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鱼2019-06-10 03:14:01

王父耀宗去世那一年,西历1894年,中日爆发了甲午战争,西方列强完成了他们在中南美洲,非洲,南亚的利益分配之后,加快了对古老中国的分裂步伐。同一年底,眉叔那个在夏威夷,广州,香港都读过书,又自小有大主张的弟弟阿文,在夏威夷成立兴中会。二十多位走南闯北,出过洋又回过家的铁血汉子,第一次聚在一起,热烈讨论中华民族的前途去向。这群人里面,有夏威夷王眉叔,有纵横港澳金山的麦哥,有在广州三元里和英军干过架的勇夫,有支持过林则徐虎门销烟的老前辈,有在太平洋铁路上卖过命的苦力,更有普通的年青侨民。他们共同的最大担心,是家国很快会被洋人侵占,从此中华文明会被肢解失落,家不成家,国不成国。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像要拯救一艘装满了人,却正在快速下沉中的大烂船!可惜船上的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只看过小河小桥,他们哪里知道真正大海风浪的厉害?抛两下就沉了!还不知道是怎样死的呢!”有人摇头叹息。甲午战败的阴影,让这群历经大洋风暴,又知道对手坚枪大炮铁舰厉害的汉子们,看到了敌人由海路突破,陆路包围,层层进逼,进而瓦解分裂中国的真正危机。

阿文道:“如果那大船已经不中用了,难道我们不能另建一艘结实的,最先进的,还能打仗的好船?难道要等到洋人们把我们的船打沉了才赶去建?不行啊!不能等啊!驱逐鞑虏,恢复中华,就在今日!”

众人群情激愤,不用多言,皆举拳同意:“驱逐鞑虏,恢复中华!”

燎原的星火,就在远离中国本土,当时还没有并入到美利坚合众国的夏威夷岛上点燃!大家都是做过实事的人物,很快就分摊了任务:阿文能言善道,有想法有人脉,应该到处去演说寻求各方支持;眉叔善理材,则负责酬款大事;麦哥等帮派人物,务必停止内斗,整合力量,等用到武力之时,可以一呼百应。其他的人,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有办法,有门路,有主意的,能写文章的-----反正都要人尽其才,全体都要竭尽全力,寻求各方的支持和力量,唤醒民心,推翻腐败无能的清政府,从列强的魔爪中拯救中华!

从檀香山回来之后,麦哥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他不再关心自家在港澳和金山的生意,不再对阿韶管头管脚,不再关心海仔的武学,却是忙着去见各种各样的人物,赴各式各样的聚会,又频密地出门:省港澳,夏威夷,美国东西两岸,整年都忙得人影不见。

阿韶不得已,把照顾和指导海仔学业和练武的事都包揽了过来,有空还让他接着看中医书,认中草药。终于有一晚,麦哥深夜才坐船回到澳门的家里,看了一眼老婆孩子,就累得要睡了。阿韶摇醒他:“喂!你最近究竟在忙什么呀?神神秘秘的!你再不说就清楚,我就带海仔回长洲啦,反正我也不怎么喜欢澳门。”

麦哥闭着眼,笑了:“你喝醋啦?不舍得老公出门啦?惊老公在外面沾花惹草啦?”这样一想,他再累也真高兴!

阿韶笑了:“你不理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不过你总要交待一声吧,起码要知道去哪里收尸。。。”话音未落,觉得自己对孩子他爸也太没口德了,小声说:“不是这个意思,对不起,收回!”吐了一口唾液,再说道:“孩子毕竟还小,还需要父母,你难道想他有一个缺少阿爸的童年?”

麦哥翻身坐起,把阿韶拥入怀中:“老婆,我在做的事,很有意义也很危险。。。我不想你们知道,免得又担心又帮不上忙。”

“你都说了一半了,干脆说完吧,我又不是怕事的人。”阿韶道。

麦哥思忖半刻,终于道:“那年在香港,我们见过眉叔的细佬阿文,你还记得?”

“记得啊!家乡人嘛!他家离长洲就隔了两条村。他念完西医了?好像比你还能讲呢。当时你们聊得很愉快呀,我一直在外面看海,没在意你们在谈什么。”

“是啊,”麦哥笑道:“几年前,人人都觉得他在车大炮(粤语:讲大话),尤其是他大哥眉叔,小时候头痛细佬叛逆,成天要帮他收拾烂摊子,长大呢,就笑他自不量力,天天发白日梦。结果呢,阿文早已长大成人,行走东西两岸,干的还是救死扶伤的西医,见过人间百态。他现在慢慢成型的想法,仔细一想都是很有道理的,和我们这些出过洋的人感觉很对路。他的主张虽然有些激进,但是国势已危急至此,不激进或许就真的来不及了。。。告诉你吧,他想建立一个民主合众国,中国式的。他觉得只有这样,才能在列强围剿中抬头挺胸,该打就打,遇强则自强,才能不受外国人的欺负,才能用自身的力量保持中华民族的精髓。。。事情很大,任务很多,又都是要杀头的危险事,我怎能让你和海仔知道涉及?”

阿韶听了,久久没有作声。低首良久,才抬起头来,盈盈的目光里有敬佩,有了然,也有丝丝的担心:“位卑不敢忘忧国。。。我是真的敬佩你们,一介平民,居然有这样的勇气和想法,还行动起来了。一切小心!别担心我和海仔,我懂得怎样活下去。。。日子有好有坏,我都不怕。”

麦哥动容了,阿韶自跟他回国后,从来没对他说过这样温柔体贴的话语,没有让他见过如此柔和清澈的眼神。他累极了,可是再累他还是忍不住要和她云雨一番才肯入睡。很多年前在寻她无门时,他就想通了:这个女子肯定是老天爷派来对付他的,他的人,他的心,在她六岁时就已经被她锁实锁紧,而她是唯一的解锁者,他则被绑得心甘情愿,一辈子都尚嫌不够!带着满足,带着笑意,他安然入睡。

阿韶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夜华如水,往事如潮。那些火光冲天的逃难细节,那份悲愤和绝望,暴徒们的狂笑,被追杀的恐惧,人马悲鸣的画面,却在记忆的深处一一浮现,挥之不去,让她不寒而栗。

月华满洒,那晚在夏威夷岛上听到的骊歌,却不其然地,在她心里一遍遍地响起,让她叹息,给她安慰。

 

我曾目睹你的美丽

蒙娜威莉岛上最娇艳的玫瑰

爱情的鸟儿曾也驻守

在你润泽的唇间汲取甜蜜

 

再见了,再见吧

那树荫下的英姿

那个深情的抱拥

回首往事甜蜜如初

你是属于我的

而你对我的爱

从未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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