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独狼2015-12-31 14:36:10

第二十一章(悬天飞瀑)

感觉像掉入了无底深渊,不停地下沉、坠落,四周有力量朝我拼命挤压,空气似乎被抽空窒息得难受。

五秒钟后,思维渐渐苏醒,才知道自己 原来落入水中,正在黑暗里奋力挣扎。但很快,理智战胜了恐惧,我仗着还算不错的游泳功底和憋气技巧开始慢慢往上浮。二五八这名头绝不是盖的,关键时刻我手 中还握着手电筒,之所以刚才一片黑暗,是因为慌乱中手电筒捂胸口上了,现在,眼前终于晃出一支孤零零的光柱。

可能刚掉下来时喝了几口水,喉咙里又咸又涩,气管中估计也有少量积液。水很清,但温度较低,四肢冻得有点麻木。通过并不明亮的光线,我发现自己脚下不远就是水底,那里高低起伏拥簇着一片片灰白色东西,不是石头,也不是淤泥,更不是水草,而是人兽混合交叠的骨骸!

正看着,胯下猛然掠过一道黑影,扁扁的,速度很快,像一条快速摆过的黑色飘带。它在我的大腿上蹭了一下,凉凉的软软的,我的第一感觉是水蛇,凭印象应该比我的大腿粗,等我拿手电去照,它已经无踪无踪了。

半 分钟后,我从水面浮出,游到岸边的岩石上,仰躺在那儿大小小口地喘气,边喘边在身上摸:背包不知何时甩掉了,警官证和钥匙也已丢失,钱包还在,嗯,还有一 把没子弹的手枪,手机也在,烟盒----烟盒呢?!我猛坐起来翻出左侧裤带,钱包意料之中掉了出来,再翻右侧裤袋,马克思保佑,烟盒还在!

虽然湿得一塌糊涂,但一支烟也不少,当然,萧院士塞给我的那黑色物件也安安稳稳躺在里面。取出来,清理掉粘在上头的烟末儿,把它跟从宁小川手中得到塑料卡片一起塞进钱包夹层,——就算自己有什么闪失,也不能让它们受损,它们是整个案子的关键,许多疑码藏在其中!

好 不容易松出一口气,却又看见水中杵着一个女人,头发凌乱,脸色惨白,步伐机械,正朝我缓缓接近,我刚摸起枪,她便噗通一声翻在水里。嗐,是萧一笑!我恍然 大悟,忙奔过去把她抱到岸上,找个平坦的地方放下来。她紧闭着眼睛,嘴巴和鼻孔不断冒出水来,看样子已昏迷过去。我试着掐了掐人中,没反应,又按压了心 脏,好像吐出一口气,正考虑是否需要人工呼吸,她慢慢睁开了眼。

“你醒啦?”我冲她笑。她的表情有点古怪,忽然抬手给了我一个嘴巴。那一 刻,时间仿佛穿梭到5年前的某个夜晚,当时我伏在以前那位身旁,也是这般漆黑和阴冷,也是穿着湿漉漉的衣服,也是我要进行人工呼吸,也是在这样的气氛中挨 了一巴掌,而两者给予的力度居然也差不多,就他娘的挨打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好半晌我才发觉这一巴掌挨得莫名其妙,刚要质问,她却先开口了: “把手挪开。”我低头一看,立刻找到挨打的原因了:刚才为她按压胸部,现在手还留在那里。我干笑两声,把手缩回,正庆幸此事就我跟萧一笑知道,不料一转 身,便看到天佑提着一只皮鞋走过来,连人带水往地上一蹲,发出“噗呲”一声响。“头儿啊!”他凄哀地冲我喊道,“你给带的好路呀!”

“其他 人呢?”我的记忆终于恢复到几分钟之前。天佑似乎没听到,仍用讥诮的眼神看着我跟萧一笑,好像我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忽然发觉我们说话的声音都非常 小,扭头一瞧,东南方向约500米处凌空悬着一道瀑布,在黑暗里显出妖异的幽蓝,足有三四百米高,落地之后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瀑布周围荧光闪闪,仿佛散 布在天河周围的点点星辰。面对如此美轮美奂的场景,若不是刚刚死里逃生,还他娘想吟出一首诗来!

我不再问天佑,只大声喊着陈默、高大全和曹阳的名字,可除了瀑布的轰鸣,并无人声回应。我脱下鞋子丢到岸边,持着手电往水里走,——我得下去看看,即便救不来活的,也得把弟兄们的尸体带回家。

“头 儿,你这是干嘛!”天佑从背后死死拽住我,“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他们真去了也跟你没关系,我刚才开玩笑呢,你可别想不开啊!”“放开!”我没听清他说什 么,使劲挣扎着,“天佑,我命令你立即撒手!”天佑的手劲总算小了点,眼睛却睁大盯向水面,我扭头看去,水面正陆续浮现四颗脑袋。我心里一阵激动:谢天谢 地,他们都还活着!

“头儿,别过去!”天佑再度拽紧我。“傻呀你!”我指着那几个逐渐游近的人影,“即便高大全和曹阳有问题,陈默还是自家 兄弟不是?”“可不对呀!”天佑仍不撒手。“什么不对?”我心里一寒,天佑对危险事物的敏感度不比我弱。天佑紧张兮兮的:“人数不对!”我最担心的是减 员:“少了一个?”天佑摇头:“多了一个!”

我再次扭头去看,的确不对:此行我们一共六人,除了我、天佑和萧一笑外,应该还有三人才对,怎 么会有四颗人头?诧异间,他们已互相搀扶着抵达岸边,一个个哼哼嗨嗨,样子比我们疲惫多了。我用手电照射他们,依次是高大全、陈默和曹阳,最后那个垂着头 面目不清,直到前三个“噗通、噗通”在岸边躺下,他才突兀地显示出来。

那人扛一红背包,穿黑色运动衣,光着脚,脊柱微弓、四肢僵硬,活像只披了人皮的大猩猩,他歪着头站在岸边,从上到下不断淌出红红白白的液体。连我都能看出来,这人有问题,因为他腐烂得全身脓肿、半边脸都快要掉了。

见我和天佑怔呆呆的,高大全他们也觉出异常来,于是,又有两束光线打在那人身上,几秒钟后,二人捧起肚子一番狂吐。难得他们有这种“不抛弃不放弃”的精神,可惜带回的不是自家兄弟,也不是别的落难同胞,而是一具高度腐烂的死尸。

不知是不是感念我们的“救命之恩”,死尸并无表现出任何攻击意图,就那样站着一动不动。我们也懒得主动招惹,干脆井水不犯河水。我跟萧一笑检查了大家的装备,除天佑、陈默和曹阳比较保本外,其余人的背包全丢了,要知道,里面装的可是我们的食物以及重要的监测仪器啊!

手电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出发时,连备用的在内一共七把,此刻只剩四把,其中一把还因湿水瞎了眼。手机最惨,除了我手里这部西门子SX65,几乎全军覆没。

高、曹二人还在吐,若非嗓子眼儿小,恐怕连心肝肺都要吐出来了。唯独陈默见怪不怪,只是甩了甩手上的血沫和蛆虫,弯腰到水里涮了一下。然后,掏出防水打火机,找来塑料袋、朽木(可能是上游冲下来的)、枯骨之类的点燃。

由于空气潮湿,燃烧非常困难,只见浓浓白烟就是没有火苗。陈默打开背包,取出消毒用的酒精往燃料上浇了些,烈焰立刻熊熊腾起。我无意中发现,远处那道瀑布诡异地消失了,凌空悬挂的幽蓝化作一股妖媚的光波翻卷了几下,直冲我们袭来。

第二十二章(骨海尸山)

看到这种情形,我脑海中随即闪出一部科幻电影里的镜头:几个探险者在深山遭遇一团蓝雾,因其妖媚神秘的飘渺和超脱凡俗的美艳而驻足,并丧失警惕,结果蓝雾从他们身上漫过之后,只剩下几副发黑的骨架,因为那根本不是雾,而是无数会发光而且能吃人的虫子。

出于对潜在危险的恐惧,我招呼所有人赶快离开。不料,那股光波在身后紧追不舍,它的速度非常快,我们仅仅跑出二十来步,就被赶上了,见实在无法逃脱,干脆停下来坦然面对。奇怪的是,我们一停它也驻足了,在距离我们不到三十公分的地方徘徊游离。

它 似乎看透了我们的心思,先是左右飘摆变幻出各种形状,然后散开以下小上大的螺旋线盘绕,但始终与我们保持三十公分左右的距离,好像在显示它并没有恶意。在 这种童话般的浪漫的环境中,我的恐惧感渐渐消失。它真的很美,我甚至大着胆子伸手碰了一下,不凉不热,似乎没有实际形体,更未遭遇想象中那种噬肉啃骨的疼 痛。

忽然,瀑布那边传来“噗”的一声响,冒起一团七八丈高的火焰。这时,盘绕在身旁的光波急速上升,直冲向数百米高的洞顶,撞出无数蓝色的云朵,大大小小的云朵互相簇拥着追赶着,最终又汇集成一道巨大的光波,快速游往瀑布方向,七八分钟后,那道幽蓝的瀑布又凌空挂上去了。

“是磷火。”萧一笑做出了结论。

我基本认同这个观点。磷火,俗称鬼火,夏夜的乱坟岗经常可以看到。跟人们从矿物中取得的金属元素不同,磷是第一个从有机体中获得的元素,最初由人与动物的尿液和骨骼中提取,后来科学家发现,磷还广泛存在于各类植物体中。

对于刚才的现象,用科学理论解释就是:温度差异造成空气流动,空气流动形成风,风把成片的磷火聚集成蓝色光波,表面上是光波主动追着人跑,实际是人跑动牵拉着光波。所以,人一停下它也会止步。而一旦有更大规模的空气流动,它们就又飞走了。

可 问题是,得要多磷元素才能生出如此巨大的光波?的确,我在水下看到成片成片的人兽骨骸,但它们所产生的磷能穿透河水挥发到空气中吗?如果可以,为何水面上 不见有磷火?虽说岸边也有零零散散的尸骸,却也不足以支撑如此壮观的场景啊!除非----除非这里蕴藏着规模惊人的骨海尸山!

回到火堆旁, 我们发现那具死尸不见了,刚才未及带走的行李还放在原地。火已接近熄灭,我顺手从屁股后的岩缝里抓了几根朽木添上,发现其中一根顶端挂了块生锈的金属片, 造型很像古代的兵器“钺”,摘下仔细观察,上面还带有模糊的花纹。如果像萧一笑所说,这洞穴是一座西夏离宫的话,自然会驻扎军队,那么出现兵器也是正常 的。想这金属片没什么保留价值,就把它丢一边去了。

由于萧一笑在场,加之我们都没太多衬底的衣裤,只好将身体靠近火堆,慢慢蒸发上面的水气。“才21:46分,睡会儿吧。”我看下左腕的防水手表,对大家说,“前段儿我睡过了头,最近老失眠,就由我给你们放哨。”

虽 然劳累,但此地并非绝对安全,再加上潮湿冰凉的环境,所有人都毫无睡意,或小声谈话或拧着衣服上的水。曹阳正在摆弄那只卫星定位仪,我凑近问:“还能用 吗?”曹阳嗯了一声。我又问:“我们现在什么位置?”过了一会儿,曹阳答道:“北纬37°2,东经105°9,海拔负516.1米。”停了片刻,他压低声 音问:“哥,咱们不会困死到这儿吧?

我皱起眉毛:“别他娘的乌鸦嘴。”侧过身,见萧一笑托着下巴,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帘。我知道她没睡,于 是用手轻轻碰了她一下:“想什么呢?”“想那三道石门。”萧一笑仍旧耷着眼皮,“我觉得,门内那台阶是有人故意设的机关,目的是让走进去的人及时退回来, 设计者必然出自好意,想给‘误入歧途’者最后的保护。”

“还有。”萧一笑以她最为擅长的逻辑思维继续分析道,“门既然是活的,宁小川他们为何不直接把石门全部打开兵分三路,干嘛在门外徘徊那么久?他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而我们最终未能进入飘渺之城,会不会错过了哪些细节?”

萧 一笑很聪明,但这次她想的我早就想过了。因此,我笑了笑,顺便摆出自己的观点:“我们这些做警察的,都喜欢从自然和本性的角度分析问题,这固然不错,但很 容易忽略一些客观因素,比如环境。这样一条充满死亡气息的隧道里,任何人都会小心谨慎,如果眼前忽然出现三条岔道,在人手并不多的情况下,是分兵三路还是 所有人同走一道更安全呢?”

萧一笑睁开眼看我。我继续说:“再比如目的。宁小川一行对洞穴的考察,是经过精心准备和长期策划的,从8月8日到8月21日,他们总共在洞穴内待了十四天,而我们从入洞到现在只花了一天时间,当然,我们的目的比较纯粹,一路未作太多停留,他们则出于科考花了些时日。”

“宁小川日记上记得很清楚,他们于8月11日发现三扇石门,选择其中一扇进入,那么从8月12日开始,一直到8月22日发现他的尸体,这十天时间他们干吗去了?”

“起 初,我看到石门前那些纷乱的脚印时,也认为他们在徘徊不决,后来想想不对,凭我对科考人的了解,他们一向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所以更合理的结果应该是, 他们先打开其中一扇门,未达到目的,于是再打开第二扇,以此类推,直到进入飘渺之城。可惜宁小川的日记毁了,究竟如何进入飘渺之城,进入后看到些什么,发 生过什么,怕是没人清楚了。至于门外的台阶,我认为只是巧合而已。”

天佑插嘴道:“要不,咱还原路回去,再开一扇门试试?”“要去你自己去,别拉我们送死!”高大全瞪了他一眼,“依我看,所谓的飘渺之城就是一座万恶相集的天煞之城,咱们现在势单力薄,不如下次多带些人,哪怕是座地狱之城,也能把它连锅给端了!”

看大家大眼瞪小眼瞧,我站起身说:“既然都不困,咱继续赶路吧!”萧一笑抬起头:“上哪儿?”我见下游邪雾弥漫戾气丛生,依当前的资源和装备,根本无力继续深入,因此指着那道蓝色的瀑布:“翻过它,然后回家!”

大 家在我的带领下翻越一道高岗,瀑布更加震耳欲聋,水雾一股股喷溅到脸上。同时,我们嗅到一阵浓烈的腐臭味,用手电照去,见瀑布周围连绵起伏有好几座灰白色 的石岭,一般就几米高,最高的估计有十来米,上面支支叉叉好像生满了植物。是什么植物,居然可以在地下500多米深的洞穴内生长?就不需要光合作用吗?

随着距离的接近,我们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植物,而是人、兽的尸骸。不单表面,就连整座岭都是骨骸堆起来的,一部分尸骸被瀑布冲到水里(就是我在水下看到的那些),其余向四周辐射,从厚到薄,从集中到零散一直延伸到我们脚边!

第二十三章(龙巢蛇窟)

我让大伙就地停下,只和陈默一起往前走,尸骨的铺陈越来越厚,腐臭味越来越刺鼻。

因为憋气,我的脸红得跟关公一样,陈默则轻松地嚼着口香糖,也难怪,比这恶心一百倍的东西他都见过,多年的法医工作早已使他修炼出闻臭如香的本领。

跨进尸山骨海,仿佛坠入阴气森森的人间地狱。尽管为消灭恐惧付出了最大努力,却仍然无法阻止条件反射的颤抖。我发现,那些骨骸以人类居多,一层层一摞摞,最底下的骨头已经发黑,几乎跟岩石融为一体,最上层的尚未腐烂彻底,有的还衣帽尚存五官俱在。

从 身份看,有千年前身着盔甲的武士(通过盔甲残片判断),有民国时挂着长枪的兵勇(通过兵器特征判断),有二战时扣着钢盔的鬼子,有解放前背着箩筐的山民 (通过蒋光头银元判断),有特殊时期时戴着主席像章的红卫兵,有现当今背着测量仪器的科考者----娘的,整个一座跨越千年的天然停尸场!

除了人类,其余都是些不知名的生物骨骸,由于残缺不全,辨别起来毫无头绪。在这片纯粹属于死人的领地,我俩反倒是个异类。瞧着密密麻麻的尸骨,我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万一这些东西都他娘的蹦跶起来该怎么办?”

“大 约八百年前,洞穴内发生过一场大规模的战争,战争的双方是西夏和蒙古。西夏最后全军覆没,他们的尸体被蒙古人集中倾泻到了这里。因此,位于下端的尸骨七扭 八缠,均呈断裂粉碎状。这一时期的骨骸约占总数六成,腐朽也最严重,但骨质灰白没有异色。”陈默的推理跟他的手术刀一样锐利、坚硬,并且能够精确到毫厘, “中间这些尸骨,是另一个时期的集中死亡,骨表均有黑纹,初步判断是死于中毒,这一时期的死难者数目约占三成,而上端这些尸骨,属于一些探险或者误入者, 骨骼新鲜且完整,色彩嘛至少目前还算正常,应该是意外死亡。情况大致这样,头儿,咱回去吧。”

我没讲话,但不等于接受对方观点,只是免于漏气而已。感觉憋气的时间差不多了,因此陈默一说回去,我立马转身。仓促间,右脚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竟摇摇晃晃跌在一堆骷髅上,我惊叫一声,憋了许久的气全部吐出,同时肺叶扩张又往里狠狠吸了一口,差点被熏昏过去。

与此同时,我脑袋里灵光一闪,发明出一道酷刑来:选个偏僻的地方,造间封闭严密的小屋,里面摆满猪狗猫牛之类的腐尸,然后把泼皮耍赖死不认账的疑犯丢进去,不出24小时,保证他乖乖讲实话!(此法除对陈默之类的没用外,对其他人应该屡试不爽)

持手电一照,刚才绊翻我的是一根青灰色石桩,上端刻着古怪的符号,看起来有几分眼熟。哦,想起来了,在天葬台周围见过这种东西,是定魂桩!远远望过去,大约每二十米一根,如果将几座骨山全围起来的话,估计有近百根!

就在此时,不远处腾起一团亮光(磷火聚燃),蓝幽幽地照出一副奇异的骨架,看到它,我脊背上寒意顿生!

小心翼翼走过去,我们发现那具体骸骨足足二十多米长,骨架结构看上去像是蛇,却左右各生出两只脚爪。“是娃娃鱼吧?”陈默凑近看了看,又迅速做了自我否定,“不是,娃娃鱼是有脊椎的。”

估计怕我们出事,萧一笑他们也跟了过来。曹阳捏着鼻子道:“有啥好研究的,就是只巨蟒。”陈默不屑地看着他:“你见过长脚的蛇吗?”曹阳摸摸下巴:“那就是龙。”陈默懒得跟他争论,绕着那具尸骸继续研究。

高大全忽然说:“会不会是远古恐龙进化的产物?”这个观点听起来有点靠谱,但还是被陈默给否定了:“有脊椎动物变成无脊椎动物,那不是进化而是退化。依我看,这属于短期内的基因突变,说白了就是蛇类的变异。”

见 我们感到迷惑,陈默从生物学的角度做了解析:“变异分自然变异和突发变异,自然变异也就是进化,是个非常缓慢的过程,突然变异,是生物原体受到某种外因的 刺激而产生变种,通常可以在几十年甚至十几年内完成。我们都知道,乌克兰境内的切尔诺贝利曾发生核泄漏事故,周围6万多平方公里土地受污染,320多万人 受核辐射侵害。后来,有一支9人科考小组进入考察,竟遭遇一群牛犊大的巨鼠袭击,只有一人生还。最后,当局集结大量军队、轻重型武器,才将所有能发现的巨 鼠消灭。这个消息虽然未得到证实,但基因突变理论上完全有可能的。”

“这儿可是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塞上江南,哪来的什么核辐射?”高大全表示质疑。陈默倔强得让高大全想揍他:“塞上江南怎么啦,不照样死尸遍地,鬼魅横生。”“好了,好了,争起来没个头儿了,再他娘的扯下去,怕这玩意儿要复活了!”

我话音未落,就感觉有什么东西落下来,滴在鼻尖,凉凉的腥腥的。抬头去看,见空中倒挂一个身穿黑色运动衣的男子,正用他浓烂脱形的脸对着我,似乎还带着怪异的笑。我想起来了,是曹阳他们从水里带回的那具腐尸!

正疑惑一具死尸怎么会爬到洞顶,且凌空倒悬,又有一大块腐肉落下,刚好粘在我的嘴角边,我随即俯身疯狂呕吐。

好 不容易喘上几口气,又听“噗通”一声,半截血淋淋的躯体落在了脚边。再次抬头,我看到一颗硕大的三角脑袋,竟有脸盆大小,头顶隆起一个囊包,活似唐朝妇女 高高挽起的发簪,囊包中央生着一只独眼,跟信号灯一样闪着红光,嘴巴宽阔地咧开,不断往下淌出粘液,四只带蹼的利爪一伸一蜷,零碎的腐肉随之哗哗脱落。

见陈默拔出枪来,它警惕地歪了歪脑袋,这时我才看清,它的身体扁平呈带状,生满了黑青色的鳞片,间或夹杂着红色条纹,上半截悬在空中,下半截留在远处的水里。看到它,我随即想到在水下遭遇的黑色飘带,以及在上游碰触我们脚踝的东西,还有刚才那具二十多米长的骨骸。

眼见不妙,我喊了一声“快走!”也顾不得是否亵渎亡灵,手脚并同爬过尸山骨海,带领大家钻入附近一口不规则的洞穴。洞穴很矮,我们猫着腰往里爬一路不敢停歇。爬着爬着,前边的曹阳忽然停住,跟在后面的陈默一下撞他身上。

陈 默没好气地喊:“走啊,愣着干什么?”曹阳吸溜着鼻子:“这儿的味道怎么怪怪的,好像----”陈默推了他一把:“别疑神疑鬼的,不走让开!”味道的确有 点不对,但我认为是刚才在外面给熏出的后遗症,除此之外,还听见“咝咝”的怪声,由于被瀑布的轰鸣所笼罩,最终被我当做错觉给忽略。

又往前 爬了几米,曹阳和陈默一起停下,手电照到一团白花花的蛇皮。高大全悄悄往后退了退,然后“啊呀”一声惊叫。我和萧一笑两束手电应声照去,见高大全正俯身干 呕,而靠着洞壁窝有两具衣衫破碎的尸体,均面目不清,浑身粘液,皮肤浓烂,骨头外露,一看就是被某种巨型生物吞下去又给吐出来的。从他们手里握着的仪器和 工具看,应该属于宁小川那支考察队的成员。

萧一笑和天佑忍不住呕吐,曹阳干梗着脖子,我也感到喉咙里发酸,同时意识到:完蛋,刚才慌不择路,竟钻到蛇窝来了!

第二十四章(腹背受敌)

真他娘的流年不利,我发现最近的运气实在糟透了!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正犹豫着是否要退出去,忽觉得脖子里一凉,低头看,一 条麻绳粗细的“黑飘带”正在衣领下慢慢蠕动。惊骇之余,我退了半步,那飘带立刻支起脑袋,头上的肉囊显然还未发育成熟,又瘪又皱呈粉红色,一只独眼朦朦胧 胧睁开,嘴巴跟小孩一样努着,吐出信子舔我的脸。靠,这般亲昵,估计以为我是它爹,还带了一帮叔叔阿姨来看它。

一扭头,魂都飞到九天之外: 后面的石窠陆续挑出七八颗小脑袋(相对巨蛇而言小很多,实质却不小,几乎跟鸡蛋那么大)。我忙抓过脖子里的“飘带”顺手甩掉,可能我的动作比较粗鲁,那些 小蛇震怒了,纷纷摆起攻击的架势。只听“砰砰”两声枪响,其中两颗脑袋登时爆裂,其余的蛇崽似乎被吓着,彼此交缠在一起往后退缩。

“快 ----撤出去!”我强作镇定往后扬了下手,但没人动。我感到有什么不对,转过脸,又看到了那颗脸盆大的脑袋和信号灯般的红色独眼,就在我们紧张到不知所 措的时候,它伸出肥硕的脚爪一把将天佑拍倒,叼住了我身旁的萧一笑,钢叉般的獠牙瞬时穿透皮肉勒紧锁骨。萧一笑发出嘶哑的惨叫,拼命挣扎但根本无法挣脱。

我夺过陈默的手枪冲巨蛇瞄准,却遭遇萧一笑决绝的目光。“走!”她冲我大声喊,她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因此想拿自己换取其他人的性命。我绝不可能将她丢弃在这里,她的喊声未及收尾,我的枪就响了,巨蛇的独眼“啪”地炸开了花。

巨蛇既惊且怒,丢弃萧一笑朝我扑来,我再开枪,居然没子弹了。那一刻,我心里将那帮*****的鬼子咒骂了N多遍,正是他们,让我们白白浪费太多资源,在此紧要关头却弹尽粮绝,处于任人宰割的境地!

进退维谷,我干脆放弃逃避和抗争:如果能以我的牺牲换取大家的安全,那么就让血盆大口吞噬我吧,然后化作一堆残渣排泄出去。永别了,我的战友们!

我闭上了眼睛,感到自己被一股浓烈的腥臭所包围,眉毛痒痒的,大概是巨蛇鼻孔喷出的气流所冲击,额头凉凉的,想必是巨蛇的信子已粘上额头。很快,有一股强大的吸力自上而下,像一条无形的套索把我牢牢束缚。

就在双脚将要离开地面的一刹那,吸力忽然消散,我的身体颤了一下,随后感到獠牙蹭着发梢划过。与此同时,有液体淅淅沥沥浇到脸上,嘴里马上腾起一股涩涩辣辣的味道。

我睁开眼,见蛇头偏到一旁不停喷气。刚才发生了什么?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陈默拽上胳膊往洞外跑,看到他右手的玻璃瓶我明白了,原来这小子急中生智,把剩下的药用酒精给泼了出去,而蛇类都害怕一些刺激性的东西,如酒精、雄黄、食醋等,正是他这一泼,才使我暂且死里逃生。

天 佑已经背起萧一笑,曹阳和高大全负责断后,由于缺乏有力的进攻武器(没子弹啦),他们搬起石头朝巨蛇砸,慌乱之中甚至连手机都砸了出去。那些小蛇可能过惯 了安稳无忧的日子,缺乏我们想象中的攻击能力,即便装腔作势,也是仰仗巨蛇在狐假虎威,巨蛇一遭袭,它们更是惊恐不安。

但那点酒精和石头并未给巨蛇带去任何损伤,喷了几口气之后,便迅速掉头扑来。仅仅几秒钟的功夫,那条黑色飘带便驳身而过,将它瞎了眼睛的头颅精确地抵在我们面前。我差点忘了,这东西几乎不需要眼睛,辨别方向、追踪目标全靠其灵敏的嗅觉。

巨蛇恼羞成怒,用身子将我们缠了几缠,裹成一个大馅肉包慢慢往窝里拖。这蛇它娘的智商不低,至少懂得把我们的双手都缠进去,凭我们几颗细牙,即使动嘴咬也对它造成不了像样的损伤。此外,力度控制得也极好,虽然挤得要命,但勉强能喘气,看来,它不打算让我们立刻死掉。

石窠越来越近,果然,它要拿我们给它的孩子加夜餐。十几颗蛇头高高昂起,红信如火,尖牙似锯。天啊!我心里说:与其被它们一点一点咬死,还不如被巨蛇一口给吞了痛快!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警报声,巨蛇一惊,揽得没那么紧了,我跟高大全乘机挣出双手,死死扒住附近一块岩石试图爬出去。可惜警报一停,巨蛇便再度缩紧身体并往前拖曳。此处离石窠不足十米,岩石就是我们的命根子,惟能牢牢抱紧它。

双 方展开角力,巨蛇的力气实在太大了,我们就要撑不住的时候,外面响起了第二串警报。天佑趁巨蛇短暂的松弛也探出一只手来,萧一笑伤重动弹不得,虽然曹阳也 挣脱出来,但胳膊太短够不着岩石,实际上我们只比原来多了一只手。很快,新的角力又开始了,而我们很快落败,因为那该死的岩石被扒翻了!

绝望之中,迎面袭来一阵微风(只是一种气流扑面的感觉,并没有风),随即感到头晕、恶心,视线模糊甚至浑身乏力。巨蛇显出前所未有的仓惶,张开四脚,脑袋贴着地面,任由我们从它的束缚中陆续逃脱。那些小蛇干脆缩成一团,拼命将脑袋往对方身下扎,显得异常惊惧。

我 们不敢有丝毫怠慢,强忍各种不适逃出蛇穴。三只手电四下搜索,见瀑布背后的石崖溜光湿滑且高达数百米,既无稳手之草木,又无落脚之台基,根本不可能徒手翻 越,而右侧崖壁更是劈刀削,攀爬难度远甚于前者,再看左侧,虽也十分陡峭,但距地二十来米有两条粗大的电缆,通过电缆可以爬到一座嵌于峭壁上的简易哨所, 哨所连着一段阶梯,向上蜿蜒曲折百把米拐近一口山洞。

我想,既是人类工程,该不会有危险的野兽,如果遭遇鬼子兵,还有天佑这位“茅山道士”罩着,至少落得一线生机,不至于走投无路。

于 是,我跟天佑换了换,自己背起萧一笑,让他前边带路,陈默负责紧急接应,高大全和曹阳断后。攀上二十来米的山岩并非难事,我们都练过,难的是从抓住电缆到 前方哨所还有六七十米距离,而且电缆的胶皮已经破裂,天知道这么粗的电缆连接着什么设备,我们浑身湿漉漉的,万一触电就直接被烤熟了。

最要命的是,中间还有十来米需要把身体悬空,因为崖壁上有个很深的凹槽,万一电缆不结实断了,摔到崖底落个生活不能自理,其结局还不如被蛇咬死。

可眼下顾不上那么多,天佑第一个抓住电缆往上爬,为减轻重量(电缆是用巨大的双头钉固定在岩石里的,大约两米远一个,时下已锈迹斑斑),我跟陈默架着萧一笑随行。不多时,远处传来警报解除的声音,体内膨胀欲裂的感觉渐渐消失,力气也慢慢恢复了。

我 们速度很慢,花了半个钟头才攀上哨所,说是哨所,其实就是个带棚的破铁篓子,底部垫着几块烂木板,腐朽不堪摇摇晃晃,随时都会坠到崖下。阶梯也是铁的,脚 一踩嘎嘎乱叫唤,并大片小片地掉渣,不但烂得可以,还他娘的连扶手都没有,我们只能一个接一个,跟壁虎一样紧紧贴着崖壁通过。

好歹有惊无险,都安全地进入洞穴。洞穴比蛇窝宽阔不了多少,曹阳没问题,我们需稍微弓下腰,高大全得狠撅着屁股才能走路,前行五米有道铁栅门,门上挂着一把铁锁。陈默拿出手术钳鼓捣半天没反应,天佑上前,拿枪托一下就把锁砸开了。

进入后,我让高大全把锁还挂上。有这扇门相当于多了道屏障,就算巨蛇能追过来,心理上也会安全许多。一番生死大逃亡,大家疲惫到了极点,往前走了不到两百米,都支撑不住一个个瘫软在地。

第二十五章(秘密基地)

萧一笑的衬衣被鲜血浸透,脸色苍白如纸,但始终没有发出一声呻吟。我靠近一些,准备拉开她的领子查看伤势,却被对方狠狠瞪了一眼。陈默说:“还是我来吧。”我只得退到一边,没想到萧一笑二话不说主动掀开衣服,大大方方让陈默检查。

我心里一阵不爽,刚要说点什么,陈默开口了,他拿着胶带和纱布对我说:“头儿,帮忙打下手电。”我“小人得志”地笑了笑,拿起手电筒冲伤口位置照,甚至借角度之便往锁骨下方探了探。萧一笑红着脸,我迎着她无可奈何的目光,把她刚才瞪来那一眼不怀好意地瞪回去。

“万幸,那些蛇是无毒的。”检查完毕,陈默为萧一笑进行简单的包扎,“头儿,我们几乎每个人都有伤,并且在不干净的水里浸泡过,如果伤口发炎得不到及时治疗,可能会致残,严重的话甚至有生命危险。”

“我知道。”出师未捷伤兵满营,我不由叹了口气。为保持希望,我只能效仿曹操,采取望梅止渴的方法鼓舞士气,“现在我们的位置离主通道应该不远,等出了洞穴,或者手机一有信号,就让大头儿派人接应我们,大家再坚持一下。”

一扭头,我无意看到三双发绿的眼睛,遂抬手轻斥:“去!”天佑和高大全吃吃笑着散到一旁。曹阳却依然挺着脖子:“哥,一盏灯太暗了,要不要我-----”我没好气地捣了他一拳:“你还是歇着去吧。”

因为缺医少药(事先没想到会如此落魄),萧一笑的伤口只被草草包扎一下。看看表,已是第二天黎明,见天佑、高大全和曹阳都已睡着,我也情不自禁打了个哈欠。

萧一笑掩好领子:“你们也睡会儿吧,我不困。”由于疲倦到了极点,陈默的医疗用具未收拾完就已经发出鼾声。我脑袋也沉得厉害,没像往常那样坚持发扬风格,歪起身子靠在穴避上,思想随即开始飘忽。

睡得正熟,我们被一阵打雷般的声音吵醒。所有人都警戒起来,——无非做了个警戒的动作,我们手里没剩几把枪,子弹更无一颗,如果再遇到鬼子,只能赤手空拳贴身肉搏了。四盏手电朝洞穴两头照射,颤动不安的光柱里,正弥漫起神秘而诡谲的烟尘,却始终没有看到人影。

“雷声”继续鸣响。打雷是绝不可能的,肯定是某种机器的轰鸣。可在这地下数百米、渺无生气的洞穴里,谁在开动机器?什么样的机器才能造成如此剧烈的震动?

就 在此时,我忽然发现队伍里少了一个人:萧一笑不见了!她伤那么重,能上哪儿呢?难道巨蛇又追了过来,不可能啊,铁栅门还紧紧关闭且落着锁。会否有其他危险 的东西侵入?仔细观察,发现地面隐约有一串脚印。“是萧一笑留下的!”我招呼大家立刻跟上去。在这种地方,迟一秒什么情况都会发生。

随着我 们的深入,轰鸣声越来越大,洞穴顶面的灰尘和沙砾一层层落下,手电光线已非常暗淡,仅照不出不到15米远的距离。走了约五六十米,前方出现一个90度的弯 道,绕过弯道又有一扇铁栅门,但没有上锁。萧一笑的脚印穿过铁门还在往前延伸。推开铁门,我们走进一条狭窄悠长的走廊。

走廊的道路非常平 整,两侧交错开有拱形门洞,门统一为黑色,跟我们之前在观音像附近那些凹槽见到的一样,应该也是由某种特殊材料制成。门边均挂有一块木牌,以石字8014 部队为前缀,下面写着看不太懂的文字,大概是“检测中心、分析室、标本屋、电报站”之类的科室名称。走廊顶上装有日光灯,因年久失修损坏半数以上,光线甚 是暗淡。墙面刷有淡绿色的涂料,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红色的日文标语,大概是“注意安全、非请莫入”之类的警示词。

打雷声忽然停止了,但脚 印仍在延伸,我抬起手准备往前挥,天佑猛地抓住了我的胳膊。我扭过头,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不多时,走廊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紧接着出现一 队带着臂章的鬼子,大概是夜巡的,我们全都躲在一处岔口的阴影里,把脸贴在地面,心脏跟那些整齐的脚步一起律动。

鬼子终于消失在走廊尽头, 我第一个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往后招了下手。走了几步觉得不对劲,扭过头,身后竟空无一人!除了刚才藏身之处有团杂乱的痕迹外,各个岔道空溜溜一片, 根本没有脚印可寻。退回去?绝对没有可能,几串脚印并无重复过的痕迹,可仅仅二十秒,几个人难道凭空蒸发了?!

这时,身旁有扇门“吱呀”一声打开,走出一个长发女子,身着黄绿色日军军服,皮鞋嗒嗒地朝走廊左边走去。我只看到她的背影,线条很美,左腋下夹着一本文件册,通过摆动的右手(已露出骨节),我猜测正面大概也是一具骷髅。

见门没有关严,我凑过去透过门缝看了一眼,里面灯火通明,十来个脸都烂尽的鬼子来往穿梭忙忙碌碌,有的在整理文件,有的在清理卫生,有的带着耳机坐在不知名的机器前敲打什么。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些人都死去多年,怎么照例做着生前的工作?真他娘的吓人!

来 不及想那么多,我紧赶几步,朝长发女人的背影追去,因为萧一笑的脚印也在朝那个方向延伸。走廊尽头又有一条走廊,但比刚才那条宽阔,且门洞的数目少了很 多,其中一扇门虚掩着,木牌上“石字8014部队XX(两个字不认识)军务秘书处”的字样吸引了我,而萧一笑的脚印到这儿消失了,日本女人也没了踪影。

门虚掩着,推开后,里边黑漆漆冷森森的,对面墙上悬有一面招人厌恶的太阳旗,两侧墙壁贴有所谓“大东亚圣战”的宣传招贴,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工程项目的进度表和研究图,转看门角,仅竖着一副暗红色的衣架。扫遍整个房间,也没看到萧一笑,真是怪了。

我 走到那台实木办公桌前,桌上摆有各类文件、水杯、钢笔及直尺,几乎看不到灰尘,应该经常有人来打扫。忽然,我在桌角发现一张绘制精密的鸟瞰图,虽然文字信 息不太明朗,但通过布局可以很清楚地肯定,在贺兰山脚下数百米深处,有一座规模惊人的日军军事基地!而我,就站在位于整个基地南侧的机要办公区中!

将鸟瞰图折叠好塞进衣兜,继续探查,发现有两扇抽屉没上锁。打开其中一扇,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发黄的黑白照片,主人公是一男一女,均20岁左右一身戎装,女的十分秀气顶一头乌黑的长发,男的相貌英俊,眉眼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背景是一片模糊的山林。

拨 开照片,手边冒出一摞信件,我数了数一共二十三封,全是从东京寄来的,抽出信纸大致翻了下,内容不尽相同,书写者均为一人,他叫秋山弘一。这个名字在那个 凹槽的墙壁上出现过几次,萧一笑在做翻译的时候,还顺便讲了日本人的姓氏由来,因此记忆深刻。我估计,这间屋子的主人是个女的,而那个秋山弘一则是她朝思 暮想的情人。

打开另一扇抽屉,摸出个破旧的档案袋,顶面连续十几张都是油印的表格,上面用钢笔填写着一堆数据,若萧一笑和曹阳在,肯定能获 得不少有价值的信息。最底下有一份电报,是日本陆军总部发来的,有冈村宁次的签字。这个老王八蛋在抗战末期被天皇任命为侵华军总司令,以他的职务级别,给 某支部队做点狗屁指示实在稀松平常,我正要撂到一边,眼睛忽然被几个符号绊了一下。

我回眼再看,并不自觉地摸出钱夹里那个黑色物件,仔细一对比,几个符号文字竟一模一样!莫非日本人比萧院士更早得到了那块芯片?芯片内到底记录着什么震惊天下的秘密?跟眼下这座军事基地有关吗?芯片又于何时丢失,如何到了萧院士手中?

收起黑色物件,我希望从电报上找到蛛丝马迹,但没有任何发现,又在其他文件资料里翻了半天,亦无诸如此类的记录。

正要拉开第三扇抽屉,忽然感到后脑勺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眼前一黑,脚下发软,摔倒的瞬间,我的耳朵蹭到一个女人柔软的长发,同时鼻孔里嗅到一股熟悉的体味,口中情不自禁地喃喃出她的名字:萧一笑?----

颅内仿佛燃起一团火,把大脑融化为柔软的汁液,思维开始变得混沌,但有个疑问始终在固执地坚挺:她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这样做?难道这一切都是她和她父亲,还有皇甫敬提前设计好的骗局?

第二十六章(青衣尸囊)

眼睛无力地合上,只留下一道不甘屈辱的缝隙。我看不到她的脸,无法传达愈发强烈的疑窦和愤怒。她并没有搜我的身,只是等我躺倒后捞起双腿往外拖。我 感觉自己被拖出房间,穿过漫长的走廊,在另一间屋子的门前停下。门被打开了,一股阴寒之气使我本能地打了个哆嗦。我被继续往前拖,在那扇漆黑沉重的门关上 之前,看到了悬在门边的木牌:波字8014部队XX(两个符号不认识)标本屋。

等我的脑袋进入之后,门随即被一个穿白大褂戴白口罩的鬼子关 上。转过身,他用骨肉各半的脸看着我。我感到自己被人从地上搬起,搁到一张冰冷的手术台上,又有两个白大褂拿橡皮筋固定了我的四肢。我身子动不了,只能斜 着眼珠努力搜索,我要看看她敢不敢应对我的目光,可惜视线被两个穿白大褂的鬼子挡住。

门又开了,然后“咣当”一声关上,我知道她不愿亲眼目睹我接下来的遭遇,但无法猜透是出于仅存的良知选择逃避,还是横下心去诱捕我毫无防备的其他同事。

手术台上的灯唰地亮了,我的眼睛受到刺激不得不完全合上。戴口罩的鬼子把我的袖子捋起来,拿针管往我右臂上端注射什么东西,一股又麻又凉的液体钻入血管。紧张和恐惧催醒了无数神经,头脑一时清醒许多,眼珠也可以更大范围地活动,但依旧无力挣扎,也无法喊出声音。

我 绝望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这间屋子非常宽敞,至少有三百平方,从地面到屋顶的高度也有六米以上;除手术台外,一律打着淡淡的蓝光,不知是为了驱蚊还是另有 用途;跟常见的展览室或标本室不同,这里没任何人和动物的标本,甚至连宣传图片都没有;手术台边停放着两副盛放医用器皿的台架,紧挨台架还有一个铁皮柜, 柜上开有很多抽屉,抽屉上密密麻麻贴着编号,大概是储存档案用的。

最令我好奇的是屋子中央那颗巨大的铁树,——当然不是植物,而是由一根粗 大的铁柱为躯干,有规则地向周围伸出五六十根“枝桠”,“枝桠”中间和顶端各吊有一只青色的纺锤形囊袋,虽高低肥瘦不同,但都在一米六以上,鼓鼓囊囊装有 什么东西,上端被绳子扎紧,整体极像了一株硕果累累的大树,而这颗大树竟占去整个房间一半以上的面积。

几分钟后,门又开了,围在手术台边的 两个白大褂散到一旁,规规矩矩地挺立。通过军服的领章和手中的权杖我能肯定,来者非但是个军官,还是个高级军官,至少也是中将级别,由于五官腐烂殆尽看不 出年龄和容貌,他旁边站着一个长头发的日本女人,没带帽子,两只黑色的眼洞死死盯住我。

戴口罩的鬼子从台架取过一小瓶澄黄色的液体,递给那 位拄着手杖的军官。军官接过冲着灯光晃了晃,然后用下巴朝我点了一下。立即由两个白大褂把我弓起的双腿按紧,戴口罩的鬼子向我x近,用满是骨节的左掌拍拍 我的脸,然后剥开我的领子,右手举起一把锋利的手术刀,慢慢朝我不断抖动的喉咙切下来----

皮肤刚刚接触到那道锋利的微凉,门咣地被撞开了,几支长枪猛烈开火,手术台边的鬼子相继翻到。我挣扎着探起脑袋,见萧一笑正神色匆忙地奔来:“头儿,你没事吧?”我凝望着对方的眼睛,一时不知该喜还是该怒。

被撂倒的鬼子很快爬起,跟冲进来的天佑和高大全他们扭打在一块儿。三个白大褂想必干惯了医生,武功一个比一个菜,就连那个貌似强悍的日本军官,也只还了几下手,就被天佑用斩魂刀砍断了脊柱,趴地上一动不动,权杖也断成了两节柴禾棍。

倒是那个长头发的女鬼子挺难对付,她好像学过中国功夫,一招一式既毒辣又老练,愣是把曹阳逼得连连后退,不小心撞上一只青衣囊袋,那玩意儿被撞开后,又快速旋转着弹回来,把身形矮小的曹阳狠狠冲了一下,后者站立不稳,像饿坏的婴儿要吃奶一样,一头扎进女鬼子的怀里。

别说奶,女鬼子怕连肉都没有,她用钢叉般的双手抱住曹阳的头使劲往上一攒,可怜的曹阳竟被挂在铁树上,踢腾着双脚怎么也下不来。

陈默和天佑忙于应付其余三个鬼子,能解救曹阳的唯有高大全了。对付这样一个女鬼子,高大全在身高和力气上占尽优势,也能扛打,但反应不够灵便,一个闪避的动作迟了半秒,结果裆部重重挨了一脚,差点没把他给废掉。

见 萧一笑将我从手术台扶下准备出门,女鬼子丢开高大全直奔过来。萧一笑冷不防挨了几拳,脚又被日本军官的骨架绊住,失去平衡“扑通”跌倒在地。我x着墙壁仍 旧觉得浑身无力,软绵绵像只待宰的羔羊。女鬼子抓起一把手术刀刚要朝我下手,高大全从背后抱住了她,卯足劲一甩。女鬼子被凌空抛向手术台边的一副台架,左 腿骨当场折断,下巴也磕掉了,连同那些玻璃器皿“叮叮咣咣”落在地上。

这时,天佑已用他的斩魂刀结果掉三个打不死的鬼子,跑到我身边:“头 儿啊,你怎么弄成这样子,那女人不会对你做了什么吧?”我哽哽喉咙说不出话,陈默上前翻开我的眼皮看了看,照我后背使劲捶了一下,我哇地吐出一口黑血,然 后劈头盖脸朝他们大喝:“你们都他娘的都上那儿去了?”

陈默未及回答,那女鬼子卷着一身玻璃渣再度扑来,指尖戳向我的瞳孔。天佑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扭了一下,女鬼子单腿难支撞到门上。见四五个大男人虎视眈眈,女鬼子虚晃一招夺路想逃,却被高大全拽住背后的衣服,“呲啦”一声,露出白色骨架和褐色的腐肉。

女鬼子转过头,指节握得啪啪直响,看样子准备跟我们死磕。天佑绝不给对方再度纠缠的机会,举起斩魂刀“咔嚓”削掉了她的脑袋。见女鬼子长发散乱瘫在地上,我们都松上一口气。

外面很快传来“咚咚”的脚步,应该是巡夜的过来了。天佑和高大全将门关上,又在陈默帮助下把手术台推过去顶死。果然,鬼子开始拼命砸门,还嚣张地放了几枪。门的结实程度我们之前领教过的,由于迟迟无法弄开,七八分钟后外面便没了动静。

“嗨, 你们快来帮忙啊”曹阳还在“铁树”上吊着,由于挂住了后襟靠上的位置,他的两只胳膊高高举起,根本无法为自己解困,而警服质量也好得很,任他苦苦挣扎也没 有被撕裂,只是掉了两颗纽扣而已,露出一大片光溜溜的肚皮。我吃力地摆摆手,高大全和陈默立马过去,一番周折才把他弄了下来。

萧一笑盯着 “树”上那些囊带满脸疑惑:“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的?”“别碰”陈默赶忙喝止。“打开一个看看,小心点。”我确信里面装的东西肯定是鬼子制造的标本。高大全 去解绳索被陈默推到一旁,他从背包取出一把手术刀,冲囊袋从上到下划出一条尺把长的缝隙,那东西自动裂开了,淌出许多黑色液体。

正如我的预料,里面泡有一具完整的尸骸,男性,没有穿任何衣物,露出的是头部到胸膛的位置,皮肤完好面容安详,只是肌肉塌陷缺乏人体该有的立体感。

萧一笑似乎看出了什么,踮起的脚尖抖抖瑟瑟,曹阳个儿低看不清楚,于是把“枝桠”使劲往下扒。可惜动作大了些,那“枝桠”本就生锈,刚才又被他折腾半晌,一时撑不住“嘎吱”从中间断掉,囊袋“啪”地坠落,从破口涌出一大滩黑色液体。

再看里面,脑袋和胸膛不见了,脸一下贴在肚子上,五官严重错位且耷拉得老长,紫红的舌头和白色眼球因压力骤变,从拧了好几圈的手臂下鼓出来

第二十七章(生化危机)

我们被一堆狰狞的肉团吓坏了,同时也恶心坏了,就连抵抗力最强的陈默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打开囊袋之前,我曾对里面的东西产生过无数想象,而万万没有料到,鬼子的行为比我那些“肮脏”的想象还要恶劣几千倍恐怕世界上最富创造力的屠夫,也难以开发出如此“天才般”的杀人方式,恐怕天底下最变态的收藏者,也不会疯狂到拿抽空骨头的人体来做标本

我听说过许多灭绝人性的屠杀,无非烧、溺、毒、戮、炸,也惊闻过各类骇人听闻的酷刑,莫过斩、裂、挖、剥、刮,但从领略过如此歹毒的手段,用“丧尽天良、禽兽不如”之类的辞藻已无法控诉他们的罪行,因为这是对天良的亵渎,是对禽兽的侮辱

虽 然刚刚开始对这座秘密基地进行探查,但我相信,比起臭名昭著的731部队,这帮杂碎的暴虐比那帮畜生有过之而无不及我真的无法理解,日本究竟是一个什么样 的民族?怎么会繁衍出这帮凶残的魔鬼?曾几何时,我还痛恨美帝扔向广岛和长崎的两个原子弹过于残忍,现在看来简直太仁慈了,甚至在考虑,容忍这样的民族在 地球上继续存在,是不是一种犯罪

陈默用同样的方法连续打开几个囊袋,里面全是无骨人体标本,且全是20到30岁之间的年轻男性。鬼子是不会拿自己人做实验的,可以肯定,这些受害者都是可怜的中国人。

望 着一具具人体标本,萧一笑纳闷极了:“鬼子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能在皮肤完整的情况下剔除骨头?”“不是剔除,而是被某种化学药剂腐蚀了。”陈默伸出短粗的 手指,点着其中一具尸身的几个部位,“皮肤也并非完好无损,你们看,头顶、喉咙、肘弯、膝盖,包括脊柱,多个地方都留有切口,这些切口是用来灌注化学药剂 的,灌完之后再用专门的架子支撑,要不了几日,骨头就会全部腐蚀,外表就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外层的青衣其实是一种铝箔,铝箔能起到很 好的隔氧作用,可以让标本长期不腐烂,而黑色液体的成分还不明确,需要取样带回去分析,作用嘛大概也用于防腐。做这种实验,最关键是一点是必须用,因为活 人的血脉畅通,这样才能更好灌注与吸收。”停了片刻,陈默又说,“之前我看过一本烹饪方面的书,有一篇是介绍无骨鸡的做法,操作方式跟我刚才讲的大体类 似,没想到鬼子会把这招用到人身上。”

讲到这儿,陈默的解说彻底完成,剩下我们面面相觑、集体失语。转过身,我看到手术台边的架子上琳琅满 目都是玻璃瓶,有很多装着那种橙黄色的液体,随即想到戴口罩的鬼子和日本军官,不由得心里一紧:若非萧一笑他们及时赶到,我他娘的也会被鬼子割开切口,灌 注药剂,然后装进青衣囊袋制成人体标本

高大全很暴力地打开了那个铁皮柜,并将带有编号的抽屉一一砸开,天佑和曹阳取出一摞又一摞档案袋。我跟萧一笑撕开袋口逐一浏览,发现档案详细记录了每次试验的时间、过程与结果,并在表格末尾以打对勾的方式体现满意程度。

我 们花了近四个小时的时间,才将所有资料浏览完毕,得出结论如下:西支那防疫给水部(石字8014部队)病理研究中心,在1939年11月到1945年4月 间,共进行人体试验1512次,其中成功141次,完成人体标本116具,最后一次实验时间是1945年4月17日,打了十个对勾,说明试验结果已到了 “非常令人满意”的程度。

资料还含糊其辞地透露说,试验所用药剂从第一代升级到第六代,并被大批量复制,但去向及用途却未作任何说明。

听 完萧一笑针对资料的汇总介绍,天佑托着下巴问:“小鬼子搞这些东西究竟想干吗?”“还用问,肯定是研究生化武器。”曹阳气愤道,“所幸没有成功,不然历史 就要改写了”“不,他们成功了。”陈默纠正了曹阳的观点,“囊袋里的尸体就是证明。从用于试验的药剂里提取关键元素,造成生化武器简直轻而易举。”

“通 过携带毒素的弹片蚀骨杀人,其效率远远大于切口灌注,其毁灭性也远远胜于常规武器,甚至一些普通的细菌炸弹。假如稀释毒素,再把它们注入人体,则可以推迟 发病时间,感染者起初仍可以跟正常人一样,继续吃饭、睡觉、甚至繁衍子孙,而病毒则通过卖血、输血、母婴、性行为等方式悄悄传播不断蔓延,最终爆发一场大 规模的生化危机,导致这个国家的衰落甚至灭亡。”陈默言之凿凿,好像知道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一样。

天佑哆嗦了一下,急**粗:“靠,你真他 娘的恶毒。”“恶毒的是那些鬼子。”陈默不紧不慢地为自己辩解,“我不过是根据鬼子的研究成果,做了进一步的推测分析而已。”萧一笑摇头叹息:“一直以为 日本人不曾染指西疆,没料到鬼子竟不声不响躲在贺兰山脚下研制这些东西,想想我们在瀑布边看到的骨海尸山,就知道害死多少无辜的中国人”

曹阳紧追不放:“既然试验成功,为何没见有生化武器投入战场?”陈默应付自如:“未投用不一定未生产,战场上没见到,或许是他们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而已。”

萧一笑加入质疑者的行列,跟曹阳并肩作战:“最后一次试验是1945年4月17日,而鬼子8月15日才投降,如有他们拥有那类武器,凭其威力,完全有机会翻天覆地扭转战局,即便不能力挽狂澜,至少也会多撑个三年两载,不至于步步后退处处挨打,那么快就无条件投降啊?”

历 史不如萧一笑,军事不如曹阳,如此两面夹击使陈默怔了片刻,但很快他就恢复了冷静与自信。这回,他没有直面锋芒见招拆招,而是抛出一连串疑问作为还击: “你们有没有想过,鬼子在地下深处建造一座军事基地,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并且番号都是保密的,其目的能只是做个试验、留个标本吗?再想一想,鬼子都战败六十 多年了,为什么这里的机器还在运行?警报还在鸣响?秩序还在维持?”

曹阳有些哑口,萧一笑则把他的问题给踢了回去:“你说为什么?”

陈默笑了,因为他完全掌握了辩论的主动。接下来,他给出一个答案,尽管用词非常谨慎,语气也尽量平和,却还是听得我们心惊肉跳、冷汗涔涔他的声音尚未落定,曹阳就一屁股瘫在了地上

因为,这个答案不单关乎日本人??

笑含2015-12-31 19:59:10
看完之后胆战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