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岸的风2020-01-05 03:22:20
我去往那个小镇,是在一个冬天。

  我在车站遇到了大学时代的同班同学,诗人白涂。他白天睡觉,晚上写诗,
一次次地逃课,缺课,而诗作似乎渐渐地出现在各个文学期刊上。这样的诗人,
班上有七八个,系里对他们非常不满,常常有白榜的警告贴在教室门口的橱窗里,
然而他们却置若罔闻,继续地喝酒,抽烟,写诗,逃课,快乐而逍遥,而且弄出
一份自己的油印刊物来:《黑太阳》。但不到半年,那份短命的诗刊便被取缔了,
那是1989年。

  我那时忙着自己的东西,很少看他们的诗作,偶尔一次,翻到那本中途夭折
的刊物,看见一首诗,提及诗人在冬天的雪夜,登上初阳台的峰峦,在茫茫雪色
里凝望山下万家灯火,忍不住在心里一次次呼喊他在乡下劳作,背影佝偻的母亲。

  当时我有些感动,却记不清谁是作者,因为他们七八个人背景大抵相似:从
贫瘠的农村来,热爱诗歌,作风自由。但这是有代价的,毕业分配,他们被一网
打尽,每个人都回了老家,系里的领导,一贯憎恨这帮散漫的文学青年。我要去
溪口镇,那儿的旅游业日益兴盛,白涂分在离溪口二十里地的村庄,他的工作是
看守一座桥,据说那是一座南宋时代遗留下来的石板桥。我们一起在一个叫作南
浦的小站下了长途车,他要步行几里路回他的村子,我要转另一趟车,他向我扬
扬手,走入田埂路上挑着箩筐,提着扁担的人群里。

  “我有一个中学同学在溪口,你有事可以去找她。”临时想起,他又转回来
给我一个地址。

  “那座桥有文字记载吗?”我有些心动。“没有。”

  “维护和修缮呢?”“没有

  “你每天干什么?”“坐在河塘边等太阳下山。”

  “还写东西吗?”~他摇摇头,瞪大眼睛望着天边。

  几年以后,我又在暗淡的灯光下,想起那双眼睛,写下了他的故事。

  大学的毕业晚会上,白涂拉着比他低一级的女友,朗诵曼德尔·施塔姆的诗
歌:《在鬼城基铺……》

  “你还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