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贝卡之死
廖康
人物：
丽贝卡——Rebecca Zahau，亿万富翁约拿的女伴
约拿——Jonah Shacknai，某医药公司总裁，亿万富翁
麦克斯——Max，约拿六岁的儿子
迪娜——Dina，麦克斯生母，约拿前妻
妮娜——Nina迪娜的双胞胎姐姐
亚当——Adam，约拿的弟弟，拖船船长
韦契特——Cyril Wecht，美国权威法医病理学家
丽贝卡之死是十年前一件离奇的命案。由于她姐姐和母亲指控警方违反了《加州透明法案》，没有公布涉嫌丽贝卡被谋杀的一些证据，法庭将于今年十月审理警方处理此案的程序。这就再次引发了公众对这个案件的兴趣。我先回顾一下主要案情，再作分析。在加州圣地亚哥县科罗拉多岛一豪宅里，2011年7月11日上午，六岁男孩麦克斯从二楼跌下。根据照看他的丽贝卡所说：10:00她在洗手间内，听到了疑似撞击声，立刻跑出来看。只见麦克斯躺在一楼地上，滑板车在他脚边。他呢喃了一声丽贝卡爱犬的名字“海洋”后，陷入深度昏迷。
丽贝卡立刻呼唤正在洗澡的妹妹，让她拨打911救急电话。同时丽贝卡给麦克斯做了人工呼吸，并于10:24给麦克斯的父亲，即她的男友约拿打电话，惊恐地告诉他麦克斯摔下楼了。约拿急忙从健身房跑回家，并随救护车同麦克斯去了医院。医生初步判断，马克斯可能是心脏病突发，从楼梯上摔下来。约拿此时相信，多亏丽贝卡及时发现并抢救，麦克斯才得以幸存。约拿在医院给麦克斯的生母，他的前妻迪娜打了电话，告知此事，并且说：“你应该跪下来，谢谢丽贝卡救了麦克斯一命。” 下午，丽贝卡去机场接迪娜的双胞胎姐姐妮娜和她十几岁的儿子。他们从旧金山赶来，住在离约拿的豪宅不远，走路只需五分钟的迪娜家。
第二天，7月12日，丽贝卡开车送妹妹到机场。妹妹走后，她又接了约拿的弟弟亚当。亚当、约拿和丽贝卡三人在朋友家吃了饭后，丽贝卡和亚当回到豪宅，亚当住在客房。客房是一栋独立的建筑，和主楼构成L形，围着后院。丽贝卡独自一人住在主楼。约拿去医院和迪娜一同为麦克斯守夜。亚当声称给女友打了个电话，吃了一片安眠药后，八点多就睡觉了。妮娜对麦克斯的事故有一些疑问，她晚上9:41给丽贝卡打电话留了言，但丽贝卡没有回复。妮娜10:20到了豪宅，想问问麦克斯摔下来的具体情况并看看他摔下楼的地方。但她见到房屋的灯都关了，只有一间亮着，就只好回妹妹家睡觉。有个骑车路过的人看到了她，以为是迪娜。
据亚当说：第二天早上，7月13日，他起床沐浴并自慰后去主楼厨房做咖啡，走过后院时看到一女子吊在阳台上。他在清晨6:48给哥哥约拿发了一条让他马上回电的消息，并拨打了911。他在与911接线员保持通话的同时，去厨房拿了一把刀、搬了一张小桌，站上去切断了红绳，把尸体放了下来，还做了人工呼吸。这女子是丽贝卡，双手捆在背后，双脚也捆着，头上包着蓝衬衫，衬衫长袖结的扣塞在她嘴里，腿上还有胶带的残余。捆绑丽贝卡手脚和吊在她脖子上的是一根红绳的三节，绳子的另一头拴在屋里的床脚上。救护人员试图抢救，但遂即宣布丽贝卡已经死亡。之后，法医判断她的死亡时间大约在凌晨1-3点。
丽贝卡死后三天，麦克斯于7月16日不治身亡。尸检排除他患有心脏病或其他疾病。警方根据法医的结论推测：麦克斯在二楼玩滑板，不知何故从上面摔了下来。他试图抓住吊灯，把吊灯扯了下来，一起摔到一楼。脸部撞击地面，致使脖子扭伤，因缺氧而脑损伤，导致死亡。麦克斯是因事故而死，没有他杀嫌疑。
开始，警方怀疑丽贝卡是他杀。但到9月2日，警方宣布调查结果为自杀。虽然丽贝卡的头部有四处伤痕，警方医检认为那是她从阳台翻下来时撞的，未损害颅骨，不是致命伤。警方还演示了一个人是可以捆绑自己的手脚，堵塞嘴巴后，翻下阳台的。而且警方从豪宅里搜到一本巫术书《巴克兰巫术全集》，里面有类似捆绑，声称那种捆绑能够改变未来，让生活美好。对此丽贝卡的姐姐和母亲持有异议。他们雇的法医专家韦契特认为丽贝卡是被勒死的，而且受过性侵。现场有把刀，刀柄上有她的经血。韦契特是远比李昌钰更著名的美国法医病理学家。顺便说一句，李昌钰也是协助警方探案的法医学家，不是探长。韦契特指出，脖子上套着绳索从阳台上翻身跳下去会让气管、甚至脖颈断裂。但根据丽贝卡脖子上的伤痕判断，她是被勒死后从阳台上缓缓放下去的，所以床仅仅往前移动了七英寸。但多次实验表明，把同样重量的假人扔下阳台会把床往前拽动至少二十英寸。而且丽贝卡内出血所形成的青黑素沉积在背部，而非下肢，说明她是躺着死的，不是吊死的。
通往阳台的那间屋子门上写了两行话，全是大写字母，没有标点符号:“She saved him Can you save her”（她救了他 你/们能救她吗）很多人认为这两行字很神秘，不知所云。如果你认为丽贝卡是自杀，这两行所谓的遗言当然含义不明。但控方指出，整个现场是亚当布置的，他企图引导警方相信杀人者恨这家人，并告诉人们：虽然丽贝卡救了麦克斯（当时男孩还没死），你（们）救得了丽贝卡吗？布置这样一个他杀现场是希望警方调查外来闯入豪宅的凶手。但警方因现场除了丽贝卡的DNA以外，没有其他人的DNA，也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表明是他杀，于是就断定是自杀。虽然同样没有证据，辩方也千方百计论证丽贝卡是自杀，说那两行字是她自己写的。笔迹专家则认为那不是她写的。她的手背和身上有一些墨迹，但手指上反倒没有。那笔迹与亚当的倒是有些相像。更可能是亚当制造的他杀现场，目的是误导刑侦。但现场清理得太干净了，警方无从下手破案。
在加州，刑事诉讼都是由州政府代表人民对涉嫌危害公共安全的人提出指控。因警方断定丽贝卡是自杀，此案没有能够进入刑事审理程序。但丽贝卡的姐姐和母亲于2018年对亚当提起民事诉讼，审判结果是亚当对丽贝卡之死负有责任，赔偿五百万美元。民事诉讼断案的门坎低得多，无需全体陪审员一致同意就可以定罪。这次判决就是以九比三通过的。最终，亚当的保险公司与控方达成协议，只赔偿了60万美元。
我认为警方的结论是很不负责任的。大多数看过死者照片的人和专家都认为没有任何女人会采用那样羞辱自身的方式自杀，更何况她还处于月经期间。而且捆着双脚，反剪双手，翻过阳台，跳下去吊死，这一系列动作极难完成。即使丽贝卡企图诬陷亚当，她也用不着费这许多周章。如果真是她假造的谋杀现场，她也绝不会傻到让受害者在门上写遗言。要写也会写在地上或身上某个隐蔽处。要写也会写杀人犯的名字，而不是谜语。她全身赤裸，这应该是杀人犯羞辱她，并销毁证据的行为。衣服上容易粘上毛发和肤屑，光滑的身体则易于擦净。这也不是丽贝卡自杀的仪式，更没有什么巫术指导人这样自杀。有这么多违背常识和逻辑之处，有非自杀的证据和专家的证词，但警方居然无视不睬。而且，那天晚上，有邻居说她听到豪宅传来呼救声，但警方却认为不可能听得到，不予采纳其证词。警方怎能如此草率结案？
有人认为警察探长被亿万富翁约拿收买了，但没有证据。且看十月的审理能否找出线索。即便找不到任何证据，仅依靠推理，我认为亚当杀死丽贝卡的可能性最大。他和哥哥约拿关系很好，他们有杀人泄愤的动机。采用那种方式杀害丽贝卡，既是羞辱她，也可能是相信那巫术会惩罚肇事者，挽救麦克斯，留言还引导警方寻找外来杀人犯。捆绑丽贝卡，打的是水手结，一般人不会打，但亚当是拖船船长，他也承认多年前学过，但声称现在不会打了。也不能完全排除妮娜当帮凶的可能性，但不大可能。他们怎么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串通一气，协同作案？更可能是亚当一人所为。他可能听到哥哥约拿的抱怨，又见色起意，性侵了丽贝卡后，杀人灭口。亚当说他自慰了，这可能是为预防在丽贝卡身上找到他的DNA做准备。他在叙述给丽贝卡做人工呼吸时说：“这是我哥哥的女友，但他妈在这当口，顾不得那许多了”云云。这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式的失言。
当然，也不能完全排除外来杀人犯行凶的可能性。迪娜还怀疑警方的调查结果，认为她儿子可能不是因为事故而死亡，并且雇了私人侦探，寻找死因。但仍然是怀疑而已，没有确切结果。她的怀疑表明他们可能真有仇家。当然，她主要是怀疑丽贝卡姐妹可能在麦克斯的事故中扮演了更不光荣的角色，导致丽贝卡内疚自杀。虽然人的确会因为内疚而自杀，但那种自杀方式实在是难以实施，前所未有。如果十月的审理找不到新线索，仅靠推理，没有证据，也不大可能导致审判亚当，给他定罪。且让我们拭目以待。
2021年9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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