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独狼2015-12-20 09:47:58

三十一、館藏

    

    「The Key……」宇文細細咀嚼著這個與自己有莫大關係的英文單詞,在唐考的攙扶下慢慢向工地的圍牆走去,可走到牆邊,宇文看了看那一人多高的圍牆,拖著傷腿的他不禁皺了皺眉頭。

    

    「你們兩個,忘了是怎麼進來的嗎?」無為子拿眼角餘光一掃兩個年輕人,他在現身之前,一直藏身在起重機高處俯瞰整個工地,唐考和丁嵐帶著折疊梯翻牆進來,自然也沒有瞞過無為子的眼睛。

    

    「啊!老師稍等。」丁嵐一溜煙地跑了。

    

    「喲!我的攝像機還在地上!」唐考也一拍腦門,撇開宇文向丁嵐追去。

    

    見丁嵐唐考不在一旁,無為子又開口問道:「宇文,你是什麼時候從別離先生那裡出來的。」他能感覺得出,宇文對別離先生的師徒感情依然存在,所以便不再使用「叛出師門」這樣的字眼。

    

    「嗯,那是六年前的事情了……崑崙山事件之後,我回到師傅家中立刻大病了一場,整日昏昏欲睡,而且一旦見到年紀尚小的莫菲睜著大眼睛問我六師哥到哪裡去了,我便會心如刀絞,頭痛欲裂!莫菲除了愛纏著我之外,平日能陪著她玩得開心的,就是我這六師弟了……病去如抽絲,這場病整整調養了半年才漸漸平復。生病的這段時間裡,我想了許多,師傅對崑崙山事件從不做出解釋,可我總覺得師傅是用一種近乎陰謀的方式讓我學會了這有如邪惡詛咒一般的禁咒,那卷藏經的下冊,一定是他故意放在我的視線之內。六師弟的死,讓我自覺罪孽深重,但此事與師傅也有直接的關係,他怎麼就忍心……看著六師弟死在我的手下……半年裡,我每天都在嘗試忘卻那兩卷經文,甚至故意讓自己受涼發燒,以為發高燒把腦袋燒糊塗了,就可以忘記那禁咒,可那金剛禁咒就如附骨之蛆一般如影隨形,無論如何也忘不掉。終於,我實在無法再忍受這種感覺,便在某天夜裡,偷偷帶著玄罡逃了出來!」

    

    無為子背著手來回走了幾步,說道:「難得玄罡願意跟著你在外飄零流落,其實別離先生只要問問他的外孫女莫菲,就能知道你躲在何處,可你師傅沒有派人出來尋你,大概是默許你下山了。你真正逃出來的原因,是因為你不願意做別人的The Key吧?」

    

    宇文微微一愣,在他內心深處,確實有這樣的反叛心理,不甘心在別離先生的巨大陰影之下,一舉一動都受到控制,只是師傅將他一手養大,待他恩重如山,他一直不願意承認而已。

    

    無為子站定腳步,抬頭說道:「關於崑崙山那古怪結界,我也沒有什麼可供參考的信息,不過你曾經提到那結界上有帶狀鋸齒上下翻滾,以我對道家符門的研究來看,傳統的封印術都是利用陰陽交融的力量來合成,講究的是一種此消彼長的圓滑過渡,分散內外力量的衝擊,所以封印結界上顯現的都是水紋一樣的流暢線條。你看到的那種鋸齒狀結界,似乎是一種生猛的鎖扣力量,至少證明了它不是傳統的東亞封印術,再加上你無意解封時聽見的那聲「The Key」,恐怕你得將探尋的目光放得更遠一些了。」

    

    宇文點了點頭,答道:「多謝前輩指點。只是我身處中國,接觸化外方術的機會實在不多,此事也只能留在心底,慢慢打探吧。」

    

    「至於那血錮禁咒,似乎已經成了你的心中頑疾,其實所謂心結,皆是人心的自我束縛,你師傅別離先生一生信佛,便是被所謂的慈悲之心所困,他能夠認識到佛家那條普渡眾生的大船上,並不能給每個人都留下位置,已經是一種難得的自我突破。或許你該嘗試理解一下道家以人性為本源的修行方式,當你對自我和外物的認識再提高一個層次時,大概就能順利解開心結了。」

    

    無為子的一番話有些晦澀,宇文並不是十分明白,可這世間事,又有誰能做到透析一切呢?

    

    無為子頓了一頓,又說道:「如果你自己不願意再與別離先生聯繫,我也不會勉強,那柏葉再怎麼厲害,我與你一肩擔當就是。但我有言在先,你可別指望我會替你向別離這老傢伙求情,我這輩子已經輸他太多,唯一還能炫耀一下的,就是三十年前他曾求我東渡日本助他一臂之力。我可不想讓他有機會還我的人情,哈哈……」

    

    宇文不禁哂然一笑,無為子老大一把年紀了,居然還如小孩子一般與別離先生鬥氣,可轉念一想,自己不也一樣嗎?心中與師傅間的隔閡,似乎已經很難消除了。

    

    「宇文老師,這梯子不是很穩當,請小心一點。」說話間,丁嵐已將折疊梯架在圍牆邊,唐考則先行一步,抱著他那台已經成了廢物的攝像機騎上牆頭,四處張望。

    

    「哎?你們怎麼也在?」唐考突然看著圍牆外,輕輕驚呼了一聲。

  

宇文順著梯子慢慢爬上牆頭,往外一看,牆下正綻開一銀一藍兩把雨傘,藍傘下是面露焦慮神色的溫雅與方欣,莫菲則神態平靜地獨自撐著一把銀色雨傘。

    

    宇文勉強從圍牆上躍下,單腳著地雖然不痛,卻差點向前撲了出去,幸好溫雅眼明手快扶住了宇文。見宇文安然落地,唐考與丁嵐也先後跳了下來,玄罡卻是不知從那裡找到圍牆不甚嚴實的地方,早已鑽出牆外,繞行到莫菲身旁等待多時了。

    

    「那位老人家好奇怪,一眨眼就不見了!」丁嵐悄悄對宇文說道。

    

    宇文微微點了點頭,並不覺得奇怪,無為子似乎習慣了獨來獨往,知道牆外有其他人在,自然不願意跟著宇文出來,而且只要稍事歇息,這高牆也攔不住他。

    

    「你受傷了啊?」溫雅看著宇文的腳發出一聲驚叫。

    

    「沒事,踩到釘子了……」宇文笑容僵硬地胡扯道。

    

    「在工地上踩到釘子?那得趕緊打預防破傷風針啊!」溫雅一撩耳邊的長髮,拿出手機開始撥打120。

    

    「就是就是,生銹的釘子很危險的!」方欣也在一旁焦急地附和道,其實她現在更希望能將柏葉告訴自己的那件事向宇文老師求證,可眼下這麼多人,似乎又不是說這事的時候。

    

    「不用叫救護車這麼誇張吧?」宇文伸手去拉溫雅,「去校醫院包紮一下就可以了!」

    

    「那你等等,我給校醫院的朋友打個電話,讓她先準備一下。」溫雅態度堅決地甩開宇文的手。

    

    丁嵐落地的地方,正在莫菲面前不遠,他一邊將折疊梯收了起來,一邊故作驚詫地對莫菲說道:「喲?你還是不放心我,來接我了嗎?」

    

    莫菲使勁給了丁嵐一個大白眼,繞開他走到了宇文的身旁。

    

    「你又不聽話,做不該做的事情了啊!」宇文望著莫菲,搖了搖手指,意思是指莫菲又在用感應能力跟蹤他了。他臉上微笑的神情就像是在逗弄一個未成年的孩子。

    

    「可我擔心你啊……宇文哥哥……」莫菲的眼睛裡一下滲出了眼淚,頓時嚇得宇文手足無措起來,他想伸手去替莫菲抹去眼淚,突然發現自己的手上黑乎乎的沾著不少泥點,又觸電一般把手縮了回來。

    

    溫雅在一旁看著莫菲,微微歎了一口氣。

    

    「唉……怎麼女生全都去圍宇文老師啊?年齡大一點的男人就這麼有魅力?」丁嵐假裝不滿地長吁短歎起來。

    

    丁嵐的話一下提醒了方欣,她趕緊扭頭去看唐考的情況,怕唐考也跟著丁嵐多心。可唐考根本就沒去關心方欣的動向,倒是一臉懊惱地蹲在牆邊,正心痛地檢查著那台肯定修不好了的攝像機。方欣站在他面前老半天,他連頭也沒抬,氣得方欣在他的後腦勺上狠狠地敲了個暴栗……

    

    ******

    

    「你是說……宇文老師是被刀扎傷的?」溫雅手裡提著一兜水果,有些驚訝地望著她的朋友--一個有些發胖的護士。

    

    「對啊!我給他做的清創,他腳上傷口的形狀扁平,又是上寬下窄的貫通傷,怎麼可能是踩到釘子了嘛?」胖護士語氣肯定地回答,接著,她又有些曖昧地低聲問道:「哎,老實交待,他是不是為了你和別人打架了啊?」

    

    「胡說什麼啊?」溫雅抬手輕輕打了胖護士一下。

    

    「好了好了,不是就不是唄。」胖護士嬉笑起來,「他腳上的傷問題不大,就是今天有點發燒,他昨天晚上來的時候渾身都濕透了,大概是為誰淋雨了吧?嘻嘻……」

    

    「不要這麼三八行不行啊?」溫雅瞪了護士一眼。

    

    「呵呵……不說了不說了,我要下班啦,昨天被你半夜叫到醫院來,覺都沒睡好。」胖護士擺了擺手,端著幾個輸液剩下的空瓶走遠了。

    

    溫雅若有所思地站了一會兒,便轉身向病房走去。

    

    剛走進病房,溫雅便看見宇文已經穿戴整齊下了床,杵著一隻單拐站在門邊,似乎正要出門。

    

    「你這是幹什麼?準備去哪兒?」溫雅低頭一看,宇文的右腳上還纏著厚厚的紗布,只能套上一隻大拖鞋。

    

    「下午是我們班的課外活動,參觀校博物館,我得去帶他們入館。」宇文說話中氣十足,若不是臉上還有些病態的緋紅,溫雅肯定會以為他的燒已經退了。

    

    「你還在發燒啊!叫丁嵐唐考他們去通知一下,改天參觀不就得了?」溫雅探手想去摸宇文的額頭,卻被他輕巧地讓過了。

    

    「現在都快三點了,學生們肯定已經在博物館門前集合,我要是失約不去,豈不是耽擱了幾十個人的時間?」

    

    「可你的腳……」

「謝謝溫老師的關心,在博物館裡走動不了多久,沒關係的。」宇文雖然腿腳不方便,卻一閃身便繞過溫雅出了門。

    

    「哎,你等等,我和你一起去!」溫雅急急忙忙地將手中水果扔在宇文的病床上,追了上去。

    

    當宇文一瘸一拐地趕到博物館時,方欣正準備對集合的學生們宣佈老師受傷的消息。看到宇文杵著枴杖的身影出現在學生身後時,丁嵐搖了搖頭,歎道:「真是身殘志堅啊!」

    

    「你又亂用什麼成語?有你這麼說話的嗎?」唐考習慣性地拍了一下丁嵐的腦袋。

    

    「我是替你惋惜啊!」丁嵐抱著腦袋對唐考叫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以為今天下午宇文老師來不了,就約了方欣出去玩。」

    

    「偷聽電話你還有理了啊?方欣約我出去是因為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我談!」

    

    「孤男寡女還有什麼好談的啊?嘿嘿……」丁嵐發出一陣奸笑。

    

    「造反了你啊?」唐考一揚拳頭,丁嵐哧溜一下躲遠了。

    

    「不好意思,讓同學們久等了……」宇文話還沒說完,班上的女學生們全都湧了上去,七嘴八舌地追問起傷情來。

    

    「宇文老師腳上有傷,不便長時間行走,我們還是趕緊進入博物館吧。」幸好溫雅出來說話,才把宇文從女學生的重重包圍中拖了出來。

    

    宇文在溫雅的陪同之下,慢慢走到博物館門前的門衛辦公室,他隔著玻璃窗往內一望,不禁大吃一驚!

    

    那戴著一副老花眼鏡,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前看報紙的老人,不正是無為子嗎?

    

    無為子的目光從眼鏡後面探了出來,在宇文臉上一掃,不動聲色地拉開了玻璃窗。

    

    「前……」宇文險些開口叫了一聲前輩。

    

    「錢什麼錢?這裡又不用買門票,上面安排今天開館三個小時,你可要抓緊一點時間,過了六點我就要關燈斷電了。」無為子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宇文還真是沒料到,行蹤神秘的無為子居然會是校博物館的看門人,他發了一會兒愣,才想起溫雅還站在身邊,連忙掩飾自己的失態,對無為子說了聲謝謝。

    

    無為子取出一把鑰匙,插入桌子旁邊的電控台,摁下一個按鈕之後,博物館那古色古香的木門後面,鐵柵欄緩緩地升了起來。

    

    「七十八……七十九……八……」無為子站在大門前,正親自清點進入博物館的人數,可他數到最後一個人時,聲音突然停了下來。站在館內的宇文聽到老人的聲音一頓,也探頭出來看了一眼。

    

    最後一個學生,竟然是柏葉伸宏!

    

    「今天博物館只對中文系的學生們開放,我這裡不歡迎你進去,請回吧。」無為子抬起大手,下了逐客令。

    

    「我來這裡,是得到了學校領導批准的,本來他們還想專門派人陪同我來參觀,是我覺得這樣太麻煩,主動要求跟著宇文老師的班級一起來的。」柏葉淡淡一笑,從衣衫中拿出一張紙條,遞到老人面前。

    

    無為子看了一眼柏葉手中的紙條,上面紅艷艷的學校公章讓他無法理直氣壯地阻止柏葉的進入。

    

    「既然有學校的批准,就讓他一起來吧。」宇文突然在無為子身旁開了腔,隨後又面向柏葉補充了一句:「請你跟隨其他的同學,不要擅自行動。」

    

    無為子面無表情地側過身子,讓出一條路,柏葉恭敬地向老人鞠了一躬,走進了校博物館。

    

    看著柏葉的背影,無為子低聲對宇文說道:「我要守住大門,不方便跟你一同進去,你可得把他盯緊一點,別讓這傢伙弄出什麼麻煩。」

    

    宇文微微點了一下頭。

 

  走進博物館的正廳,一個懸掛在大廳正中,頂天立地的仿製玉璋頓時吸引了學生們的注意力,而四周的說明性畫板則簡潔地介紹了一下校博物館藏品的基本情況。

   

    「璋者,祭祀之禮器,這東西除了祭神之外,也是古代天子祭祀山川時所用的儀物,祭祀的山川越大,所用的玉璋就越大。現在我國發現的最大的玉璋,大約有一百六十公分長……」宇文開始用溫和有力的聲音為學生們講解起來。

   

    「哇!如果是用現在這麼大的玉璋,豈不是可以用來祭祀地球?」丁嵐指著空中懸掛的那個仿璋叫了起來。

   

    宇文微微一笑,說道:「玉璋除了祭祀自然,也可以用來祭神,如果真有這麼大的玉璋,恐怕是用來祭祀外星人的。」

   

    學生們一下被逗樂了,廳內頓時響起一片笑聲。

   

    「時間不多,讓我們繼續前行。」宇文抬手指了指內廳,學生們便開始三三兩兩地向內廳走去。

    「你們兩個給我過來!」宇文對唐考丁嵐招了招手。

    「幹什麼?」兩個年輕人湊了上來。

    「給我看住那傢伙!」宇文用嘴朝前方一努,指著跟在學生隊伍最後端的柏葉,「如果他有什麼異常舉止便立刻告訴我!還有,如果他想在什麼地方長時間逗留,你們就上去催他走開。」

   

    唐考和丁嵐這時才察覺柏葉也進了博物館,二人不禁有些緊張起來。而一直跟在宇文身後的溫雅並不認識柏葉,便對宇文的安排感到有些奇怪。

   

    不過柏葉也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舉動,看他的神情,倒似真的對館中文物十分感興趣,每一件古物的說明性文字他都看得津津有味。

   

    館中陳列並非按照朝代來區分,而是以藏品的種類來歸納擺放。轉眼間,學生們便步入了古代書畫的陳列區。S大的考古學在國內頗有聲名,這館中藏物豐厚便是其實力的表現。單是書畫區,就有上自唐宋,下迄明清的兩千多幅藏品。

   

    以方欣為首的一群女學生似乎對一副唐朝時期的宮廷禮樂畫作產生了濃厚興趣,正嘰嘰喳喳地談論著什麼,不一會兒,方欣便大聲地問了宇文一個問題:「宇文老師,這幅畫作上的演奏者,用的是什麼樂器啊?」

   

    「哦,他們用的都是琵琶。」宇文看了一眼畫作便開口答道。

   

    「真的是琵琶嗎?可他們都是橫抱著的啊?」

   

    宇文不禁笑了起來,說道:「唐朝時期的琵琶,就是橫著彈的。」說著,他將自己手邊的單拐橫舉了起來,就像抱著一把吉他。

   

    「可是……白……」方欣又想發問,卻被宇文打斷了。

   

    「你是想說白居易所寫的那句名詩--「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吧?」

   

    方欣周圍的女生們都點了點頭。

   

    「其實這並不是你們所想的那樣,琵琶是豎著彈的,所以很方便把臉藏起來。大概那位琵琶樂伎真的是很害羞,所以出場後才用琵琶擋著臉,白老先生這麼寫,除了想一睹芳容之外,同時也是急於希望這位樂伎能趕緊將琵琶橫放下來開始演奏啊。」

   

    「哦……」女生們都發出一聲驚歎。

   

    「琵琶這樂器,最初是從波斯傳過來的,名字也還不叫琵琶,叫「柳琴」,樂器的個頭也沒有現在這麼大,波斯商人們常常是一邊騎著駱駝趕路,一邊抱著柳琴彈奏唱歌解悶。後來傳到古都長安,演變過程中就變得越來越大了。若大家有機會去到陝西曆史博物館,就可看到一尊三彩駱駝載樂俑,那樂俑便是將琵琶橫彈的。」宇文接著延伸講解起來。

   

    宇文所提及的內容甚是有趣,不但學生們聽得認真,就連溫雅也站在一旁聽得頗為神往。

   

    「其實,我們身邊還有現成的一位琵琶橫彈的證人哦!」宇文突然話鋒一轉,學生們都覺得有些奇怪,現在還有什麼人可以作證呢?大家不禁有些議論紛紛。

   

    「大家都知道,我們班上有位日本同學吧,今天他也參加了我們的課外活動。」宇文忽然把手一抬,指著站在人群最後的柏葉,學生們頓時順著宇文手指的方向,齊刷刷地將目光投向了柏葉。

   

    「呃?是我嗎?」柏葉很是驚訝。

    「麻煩你過來一下。」宇文對著柏葉招了招手,學生們立刻在柏葉面前讓出了一條通道。

   

    柏葉苦笑著搖了搖頭,快步走到了宇文的身邊,其他學生都很期待地看著宇文老師,不知他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唯獨方欣瞪大了眼睛,驚恐地摀住了嘴,因為她又想起了柏葉昨夜給她所說的那番讓人驚恐的話。

   

    「知道我為什麼請你站到前面來嗎?」宇文的口氣十分平穩,就好像電視上的娛樂主持人在與上台的嘉賓談話。

   

    柏葉又是何等人物,立刻明白了宇文的意思。他微笑著轉身面向人群,高高舉起一隻手來,說道:「我證明,唐朝時期,琵琶都是橫抱著彈的。因為在一千三百年前,日本派往唐朝的遣唐使曾經將琵琶這個樂器從中國傳到了日本,日本現在的築前琵琶,還有平家樂器,包括雅樂裡所用的琵琶,全都還保留著唐朝時期的彈奏方式,都是橫抱著,用撥子一邊彈奏一邊演唱!」

   

    柏葉的證言讓大學生們都開了眼界,人群中自發地響起了一片掌聲。

   

    「一柄古琵琶,從波斯傳到中國,又從中國傳到日本,在這樣的文化貫通性下,又何必非要分出個你我來呢?大家的目光,不妨都看得更遠一些。」宇文的這一席話傳到柏葉的耳中,似乎又另含了一番深意,柏葉的身軀不禁微微一震。

   

    「好了,現在大家請繼續往前走,下一個館區,我們將看到中國古代璀璨的石刻文化,在那裡,我們將會看見「東方的維納斯」。」宇文將單拐撐在腋下,拍了拍手。

   

    當學生們都湧入隔壁的房間時,書畫區就只剩下了宇文和柏葉,唐考和丁嵐則站在兩個分館間的門楣下,警覺地望著柏葉。

   

    宇文看著柏葉,輕輕歎了一口氣,說道:「如你所願,奧斯丁已經無法再參與邪兵的競爭。你的下一個目標,應該就是我了吧?」

   

    柏葉目光沉穩地望著四周,說道:「宇文老師不必如此多慮,你我都知道,尚有第四把邪兵沒有現身,我們現在大打出手,未必是件好事。不過老師請放心,邪兵在我的手中,至少不會頻繁引發血戮事件。」

   

    宇文微微點了點頭,神情複雜地說道:「賽施爾長刀已斷,我原本希望能將它與奧斯丁合葬在一起。你為什麼仍要拿走?難道斷刀也還能繼續發揮力量?」

   

    「這……恕我不能再多說了,就讓大家都過一下難得的平穩生活吧。」說完,柏葉就快步走開,跟上了其餘的學生。

   

    石刻藝術廳中,藏品主要以漢代畫像石磚和唐代佛教石刻群為主,走進廳中,四週一座座千姿百態的石佛像,讓人恍如步入了香火旺盛的佛院,而其中一尊高約兩米的觀音站姿石像特別引人注目,雖然歷經歷史長河的洗刷,佛像的兩隻手已經不翼而飛,但石像的寶冠、髮髻、瓔珞、肌膚,無一不是雕工細緻,紋理均勻,而那觀音面容端莊秀麗,更不愧「東方維納斯」的稱號。

   

    柏葉在觀音像前站立了許久,最後竟雙手合十拜了一拜。宇文本想上前去再與柏葉搭話,卻被一群男生拽到了石刻藝術廳對面的金屬器物展區。

   

    這邊的藏品分類做得略微有些蕪雜,各色青銅酒樽與方鼎擺放在一起,而其中又混雜有式樣各異的金屬箭頭。唐考一看到那些千百年前的箭頭,便將宇文交給他的監視任務甩在了腦後,蹲在玻璃展櫃前看得目不轉睛。至於那些把宇文拖到一邊的男生們,則是希望他能解說一下在展區東角豎立的展櫃中並排陳列的許多兵器!畢竟男生們對兵器的興趣始終要比書畫石像什麼的大一些。

   

    宇文凝望著那組銹跡斑斑長短不一的刀劍,神情間竟漸漸變得嚴肅起來,沉吟良久,才開口說道:「這些鐵質兵器都是唐代器物,埋於地下已有千年,銹蝕嚴重,早已不復當年的鋒利,鐵器的保存對環境的要求頗為嚴格,當年的寶刀利劍大多變成了廢鐵,反倒不如更早期的青銅兵器,出土時仍能寒光四射,鋒利依舊。」

   

    男生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本以為宇文老師能說出一些關於古代神兵利器的逸聞趣事,現在不禁臉上都現出了失望的神情。宇文見他們這副模樣,又有些不忍,便繼續說道:「其實兵器的鋒利程度雖然會影響士兵的作戰能力,不過兵器的式樣改變有時候會更加能夠影響到戰爭的最終結局。就比如……你們眼前的這把拍刃!」

   

    宇文用手背輕輕敲了一下展櫃,示意學生們看著櫃內一柄幾乎有一丈長的大刀。這刀雙面開刃,與傳統大刀的式樣頗有不同。

   

    「《舊唐書》卷五六《闞稜傳》中曾對闞稜有這樣的記載描述--「善用大刀,長一丈,施兩刃,名為拍刃,每一舉,輒斃數人,前無當者。及伏威據有江淮之地,稜數有戰功,署為左將軍。」這個闞稜所用的武器,樣式大概就和你們現在看到的大刀差不多。至於他所跟隨的軍閥勢力,恐怕你們不少男生都聽說過,名叫杜伏威!」

   

    「杜伏威?不就是寇仲和徐子陵的老爹嗎?」還在蹲著看箭頭的唐考突然冒出這麼一句,男生們全都笑了起來,黃易所著的《大唐雙龍傳》在愛看武俠的男生中流傳甚廣,杜伏威這個人物在書中給人留下的印象頗深。

   

    宇文溫和一笑,接著說道:「這個闞稜在杜伏威手下統領步兵,而他的軍中步兵所用的武器也以長刀居多,他能屢建戰功,除了自身的勇猛,恐怕與兵器也有不少關係。這拍刃足有三米長,正常情況揮舞起來是很笨拙的,要靠它殺人如麻,大概闞稜的對手多數是騎兵!」

   

    「騎兵衝鋒一直是步兵的剋星,若要想抵抗,武器一定得夠長。」丁嵐也不知何時跑了過來,插上了一句。

   

    「嗯,杜伏威所處的年代還是隋末唐初各地軍閥混戰的年代,杜伏威代表的南方勢力在與北方軍閥作戰時,馬騎方面與北方相比差距很大,當被迫用步兵與騎兵進行對抗時,便對武器進行了改制,拍刃長刀的威力肯定讓北方軍閥吃了不少苦頭。唐初李世民一統中原之後,又長期與善於騎射的北方遊牧民族發生戰爭,中原騎兵馬少不精,李世民又吸取了軍閥混戰時的教訓,從拍刃演化出有名的長兵器陌刀,發揮了自己步兵數量的優勢,一步步扭轉戰局,李世民能成為北方民族口中的「天可汗」,兵器改制的作用功不可沒!」

   

    聽著宇文精彩的解說,男生們又忍不住鼓起了掌,可宇文臉上的神情,卻仍然有些嚴肅。唐考靠近宇文身邊悄悄問道:「宇文老師,你為什麼一直板著臉啊,解說得像評書一樣,他們都很喜歡聽的啊。」

   

    宇文搖了搖頭,說道:「我只是看到館中關於這批武器出土的記載說明,覺得有些奇怪,你所看見的,僅是博物館兵器藏品的一部分,而這批武器,居然都是S大建校初期修建校舍時發掘出來的……」

   

    還沒等宇文說出這些武器有什麼古怪之處,展廳中突然響起一片金鐵交加的鳴響,那些櫃中陳列的金屬器物,竟然全都在發出共鳴震動,就連展廳上方的好幾盞照明燈也一下閃爍昏暗起來!

   

    異像陡生,學生們頓時愣立當場,宇文抬頭放眼往展廳四處一望,眼前出現的景象不禁讓他倒吸了一口涼氣。

   

    就在踏進展廳門檻不過一步的地方,柏葉捂著胸口倒在了地上!

 

三十二、共鳴

 

最先發現柏葉倒下的人並不是宇文,而是就站在展廳門前的方欣。大概只猶豫了三秒鐘,方欣就拋開了害怕,邁步奔上前去,想將柏葉從地上扶起來。

   

    「不要碰他!」宇文突然發出一聲高喊,與此同時,他已甩開手中單拐,踮著受傷的右腳,歪歪斜斜地朝柏葉跑去。

   

    方欣還沒從宇文的喊叫聲中反應過來,卻已經動手將面朝下撲倒的柏葉翻轉過來並扶為坐姿。可當她低頭定睛一看,又發出一聲尖叫,猛地放開了手,任由柏葉仰面倒了下去。

   

    柏葉那張白淨的臉彷彿變成一片透明的玻璃,竟可清晰地看見皮下毛細血管盡數擴張開來,細紅的血絲有如一棵千年老樹的枝葉籐蔓般密佈柏葉的臉龐,再加上柏葉雙手都摀住了胸口,面容扭曲,雙眼翻白,看上去真有說不出的猙獰與可怖。

   

    就在柏葉的後腦勺即將著地的瞬間,方欣身旁忽然探出一隻大手,一把拽住了柏葉胸前衣襟。方欣只來得及用眼角餘光看見人影一晃,柏葉的身軀便被人極快地拖出了展廳。

   

    拖走柏葉的人正是無為子,看來他仍是放心不下,一直偷偷跟在了學生們的身後。儘管鬚髮盡白,無為子單手提走柏葉卻似乎毫不費力,而當柏葉一離開展廳,那些剛才還全都在嗡嗡作響的金屬器物又瞬間安靜了下來,棚頂的照明燈光也不再閃爍了。

   

    見展廳恢復正常,無為子便老實不客氣地將柏葉往過廊立柱旁一扔,柏葉的腦袋重重地撞在立柱上,額角頓時顯現出一塊淤青,可他卻一點反應也沒有,毫不動彈,不過那臉上縱橫交錯的血絲也漸漸淡去了。

   

    跛著腿的宇文追了出來,學生們也隨之跟出了展廳,只是全都站得遠遠的,不敢走近,睜大眼睛有些驚恐地望著老人與柏葉。宇文靠近之後,猛地跪倒在柏葉身邊,抬手去試柏葉的鼻息,又將手按在柏葉胸前。只一瞬間,宇文的神情忽然變得有些焦灼,他的手下,竟然已經感受不到心跳了。

   

    顧不得許多,宇文趕緊將柏葉放平並扳開他的嘴,正要對柏葉實施人工呼吸,他卻被無為子伸手攔住。「為什麼要救他?這小子暴病而卒,你我都省心了!」無為子低聲斥道。

   

    「他並沒有直接傷害過什麼人,還罪不至死,我怎麼能……」

   

    「婦人之仁!你若……」無為子出言打斷了宇文,可他自己的話還沒說完,眼前突然一暗,一片不知從何而來的陰影覆蓋在柏葉的身上。

   

    宇文和無為子都是一驚,同時抬起頭來望向空中,可就在他們這麼一抬頭的剎那,一個瘦削的黑影陡然從柏葉身旁粗大的混凝土立柱後繞出,頗有力量地一拳擊中柏葉胸前的心臟部位!

   

    柏葉喉中發出一聲嘶啞的喘息,竟呼地一下坐了起來!而那黑影也就此消失在空氣之中。宇文抬頭察覺頭上空無一物,便知自己被引開了注意力,當他立刻低頭時,卻只來得及看見那黑影消失前的一瞬露出的一張清秀女孩面孔,這分明就是當初在夜間潛入溫雅房間窺探自己的式神!只是這式神動作敏捷,身法奇快,又利用身材高大的無為子擋住了學生的視線,遠處觀望的學生們居然沒有一人看見她的現身。

   

    「哼,原來是式神護主,居然還聲東擊西搞什麼障眼法,這小子潛意識裡就覺得我們想害他!」無為子留下一聲冷哼,轉身大步走出了宇文的視線。

   

    宇文不禁苦笑了一下,無為子剛才確實想對柏葉置之不顧,柏葉心有防範,倒也沒什麼錯。

   

    臉色發青的柏葉開始大聲地咳嗽,坐在地上的他肩膀不住地聳動,看起來很像一個突發急病的病人。式神的那一拳,相當於醫學上的胸外施壓,讓他已經停止跳動的心臟又重新收縮擴張起來。宇文見他呼吸順暢,已無大礙,便慢慢從地上站了起來,拍了拍手,對學生們喊道:「沒事了沒事了,柏葉心臟不太好,大家繼續參觀,六點正我們在大門集合。」

   

    學生們又觀望了片刻,只覺得事情發生得有些蹊蹺,可又說不出什麼,最後還是三三兩兩地散開了。唐考與丁嵐默不作聲地走到宇文跟前,遞過宇文剛才丟開的單拐,兩人投向柏葉的目光依然帶著深深敵意。

   

    宇文將單拐撐在腋下站穩,對柏葉低聲問道:「剛才是因為你體內邪兵與展廳裡的那些古代鐵器產生共鳴,震擊了你的心臟,對吧?」

   

    「咳……好像……咳咳……是這樣……」柏葉的眼神呆滯,目光發散,正抬起來抹去嘴邊涎水的那隻手也有些不自覺地發抖。心臟驟停,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

   

    「看來老人家說得沒錯,這裡確實不歡迎你來參觀。」宇文的笑容中透出一絲冷咧,「你事事佔盡先機,也沒想到邪兵會與古代鐵器共鳴吧?這毛病倒是挺致命的。」

   

    咳嗽慢慢止住了,柏葉的臉上逐漸恢復了一些血色,他轉臉看著宇文,神情間不但沒有半點把柄落入他人手中的沮喪,反倒有三分因為興奮而抑止不住的激動。「宇文老師……咳……事情可不是你想像的這麼簡單!」說完,柏葉便緩步向出口走去。

   

    宇文微微一怔,目送柏葉的背影消失,直覺告訴他,柏葉的神態中並沒有故弄玄虛的成分,他的眉頭又慢慢地皺成了一個川字。

   

    「原來邪兵會和古代鐵器產生共鳴,那我們拿著一件古董出去,在學校裡四處轉一轉,不就能找到第四把邪兵了?而且對付小日本也很有效。」丁嵐心直口快,立刻將心中想法說了出來。

   

    「說得輕巧,這裡的東西是能隨便拿出去的嗎?」唐考已經習慣了給丁嵐潑冷水。校博物館的防盜保安系統是好幾年前更新的,雖然有些陳舊,但仍然很有效,與展櫃內側玻璃近距離平行安裝的多個紅外探測器和展廳四個角落的高音警報器相連,任何破壞展櫃的手段都會引動警報。

   

    宇文一聲不吭,對兩個年輕人的話不置可否,轉身再次走進了金屬器物展廳,依次將所有的藏品都看了一遍,目光最後還是落在了那一大批古兵器上。

   

    「老師,你的意思是……與邪兵產生共鳴的東西,是這些兵器?」一直跟在宇文身後的唐考忍不住問道。

    

    「柏葉的身體一退出展廳,共鳴就消失了,感覺引發邪兵與鐵器間的共鳴,存在一種必須的絕對距離,而且這距離不算短,如果硬說是那些酒樽方鼎引起的異響,總覺得有些不對勁。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能與刀劍產生共鳴的,應該還是刀劍!」

   

    「可這裡這麼多兵器,究竟僅是其中一件引發的共鳴呢?還是全都有份?如果是單件兵器的話……難道第四柄邪兵就藏在這裡?」丁嵐把腦袋頂在光潔透明的玻璃展櫃上,望著櫃中陳列的近百件兵器,頗有些無奈地問道。

   

    「不對呀!邪兵出土是最近才發生的事情,而這裡的陳列展品已經鎖在櫃中很久了,怎會有邪兵放在櫃中,除非……」宇文說話間心中陡然一凜,想起了看守博物館的無為子,難道是他將第四柄邪兵放進了展櫃中?可再轉念細想,又覺得不對,老人應該沒有理由做出這樣的事情,而之前交換邪兵時,賽施爾長刀與十字槍曾經非常接近,也沒見兩件兵刃間有什麼古怪的共鳴,引發怪響的,未必就是邪兵。只是柏葉猝然間倒地,無為子的舉動也有些緊張過頭,莫非這博物館中還另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剛才柏葉好像並不擔心我們會用古代兵器對付他,恐怕就已經證明了能夠引發怪響的僅是非常少的一部分展品,我們即使知道存在某件鐵器可以克制他,也無法做到一一驗證!」唐考的分析頗有道理,宇文也不由微微點了點頭。

   

    學生們大多已經退出展廳,只剩下宇文和兩個年輕人仍滯留在展櫃前低聲對話,溫雅秀眉微蹙,遠遠地望著宇文,無論她如何努力地去接近這個英俊而神秘的男人,她與他之間的距離似乎還是越來越遠了。

   

    天色已近黃昏,館內廣播中響起一個柔和的女聲,「博物館今日參觀時間已結束,請大家有秩序地離開……」宇文看了看丁嵐腕上的手錶,離六點還差十五分鐘,無為子提前下了逐客令,難道是有話要對自己說?

   

    他趕緊與溫雅聯手,張羅著將仍沉浸在古物中意猶未盡的大學生們全部趕到正廳中,在迅速清點人數之後,宇文把學生們盡數掃地出門,就連溫雅老師,也被他一併推了出去。

   

    「你腳上有傷,不回醫院休息啊?」溫雅有點著急了,也不顧學生們都還在身邊,隔著慢慢垂下的鐵柵欄對宇文叫了起來。

   

    「溫老師先回去吧,我還有點事要請教博物館的管理人員。」宇文說話的同時,注意到自己身後不遠的地方,無為子已從一扇隱蔽的側門走進了館中。

   

    「哎!你連晚飯也不吃了啊?」溫雅不復往日的矜持,仍攀著鐵欄對著宇文高喊,可宇文已經頭也不回地走開了。

   

    「唉……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作孽唷……」丁嵐站在溫雅身後怪聲怪氣地說話,唐考也幫腔搭調地發出格格怪笑。

   

    溫雅猛地一回頭,狠狠地瞪了兩個搗蛋鬼一眼,氣哼哼地轉身走了,高跟鞋用力地砸在大理石地磚上,發出清脆的「嗒嗒」聲。

   

    「嘿嘿……得罪溫大美女,你死定了!」見溫雅走遠,唐考拍了拍丁嵐。

   

    「哈哈……你我是一根繩上拴的兩個蚱蜢,彼此彼此啦!」丁嵐一邊笑,一邊握緊了手中的一把鑰匙。這是宇文宿舍的門匙,宇文剛才吩咐給兩人的任務,便是要他們將溫雅氣走,再把莫菲從賓館中接出來,先行一步,到教師宿舍中等待,今天……又是莫菲作畫的日子了。

   

    「你們兩個又在搞什麼名堂?怎麼溫老師氣鼓鼓地先走了?」方欣突然出現在二人的身邊,唐考不由一愣,兩人的計劃中,似乎沒有預想過要帶著方欣,他不由得歎起氣來。

   

    「歎什麼氣啊!嫌我礙手礙腳?」方欣好像一眼看穿了唐考的想法,作勢對唐考揮了揮粉拳,唐考居然條件反射般縮了一下脖子,看得丁嵐連連搖頭歎氣。

    

    「你搖什麼腦袋?」方欣斜眼瞟了丁嵐一眼,「張月晨明天出院!打你手機一直打不通,打到我這裡來了!」

   

    「啊?明天出院?怎麼提前了?」丁嵐一下瞪大了眼睛,連忙掏出自己的手機,「我忘記開機了!」

   

    見丁嵐慌張地跑到一旁給張月晨打電話,方欣便伸手將唐考拉到博物館側面一個沒人的地方。

   

    「幹什麼!」唐考居然一臉的緊張。

   

    「你腦袋裡想的是什麼東西啊?」方欣嗔道,「我們不是約了今天有正經事要談嗎?」

   

    「哦……」唐考僵硬地笑了一下。

   

    可方欣隨後所說的話,就讓唐考再也笑不出來了。他怎麼也無法相信,柏葉竟與宇文有殺父之仇,而威猛的玄罡居然還是殺人的直接兇手。「黃泉引路人」這個稱呼,也讓唐考忍不住心驚肉跳。唐考很想讓方欣不要去相信柏葉的鬼話,可這段往事聽起來太過離奇,反倒不像是故意編造的謊言了。

   

    轉敘完柏葉的話,方欣的神情終於放鬆了許多,這兩天心裡一直憋著這個秘密,又一直找不到人分擔壓力,可把她鬱悶壞了。

   

    「就算真是這樣,宇文老師也是無辜的啊,他那時還只是一個兩歲小孩,殺人的是他的師傅啊!難道真要父債子還,師債徒弟還?」唐考很是忿忿不平。

   

    「如果柏葉歇斯底里地要找宇文老師報仇,我還不覺得奇怪,偏偏他現在整天行蹤詭異,偶爾露面又和正常人一樣,讓我心裡更加覺得恐怖啊,只怕厄運隨時會突然降臨到老師的頭上。」方欣焦急地揉搓著自己的羊皮小背包,手心因緊張而流汗,在黑色的皮包上留下一條不明顯的水印。

   

    「宇文老師知道這件事嗎?」

   

    方欣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知道他是否清楚柏葉接近他的原因,只是我也還沒有機會與他單獨談話。」

   

    唐考抬頭看了一眼高大的博物館側牆,外牆上的青色浮雕是一條面目猙獰的盤龍,龍頭向下低垂,正對著唐考露出一嘴陰森的利齒……

   

    此刻宇文正在博物館內與無為子交談,言談間,兩人的聲調竟然不斷地升高起來。

   

    「前輩,柏葉心臟突然從內部遭受衝擊,肯定是他體內邪兵與展廳內某件東西產生了共鳴,究竟那是件什麼東西,前輩心中應該清楚。」

   

    「我留你下來,就是要告訴你,不要多問,此事與你無關。」

   

    「可柏葉心懷不軌,說不定就是衝著這件東西來??

大独狼2015-12-20 09:55:12
黄泉引路人 - 邪兵谱 作者 納蘭元初 (41-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