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时候上大学, 这个大提琴手是个音乐学院的老师, 他爱人那时候已经在美国了, 给他和女儿都办好了手续, 过了暑假他们俩也去美国. 他和我一个老师认识, 我老师就让我帮他补口语.
总共也没上过几次课, 不过我对他印象挺深. 当然主要是因为咱老农民一个以前没接触过什么玩阳春白雪的人. 还有一个原因呢, 细说起来是这样:
这男的那时有40了, 看着倒年轻, 他说他40了我还有点吃惊. 平时穿得很随便, 夏天嘛, 穿件旧老头衫, 还破了几个洞. 乍一看, 特象个工人. 说话很随和, 但是感觉好象也没啥知识, 还是象个工人. 总之前面几次课我对他有点失望的.
后来熟了点以后聊天比较多, 有次他说, 这次为了去美国, 特地买了一把新琴, 但这新琴还不如他原来的旧琴好. 他说起琴来的时候就有点魅力了, 大概我眼睛也挺亮的, 他说:"我拿来给你看看." 然后他把两把琴都拿过来, 新的那把亮亮的, 颜色浅一些, 旧的那把没什么光泽了, 颜色发红. 然后他说:"我拉一段, 你听吗?" 我说:"听!听!"
他先拉的旧琴, 把琴在地上支好, 还是穿着那件有洞的老头衫, 拉将起来. 身子跟着左右摇摆. 我的天! 简直立马就象换了个人. 那琴声音很好, 我以前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听过别人拉大提琴, 当时就有点发晕, 幸福来得太突然, 有种不知道该怎么呼吸的感觉. 男的风度翩翩地拉完一段, 问我:"怎么样?" 我极傻地说:"好." 差点没伸手去擦哈拉子. 然后他又拿新琴拉, 同样的一段曲子, 声音果然不如旧的浑厚. 他拉完就摇摇头, 说:"不如那把好吧?" 我赶紧说:"嗯, 不如那个好听." 他说他在犹豫带哪把出去.
那天好象是我们最后一次课, 然后他就去美国了. 他要是早点给我拉琴, 没准我就为艺术献身了,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