你知不知道从别人口中得知你离开的消息,我有多郁闷多难过!你到底知不知道人家有多想你!呜……”
黎语一愣。原来……还是有人想念她的,还是有人不会指着她怒斥:“滚。永远不要再出现!”
“童大女侠,我昨晚刚洗完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请您稍微注意形象,别把我新衣裳弄脏了。”
晓诺才不管,死死地拽着她的衣角一个劲儿地声泪俱下,深怕眼前人再一次杳无生息地离开。过往的行人无所不惊:同样两位亭亭玉立容姿过人的美女,一个泪涕满面委屈不已;另一个却淡淡微笑,仿佛天塌下来也不会慌张。反差怎么这么大?
“晓诺,说真的……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晓诺没有回答,而是翻起了她的挎包。黎语倒也不奇怪,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我已经没有随身带纸巾的习惯了。”
晓诺一愣,接着双手往脸上乱抹,而后干脆连袖子也派上用场。身旁的过客再次一惊。
擦干脸后,晓诺开口了:“女人!如果不是昨晚你小姨联系我,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让我知道你的下落?”
黎语浅笑:“果然了解我。”
晓诺瞪了她一眼,随即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黎语也不推辞,晓诺的热情她向来很理解。
“为什么要搬出来?”
为什么要搬出来。为什么?黎语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
昨天中午刚下飞机踏上国土,黎语就见到了接机的小姨和表弟。
“小语姐!”
“嘉,小姨!姨父呢”
“爸爸出差了!”
“是啊!来,咱们回家!”
……
然而,进了小姨家十分钟不到,黎语支支吾吾开口了:“小姨……”
“嗯?怎么了?”
“我……我想……搬出去住。”
“嗯?” 小姨先是一愣,随即明白黎语话中之意。毕竟,这里有她伤痛回忆的影子。
小姨有些失落:“那……你要去哪?”
“可能……A区吧。”
“好,今晚小姨给你做一顿丰盛的晚餐!”
“嗯。”
“快去洗个澡。”
“小语姐,为什么要搬出去啊!”
“怕打搅你学习啊!”
“我住学校呢!”
……
“女人,发什么呆!快上车!” 不经意见,晓诺已经拦下了出租车。速度胜过从前,黎语微笑:“去哪儿?”
“果真少了默契啊!当然是去我住的地方!难道你还嫌弃不成?”
“哪敢。流浪汉只求有吃有住。”
“废话少说,上车。”
仍旧大大咧咧,黎语叹了口气。
此时,机场候机室里。
“回去吧。”
扩音器中响起了广播,登机时间到了。汪亦哲提着行李箱与送机的陈海浩告别。
“嗯。亦哲,路上小心。到了美国一定要CALL我。”
“婆婆妈妈。” 亦哲冷冷地回了一句。
海浩皱眉,末了,拍了拍他的肩:“回来后别再让我见到你这张憋足六年的臭脸色!”
亦哲瞟了一眼,面无表情地转过身:“那件案子就先拜托你了。”
“知道啦知道啦!那有人像你这样,好不容易休个假还念念不忘别人接手的工作!跟我抢饭碗是吧,工作狂也没你这么夸张的……”
后半句话没听见,亦哲提着行李箱很快消失在候机室。
为何走得这么急?……有人在等他?
望着亦哲远去的背影,海浩忽然有种说不出的难过。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他。人流中那个的单瘦的背影,总让人感到孤独寂寞。
叶黎语,你真的忍心么?六年的折磨……
他终究还是选择到美国休假。是因为她么?
同寝四年,同事四年,恐怕没有人比海浩更了解亦哲。
为什么选择美国?她……她还在美国么?痛苦沉睡了六年的心,封尘禁锢了六年的情感,小心隐藏了六年的情绪,为何此刻竟有一丝凌乱?
飞机上,亦哲闭上眼。脑中却是另一个世界:六年前,你我在大学……
出租车奔驰在立交桥上。
这一路,晓诺使出在大学四年里潜心修炼成的交际神功,与司机聊的火热还差点拜了把子。黎语看在眼里,无奈在心里。不得不承认,她的交际内功那是相当深厚。
童晓诺,在大学入学仪式中与整个金融系一年级的男生成了好弟兄,在进学生会的第一天里就让上上下下所有成员对她大加赞赏,在上课的第一天内就与所有的科任老师和所有管理员成了知己,在一个星期之内与校门边几乎所有路线的公交司机成了至交……
开学第一个月后,似乎全校都知道金融系一班有童晓诺这么一号人物……这些,黎语都清楚地记得。
出租车已将A区绕了半圈。黎语转了个身,如参禅般望着窗外掠过的风景,变与不变、熟悉与陌生的,连同那些曾经留在这里的记忆,将幸福、快乐、感伤、痛苦重新诠释了一番。
忽然——顾北韩?黎语一惊。
“女人,快下车!小心司机把你拐走!”
司机也不生气,反到大方一笑。
原来,车停了。
“顾北韩?” 晓诺惊喜地走上前与老同学打招呼。
顾北韩,XX大学o1级金融系一班的学生,是当年顾省长的贵公子,相貌英俊身形潇洒。属于只要让女生见了照片一定想入非非,见了本人口水成河以致百年不遇大洪灾那一型的美男子。当然,叶黎语与童晓诺绝对是例外。
“黎语?” 顾北韩更是一惊。“你回国了?”
“什么黎语?这是你叫的么?叫叶黎语!” 晓诺没好气地骂道。没办法,只要一想起眼前人对黎语的所作所为,晓诺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始终认为,是顾北韩毁了黎语的青春还有她美满的姻缘。
“黑了不少。” 黎语淡笑。
“嘿嘿。” 顾北韩居然像孩子一般挠着头。
晓诺这才发现眼前的顾北韩早已不是当年毛毛躁躁的混小子了。
显然,一身西装革履与搔首憨笑的神态很不搭。晓诺皱眉:“升官发财了?”
“呵!”
“意思就是坐上总经理的宝座了?”
顾北韩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上周升的。”
“靠你爸关系啊。” 晓诺不以为然。
“小诺姐,别这么打击人嘛。我顾北韩好歹也是XX大学金融系的优秀毕业生,没这么不济吧!”
晓诺瞥了瞥眼,食指在鼻子前来回摩挲,一副很唾弃很鄙视的神态。
当然,顾北韩知道晓诺其实是替他高兴的。
刀子嘴、豆腐心,这是当年经济学院全体师生对童晓诺最中肯的评价。
“混得不错。” 黎语面露赞许之色。
“呵,也没什么。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说一声?”
晓诺一听来劲了,一个转身、让步挡在黎语身前,伸出食指以一阳指般的力道直戳北韩胸膛,逼得他直往后退:“告诉你?连我她都不说,凭什么告诉你!告诉你又怎样?继续屁颠屁颠地追人家啊!哼,警告你。没有我童大女侠的批准,你连想都不准想!”
当年因为他的搅和,黎语突然离开去了美国。跟着,他也追到那儿陪了黎语三年,但仍就空手而归。
晓诺步步紧逼。顾北韩满脸无奈,连句“我已经有女朋友” 的辩词都无暇插入。
黎语却笑看不语。片刻后,她走上前拍了拍晓诺的肩:“别闹了,我饿。”
“好啊,我请客!” 顾北韩眼睛一亮。毕竟对黎语,他还是充满歉意的。当初如果不是他,或许后来的事都不会发生,至少现在会是另一番光景——她会非常非常的幸福。
“非常非常”……用这么肯定的形容词,顾北韩是有根据的。如今见到她,他只想好好的补偿。
“算你识相。三年没浪费,长进不少。” 晓诺耸耸肩,指向右前方——国玺大酒店。
五星级餐馆,是晓诺惯来的剥削手段中最低级别之一。“念在四年大学同学的份上,饶你一命,以免你放血过多留下头晕、贫血等一系列后遗症,到时候还得让我们背黑锅。”
虽是这样,顾北韩却也欣然接受。他当然明白这是女侠手下留情。
修指在面前一摇一摆,北韩道:“没问题。”
晓诺顿时后悔万分,痛恨自己没有显出资本家最残忍的一面。
因为黎语刚回国,三人都叫了中餐。
“先适应适应故乡的水土!”
“看你在美国饿的那猴样,来,今晚姐姐我给你好好进补!”
“中国菜,这儿正宗!美国人想吃都吃不到!一碟都不许剩!”
……
菜式很丰富,但也很简单。京酱肉丝、啤酒鸭、孜然牛肉烧、东坡肘……都是黎语在大学里最爱吃的。当然,在这种五星级的国玺大酒店里,这些算是最最最普通的菜式了。
摇了摇头,黎语皱眉:“浪费。”
“不是你做东,崩心疼!”
“就是啊,这些菜很普通,值不了几个钱!”
叹了口气,黎语道:“吃不了,太多。”话音刚落,一只又大又结实的鸡腿稳稳地落在她碗中。
忽然,黎语的眼眸闪过一丝惊讶。
多熟悉的画面啊!
曾经,他就是这样,神情严肃绷着个脸指着她碗里的鸡腿:“不许剩肉,骨头随你便!”
那时的她脚上还缠着绷带……
“吃啊!怎么了?” 耳旁再次响起晓诺的声音。
黎语回过神来应了一句“嗯。” 于是再不做声,埋头啃鸡腿。
“曹佳现在在那儿呢?”
“听说在XX市!”
“梅恬呢?”
“XX证券交易所呢!”
“唐僧哥哥呢?”
北韩一愣,随即恍然:“哦,唐贞啊!貌似在证券交易所。公司很有名气,不过那名字我记不清了。” 他随手一摆。
“猪脑!这么有名气你怎么记不得!”
“我——晓诺姐,你自己不知道还骂我!”
黎语只在一旁慢慢地啃着嚼着,静静地听着。
“黎语,怎么不说话?” 晓诺忽然察觉到她异样的安静,不同于以往。
“嗯,听着呢。” 黎语抬头浅笑。
晓诺若有所思,一会儿后对北韩说道:“顾北韩!”
“啊?”
“听我说!”
“嗯?”
“去跟服务生要杯咖啡!亲自去!”
“为什么?” 顾北韩一脸不满。
“去不去!” 晓诺伸出拳头在他眼前晃了晃。
一见到那个曾另无数男生退而怯之的力无霸铁拳,北韩悻悻地离开座位。
等他走远,晓诺猛一转身对着埋头苦啃的黎语说:“黎语,你不恨他?”
端的,抬头,一片茫然。刹然间心中千转百折,但也只是短短一瞬。
黎语平静地开口:“恨什么?”
恨什么?黎语,你在自欺欺人么?“恨什么?要不是那个顾北韩,你和汪亦哲就……”
话未说完,晓诺已见黎语眉峰微蹙唇末一紧,眸光顿时冷却。
汪亦哲。三个字,二十三画,让黎语的心跳停了三拍,血液顷刻间凝固。
晓诺忙扯开话题,聊些有的没的。
北韩回来时,手中捧着一杯热咖啡。“你的?还是黎语的?”
“你自己的!”
“我不用咖啡啊!”
“让你喝你就喝!废话这么多!”
“晓诺姐——你这是耍我嘛!”
……黎语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到晓诺家已经很晚了。推开门四处看了看,黎语转身笑道:“五星级条件,过的不是一般的滋润!”
“那是,总裁助理的待遇嘛!去,那边是你的狗窝!” 晓诺推着黎语走进卧房,“昨晚接到你小姨的电话才临时整理的。将就一下,明后两天周末,咱们到商场洒洒血为慈善事业做做贡献。”
“没钱、没卡。” 黎语淡淡回了一句。
“不是吧?” 晓诺顿时张开血盆大口,瞪着本就大得吓人的一双圆眼,夸张地做出惊异、疑惑、委屈、无奈的表情……
“什么时候表情这么丰富了。” 黎语转过身见到那张扭曲到几乎被毁容的脸,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晓诺打结的修眉,而后补充道:“疑惑的比例太低。眉头再皱紧些,嗯,这样好多了!”
“去你的!” 晓诺拢了拢下巴推开她的手:“堂堂XX市A区XX大中文系教授叶顾盟的女儿、XX大法律专业本科毕业兼美国XX大学法律专业硕士、在美国知名大众律师事务所工作整三年的叶黎语居然没有钞票?连信用卡都没有?”
黎语推开她:“累了,我去洗澡。” 留下一脸茫然的晓诺摊坐在床上。
洗完澡已12点整。
黎语将小提箱里的东西稍稍整理一翻,东西不多。
忽然,手机响了。打开一看,是来自陌生号码的一条短信:
“原本打算今晚好好拷问你的。不过看你这么疲惫,本大女侠慈悲为怀那就改天再谈。当然,组织的原则你是知道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哼哼,逃不掉的!困了,我睡了,不要打搅我!”
不用说,是晓诺发的。黎语快速存下号码后朝门走去。
打开门,黎语朝对面的卧室大喊:“童晓诺,你神经病!”舒心一笑,随后关上门倒在床上默默数着数:“1,2,3……10。”
刚数到10,只听门“砰”的一声。黎语笑的更舒心了。
童晓诺,你还是忍不过10秒!
伸手抓过枕头盖在脸上。真好,像是回到从前在大学里。
忽然,黎语仍开枕头迅速坐起,神色紧张地来到箱子边翻找东西。
不一会儿,她的手上多了一个小盒子。看样子,款式已经很旧了,不过还算蛮精致的。
“还好没落了你。” 黎语轻叹。(回国后,她还留了一部分行李在小姨家。)
不知是什么东西能让叶黎语这个看起来永远只会微笑,连天塌下来都不知道事态严重的人忽然间紧张起来。
“汪亦哲……” 黎语轻声呢喃。回来两天了,昨天太匆忙太疲劳竟没有时间整理凌乱的思绪。
“你会是我一辈子的痛么?” 神情恍惚间,黎语似乎看到什么被撕碎了、被割裂了。
城市的夜光渐渐暗了下来。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睡着了。只是……脸上为何挂着两道泪痕?
对门的卧室里,却有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啪”一声,夜灯亮起,昏黄萦绕在床头枕畔。
晓诺拿过手机,但一时半会儿又不知该做什么好,只是愣愣地出神。
黎语变了,彻底变了。这是与回国的黎语相处不到12小时后得出的结论。从前的黎语喜欢大笑,露出上下两排干干净净的八颗牙齿,声若婉玲清脆动听,绝对找不出盗版。从前的黎语喜欢热闹,明知是骗人的传销活动她也要死拽着身旁十万分不情愿的死党激动地闯入人流中不分方向地被湮没。从前的黎语总是活泼开朗干脆洒脱不可方物,举手投足间充满个性与魅力……
然而现在的她只有一脸淡而淡之的微笑,连眼角眉梢那个体杰出的标志性妖媚都完全消失在岁月的流痕中。从车站到餐馆再到家中,她一直很安静很沉默,话不多说,言语也是少有的简练。
为什么?
六年真的可以这么长久,长久到让一个人脱胎换骨?这些改变是时间造成的,还是另有原因?比如,汪亦哲。
“六年真的很久呢。” 晓诺轻叹,目光却没有移开过手机屏幕上收件栏上的名字:汪亦哲。
要告诉他黎语回来了么?晓诺皱眉。他还恨黎语么?
其实,晓诺一直不清楚六年前大学毕业前夕,汪亦哲和黎语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所了解的也是众所周知的。
毕业前,黎语失踪了一个月,据说去了美国;
毕业前,亦哲消失了一个月,据说在医院寸步不离地守着车祸后神智不清的母亲;
毕业前一个月,亦哲的父亲车祸身亡;
毕业后,顾北韩也去了美国;
……种种种种,如电影零零碎碎剪辑不完整的片断杂乱地回放在脑中。六年来,她一直找不到这些几乎同时发生的“偶然”事件的连接点。
仿佛,那是个谜。
黎语离开后,XX大学法律系安静了,金融系也不热闹了,似乎整个XX大学的师生包括校领导都很自觉不约而同地保持沉默了。
可是……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曾经那样光芒四射名遍校内的一对瑶台璧人就这样分手,成了彼此的陌路人,甚至……是仇人!
一个在国外,一个在国内。
即使是三年前追黎语追到美国后又空手而归的顾北韩,对黎语的情况也只字不提。不论是“力无霸”铁拳还是匕首操与女子防身十二招、不论是泰拳还是中华武术,晓诺都无法从他口中得知任何有关黎语的点滴。
顾北韩一句“我也不知道诶!” 就将所有沾边的话题就此撂下。
传言继续流传,绯闻继续变身。只要是XX大01级毕业的学生,聚会时都会扯到这个话题,至今依旧如此。
难道……真的是因为顾北韩的那次误会?晓诺皱眉。
误会?是的,晓诺一直这样认为。黎语怎么可能和顾北韩接吻!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可是——
凌晨2点,晓诺下了床朝黎语的房间走来。门底缝隙透着一丝白炽灯在黑暗中灼眼的光亮。
轻轻敲了几下,门内没有动静。
晓诺没什么耐性于是推门走了进去,只见黎语横躺在床中央,睡着了!
这么疲惫!晓诺笑了笑走上前将黎语的睡相、睡向、睡姿矫正了一翻。
“啪”一声,什么东西掉了。
晓诺转身,只见地上躺着一个小盒子,不及巴掌大。捡起来仔细看了看,眉毛往上一挑,晓诺顿时明白了——
原来,你还是这般想着他恋着他。可为何当初走的时候……是那样的坚决那样的狠绝?断绝了所有的联系方式:QQ、MSN、邮箱、博客……
所有有关黎语的消息,都随着那些残留在未带走的笔记本上的软件,一并停止了生命。
黎语就这样从她生命中消失,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整整六年。期间,她有想过去美国。曾经发誓要在把美国潜恐巢穴翻出来的基础上,测出黎语存在的方向。这个想法在顾北韩回来后异常雀跃。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把这个和她相识相知整十年的损友找出来!
可是太天真了……
叶黎语和童晓诺什么关系,亲姐妹?不,但感情比这还要好,是血浓于水的反面特例。
于是,晓诺开始努力工作。然而不久,黎语却回来了。晓诺无奈。
在灯光的指引下,她看到黎语脸上湿润的痕迹。
片刻的凝视后,晓诺恍然大悟:是泪水碾过的残余。为了这个盒子么?这个他曾在十年前送给她的第一份情人节礼物么? 还是为了他?他们的过往?
不忍心。晓诺不由心疼,替她盖上被子。回到房里关了手机关了灯,她躺在床上强迫自己入眠。
A区另一端,顾北韩独自在宽敞的大厅里喝酒。桌几上已有10个空瓶。只见他脸色微红眼眶微湿。
一瓶饮尽,末了只有轻轻呢喃:“黎语,你真的不恨我么?”
你的病好全了么?这几年难道就没再和他联系?
想到这里,顾北韩又开一瓶酒。咕噜咕噜,酒入肠胃,迷糊了神智彻洗了愁苦,却依旧带不走湮没在心底已久的感伤。
那一晚,三人做了同样的梦。
时间:六年前。
地点:X大校园。
人物:甲乙丙丁。
……
2.曾记
曾记
记得汪亦哲的母亲总是眉开眼笑地、朝着楼下的叶家大门高声唤道:“媳妇儿,快上来!婆婆给你做好吃的!”
“哎!来啦来啦!”叶黎语高声回应。
随即“砰”一声门开了,整个人如骤风一般窜上六楼消失在汪妈妈的身后!
……
那时候,谁都知道XX大金融系有三位出名的女生。
其首,郑筱和——XX大金融系01级系花之一。
天然褐红如瀑的卷发、白皙水嫩的完美肌肤、澄澈透明的杏目还有恬静温润的嗓音筑成她“XX大金融系最完美女人”荣誉称谓的坚实堡垒。漂亮、高挑、温柔,但凡是个男人都不排斥这一类型。因此,筱和的寝室里每日堆满了如雪片般飞来的情书,一股浓郁的玫瑰香充斥整栋宿舍楼。
其二,童晓诺——XX大金融系01级系花之二。
正宗炎黄子孙的淡黄色皮肤、令人叹为观止硕大无比的双眼、时刻站岗不分昼夜的标志性酒窝、好打抱不平扶弱除强刚正不阿嫉恶如仇鄙视奸佞的拳头铸就了她“XX大金融系最仁性女人”的名誉牌坊。哪里有不平哪里就有她。那交际手段、交际能力和技巧,实叫史上最有名的外交家翘首瞻仰!
其三,叶黎语——XX大金融系01级系花之三。她白皙的肌肤不比筱和水嫩,黑亮的直发不比筱和耀眼,浅浅的梨涡不必晓诺可爱的酒窝动人。
然而——这厮眉眼带水,总于末梢卷一缕妖娆;身姿婀娜,总于腰间挽一丝楚吟婀;清凉纯净如空谷天籁般的嗓音,总在语尽时绕一曲三月不绝于耳般邪恶的撩人心魂!媚妖、婀娜、善笑、“XX大金融系最魅惑男性同胞的女人” 是众人对其性格气质等多方的提炼和总结。
郑筱和、童晓诺、叶黎语并称为“XX大金融系的三朵‘金花’”。其中,筱和最温柔最淑女,舞跳得最好;晓诺最活泼人缘最好,唱歌最棒。黎语最妖邪最张狂无忌,成绩最好。
其实,也有人说叶黎语才是最漂亮的——在01级入学新生中举办的第一次新生辩论赛的总决赛赛场后,中文系第一才子曾这样形容黎语:“妖眸不可再视、聆音不可三思、窈姿不可四窥,否则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万劫不复!”
祸水,红颜祸水。这是金融系系草对黎语嗤之以鼻的评价。
似乎,之后的事实也证明了这点。
然而,“三朵金花”的辉煌历史也只有一年的光景。
刚上大二,叶黎语顶着众姊妹的唾弃、鄙视、愤怒、指责,带着众男同胞的依恋不舍朝、思暮想,以及忍受郑、童俩人一周对其不闻不问、两周不理不睬、一个月见面不打招呼的惩罚,信念坚定毫无悔意地转到法律系一班。此后,曾经让众人烂熟于心的308寝室光荣退役。XX大金融系只有“黑白双侠”。(其实晓诺本不黑,只是和筱和站在一块儿,那差别……)
至于叶黎语为什么转到法律系,这还得从她与汪亦哲的交集说起。
汪亦哲,男,XX大生物系教授汪诚华与物理系副教授白小晴之子。继承了父亲个子高瘦与母亲五官精致的优良基因,放眼XX大找不出几个像他这样帅气的男生。加之那三寸不烂之舌、卓越的小提琴演绎技巧、拿奖时闲适自得的神情、辩论赛场上不可方物的风采、篮球场上纵览风云的自信,使他理所当然地成为XX大女生最关注的焦点之一。法律系中,他不是最帅的,但却无可质否地坐上了“法专第一男”的头把交椅,并且一坐就是四年。
叶黎语,女,XX大中文系教授叶顾盟与物理系教授黎曼之女。除了那令人万劫不复的外表之外,一身脱俗的钢琴气质与雄辩XX大铁齿铜牙的口才也是其亮点之一。
汪爸汪妈与叶爸叶妈是原XX大某级的校友。由其是汪妈与叶妈,俩人曾是物理系的同班同学。四人毕业后留校任教,彼此感情愈益深厚。怀孕时,汪妈妈拉着叶妈妈的手一脸憧憬地说:“如果是一男一女,那咱以后就做亲家!” 叶妈妈连连点头赞同。
谁知,俩小孩在五岁时的破口对骂毫不留情地粉碎了四位家长心中唯一的心愿。
“汪亦哲,汪骨折!嘿嘿!”
“叶黎语,叶鸟语!哈哈!”
……至此,两人分别以谷、鸟相称。拜年时:
“谷类,新年霉运!”
“鸟类,新年大衰!”
于是,汪妈妈泪眼楚楚绝望凄凉地啦着叶妈妈的手,像吃了摇头丸一般拼命地甩首,很久才道:“怎么办?怎么办?” 叶妈妈扶肩安慰:“没事,孩子还小!”
他们十岁时,两家搬到同一教师住宿楼。孩子们见了面是这样打招呼的:
一个笑吟吟乐滋滋媚眼充满犀利的眸光,清亮的嗓音伴着奸邪地坏笑:“哟,谷类,还这么健朗啊!难道……承蒙阎王关照,死期延时?”
另一个却扯起唇末浅浅含笑、笑里藏刀。斜眼一睨,眸光像一把封尘已久的旷世古剑再次隆重出鞘后、吸收光芒锐利四射能灼伤万物那般:“阎兄有令:不除鸟类,绝不许踏入地府半步!”
于是乎,汪妈妈瘫坐在楼下叶家松软的羊皮沙发上,目光呆滞眼神凄迷一动不动。半晌才有气无力叹息:“没希望了!没希望了!” 叶妈妈端来热白开:“别想这么多,孩子尚年幼。”
汪亦哲与叶黎语,五岁时上同一所幼儿园,七岁时进同一所小学。
十二岁时两人初一同班。
十五岁时,两人是XX大附中理科尖子班的同桌。
除此之外,两人还一起报名接受A区少年宫钢琴和小提琴兴趣班的培训。
数一数,俩人的交集真是多如缸中的米粒、天上的星星、高原上的雪堆、清坪中的蔓草、地球上的生物……
按理说,父母是至交,彼此的交集又这么纠结,俩人应该是男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瑶台璧人。可这两人偏是出了名的八字不合,全XX大师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当然,事无绝对。
第一个转机出现在两人高考的考场上。
考综合科的那个早晨,当黎语急匆匆地赶回五楼拿准考证时,不巧——被汪亦哲拦在了四楼的过道上。
只见他一脸自信潇洒,左肩一低、背包顺势一滑落在手中。随即伸手一掏拿出一本高中生物书,大大方方坐在台阶上“复习”,他占据了整个过道的空间。
手一翻,亦哲口中念念有词:“第一册第一章第一节……”
黎语不急也不怒,双手交于前胸,两道修眉在顷刻间冻结了所有的情绪,妖媚在眼角驱走了所有的善意。冷冷道:“让。”
汪亦哲头也不抬,只将修长白皙的食指左右一比:“NO!”
黎语明白跟这种人交流绝对是白费唇舌,正准备往他身上跨过。谁知,汪亦哲忽然抬头一看,脸色顿时一僵。他迅速站起,不料——竟然不慎将黎语推倒。
只见黎语顺势后仰,几经翻滚后躺在过渡的台阶上龇牙咧嘴痛苦挣扎。
当天上午,离考试结束还有半个小时——余下四分之一的大题未完成时,叶黎语忽然昏倒。
同一考场的汪亦哲不知哪根神经错乱,竟毫不犹豫地抛下几乎稳得40分的机会,迅速放下手中的纸笔,抱起黎语就往校设医疗站点奔去,留下全场震惊愕然的考官和考生。
纵使语数英三科的成绩几近完美,汪与叶最终仍与心驰神往的AA大失之臂交。事后两人不经感叹,悔恨当初为何那样意气张狂不可一世地撕毁了保送通知书。机缘巧合,两人进了父母所在的XX大学,比AA大低了几个名次的重点。
“要不是你,我怎么可能进不了AA!”
“谁让你害我摔倒!损伤我睿智英明无辜的大脑!”
……
汪妈妈在办公室里静静地坐着,凝神望向窗外。想着儿子一反常态英勇无比的救美行动,喃喃道:“这是转机么?” 叶妈妈浅笑:“终于有一丝希望了。”
真正的转机是在两人上了大一之后的下学期里。这还得归功于金融系和法律系的一对情侣。
开学初某日,金融一班的文娱委员卢姗姗屁颠屁颠地走进金融系主楼二楼的一间自习室,来到叶班长身边:“黎语,法律一班的男篮想跟我们班打一场友谊赛!怎么样?”
“法律一班……法律一班……咦,是汪亦哲那个班诶!” 身旁的晓诺念念有词。
咻——黎语眼睛一亮,视线刹然间离开手中的那本曼昆著作《经济学原理》:“哦?” 片刻后,黎语转头问:“你怎么知道人家想跟咱们联赛?”
只见文娱文员的两腮立即变得绯红。卢姗姗支支吾吾回答:“我……我……听他们班体委说的……”
“是吗?” 黎语故作疑态。
“卢珊珊,你和陈海浩什么时候……” 晓诺故将音调提高了八度,使被省略的句子成分更显得意味深长。那眼神分明在呵斥:卢姗姗你这个叛徒,竟然违背金融一班的班规和法专一班的男生有来往,甚至交上了男友!!!
对方脸上的通红瞬间传染到脖子耳根,神情更加慌张:“班长……班长……是……你要不要亲自……”
“会的,我很期待呢!” 黎语笑吟吟,随即拉着晓诺的手走出教室。
卢珊珊长吁一口,擦了擦额间的细汗。
当天下午,XX大第八篮球场边。
“如果你们输了怎么办?” 黎语露出那对浅浅的诱人的梨涡,妖娆尽显其中。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亦哲冷笑,眸光犀利。
“帅!” 不知哪位金融一班的女叛徒高声叫了一句。闻声望去,竟找不出这个奸细,黎语甚是懊恼。
“要是你们输了呢?” 发问的是法律一班的体委陈海浩。
“唐贞,你说呢?” 黎语转向身旁的体委。
“要头一颗要命一条!弟兄们,是不是啊!” 唐贞煽起了军心民意。
“好!金融一班毕胜!金融一班毕胜!” ……
“哼。” 亦哲冷哼。
“那……那要是……平局呢?” 人声鼎沸时,卢珊珊忽然低声一问,顿时掐断了起哄的喧闹声。
“呃? 这怎么可能?” “绝对是我们赢!” “平局? 没想过!” ……
“那就让叶黎语做汪亦哲的女朋友呗!” 声音含糊不清。
闻声望去,只见童晓诺懒洋洋地斜躺在观众席前的阶梯上。一手捏着纥璐雪的圆筒,长舌汲渴而满足地来回舔着被融化后顺流而下的液体。
猛然间,那猥琐的动作停止了。舌头一僵,晓诺只觉一旁有两道无比锐利的刀光剑影射来!扭头再一看,只见黎语和亦哲如猛兽般正瞪着自己。
晓诺立即跳起,将圆筒护在身后大喊:“别打它的主意!要吃自己买去!”
说完,只见那两人微微蹙起眉。周围金融与法律两个班的子民表情更加怪异。偏头想了想,晓诺顿悟:“哦——你们听到啦?”
不听到才有鬼!黎语心中呐喊。
晓诺连忙摆手:“不不不!说错了!是汪亦哲做叶黎语的男朋友!”
话刚出口,晓诺只觉周遭的杀气更重了,连天都似乎阴霾了许多,随即又一改口:“我的意思是如果平局了,叶黎语和汪亦哲就要正式交往!还听不懂嘛?”
试问一句,在场的谁会听不懂?
可是他们是叶黎语和汪亦哲诶!众人心中直感叹。这两人可是出了名的水火不容!眼前的女子居然提出这种条件,这下可有好戏看了。众人目光唰唰唰,齐齐看向两位当事人。
只见两人一个面如死灰绷着脸冷冷盯着晓诺,像一个从万年冰宫里走出来的睡美男,容颜毫无温度。另一个脸色通红血气翻滚愤怒地瞪着晓诺,如一块刚从高温练炉中取出的半熔铁,怒气汹涌腾升。
“嘶——” 晓诺倒吸一口气,这一冷一热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汪、叶两人刚向前迈出一步,只见晓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前拉过一旁呆立的卢珊珊匆忙离开,边走边问:“姗姗,今晚咱们吃什么啊?” 留下一干人等目瞪口呆……
半晌,整个操场一片死寂,似乎响起了刀剑激撞时发出刺耳的铿锵声。周围球场上意气奋发的球民似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缓缓地走来。一见人群中对立的汪、叶两人,不惊张大双眼屏住呼吸,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最后一次世界大战即将开始!
谁知,一声清越莞尔的纯净聆音响起。
“真是个不错的主意呢!亦哲哥哥,你说是吧?” 黎语又是一脸媚笑。
那声音柔情似水娇意盈盈、酥人心骨荡人心魂,让在场之男男女女不禁一颤——这哪是人,简直是妖!
“的确是个好主意。” 亦哲浅浅一笑以回之,那神态分明很暧昧却又冰冷的像把利刃。
瞬间,电光火石在两人的咫尺距离间飞速游走。
“好!那赛场见!” 黎语笑得更欢了,转身领着臣民潇洒自信地离开。
……“他们在做什么?怎么没吵起来?”
“据说两个班要篮球比赛!”
“比赛?什么时候?”
“没决定,不过赌注似乎很大!而且……如果打平局了两人就要正式地交往……”
“交往???他们俩???怎么肯能!!!” 路人甲瞪大双眼久久僵立在篮球场边。
一个星期后,比赛开始了。双方体委约定,将赛事分为三个部分:友谊赛、较量赛与生死赛。三回两胜的那一队为最后胜利者。
谁知,在较量赛中,作为法律一班主将的球队队长汪亦哲竟在赛场中意外骨折,被队友送进校医院就诊。
一旁金融一班的拉拉队副队长黎语同志当场报腹痛笑,险些因为岔气被送进校医务室。球员与队员不是愤怒就是纳闷:“有这么好笑嘛?”
身旁的筱和扶稳了她,低声嘱咐:“注意形象,我们是金融一班!”
黎语憋足劲终于忍住了跃跃欲试的爆发力,心想,正应了儿时那句闹语:“汪亦哲——汪骨折!”
也正因如此,双方队长决定第三场比赛推迟一日。
翌日黄昏。当比赛结束时,叶黎语正在校食堂一楼里与晓诺、筱和谈笑风生。
“班长班长!结果……结果是平局!” 卢珊珊气喘吁吁一路小跑而来。
“平局???” 黎语大叫,拍案惊起!
随即只听“噗”一声,对面坐着的晓诺同学因难以置信而将刚入口的饮料毫无保留地贡献给黎语的美容事业。
黎语的脸倏然变得铁青,修长的妖眉顿时痉挛,美艳的轮廓底部还有滴滴坠落的残余物,并有淡淡的异味。
……
另一边校医院306号病房中,一帮队友面色难堪神情严肃地围在亦哲床边。
凝眉一问:“结果呢?”
“队长,对……对不起……”
“输了?哼,金融一班果真有些实力。”
“不……不是输了……”
“那就是赢了?呵,怎么一脸难为情的样子!别忘了,我们是法专一班!”
“亦哲……我们……我们真的……对不起你!”
“我们真该死,不仅辜负你的殷切期望,还陷你于……”
汪亦哲仍旧一脸迷茫,仿佛脑中根本没有“平局”的概念。
“亦哲,我们打成平手了!” 陈海浩鼓起勇气将结果如实告之。
顷刻间,亦哲大惊失色,从来沉稳如山的他不顾脚踝的疼痛猛然坐起:“什么?” 话未说完,又因手没撑稳滚下了床。紧接着更是一声绞人心腑的惨叫。
“或许这是天意吧。” 不是是谁小声嘀咕。
……
亦哲出院后的第一个星期一,天公作美,飘起了不大不小不多不少的、淅淅沥沥的小雨。
放学后,在法专一班损友的怂恿催促下,汪亦哲顶着一把伞来到金融系一幢的大门前,周围簇拥着一帮以法专为主看热闹的同志们。
“汪亦哲?”
“找叶黎语的?”
“为了那个赌注?”
“呵呵,今天校园晚刊的头条新闻啊!”
……
此时,对面人群中走来三位醒目的女生。
“什么?没带伞?”
“黎语,我——”
“不是跟你说今天可能下雨吗!”
“别怪晓诺了,她那个健忘的毛病你又不是不知道!”
……
黎语收回责备的目光,抬头往前一看,顿时停下脚步。那个……那个不是……谷类么? 他来做什么?
“汪亦哲?” 晓诺扯开嗓门,用她引以为傲的美声唱腔高喊了一句。唰唰唰,这一声顿时引来不少路人的目光。骑车的停下了,说笑的停下了,嬉戏打闹的也停下了。
前方行人自动让出一条道,汪亦哲与叶黎语之间,仅有十五步距离,畅通无阻。此刻,万籁俱静,头顶上方空余校广播站的娓娓蝉音。
陈海浩率先自封为始作俑者,开口大嚷到:“叶黎语,法专一班的痴情好男人汪亦哲来接你了!”
话音刚落,哄声四起。
黎语皱眉、睨眸。晓诺瞪呆、僵立。筱和收敛笑容,神情严肃。
“他,他真的来接你了!” 半晌,晓诺终于回过神来。只是……那两个当事人四目相对,毫无暧昧之意。
推了推身旁发愣的人,晓诺低声:“这下怎么办?”
“还不都是你。” 筱和嗔怪。
“人家……人家也是说笑的嘛……谁知他们两个会……” 心有不甘,晓诺在心中理直气壮高声宣读人权宣言:拜托!连平局这种概率超低的情况都会发生,看来是天意啦——怎么能无辜地责怪我!
陈海浩两声不重不轻地咳嗽之后,身后众人立即上前将汪亦哲往前方推去。
“上!”——
“爱死你,真是法专的骄傲!”——
“汪帅,搞定那个女人!” ——
“队长,不要让我们失望啊!哈哈!”
……看好戏的看好戏,起哄的起哄,搅和的搅和,现场一片喧嚷。
汪亦哲勉强前进两步,随即扯了扯衣领清了清嗓子:“嗯……这个这个……应诸位法专男同胞们的要求,我……我……我过来接你去食堂用餐。” 终于一口气说完了最后一句,果真是煎熬!
“啊?” 黎语登时惊叫了一声。什么意思?
童晓诺立即敞开左半脑空间想象的大门,思路清晰地分析道:很显然,这句台词有两大看点。
首先,汪亦哲是什么人?个性出众、想法独立、从不妥协的思考者,对他来说“应诸位法专男同胞们的要求”简直就是天方夜谈。其次,虽然住校,但汪亦哲从不在一南一北两个食堂里的八层大厅内,享用大厨小厨名厨们为诸位莘莘学子辛辛苦苦准备的三餐加夜宵,而是每日不辞辛劳地奔回家中体会所谓的“大学生难得的母爱”。
只有黎语好上了这一口,没日没夜缠着身边充当过无数次受害者的亲朋好友,有事没事往食堂里跑,蹭零食蹭米饭蹭佳肴,常常一呆就是一个小时。总而言之,这句话怎么听怎么都不像是从他本人口中说出来的。
沉默,除了沉默还是沉默。小雨依旧淅淅沥沥。低空中一片死无生息的伞盖。
然而,法律系的人却没有注意到,背对他们的“法专第一男”此时脸色有多恐怖,仿佛练功走火入魔丧失心智、下一秒将会成为十恶不赦的大魔头一般。
该死的,怎么没点反应。死鸟类,难道真要撤了我的台阶么?汪亦哲心中苦叫。早就知道不该来此!可当时为何……不由自主?
又清了清嗓子,汪亦哲冷言相对:“迟了,食堂就没有东坡肘了。”
“黎语最爱吃的东坡肘……” 晓诺低声咕哝。
没等黎语反应过来,她已经被身后所有金融系的反贼们使劲往前推了一把。说也奇怪,那些蛮夷人的力度恰到好处,让汪亦哲以最完美的距离、最优美的步伐、最动人的姿势扶稳了她。微微低头,他冷冷道:“不想尴尬就好好配合,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
“啊?” 黎语又是一惊。在她神经细胞缓慢运作的过程中,汪亦哲已将手揽在她肩上。黎语就这样顺势一转身,亭亭玉立地站在他身旁、他伞下、他臂环内。
“哟呵!” “哇呼!” “哇塞!” “本校年最惊人的爆炸性新闻!” “年度青春校园反转剧金奖啊!” “啧啧——”
然而,小雨中浪漫的氛围只缺一点——两人厌恶彼此的眼神——此乃万恶之源!
3.当时
当时
才走了三步,两人却被陈海浩拦下:“像什么情侣!搂着腰!”
“好!说得好!”
“搂腰!”
“快搂腰!搂腰!”
“大家鼓掌啊!他们需要鼓励啊!” ……
顿时,汪亦哲冷笑奸笑,眼角唇末充满了对陈海浩的警告警告再警告——小子,回去有你好受!
叶黎语则是凝眸以剑眉相对。锐利的目光宛如紧紧相逼的近身匕首,上面隐约闪烁着陈海浩喉结下流出的让人异常开心、激动、兴奋的鲜红。
陈海浩倏然一颤,倒吸一口气,心中相当感慨:这两个人怎么都喜欢用表情涂炭生灵?他忙往后一退,搬出了群众的力量:“这是众望所归,怨不得小某!” 还有一句被硬生生吞回去的潜台词:队长——您就——慷慨牺牲无私为公吧!”
汪亦哲稍微换了个举伞的姿势,前方立即让出一条阴霾的雨水大道。在众人愈发沸腾的起哄声中,不顾黎语唯一残存的女性象征——娇羞,汪亦哲很自然很无奈地将手换了一处。
更让众人诧异的是,在亦哲的手搂上她纤细的腰时,黎语竟十分默契地配合:回头媚笑,粉黛绝美!那一笑似妖似仙,那一笑钩尽了多少无辜英魂,那一笑凝聚了多少金融系男生的依惜和不舍、悔恨还有无奈,那一笑结晶了多少万物精华,那一笑含蓄了多少尽在不言中的叶氏毒语:
“晓诺,你死定了!”
“金融系的叛徒们,从此别再想过好日子。”
“看热闹的请放心,我已经深刻地记下了你们无辜的表情,来日方长……咱们改天好好叙旧!”
……
欢呼雀跃中,两人迈着同左同右的步子、踏着身后传来五音不全的“婚礼进行曲”的伴奏旋律、潇洒地往北区食堂走去。一路上,不止途经的各类学生(眼镜1000度以上的、手中捧着的书挡住视线的、埋头耍酷玩球技的、昂首阔步向身旁小女生自吹自擂的……)驻足凝望,连所有恰不逢时遇见的XX大老师都要惊悚地大喊一声:“亦哲,你和小语!——!!”
“太震惊了太震惊了!曼曼,你们家小语竟然和小晴家的亦哲竟然搞上了!” 下午,尖叫声在物理系教师休息室中异常清亮透彻地响起。
黎曼(叶妈妈)立即皱眉,什么形容词——“搞”上了?——果真不是中文系的。叹气!
门口忽然闪出白小晴(汪妈妈)的身影。气喘吁吁,眼眶湿润,神情激动的她不由自主地做了个“阿门”的姿势,千辛万苦从心愿实现的激动中缓过来后,又怨妇般叹道:“总算——总算在一起了!苍天有眼呐!”
当天傍晚,应汪妈妈的强烈要求与热情邀请,五楼的叶家三口到六楼的汪家家中做客。
那晚餐吃的,就像是两位大学生的订婚宴一般奢侈。
那氛围搞的,就像是两个死对头的新婚之夜一般浪漫。
主角们心中直叫苦:“上辈子造什么孽啊,竟要这样折磨我!下辈子再不做人了!”
最后一次转机出现在两周后的女生节上。为了庆祝3月7日这个女生特有的节日,XX大校学生会、校艺术团忙得不可开交。文娱部策划晚会、宣传部负责海报设计与粘贴、外联部负责拉赞助与租用舞台用具、艺术团排练节目、女生部与各院系专业联系并谋划游园活动、组织部组织全校男生、主席团负责审核……
3月4日,女生部各成员在校区南北食堂开设站点,提供便利贴和彩笔,让路过的女生们写出自己的心愿,然后贴在大门两侧的橱窗栏里。仅一个中午,南北两区就换了六袋便利贴、三套彩笔。女生们的踊跃既让人激动又让人兴奋。
然而,3月5号一早,北区食堂大门外右侧的橱窗中央,粘着一大硕大无比的心愿。
落款人——叶黎语。光凭这点就足够引来如狗仔队成员一般好事的、不计其数的目光。
有人念着:“让汪亦哲在众目睽睽之下对我表白。”
话音刚落,议论声炸开了锅,引来更多围观之人……
在女生节前,这张大纸成了XX大男女师生茶余饭后话题的切入点。
“为什么?” 筱和不解。
“玩儿不死他我就不叫叶黎语!哼。” 那一双妖似的双眼,顿时阴森的让人恐惧到有种想要立即自行了断的无奈之感。汪亦哲,看你还敢不敢像上次那样玩!黎语在心中冷笑。
“你就这么确定上周一他在耍你?或许他真的……”
“要是他按你说的做呢?” 晓诺插话。
黎语扭头一瞪,晓诺立即自觉低下头封上了所谓的“一说一个中的乌鸦嘴”。
“绝对不可能。” 黎语只留下这样一句话,随即转身走出寝室。
“或许,这也是试验的好机会。” 筱和望着她离开的方向,温柔地笑着。
然而,事实证明:童晓诺真的有张“乌鸦嘴”。
3月7日当晚,一年一度的女生节晚会中,作为主席团助理的大一杰出青年汪亦哲,神色平静地坐在XX大全民投票选举出来的嘉宾席中。
另一边是叶黎语。两人中间有亲切和蔼且风趣幽默的会计老师、还有办事糊涂啰嗦絮叨的外院辅导员、以及学生会主席等若干学生干部。
“……下一个节目吉它弹唱,表演者是我们的主席团助理、法专一班的大一新生汪亦哲!让我们用掌声鼓励,欢迎汪亦哲为女友精心准备的首次亮相!” 主持人刚退下,观众席嘉宾席上一片哗然。谈论的话题很显然。
什么?黎语登时放下翘起的二郎腿。记得彩排时……没有这个节目的!怎么回事?难道,这算他的表白么?黎语冷笑,心中暗道:没有关系。
一切准备就绪后,亦哲开口:“大家好,感谢诸位给我这个机会让我第一次以原创的方式和大家交流。”
台下掌声四起,女生那边尤为热烈!有多少观众就有多少种充满浓浓爱意的口号。
比如:
“汪帅汪帅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亦哲亦哲,所向无折!”
“汪帅无敌!”
“汪帅最棒!” ……
台下荧光棒成群涌动,台上淡色灯光微微点点。舞台效果的衬托下,汪亦哲浓眉大眼的精致五官更显性感。
“千年的古刹,悠悠吟唱。至今迷茫,找不到你的肩膀。风起云端,泪歌天涯。淡淡清香,若你芬芳,萦绕耳畔,久久不散,不散……” 亦哲轻轻波动怀中吉它的琴弦,眉宇间充满少有的淡淡宁静和沉思。
从未听他唱过歌的黎语,此时在嘉宾席上安静地坐着,神情有些迷茫。不得不承认,他的歌喉确实让她大吃一惊!
“晓诺,上学期的校园歌手赛你是怎么拿上一等奖的!” 筱和问。
“啊……啊,好好听啊……” 像大多数女生一样,晓诺也沉浸在亦哲低柔、暗哑、微涩的天籁之音中。
“问你话呢!” 筱和推了推口水即将出轨的晓诺。
“什么?”
“他这么好的嗓音怎么可能在比赛中输给你!”
“他没有参加比赛啊!”
“什么?”
“我估计黎语也不知道他会唱歌吧……” 声音低的几乎没人听见。筱和淡淡笑着,心里想起了黎语。不知此刻,她作何感想?
一曲终了,所有人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倒是汪亦哲率先开口了:“叶黎语同志,您还满意么?”
“啊——原来他在完成那个女人的心愿啊!”
“好浪漫哦!看不出来哦!”
“是啊!好有心意的方式啊!”
……
黎语半晌未语,眼眸中淡却了妖娆的光泽,多了一份疑虑。难道……
身边人一挤,黎语猛然回过神来。标志性地媚笑立即挂上嘴角:“汪亦哲同学,你难道不识字么?我那张心愿条上的意思似乎被你曲解了啊!”
周围女性同胞们立即暴怒:“真不识相!”
“这种女人太过分了!”
“汪帅,你怎么就不多看我一眼,何必为了那个没有人性的女人付出这么多?”
……
汪亦哲淡定地望着嘉宾席上的叶黎语。片刻后,他放下吉它话筒来到黎语跟前,抓起黎语的手就往台上走去。
“你要做什么?” 黎语开始局促不安。台下人流中的晓诺、筱和也有些担心,毕竟这是个相当正式的场合。
“实现你的愿望啊。” 汪亦哲浅笑。这一次的笑容似乎多了几分亲切少了先前的冷淡。黎语又是一愣。
“台下这么多观众,算是众目睽睽了,对吗?”
黎语未答,惊疑地望着眼前人。
“好,那么接下来就是表白了!” 瞬间——惊人地——亦哲地搂过她的腰,身子往前一倾随即吻上她的唇,温柔而缠绵。
煞时,全场惊呼,掌声不断!好热闹之人的喧闹声、女生们的痛苦尖叫声、男生们愤愤不平的嫉妒声、老师们的欢呼声交织成一曲全世界最激动最振奋的交响乐。糟糕的是台上的黎语同志仍旧瞪大双眼、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因此——男主人公松口、皱眉:“女人,懂不懂什么叫浪漫?把眼睛闭上!” 几乎是命令的口吻,让黎语不自觉地照做。
不经意间,黎语耳畔响起了这样一句话:“我喜欢你,一年前。”
黎语心中一顿,心跳停了三拍。随即也伸出双手搂上亦哲的背,身子微微后倾。一对璧人在舞台上完美地诠释着青春动人的旋律,演绎着浪漫旖旎的情景剧。
晓诺锁眉。
筱和摇头直叹:“真的是奇迹啊……”
三分钟热吻结束前,汪亦哲听到三个字:“老狐狸!”
两人刚一松手时,全场是绝对安静的。
“我们俩这么辛苦的演出,难道不该享受一点点鼓励的掌声么?” 亦哲的眼眸中充满温柔的疼惜,说话时寸目不移她妖艳的面容。
啪啪啪——台下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掌声。夸张地说,分贝高达10000……
掌声中,亦哲拉着黎语的手离开耀眼的舞台。具体去了哪儿,只有他们俩自己知道。
XX大西区情人街附近,
“老狐狸,快说!你是怎么喜欢上我的!”
秋千轻轻地摇着,叶黎语懒洋洋地躺在汪亦哲的怀里,食指拨弄他胸前的领结,如梦呓语般。
“我没说过。” 亦哲淡淡然直视前方,温柔的手却没离开过她的侧脸。
“呵,原来刚刚那声果真是从阎王府里传来的鬼哭狼嚎!”
亦哲双目一紧,紧接着只听黎语痛哭道:“老狐狸,下手这么重!”
“叶氏素以毒语著称,果真不假。”
“老狐狸,你又不是头一天认识我了!” 黎语猛然坐起,却又被他浑厚的掌力摁倒:“乖乖躺着,别乱动!”
“老狐狸,快说嘛!我很想知道诶!” 黎语见他半天不说话,于是一个机灵:“诶呀,差点忘了!昨天人家可是收到了金融系系草的情书哦……要不要接受呢……啧啧,大好的机会啊……”
亦哲扭头盯着她:“你敢。” 语气不轻不重恰到好处。
“你说我敢不敢?” 黎语反问。
半晌,亦哲都不说话。
黎语愣愣地看着他,这是什么狐狸表情,怎么从没见过?
随后,那低沉柔和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高三的时候……差不多一年前的样子,看到你去特效照顾残疾的孩子……那种认真热心的态度……”
“啊?” 黎语惊叹。
亦哲恼怒,这种女人真是不解风情,发表感叹释放情绪也不讲究场合!
黎语无视他自言自语道:“你难道不是被本小姐妖娆艳绝的美貌所折服的么?”
亦哲狠狠瞪了她一眼:“俗。”
黎语不服:“只能说你不是个正常的男人。”
端的,亦哲那一对修眉拧得更紧了:“不正常?” 片刻后,才又微微扬起嘴角,俯下身去奸邪地笑了起来:“你……要不要亲自检查检查?”
黎语惊呆,随即忙晃动脑袋使劲地摇:“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哼哼。” 亦哲浅笑。“我也很好奇。为什么刚在台上你突然变得主动了?老实交代,什么时候对我起了‘异心’。”
“哪有!” 黎语慌忙掩饰。
“不想死就从实招来。” 淡淡一笑,拿起黎语的右手轻轻在指间摩挲。
“你不是法专第一男么?自个儿猜咯!” 黎语稍微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双眼。
亦哲沉思。半晌,轻声道:“高考那天?”
黎语猛然睁开双眼:“智商果然不是人类的,老狐狸!”
淡淡的喜悦挂上眉梢,亦哲低下头……
“汪……汪亦哲……你……注意……注意影响……这里……很多……还有……爸妈……爸妈的……同事……你……”
起身,亦哲皱眉:“女人,接吻的时候你就不能安分点么?记得闭上眼睛。” 说完继续俯下身去。
凌晨一点,叶家。
黎曼(叶妈妈)眉头紧锁不言不语。白小晴(汪妈妈)安慰着:“没事的,这么大的人丢不了!晓诺不是说了吗,她一回寝室就会通知我们!”
此时,门铃响起。嗖地一声,黎曼闪到门前将门打开。
“阿姨,你们家黎语的睡相实在不怎么样啊!” 美人在亦哲的怀里安然睡去,均匀的呼吸随着前胸缓缓地起伏。黎曼舒了口气,身后却探出个一脸奸笑的脑袋:“没事没事!以后成了家,你再好好纠正!”
亦哲惊得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松开抱着黎语的双手:“妈,这样来不及,而且会很累的。”
黎曼心中大喜。
翌日,XX大校刊专栏前多了一条用粉色粉笔外加草体书写的世纪新闻,爆炸性的内容不言自明。
从此以后,那双俪影有如幽魂般无时无刻不在校园各大小角落里飘荡:
一起到图书馆顶楼最偏僻的位置旁,戏弄戴着一副承载着历史沧桑厚度的镜片、面前书堆如山的呆子;
一起在食堂厨室大门前,端着餐盘指着碟子里一缕细微的发丝或是汤中溺死的苍蝇,对厨子们大声斥责;
一起去辅导员办公室,因不计其数的浪漫约会而千辛万苦累积下来的旷课记录进行解释、说明、赔礼、道歉……
汪妈妈叶妈妈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忍不住私下秘密交换两个孩子的生辰八字。估计当时连大喜的日子都挑好了。汪爸爸和叶爸爸更是喜上眉梢,在一旁筹划孙子孙女的未来……
浪漫的大一生活转瞬即逝后,黎语下定决心,在大二入学的第一个星期内办好转专业手续,投入法学院色男痴女的怀抱中。同时,与亦哲一起从宿舍撤回家中,当起了走读生。
亦哲脸上那个幸福的微笑啊,更是迷倒了XX大的芸芸众生。于是乎,两人的校园罗曼史掀起另一章经久不衰的□。
某一日刑法课上,郭如恭郭老教授提手一推,将硕大无比的黑框眼镜重新架回鼻梁高地后,指了指趴在第一排正中间轩然大睡的叶黎语道:“这位同学,请你为大家分析分析这个案例。”
亦哲忙在第一时间内,用肘猛推了推死猪一般睡相的黎语。只见她慵懒倦怠地打了个呵欠,缓缓起身。
郭老登时愕然:“黎语?”
黎语睁开了惺忪的睡眼,一见台上站的是住在自家楼上、亦哲家对面那位声名远播威望极高的郭老教授——笑意立即堆上脸。
脑子一转,黎语道:“那个什么……我选择场内求助!” 说完一屁股坐下迅速进入梦乡。
台上郭老瞪大双眼难以置信,指着她的手微微颤抖:“金……金……金融系的叶黎语?怎么……”
此时,台下响起一阵漠然无奈的叹气:“郭老,她转到我们法律系已经有大半个学期了。”
随后,亦哲理所当然地站了起来:“就由我代黎语同志为大家分析好了!”转过身,法专第一男开始条条有理头头是道地讲解案例。
下课后,陈海浩经过讲台,对着一脸莫名疑惑的郭老感慨:“郭老,时代在变,要跟上节拍啊!”
……
自黎语“嫁”入法学院,院里院外各大小比赛迅速发展成为汪叶俩人之间“冠军轮流坐,下回到我家。”的绝对局势,尤其是辩论赛。
往日雄辩全系打遍全校的最佳辩手四人组——传说中XX大的四大天王,在两人跟前有如见到开山鼻祖一般缄默、臣服。
那滔滔不绝的辩词……
那憋足劲可以一口气说出三四页演讲稿内容的气势……
那胸有成竹不慌不乱以静制动泰然自若的辩风……
无数次让场内座无虚席的观众、评委们,不由自主地惊叹、鼓掌、喝彩。
进入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