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虚构作品：高三少年追风记（连载六） Pingscorza2022-08-17 03:38:31
六、
听说7月中旬的培训，还有一位特殊的同学要来参加，她是海口市副市长YGP的女儿。她在侨中上学，却也要来参加我们数学老师的培训。听说她的数学很厉害。我跟同学们，谈论猜想她成绩如何，相貌如何，麦却乱说我喜欢人家。
对外出培训，当大多数人都报完了名，数学老师问，还有没有人要报名呢？他当着全班的面说，我可以考虑一下。我就是从这里看出来他仍然对我是比较看好的。之前我对母亲说，我不去了，母亲也同意了我的想法：我只参加校内举办的培训就好了。现在数学老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我在想，那么我真的要去吗？我计划中的假期和台风吧还有学数学竞赛不就没有了吗？可是盛情难却，我跟母亲一说，她让我赶紧发短信跟老师说我要去参加。那条短信的内容是：“贺老师，我家人支持我出去参加培训。”是我母亲教我这样写的。就这样，一笔4000元汇款——说后来会退一些——就在两个账户间流动了一下，我就定下了去深圳参加培训的事。
现在的我感觉，如果当初数学老师没有讲那一句话，我的命运就会很不同，我不仅会缺少七月下旬那一段有意思的经历，更重要的是，决不会有现在的我，现在我已经是一个数学竞赛获得过一等奖的选手，因此对高考的数学很有信心，一些女同学还会常常问我数学问题。而在那之前，我是一个数学成绩总在平均分以上一点点徘徊的同学，甚至数学还创下过我的历史最低分，与物理44分并列的不及格的66分，我还总是对自己的数学竞赛没有信心，所以也不放下其他的去学数学竞赛。每次同学一说我数学很强，我总会把我考66分的事情抖出来。我的高中生活里，决定我现在情况的一次转折，可能是从那时开始的。如果那时我没有出去培训，而是9天都待在家里，可能那9天都在看台风吧中被荒废掉了。我牺牲了假期，牺牲了和家人在一起的时光，却也得到了不少。
大多数人知道的数学培训，是指去深圳的那一次，但是，还有人不知道的是，数学竞赛最强的几个人，如健、琰、瑞，是去杭州培训的。去杭州的培训仅有三个名额，但是我们班上数学竞赛最强的有四人，不瞒您说，开始这四人包括我，但是现在早已没有了。这就必须有一人做出牺牲。潮显示了他的大度精神，他主动把三个名额让给了上面三人，自己选择了跟我们这些普通人一起去深圳。
同时，信息竞赛的老师说，这个暑假，可能会组织同学们来做题、讲课和考试。比起数学竞赛来，我反而对信息学竞赛更有信心。7月15号前后几天的晚上，我们将会白天上数学，晚上就到机房做练习。但20号以后的课程，我就没办法参加了。我为此感到些许遗憾。
这是太阳一年中第二次直射海口的时候。盛夏之行，远方来客，已经开始悄悄酝酿。这时南海的南部编号了一个无甚意义的98W，无非是给人一点希望，但实际上没有希望。与故乡毗邻的大洋在静静地沉默，海水温度图上，整个西北太被刷成橙红色，海洋寂静得看着卫星云图似乎就是海水蒸发出的热气在渐渐上升，想象汩汩流淌的海水在沸腾。1天以后，洋中槽切下一个冷涡，被编号为99W，当时它的纬度接近北纬30度，很多人说，它的纬度这么高，怎么可能会发展！他们不知道，99W是一个跟我以往见到的任何扰动都不一样的扰动，它是我第一个见到的被编号的冷涡。在西北太，冷涡转暖变成热带气旋，只有在盛夏的七八月间，才有机会见到，每两年大约会出现一两个。2005年的海棠、2011年的马鞍和苗柏就是七八月间由冷涡变成的台风。也可以看出，冷涡变成的台风，形成超强台风的机会不小，主要是因为冷涡转暖多发生在大洋中部，离陆地极远，如果副高配合，有足够的发展空间。而冷涡本身具有旋转结构，一旦海水温度很高，发展成为热带气旋的机会就远高于那些在低纬苦苦挣扎构建底层环流的东风波。冷涡的到来给炙热的西太一丝凉意。然而这个冷涡几天朝着西南方踽踽独行，没有太大变化，甚至后来看不到了，导致它被撤编。
期末考试结束，我的高二也结束了。舍监宣布我们的宿舍将由403搬到202，因为402的很多同学都搬出了宿舍。搬到2楼后，更加没有风景可看了，对面就是教师的住宅，但是离楼下通往食堂的路上的行人又近了一点。考试结束的那天，不知是什么原因我没有立刻回家享受少得可怜的假期，还在学校过了一中午——搬宿舍。403的空调卡还没有用完，那几天我们就滥用空调，连下午回宿舍洗澡的时候都开。搬宿舍那天，我们的遥控器已经被收走，同学们就自己爬高，打开空调盖开空调。整个下午我们的房间都在空调中度过。我们即将搬到202宿舍，那个宿舍没有人打扫，床上、地面、桌上、洗漱台上满是灰尘，床上有上届高三扔下的被子，有上届高三扔下的小桌，有扔下的蚊帐，床下有扔下的鞋子，抽屉里有药瓶子。抽屉里、桌子上、床上、地板上还有各种垃圾。为了早点搬完回家，我一个人开始对付这恐怖的场景。我拉开每个抽屉，打开每个柜子，把乱扔在各种地方的垃圾，包括被子、帐子、鞋子一起堆到房间中央的地板，顿时地板被完全占据，人无处遁逃。我又把洗漱池的水龙头打开，冲刷洗漱台，拿扫帚和抹布清理桌上、地上、床上的灰尘。我把桌子和床的上下左右全部擦了一遍，还是担心不干净。至于更恐怖的厕所，我就不管了。不用搬宿舍的麦来我的宿舍看我，给了我一瓶他没有喝完的茉莉蜜茶。我把它放在202的窗台上，渴了就喝一口。干完这一切，我已经没有力气，也没有心情再干事了，堆在地上的垃圾，就让他在那里吧。宿舍长说了，他会在上课前一天晚上来这里把它清理掉。
可是，还有更艰巨繁重的任务在等待着我。我还要把书搬到下面，不仅仅是我自己的书。上铺要急着走，因为有别人来接他回万宁的家。他把他的书全部托付给我。黑潮来得很晚，他也要搬书，而且让我跟他一起搬，他准备了几个袋子，其中有一个被我在搬的时候弄断。我不知在上下跑了多少趟，衣衫早已湿透，把所有的书都搬下去，把一大部分堆在我的椅子上，堆得很高，像一座矗立山上的象牙塔，而山下的山谷中不是云海，是各种垃圾的海洋。
好不容易搬完了东西，已是下午，宿舍的空调还是在工作，因为它还有大把大把的钱。我跟潮离开了宿舍，我要跟他一起走。但是他并没有立刻离开学校，他说他要回教室收拾东西，他让我等他。在科学馆一楼的大厅，我拿着我和潮的两包东西站在那里，各种各样回家的人从我身边经过。我忽然想起我的雨伞可能在教室，便打电话给他，还跑到了五号教学楼下面的花坛里的小径上往上张望。可是他说没有，我只能继续等他。去了教室又去宿舍，原因是他忘了拿东西。我对他十分不满，但是他让我等他。这时我到了二号教学楼楼下等他，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来了。我想，我终于可以回家了。
走出校门的路上，又发生了一段小插曲。潮跑去操场拿东西给他同桌麦，我走到操场旁边看他的身影变小，然后又变大。然后我们穿过校门，穿过海师校园。他去火车东站，而我乘车回家。我已经虚脱了，那天让我最充满希望的就是回家的9路车。
放暑假后的一天中午，我正在家里跟父亲一起，忽然听到外边传来一声巨响。接着一切都好像没发生过一样。过了一会儿，母亲打来电话，说刚才海师附近爆炸了，人家的窗户都被震碎了，问我有没有听到，我说有，但是，我又说：“是爆炸吗？是什么爆炸呢？新闻刚刚报道了吗？”我赶紧上网看新闻，但是却一点儿也没有看到。我真的不知道我母亲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消息。难道开始新闻里面有，或者是他们台已经得到消息，但是为了维护稳定，就不准再发？还是台风吧那位与我同城的吧友积极，他在台风吧发帖询问“为何在晴朗的天空下，竟然有如此的爆炸声”，我便跟帖。过了会儿，夏至3回复他，说：天空不仅仅是下雨才打雷。天象师也说：下次遇到这种情况，拍下来发上来。这个疑团总算有了一个解释，但是我一开始并不信服，它更像爆炸声而不是雷声。不过，那只是短短一瞬，认真的人会希望一探究竟，漫不经心的人也许都没有注意四周的声音。这个世界上漫不经心的人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就无从考证。
晚上我又来到父亲的办公室，我把中午响起爆炸声的事情发到矗吧，想到潮现在应该是在三亚，看到这个消息会不会很感兴趣。没想到，竟然没有人回复。不知过了多少天，在人们都看不见冷涡的时候，它来到日本以南洋面。冷涡的下面低纬度的洋面上一个东风波被编号为90W。但是第二天早晨醒来看，昨晚对流还不错的90W昙花一现转眼已消失。盛夏不是东风波的时代。在日本以南的冷涡，被黑潮不断地加温，它神奇地活了过来，爆出一些对流，成为91W。数值此刻支持了它的发展。认为几天后将有弱热带气旋经过日本以南和朝鲜半岛以南，已经是盛夏了，看到数值预报等压线图也能想象大海茫茫。
仅仅两天在家过后，假期的培训开始了，我回到学校。虽然有人把宿舍地板打扫干净，但没有人给空调卡充值。尽管有风扇、有扇子，扇子是一家英语雅思培训机构来到我们学校发的。在去食堂的路上，两旁站着两个员工，给去食堂的同学塞上几把扇子。虽然只是住一中午，但是还是很热，在床上我、三和潮不停地扇扇子，汗还是不停流，舍长可能是出去上网了。这样的培训还有6天。晚上信息竞赛的同学，包括三和舍长会去机房，机房有空调，这是最舒适的时刻。我让父亲在晚上10点10分来接我，就这样，在校园昏黄的灯光下，一号教学楼门前的空地上，我坐上一辆电动车，回了家。现在校园里再没有那样昏黄的灯光了，全部换成了白色，那张卡贴上的夜晚校道昏黄色灯光映照树影的景象，不复存在。一号教学楼新建成，我们第一次进去是基础会考，然后在期末考试英语高一考听力的时候，考场外无聊等候的我们就到新楼里去转几圈。第二天，母亲问我晚上要不要回家，我假情假意说不回，就在学校住，然而我心里早就打算晚上回去了。母亲发了一条短信，说天气太热，要注意自己，渴了或是热的话可以买一杯西瓜汁喝。看到这条短信，我再也忍不住了，告诉了母亲晚上我要回家，于是她说她来接我。于是，此后每天晚上十点十分，我都会辞别还在机房上网或者做练习的同学们，走下科学馆黑黢黢的六层楼梯的转角，让校园外的远处射来的昏黄灯光把我的影子投在身后的墙上，再经过化学楼的二楼，然后从以前高一1班教室下面的草坪旁边的道路走到那个通往初中部的路口，就会看到母亲的车准时在路灯映照的树下等候。真可谓：“街灯下的车窗，有一种落寞的温暖。”
在这期间，台风论坛举办了它的第一届追风知识竞赛。一天我在看台风吧时，看到了一则通告，是台风论坛来到贴吧做广告的。我觉得很好奇，很想去参加。于是我登录了台风论坛。虽然我早就知道台风论坛了，但是注册帐号还是上个月的事情。我的帐号也叫trueccc。我登陆了，按照要求回复领取试卷。是BBP出的题，题型很多样，跟我们平时考试的题有的一拼，还有材料题，但不是材料解析题，是材料收集题。但是，忘记了是为什么，我不能像其他参赛者一样按照正常渠道答题。为此我特意联系了BBP，在台风吧，我们用百度的私信交流。最后我答题了，题目有些很难，有些不难，对于我来说，猜台风、环流分析一类的题目最难。有些我不懂，我也没办法猜，我就直接在记事本BBP给的答题样式上写“不知道”、“不懂”。那天晚上，雷跟我聊天，他问我在干什么，我说在参加竞赛。他说，什么竞赛，我也要参加。我说，那我明天把题目拿过来给你吧。于是我把题目和我的答案一起上传到百度网盘，百度网盘是我百度新推出的一种服务，我正在为我是第一批享受这服务的用户而自豪呢，这都是因为我已经变成了贴吧控。它们就一直存在我的网盘里面，雷当然没有要，他忘记这件事了，而且他也对我们台风界不感兴趣。过了几天，结果出来了，我取得了三等奖和材料题一全对的奖励。我想，我有那么多题目不懂，那么多题目不确定，但是我还是得到了奖励，这是对我的实力的一次好检验。而这距离我第一次来台风吧，还不到一年。
天气真的很热，白天的阳光下，走在我家楼下浅绿色的树叶的阴凉下，能听到连绵不绝的蝉鸣，连风都不会呼吸。在夏天这个时段，阳光直射在中国华南的大海边。这暑热，来得似乎史无前例般，让人难以忍受。在家里，母亲都说：“最近怎么会这么热，是不是要地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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