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衣江2022-01-10 11:20:33

 

The Cultural Revolution Years ---- The Reminiscences of My Workers-Peasants-Soldiers -Students’ Life from Autumn 1973 to Spring 1977 (169)

 

照片为西南师院校园及北碚城区的照片   摄影:清衣江      

此文为原创。

 

每年除夕的这一天大概是每家每户约定好了的吃年饭的日子。照例我家也不例外。我们又把吃年饭.习惯叫住“团年”。大年三十除夕夜的日子就这样愉快而平淡地度过了。那一晚的时光差不多是花在愉快的交谈和打牌的娱乐活动之中度过的,每年都是一样,几乎并没有没有多大的变化。

 

在这除夕的晚上照旧是全家人围坐在烧得通红的杠炭炉火旁闲聊趣闻事或者聚在一起打牌,玩一些有意义的游戏。没有人打扰我们。我明白这些娱乐事对增添过年愉快的气氛是很有意思的,我是常常积极参与的。牌声和畅谈的欢笑声一直从傍晚持续到凌晨才停止下来。

这一夜大家都玩得很尽兴,很晚了众人都竟然毫无一点睡意。临近拂晓时分,我才回到我的卧室去睡,打算明早能早一点起床,协助母亲打点初一早餐的事。事后他们也各自回到自己的卧室去睡觉去了。我觉得我睡在这间房子里感觉很舒服,还是比学校宿舍里睡觉自由多了。我躺在床上,听着墙上挂钟发出的滴答声,不一会儿就进入梦乡。

 

仿佛经过除夕之夜的欢聚后,大家的心情变得舒畅了,这一夜很平静地过去了。晚上众人很晚才睡,但仍然睡得十分安稳。直到第二天早晨,大家起床之后,妹妹才对我们谈论起她昨晚睡觉的事,她说,她刚开始睡不着,她在回想往事。

 

她虽然睡在自家的卧室里,可是她的眼前仍然晃动着一双明亮而多情的眼睛。她总是把它们挥之不去,它们永远在她眼前浮动着,而且越来越清晰,逐渐放大,一个高鼻梁而白皙长方型的脸浮现在她脑海中。这张刚毅而生动的脸就像一尊雕塑一样出现在她的眼前,的确,这绝不是一个新发现,而且似乎还有一种使她不能抗拒的力量让她的眼光注视着这张美丽的和这样动人微笑的脸。

 

事实上正因为她经常看见过,所以这张脸才给了她一种激动人心的力量,而且还给她留下了一个很深的印象,让她魂牵梦绕,她难以忘却的挥之不去的却是这张对她始终微笑亲切的脸。她忽然想起这事多少会令她感到有点难为情,但她仍然不由得想起这张男士俊朗的脸,实际上他却不能不时时刻刻也在想她。

 

这情感的激流永远冲击着这两位年轻人的心,并不曾有过什麽时候能稍稍停留下来的趋势发生,在他们的一生岁月中也有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的时候。其间也曾有过爱,恨,欢乐,也有痛苦。她跟所有生活在这世界上的人一样。也曾在爱情的激流中随波逐流过。

 

那时,妹妹有个男朋友建华是她成都中医学院同班同学,一个干部子弟,退伍的军人,高个子,穿着一身草绿色的军装的青年。有一双非常明亮活泛的眼睛。一张英俊的脸庞上永远绽放出青春灿烂的笑容。

 

1968年底至1969年初正当全国掀起了老三届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热潮时,妹妹的男朋友建华请求他父母开后门帮助他参军入伍,从而逃避卷入上山下乡的浪潮随他初中同班同学们一道去西昌农村插队落户当知青。

 

后来,他父母开后门让他当兵的梦想成真,他终于披上戎装。此时建华心中充满了希望,他愿意与自己当兵的幸福感相伴随行,他只愿在部队中多增加些艰苦历练,艰苦历练是良心与信念的调节剂,艰苦是爱情的代价。下部队当兵的艰苦锻炼是他现在所应享有的幸福的保证。

 

他父母赞成他参军入伍分配到沈阳军区边防部队当兵,之后他随部队迁移到战备情况紧张的东北中苏边境地区驻防,而他最终如愿以偿地留守在边防前线的哨所里站岗。

 

1969年二月下旬的一天,建华在成都火车北站登上了开往东北的新兵专天色已渐渐移入晚景了,临行前他父母再三叮嘱他,“到部队一定要听话,不能给家里丢脸。他频频点头誓言决不辜负父母的期望。

 

二老辞别了建华,新兵专列在暮色苍茫中从成都火车北站朝北边驶去,远远望见这趟新兵专列驶出车站已经没有终影了。二老才忽忽转身走出车站,转乘无轨电车进城,电车路过车站广场时还有很多人进站送别参军的亲人,当他们及抵月台时,发现新兵专列早已驶离车站渺无踪影了。

 

东北中苏边境线上的风光使建华回忆起驻守珍宝岛的日子、1969年3月苏边界冲突爆发引发了珍宝岛反击战的那段岁月,在此之前建华就随部队渡过黑龙江踏上珍宝岛后,他曾步到江边蹲下掬了一握水来尝尝它的滋味,但是,是淡的。----”多得些苏军士兵在这场珍宝岛之战中来流些鲜血罢,把这黑龙江水变咸,把这黑龙江水变成染血的江水!“

 

啊!奋起抵抗的勇士哟,你们是太英勇了!你们之中的有些士兵是从西南的天府之国来到东北边陲度过历炼生活来的,你们是接受艰苦磨练来的,但在这珍宝岛上只有你们视死如归魇面的笑容,黑龙江水中却没有你们的泪滴呢。

 

1969年3月初的一天,苏联入侵的士兵-------果真是全副武装的来了,我想他们在此时蜂拥而来做个喽啰又何妨。“太阳快要西下坠落的时候,苏军出动装甲车,坦克登上了珍宝岛,爆炸腾起的烟火染红了天空,时而深红,时而猩红,时而笼罩在模糊的爆炸烟尘里。西天半壁的爆炸红光使黑龙江水变成橙红。

 

珍宝岛上到处弥漫着战争残酷的硝烟。苏军士兵死伤惨重,他们被我们的士兵打疯了,便不顾国际社会的反对只得大量广泛地使用战术核武器。战争走到这一步的时候,爆发核战争的最危险的达摩克利斯剑已经琳琅地高悬在中天了。

 

战争从早晨一直进行到了傍晚,岛上的战火仍在燃烧。苏军战术核武器爆炸释放出的放射性的核污染威胁着岛上我军指战员生命的方方面面。岛上的一切逐渐消失在充满放射性核污染浓烟的暮色里。道路上尽是遭击毁了的苏军装甲车和坦克的残骸。空气异常寒冷。一个希望鼓舞着在这座僻静的岛上战斗得很艰难而很吃力的我军的官兵们-------那就是广阔分布在祖国大后方的温暖,明亮的家。

 

几年后我流着泪听了妹妹讲述完这个故事后,曾经在日记扉页上写了这句话:”生活本身就是由悲剧和喜剧构成的“。但事实并非如此。生活并不只是仅仅由悲喜剧构成。它也算是一场“生与死的搏斗”。我们生活的宗旨是什麽?或者说我们究竟为什麽而生活?我自认为是“为征服大自然而生活着“。我还自认为自己这句话说得不错。

建华因遭受放射性核污染照射自有了生命危险以来,在这个世界上虽然仅仅经历了二十几个春秋便像流星一样殒落了,他大学毕业后不久,就因当年亲历了珍宝岛之战,因遭受苏军战术核武器爆炸释放出的放射性的核污染而罹患上白血病死亡,先先后后他的不少参加珍宝岛之战的战友均罹患上此疾病死亡了。

 

但是建华的这短短的生命也并不是毫无意义地白白度过的。这期间他也曾学习了不少的知识,了解了不少世界上有趣的事情。他居于无边死亡黑暗的周围有热情关心他的恋人,朋友,伙伴,但是在他临死亡的时候,他并不孤独,并不绝望。他无论在何处总能看见充满希望的生活,鼓舞着他越过荆棘丛生而曲折崎岖的阻碍,努力地走自己开创的道路。平静而从容地面对着死亡走到他生命的终点。

 

除夕的第二天是大年初一。这天早晨,我醒的时候是九点多钟了,我睁开眼睛,阳光透过窗外树叶把斑驳的阳光洒在了室内雪白的墙上,把房间照得光怪陆离的通亮。

 

前年妹妹从加拿大回国的时候,本打算不住在成都,想在邻近成都的一个小县城卜居,以便专心休闲并领略些家乡的风味。同学们听说她回来了,便邀她前往青城山。但青城山是她到过很多次的地方了,三年前曾游历过青城山的经历使她生了戒心,所以她终究没有下定决心去。

 

荏苒将近两个月,青城山她不曾来,别处风景旅游区她也不曾去,蛰居在那座小县城中使她游历青城山的计划泡汤,归于无为,连她自己的女儿也不能从加拿大折回陪她一道旅游,因她女有工作在身不能请假。这是她感到十分遗憾的一件事,对此事也只能就此作罢了。

 

一个月之后,妹妹与几个友人一道去成都北郊磨盘山公墓祭拜前男友建华,四人改途向北,折入田畴当中的一条小路上去。路直趋一道山麓,走不多远有一农舍,院门都是紧闭着的。

 

转过农舍后现出一条小溪,溪水碧绿而见底。涓涓流淌的溪水如象一条彩链的玉带,蜿蜒流淌着。一座大理石的凉亭,是古时的建筑结构。亭下有石栏临小溪 ,左右架有小木桥,下通溪水。小溪之两岸有松树成行,树虽不高而长势茂密幽雅成趣。三面环山,左右环绕。妹妹和友人们都惊异了起来。

------“啊,有这样好的地方!真是令人感到稀奇。“

--------“此地竟有这样好的地方!“

-----“这简直就是一处世外桃源了!难怪建华的墓地要选址建在这儿。“

 

冷静的妹妹随着她的友人们只娓娓地叙说:“这儿听说是有些年头就开辟出来了,还有专人留守看护。“有一位友人只说这里是荒凉了一点,但我们来看时全无荒凉的感觉。他们慎重地将祭品放在建华的墓碑前,并同时放上了一瓶酒和一只酒杯,一起肃穆地静立在建华的墓地前诚恳悼唁他为捍卫祖国的珍宝岛而献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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