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岸的风2020-01-05 03:50:16
 耶利亚是迷人的女子,金色的长发,湖水般深邃的眼睛。哈莱是安曼的阿拉伯人。哈莱在而立之年被父亲送往美国东部的研究生院学习公共与行政管理,耶利亚是他的美国同学。


  

    “你们可以娶四个太太么?”耶利亚与哈莱相遇的第一次,就不避忌讳地问。


    “是。” 哈莱很庄重地答。

    “一个男人能同时爱四个女人吗?”

    “嗳,爱有很多方式。”哈莱并不生气。

    “我很难想象,四个女子和一个男人如何快乐生活。”

    “我想这对你来说,是很难明白,但这是我们的文化和风俗。”


    “婚姻失败,你们为什么不离婚?”

    “我们对女子负责,阿拉伯男人不会赶走自己的女人。”

    “我是耶利亚,离婚女人, 两个女孩的母亲。”

    “你好,耶利亚。叫我哈莱,哈莱.阿玛什利因”

  

    温和的哈莱,其实是一个雄心勃勃的继承人。哈莱的父亲是安曼一个部族的首领。耶利亚和哈莱有相同的必修课,他们一起做功课,一起做项目,哈莱有天生的领袖气度,耶利亚却是一个彻底的自由主义者。他们的合作充满了挣执,矛盾,亢奋和冲突;但每一次,都以哈莱的沉稳胜出和耶利亚的妥协而告终。耶利亚因著对哈莱的感情而收敛了锋芒。


  

    此时,耶利亚与她的前夫为女儿的抚养权起了争执。她的前夫是意大利后裔,有意大利人的爽朗,热情和固执。每次接女儿周末团聚,他都与耶利亚握手,拥抱,热烈地吻别;终於,他在某一天决定要和女儿共度更多的时间,於是雇佣了他的律师朋友为他打这场抚养权的官司。


  

    耶利亚措手不及,高昂的学费已使她捉襟见肘,她的存款和贷款都进了学校的帐户。哈莱在耶利亚困顿之际,解囊相助。然而她的女儿看见哈莱时,熠熠发亮的目光似寒星闪烁。


    “很遗憾,她们不明白,”耶利亚为孩子向哈莱致歉。

    “我不会在意。”大男人是不与孩子计较的。

    耶利亚疲倦地垂下了头,哈莱搂住她的双肩:“我不喜欢看到你这样。”


  

    自由国度的男人不仅把耶利亚一脚踹出家门,更要夺走她的女儿。耶利亚这时觉得自由,女权与生存权相较,后者更为实际。


  

    哈莱喜欢耶利亚,但他明确地告诉耶利亚,婚姻是没有指望的。他的家人不会接受一个西方女子。他的将来早已被父亲安置。他将娶邻族部落的女子为妻,他的未婚妻——是一个罩在长袍和面纱下的处女。而这些,都是耶利亚不能拥有的——耶利亚离异,是两个五岁和六岁女孩的母亲。


  

    耶利亚在天主教家庭长大,成年后转为基督徒,遇见哈莱,她开始参加穆斯林聚会,她仰望真主阿拉的时候,祈祷把哈莱留在她的生命里。不过,哈莱,是哈莱.阿玛什利因,身上肩负着家族的期望,他是长房长子,他的父亲有四个妻子,哈莱是母亲全部的希望和寄托。渐渐的,耶利亚有些绝望。而哈莱在她伤痛之际,固守著底线。每年的新年,哈莱都会送她阿拉伯女子的长袍,那些丝质的长袍,衣袂飘飘,穿在耶利亚身上,映衬著她的金发,迎风飞扬。


  

    班上的美国同学在
“911”后,看见耶利亚长袍头巾的装束,渐渐从嬉笑转为严肃,继而沉默。哈莱也在此时完成了学业,他的父亲招他回去,处理日渐繁重的事务。


  

    哈莱离开了她,回到他的国家去。回到那有骆驼、沙漠和帐篷的家乡。哈莱留下的除了一屋子的家俱外,还有一本艾塞.弗罗尹德的自传性小说《hideous
kinky》(《扭曲的心灵》)。

  

    耶利亚一遍遍地阅读着,仿佛是一种宿命的预示。1972年的伦敦,二十五岁的单亲母亲朱利亚,在婚姻飘摇之时,带这两个八岁和五岁的女儿去往北非摩洛哥,寻找神秘的苏菲教派,——穆斯林教派的一支,祈求睿知与精神世界的充盈。那是一次怎样的旅途,交集了困顿,挫折,窘迫和情欲的试炼。摩洛哥的马拉喀什,嬉皮的母亲靠翻译,写作和出售手工制品为生,雾气氤蕴的城市里,与妓女小贩比邻而居的骑楼,喧嚣诡吊的市场,去往阿尔极利亚的沙漠,苏菲教派朝圣的殿宇,和母亲相爱的阿拉伯街头艺人,父亲从伦敦从未寄达的支票,午夜母亲与情人光裸的身躯……这一切,透过一个小女孩早熟的眼睛,看到在两个世界里飘荡的生活。


  

    朱丽亚的生活是迷惘的,她所依赖的宗教和信仰不能解决她的问题,她远走北非去寻找异族的安慰——苏菲教派。


  

    作者艾塞.弗罗尹德是心理分析家西格蒙.弗罗尹德的曾孙女,《hideous
kinky》(《扭曲的心灵》)讲述了她童年时期跟随母亲在北非的经历。当《hideous
kinky》在1999年搬上荧幕,女星凯特.温斯莱特出演母亲朱丽亚。影评家们略过她的演技,大肆质疑朱丽亚作母亲的职责及合格程度。


    “两个被迫早熟的孩子,因为她们的母亲拒绝成熟。”

  

    “拒绝成熟?”耶利亚读到影评时,难免心虚。一个成年人的茫然感。


    钱囊空空的女子是没有权利去寻求灵魂方面的慰藉的,尤其是一个成为母亲的女子,社会要求她“合理”地活着。成为一个秘书,会计或者电话接线员。在周末浆洗缝补,将子女抚养成人。象朱丽亚这样的西方女子,拖这两个年幼的女儿,跑去摩洛哥沙漠朝圣,倾情阿拉伯街头艺人,那是在发疯。


  

    耶利亚也一次次地想象过,筹足了钱去安曼找哈莱,看看以处女身嫁与哈莱的妻子或妻子们,瞻仰伊斯兰神庙,还有沙漠里的落日。


    哈莱,哈莱)阿玛什利因此时已是安曼的一位外交官员,他没有忘记在离去的第一个新年给耶利亚寄来礼物,一块伦敦街头购得的古董表——等待罢,等待那一天,他们可以“合理”相聚的那一天。


  

    新学期开始了,耶利亚又遇见了新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