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衣江2021-12-23 16:33:00

文革岁月----工农兵学员生活回忆---(165)

 

The Cultural Revolution Years ---- The Reminiscences of My Workers-Peasants-Soldiers -Students’ Life from Autumn 1973 to Spring 1977 (165)

 

照片为西南师院校园及北碚城区的照片   摄影:清衣江      

此文为原创。

快过年了, 北碚歇马场古镇上过年气氛越来越浓厚.我怀着一种极怀旧的心情,随着赶集的社员推着一辆辆发出“叽嘎叽嘎”的声响,车轮压在去往北碚歇马场古镇的大路上的古老鸡公车,走进这座古老的小镇,我就好像沉浸在赶集热闹的气氛中一样。

 

我漫无目标地走在街上,但街上挤满了赶集的人,好像有甚麽比拥挤的人群发出的喧闹声还厉害的东西埋伏在这里似的。我索性跑进小巷子来,我跑到镇农技推广站旁的街树下走着了。我的眼睛仍然注视着农技站的大门口,街面上接连传来的狗的狂吠声都不曾惊破我眼前的幻影。

 

我走到镇农技站牲畜养殖场转角处便伫立住了,凝视着养殖场的员工从里面牵出来一群狗,也有青皮狗。这是他们实施的农业科技培养矮种狗的项目,一共培养A,B,C,D四个品种的矮种狗,其中C系列的矮种狗最受客户的青睐。另外C系列的品种猪和帕格沙尼尼品种猪也深受广大农民客户的欢迎。晨安!常动不息的的赶集人流呀!晨安!一阵一阵风吹来了熏猪肉的美味发出的香味!

 

冬天暖暖的阳光悄悄地倾泻下来洒在宿舍区大院里。清晨树叶散发出的芳香包围着我们。李同学抽着烟在我面前踱了两步,

 

说道:“你该回家了呀!你母亲还在家里盼着你回来嘞。”

 

他的话说得象老同学似地直率。我心里想:难道我们刚才的谈话已经对他发生作用了吗?“我望着他的脸,脸上罩了一层愉快的神色,这神色使他显得更刚毅了,好像他有充分的把握不远的将来他的父母会办退休,他将顶替他们从农村调回城似的。

 

”你还有什麽需要与我商量的事吗?“我诚恳地问。”在我们老同学中间是可以畅所欲言,无话不谈的。“

 

 ”我知道,“他肯定地说。

 

我们走过一段曲折的,向右拐的路。

 

”我就不送你回家了,“他抱歉似地说。”好。“  ”我们过了年 ,若有时间,初五或初六,请你吃饭,我亲自下厨做几道菜招待你。“

 

 “真的?”

 

 “我还有从蒲江乡下带回来的酒。”

 “我还真想喝你从乡下带回来的酒。”

 

 “这好酒是我们生产队一个社员朋友送给我的,我等着跟你一块儿喝。”

 

我很高兴,点了点头用眼睛谢他。他的脸上荡漾着微笑,象南粤山岭上的木棉树开花一样。先前脸上罩着的一层忧愁的云雾已经消散了。我们在此互相道别了,李同学朝大院子外面的街上走去,进城去办欢度春节的年货。

 

我转了几个弯,走过了一块平坝。在一幢红砖楼房前停了下来,上二楼左边的三室一厅的房子就是我的家。那里的阳台上摆着几盆开着红的,白的,紫色的花。我健步走上了二楼,敲了左边的房门。屋里收音机播放出的音乐声隐约地传到我的耳朵里来。啊,今天原来是礼拜日。

 

可是我像被这音乐声吸引住了似的,在那扇褪了色的褐漆门前停下来聆听。我踌躇了一会儿,正要伸手再去敲门。门忽然开了。母亲站在门口。她看见我,略有一点惊讶,过后便高兴地招呼我:

 

“XX,你好啊!怎么你今天这麽早就回来了?“

 

”是的,”我答道。

 

“你昨晚在火车上熬了一夜没有睡觉,你现在肯定感到很疲倦?”她又问。

 

“我昨晚乘的是卧铺车,10小时直睡回成都。”我回答说。

 

“妈妈,你最近身体还好吗?爸爸在哪儿?“我又问道。

 

“我身体还好,你爸爸去参加电科研院新年团拜会,要下午五六点钟才回来。要麽,你先去睡一会儿觉,今天你一路上回来也够累了。”母亲说道。

 

“我今天清晨五点钟就从卧铺上起来了,五点半火车就到了成都火车北站,下车后,我出站走到车站广场对面的电车站排队坐电车到盐市口,下车后,再转车到青羊宫一路上挤电车回来,还真是感觉有些累了。

 

“好的,我去睡一会,如有什麽事情,把我叫醒也不要紧。”我说道。

 

“不,我没有啥事,我不会来叫醒你的,你放心睡吧。”母亲说道。

 

我提着旅行包进了屋。穿过客厅,去推一间卧室的门。我轻轻地推,门开了,并没有发出声响。我提着旅行包走进去,客厅里还亮着电灯。

 

我听见妈低语说:“碰巧,今天你妹妹也要从成都中医学院放寒假回来,我们一家人就可在过年之前团聚了。”

 

我进了卧室,把旅行包放在一尊椅子上。室内还是非常静。卧室的墙壁上贴了一幅喜迎新春的年画,为节日增添不少喜庆气氛。我看见窗外太阳已经破云而出,象一个大火球似地悬挂在碧蓝的天空上。我顺手把窗户推开,一堵墙之隔对面四川水利院的宿舍楼便出现在眼前,它的一幢相对着的宿舍楼恰好与我们的楼房正对。两楼房的距离不过几十公尺的光景,中间隔着一道与我家窗户下缘等高的尺余宽的红砖墙。

 

我俯瞰着窗外的景象。一道红砖墙隔成了两个世界。红砖墙的那边是省水利院的宿舍区的楼房。那边宿舍大院内栽植的桉树和桦树,都悠然自得地显示着挺拔的奇姿。绿树成荫的大院内,修饰的浅灰色的路径,就好像一幅素雅的山水画一样敷陈在树林的下面。红的砖,绿的树,褐色的窗檩,白的栏杆,淡灰色的瓦---------。

 

-------哎,毕竟是省水利院的同仁们更懂得享受生活一些,他们的开水房和浴室的锅炉的烟囱头上涌出的淡黄色的煤烟哟!这是很环保的象征。红砖墙的这边是省电科院的宿舍大院,大树纵横,有几棵大树笔直耸立在那儿。

 

树的顶端已经超过了三层楼房的屋顶了。宿舍楼房后面的空地上长满了荒草。就像鲁迅笔下所描绘的古韵犹存的三味书屋的百草园的风景,青幽幽的大片大片的荒草就吸引了我的眼球。我的注意力集中到这片长满荒草的空地上来了,意味深长地凝视着这片荒草园。

 

我回到家,刚一安顿下来,母亲给我烧洗澡水找换洗衣服,安排我洗澡。又给我煮姜糖水。我洗完澡后,母亲清洗我换下的衣服,要我抓紧时间睡觉。我穿着睡衣走进卧室,我的头脑依然感到有些困乏了,我便决心坐在床边上,想躺下睡觉了,以解除长途旅行的疲劳。

 

我躺在床上渐渐进入梦乡,不知睡了多久,忽然听见一个熟习的声音唤“哥哥”。我知道这是妹妹的声音。我答应着,一面睁开眼睛抬起头来。她穿一件青灰色的高档面料的外套,她身形高眺,相貌十分端庄,脸上仍旧洋溢着她那惠心的青春的微笑。

 

“你从学校回来多久了,放寒假了吗?”我问道。

 

“我们学校已经放寒假了。我在今天回家的路上碰到一个朋友,与她谈了些事情,她约我去电影院看了一场电影。电影散场后,我们就在街上找了一家饭馆吃过饭了。”她说道。

 

“我们还等你回来吃晚饭嘞,你都在外面吃过了。今天的电影还好看吧?”

 

“就是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好是好看,只是剧情太悲壮了一点,看了叫人心里很难过,心情久久难以平复,”她略停顿了一下叙述。她的笑容消失了。“

 

“啊,这部芭蕾舞剧电影,我看过的,是一群红色娘子军跟‘国民党反动地主武装南霸天的民团进行斗争的故事。结果红色娘子军连的政委洪常青牺牲了,而地主南霸天也上了西天。两个主角都演得好。另外,饰演吴琼花的演员也演得特别好。“我说道。

 

 她停了一下,一副很认真的样子说:“这是一部不要仅拘泥于文艺领域之内传承经典芭蕾舞艺术形式,而是一部大众都喜闻乐见,表演形式也很亲民的芭蕾舞剧。中央芭蕾舞剧团像乌兰牧骑毛泽东思想宣传队一样奔赴矿山,去学校,工厂,农村,还深入前线部队去演出,目前这部芭蕾舞剧在国内外都享有盛名,是中国芭蕾史上的一座具有里程碑式意义的芭蕾舞剧,是一部民族芭蕾的世纪精品---------”

 

她注视着那张贴在墙壁上的贺新年的年画,脸上带了一种兴奋的表情,这在日光灯的灯光映照下,使她的脸显得更有轮廓,更清秀,更纯洁了。她又一次向我表白了她对文学艺术的看法。她对文学艺术追求的一面再一次充分展露出来了。

 

她禁不住感叹地说:“经岁月打磨中国芭蕾舞的经典剧作《红色娘子军》将中外芭蕾舞表现手法完美融合了,它的芭蕾舞剧的音乐长年经久不衰,深受人们的喜爱。... ... ... ...这应该是多么震撼人心的芭蕾舞艺术啊----------。“

 

下午六点半钟的光景,父亲开完电研院的新年团拜会后,走进家门,他站在门檐下用亲切的目光看我,说了一声“XX,你回来了”。

他好像有许多话要对我讲似的,可是我点了一下头,匆匆地迎上去,接过了他手提着的公文包,伴随着他进了屋。我觉得父亲疲倦了,让他坐在软软的沙发上,不想让他再动一下。我连忙把凌乱堆在沙发前面的一尊茶几上的报刊,杂志,书籍收拾干净。我急急走到后面厨房去沏了一杯浓郁芳香的茉莉花茶,端进来放在父亲旁边的茶几上请他喝。

 

 “爸爸,趁茶热,你快喝一点罢,”我关心地说。

 

父亲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他微笑着点一下头,端起茶杯来,趁热喝了一口茶。他看着我,但是他好像带着感情在望着什麽似的,他是在展望我未来发展的前景罢。

 

他微微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和蔼地说:

 

“我也象你一样在人生的路上从童年,少年,青年,至到中年,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走过来了。不过在人生路途上不只有取得胜利这一件事情,我们不能把什麽事情都理想化了。可是象我这样一位出身贫苦农家子弟在过去又能够做什麽呢?”

 

“我那时还不是只有等待时机。我对什麽事都保持着等待的态度。我对什麽事都用一番热心肠去对待。当时有不少人士,他们一定会看不起我这位贫穷的农家子弟的。”

 

我用诧异的眼光望着父亲。

 

“这是为什麽呢?爸爸,他们凭什麽还如此地自傲嘞?”我不解地问道。

 

“自从民国三十年我考取了公费的省城官办的成都高等工业学校,那时我才十六七岁。陈毅元帅也是我们的校友。我整天关在学校的教室或图书室里学习,什麽事都做不了,我考取公费的官办的成都高等工业学校后,就没有好好地帮助家里干过农活了,只是每年利用学校放寒暑假的机会,回家帮忙干农活。连弟妹们的教育也没法管。要管也管不了。”

 

“我当时想起自己就简直是个不起作用的人。你的祖父母却只是宠我。他们都很相信我,可是他们也想不到我还有这些难言的苦衷。我又不便对他们多讲。”

 

---------”爸爸,你不该委屈成全似的责备自己。要说你是个不中用的人,我不也是成了更不中用的人麽?我对待一切事不也是空有一番热心肠了吗?”我不敢苟同父亲的观点似地说道。

 

他的话使我思考,我不想引起他对往昔有那么多难忘的回忆,却一时找不到适当的话来安慰他。

 

“爸爸,我们比不了你,你根据自己长期积累的工作经验,你写了那么多电力专业技术文章,你又是一个大家都称赞的电研院的好领导干部,一生清正廉洁,两袖清风,大公无私,密切联系群众,努力勤奋工作,始终保持艰苦朴素的工作和生活的作风,怎么能说是不中用的人!”我提高了声音表示不解地说道,同时对父亲笑了笑。

 

“那些文章又有什麽用?还不是自己一些多年工作经验的总结!”

 

“这不能说只是你自己的一些多年的实际工作经验的总结而已。那是一些可以上升到理论层面上的技术知识的经验总结。我记得有位科学家说过,你们是促使祖国实现四个现代化的开拓者。至少新中国成立以来所取得的一系列辉煌的成就就见证了这方面情况。“

 

“我觉得你们把我们国家贫穷落后的面貌改观了,让人民对你们有了进一步更深刻的了解。你们就像是在寒冷的冬天送来春天温暖的人。“

 

父亲听到我的这番话后,心潮澎拜起来,他仿佛又看见建国初期,在迎接新中国社会主义四个现代化经济建设高潮中自己与工人和工程师技术员一起日日夜夜艰苦奋战在电力生产第一线的身影。我的话语象温暖的春风,让父亲感到无比温馨和快乐。父亲愿意相信他在过去岁月中付出的一切艰苦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不过他仍然坚持说:

 

”我们不过是在一穷二白的纸上记录下我们这一代人艰辛探索祖国繁荣富强,人民生活幸福安康的必由之路的艰辛历程,甘愿牺牲我们这一代人的青春,换来今后若干代人的幸福。这是我在坦承自己心里想说的话,“

 

父亲微笑着说道。但是他的笑容从他坚毅的脸庞上渐渐地淡下去了。

 

”我并不是在夸奖自己。好些年来我就是这样践行自己永不放弃的诺言,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的。“

 

爸爸对我说的一番话,让坐在他旁边的我感动到泪眼婆娑。

 

 

祝愿我所有的亲人和朋友圣诞快乐新年愉快!

 

Wishing all my loved ones and friends a Merry Christmas  and a Happy New Year!

すべての私の愛する人や友人にメリークリスマスと新年をお祈りしま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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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乐即安2021-12-24 08:40:14
那个年代的人有精神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