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八一个陈年旧案：家 inklings2019-11-08 08:44:23

?父母卒

1989年8月20日晚11:47，好莱坞警局接到报警，打电话的是年轻人莱尔，他歇斯底里地哭喊，称自己和弟弟艾瑞克外出回家发现父母中弹身亡。

 

警察赶到比弗利山722 Elm Drive，房里灯亮着电视还开着，四处全是血迹和人体组织。莱尔和艾瑞克站在门口显得很伤心，他们提供的线索是，与父亲何塞做生意的黑帮有可能是此案的主使。

(722 Elm Drive)

45岁的何塞坐在沙发上，脑后射入的子弹为致命伤，双臂各中一枪，47岁的姬蒂倒在地上，被自己的血浸透全身，左腿，右臂，左胸中枪，致命伤为脸颊的贯穿伤，两人膝盖处都被射中，体内共有超过12枚子弹。何塞面前的茶几上还摆着草莓和冰淇淋。

(姬蒂和何塞）

警方没有怀疑莱尔和艾瑞克，因此两人身着的衣物和手部都没有测试GSR火药残留。何塞的雇主Carolco电影公司（出品兰波系列的公司）为兄弟俩付钱订了酒店，一晚$1,300元。

 

 

 

兄弟入狱

何塞死前年薪$50万美金，外加最高至$85万美金的绩效奖金。公司为他购买两份人身保险，保金分别为$1,500万和$500万。何塞签字的遗嘱里写明，如果夫妻均死亡，则两人的儿子莱尔和艾瑞克继承全部遗产。

 

何塞死后，公司请莱尔和艾瑞克上门解释保险的细节，保金为$500万的那份因为何塞还没有体检而无法生效，保金为$1,500万的那份受益人为公司。莱尔和艾瑞克自然是失望的。

 

即便如此，莱尔和艾瑞克疯狂花钱，用何塞给自己买的保险赔的$65万美金买劳力士手表，高级时装，保时捷，吉普车，请了职业网球教练，营养师，在普林斯顿买了快餐店。艾瑞克没有按照何塞为他计划那样进入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而是开始了职业网球运动员生涯。

 

莱尔对父母离世适应得很快，很好，他告诉朋友：“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他雇了计算机高手把家里电脑的文件清除，里面原本存着何塞准备修改的遗嘱。艾瑞克状态很差，一次他向心理医生坦承自己和哥哥一起杀害了父母。莱尔得知后威胁医生闭嘴，医生的情妇在门外偷听到莱尔和医生的谈话后向警方告密。

（告密的心理医生情妇）

1990年3月，警方将莱尔逮捕，艾瑞克那时正在以色列参加网球赛，得到警方通知后，带着自己的团队先去伦敦玩儿了三天，之后返回洛杉矶自首。两人的辩护律师多次向法官请求将艾瑞克，莱尔与心理医生的谈话录音排除在证据外，然而加州高院最终裁定录音内容的暴力性超出了医生和患者之间保密协议的范畴，因此允许陪审团听取录音。

 

 

警方最初的黑帮寻仇理论没有持续太久，通常黑帮杀人快很准，而何塞和姬蒂被害现场非常混乱。如果黑帮打算干掉何塞，一定会一枪毙命，可是姬蒂也被杀，这样解释不通。自从有了录音证据，关于何塞和姬蒂的被杀，最合理的解释就是艾瑞克和莱尔觊觎父母财产而杀人。待到和这家有关系的人们一个个说出他们所了解的，待到开庭莱尔和艾瑞克发声，警方，检方和所有人才意识到真相远不是那么粗暴直接。

 

 

不堪背负的完美家庭

何塞出生在哈瓦那一个富有的家庭，父亲是前足球运动员，开了家会计事务所，母亲是职业游泳运动员。何塞16岁时因为卡斯特罗当政，独自从古巴移民到美国。因为优渥的环境和优秀的父母，何塞从小就充满野心，不惜一切也要达成目标。

 

姬蒂是芝加哥中产阶级家的女儿，父亲性格暴虐，母亲懦弱承受。姬蒂在郁郁寡欢中度过童年。

 

何塞成绩优异，游泳，篮球，足球无一不精，虽然念不起私校，靠着游泳奖学金进入南伊利诺伊大学念书，在那里认识了姬蒂。1963年，19岁的何塞辍学和22岁的姬蒂结婚，搬到纽约。两人没有得到双方父母的祝福——何塞的父母不喜欢有离异的亲家，姬蒂的父母更不想和古巴人通婚。何塞在夜店洗盘子补贴家用，同时在法拉盛的皇后学院学习会计学。

（姬蒂年轻时）

姬蒂很漂亮，曾当过选美皇后，一直向往演员职业。刚结婚时她在小学担任老师，只是两个儿子莱尔和艾瑞克相继出生后，不得不放弃梦想，做起了专职主妇。

1973年莱尔5岁，艾瑞克3岁，何塞已经当上了汽车租赁公司Hertz的首席财务官。何塞工作非常拼命，对下属要求严格，他的才干加上汗水为他赢得想要的回报。1985年，何塞成为RCA唱片的首席运营官，携全家搬到新泽西普林斯顿。RCA的总裁对何塞的评价是，他从不惧怕对同事和客户使用激进甚至可怕的手段以达到目的。

（在RCA工作的何塞）

一家人在普林斯顿的豪宅自带网球场，莱尔和艾瑞克都打得很好。和父亲何塞不同的是，他们没有非成功不可的冲劲，莱尔害羞不喜欢与人交往，艾瑞克只喜欢和朋友玩儿，在私校的两人成绩都很一般。这对于何塞来说不可接受。他计划里自己的孩子必须和自己一样有很高的成就，吃什么，和谁一起玩儿，读的书都需要经过他同意，每分每秒都要有意义。闲时他会和两个小孩儿面对面坐着，测试他们在学校所学，如果莱尔和艾瑞克答不上来或者答错，他就用双手猛晃两人，扇巴掌，言语辱骂更是家常便饭。

（左起：莱尔，何塞，艾瑞克）

莱尔和艾瑞克对着何塞会感到肚子疼，紧张到磨牙，两兄弟互相扶持对抗父亲的统治。莱尔有点儿反社会，刻薄，脾气坏，艾瑞克敏感安静，像是哥哥的影子。

 

姬蒂在家里像隐形人，她几乎已经被自己的苦痛压垮，无心照顾两个孩子的感受。小时候就郁卒的姬蒂婚后虽然物质优渥，心里却很压抑。何塞几乎半公开地在多地都有长期交往的女友。为了纾解情绪，姬蒂去看心理医生。等与心理医生的对话都不管用时，姬蒂爱上了酒精，终日醉生梦死。她不再介意自己的外表，超重，染了毫不相衬的浅金色头发。

（何塞，姬蒂）

何塞往普林斯顿捐了$5万美金，这样成绩平平的莱尔就成了普林斯顿大学的学生——这也是何塞的常春藤名校之梦，他希望儿子们复制他的成功，自然要上最好的学校，有最好的工作。

 

 

1986年何塞接受了独立电影公司Carolco的合约，和姬蒂，艾瑞克搬到洛杉矶。何塞加入那年公司亏损$2000万美元，一年后在他的管理下公司盈利$8百万，又一年公司利润翻番。

 

留在新泽西的莱尔在普林斯顿大学剽窃论文被抓，“自愿退学”。何塞想尽办法也没能让大学重新接纳莱尔，因此他让莱尔继续留在普林斯顿以免洛杉矶的人们发现自己的儿子从普林斯顿退学的事实。莱尔还是来到洛杉矶的家。

 

何塞为他在自己公司找了份工作，莱尔每天迟到早退，花在网球上的时间远比工作多。莱尔和艾瑞克在普林斯顿就有了被宠坏的富家公子的恶名，在洛杉矶，他和艾瑞克一天天变得令人难以理解，莱尔想要证明自己的犯罪天赋，于是入室盗窃，艾瑞克也不想认输，跟着去偷邻居家的财物。两人的比赛最终导致几家人损失超过$10万美元的珠宝财物。

 

何塞把这次事件当成他工作时遇到的无数麻烦一样处理，他挨家挨户去道歉，开支票赔钱。受损失的人家同意不提告，艾瑞克还没成年（17岁），由他替自己和何塞担罪，他只被判缓刑及强制心理治疗。何塞要求心理医生将艾瑞克的所有谈话记录都提供给自己。从此艾瑞克再也不对医生说心里话了。

 

艾瑞克和洛杉矶私校的同学兼超级好友克雷格出于兴趣合写了名为“朋友”的电影剧本，剧情大致是一个名叫汉密尔顿的年轻人为了遗产谋杀超级富有的双亲。剧本中有一个场景里汉密尔顿谈自己的父亲，他说：“有时他会说我不配做他儿子。每次他那样说，我就想要更加努力……期待能听到他说‘我爱你，儿子。’……我当然从没听他那样说过。”

（全家福，左为莱尔，右艾瑞克）

因为莱尔和艾瑞克的盗窃，何塞感到丢尽脸面，搬家去比弗利山。722 Elm Drive是一栋地中海风格，六卧室的豪宅，附带游泳池，网球场。

 

 

莱尔颇受女孩子喜欢，这点可能是除网球外何塞唯一看儿子顺眼之处。即使如此，莱尔的感情还是成了何塞不断需要解决的问题：莱尔喜欢交比自己大的女友，何塞看不上那些女人。莱尔的某任女友怀孕，何塞背着莱尔付$10万让她打掉孩子。父子关系差到极点。

 

何塞准备修改遗嘱，将莱尔和艾瑞克从继承人中移除，姬蒂没收了莱尔和艾瑞克的家门钥匙，每次兄弟俩外出回家都必须敲门才能进去。几周后，惨案发生，何塞和姬蒂在家中死去。

 

 

现场重构

1989年8月20日晚，莱尔和艾瑞克出门去了，何塞和姬蒂在客厅里看电视。他俩前天和两个儿子一起去捕鲨鱼到半夜，到现在还累得够呛，昏昏欲睡。夜色中一辆车驶进他们家前院，车上的两个男人下车，其中一人去后车厢取东西，另一人径直走向大门。

 

两人一路往里走进家庭室，房间没开灯，只有电视机幽幽的光。何塞坐在家庭室门边的沙发里睡着了，姬蒂头靠在何塞怀里，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毯子。两男之一举起手中的散弹枪朝何塞扣动扳机。

 

10点左右，邻居听到类似爆竹的声音，没有在意。何塞左手肘和右臂各中一枪，一枚子弹穿透他的身体打破了沙发后面的门玻璃。何塞动弹不得，另一男已经走到他身后，从后用枪抵住他的头也开了火。这一枪直接要了何塞的命。

 

何塞中前两枪的动静就把姬蒂吵醒了，她起身发现自己身上全是血肉。惊慌之下她赶紧转身想逃走，两男开枪击中她的右腿和右臂，姬蒂倒在沙发和茶几之间的地上，又挣扎着想要站起，腿上的血一直流，在她双脚边形成血泊。又一枪补进，她再次摔倒，两男走上前噼里啪啦朝她射击。姬蒂的左腿被多次射中断裂，右臂，左胸均中弹，胸前的伤口里很快积满鲜血。姬蒂还没死，喘着气想要爬走，没能成功。

 

两男的子弹已经打完，不想留活口，于是跑回车上去取子弹，随后返回客厅对准姬蒂的左脸颊开枪，四次，姬蒂的头骨碎了。开枪的这人又朝何塞和姬蒂的左膝射了两枪，把室内散落的子弹壳拾起。

 

做完这一切的两人把枪放进停在车库的车的后车厢，打电话报警，走出房子等待警察的到来。

 

他们是莱尔和艾瑞克。

 

 

最后一根稻草

莱尔和艾瑞克被分开关押等待上庭。三年多后庭审开始，整个过程在电视上播放，法官决定对莱尔和艾瑞克各指派独立的陪审团，但两人的庭审在法庭同时进行。

（莱尔和艾瑞克，绿衣艾瑞克）

检方的理论很简单，莱尔和艾瑞克得知父母预备修改遗嘱，在财产的诱惑下把父母杀害。检察官直接质询莱尔和艾瑞克在父母尸骨未寒时就挥金如土购物的原因。例如那支18k金的劳力士，莱尔回答当时自己在准备葬礼衣服，觉得劳力士和衣服相衬。

 

辩方向法庭承认莱尔和艾瑞克的确杀了何塞和姬蒂，可是导致他们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并非贪欲，而是何塞从他们小时就一直持续的虐待。艾瑞克的律师在庭上称两兄弟为“男孩们”。

 

被问起是什么事件导致两人最终决定杀人时，莱尔讲了案发前不久自己和艾瑞克，姬蒂的一次对话。

 

艾瑞克哭着走下楼梯。

姬蒂躺在沙发上，满嘴酒气。她问艾瑞克：“你怎么了？”

艾瑞克：“没事，你不知道的。”

姬蒂：“我什么都知道，我知道你爸爸对你做了什么。”

莱尔：“那你就什么也不做，这样眼睁睁看着爸爸这样对艾瑞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