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nmutrt2022-08-18 03:25:29

一个打领带的副教授和两个穿牛仔裤的姑娘

(短篇小说)

万沐

(故事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下)

 

转眼到了写毕业论文的日子,三个研究生的论文分别由三位研究生导师指导,杨教授指导叶雨,雷教授指导王辛,余副教授指导的是陈怡。

王辛本来想念完两年研究生后不要学位,拿个毕业证就直接回河南工作,这样好照管家庭,但最后申请却没有得到教委的批准,就只好硬着头皮再学一年。因为物价飞涨,家庭生活困难,王辛此时已经对古代文学的学习失去了劲头。他的硕士论文是“《桃花扇研究,但事实上要研究出新意已经十分困难,加上雷教授对他的论文抱着一种放任的态度,对论文写作也就抱着一种完成任务的态度,已经根本没有了学术研究的激情。

答辩那天,在七个教授组成的答辩委员会里,有从南京和苏州来的两位教授,对王辛的论文进行了非常挑剔的提问。余副教授坐在一边虽然没有说什么,但他嘴角流露着一丝嘲讽的表情,明显是希望看到他的论文不被通过。

当天的答辩的形势实在是紧张,余副教授显然在私底下已经为两位女研究生做了通融,所以她们基本上没有被提什么问题,论文就轻轻松松通过了。

而两位教授其所以对王辛不断刁难,在多年后,王辛才知道,当时有一个老师曾对这两位教授说,王辛放过话,现在的教授都是蠢材,没有谁能难得住自己。他听后,吓出了一身冷汗,想,是谁当时这么恨我,编出这等话来坑我?是谁?

多年后,已经满头白发的王辛在德国对朋友谈起学术界的斗争时说,在答辩会上,两位教授不断围着他提各种刁钻古怪的问题,以至于他五岁的儿子都吓呆了。当时王辛的太太也带着儿子赶了两天的汽车火车来到江州师范学院来参加毕业答辩,没有想到迎来的却是一场刀光剑影的学术杀伐境界。

王辛毕业后,在江州日报社工作,长期主持“江州论坛”的工作,这个论坛的地位十分重要,向来被当做江州市政策路线的风向标。当时王辛的妻子和儿子也改变户口来到了当地。一次余震来报社办事,王辛还在一家酒馆招待过他一次,两个人推杯换盏,显得十分亲热。

余震此时已经是教授了,头发也变得稀疏而花白,但脸色依然红润。王辛听人说过,余震和全系搞得关系很紧张,不仅和杨教授彻底翻脸,就是和一向与世无争的雷教授也无话可说,与吴海燕更是势不两立。

又过了几年,王辛在报社因为写政治评论,闯了禁区,成为江州当地一件大的政治事件,王辛也因此丢掉了工作,而且连同报社社长都受到了撤职的处分。

恰在这时,余震教授却处于他学术和民主党内职务的上升期,在王辛自由主义思想受到舆论界的批判后,余震写了一篇三千多字的文章,发表在江州日报上,对王辛表示声讨,并表示,王辛这样的人从学生时期起,对党的事业就三心二意,为人也两面三刀。尽管在乡下有老婆,却对研究生时期的女同学紧追不舍,无论从政治立场,还是人格操守来讲,都是一个不应当被信任的人。由这样的人主持“江州论坛”无异于是将美国的特洛伊木马引进到了江州城。

 

王辛离开江州日报后,又去了南方一家日报工作,但最后由于取得了去德国的工作签证,七搞八搞,一家人移民去了德国,最后定居在慕尼黑的一个小镇,也就和国内失去了联系。多年后经过辗转的多层关系,他联系上了在一家大学做教授的叶雨。通过微信,看到叶雨已经一头白发,变成了一个小老太太。叶雨告诉他说,余副教授的太太在他们毕业大概三四年的样子,就去世了,余老师娶了一个我们都很熟悉的人,叶雨故意卖关子问:“你知道是谁吗?”

王辛想了一下,谁是我们两个最熟悉的人呢?他想会不会是杨教授去世,余教授娶了吴海燕呢?因为这样配置业,似乎才比较合理。于是就说:“吴海燕老师”。

只见叶雨打了一个“你想偏了”的微信图标出来。她写道:“人家吴老师可是对杨教授痴情不改啊!人家在杨教授去世前就买好了两个人的墓地,准备在地愿为连理枝呢!余老师年轻时候追求吴老师,人家都不干,现在更不会把杨夫人的名分换成余夫人吧!”紧接着是三个“玫瑰”的图标。

“谁呢?”王辛坐在窗前,看着远处稀疏的灯火,感到颇费脑筋。

等了几秒钟,叶雨突然贴出一张照片,一看,却是余教授和陈怡与一个六七岁小男孩的合影。

他一下惊呆了,就问:“这不是余老师和陈怡吗?”

是的,这是你出国以后的好事了!”后面是三个呲牙坏笑的符号。

王辛还没有回过神来,叶雨又问:“记得你当年没有去参加庐山学术会议的事情吗?”

记得啊,我当时还想去,但是陈怡劝我拿了钱回家收麦子,我想了想也就没有去了!有什么事情吗?”王辛有些疑惑,她提这事干什么呢?

呵呵,当年我也被瞒了,其实是余老师和陈怡在拦你去。余老师在庐山的会上对人说,他有三个研究生,但一个家里有急事,实在来不了,他就带了两个研究生来了。结果开完会,又和陈怡两个偷偷去了上海旅游,我还以为他们当时和我一样,都各自回家了呢!”后面又打了三个愤怒的微信图标。

噢,原来还有这事!王辛想,看来叶雨到了五十多岁还在记恨当年被出卖的事情。王辛以前还以为他们三个人亲密无间,只有自己一个人被孤立呢!

王辛脑子一下转不过来了,他简直不敢相信,当年的师妹如今成了师母,而且在庐山会议时已经暗度陈仓了,难怪当时千方百计不让自己一起去!

王辛知道,余教授对当时的太太很不满意,似乎一直是将就着过。这位师母来自湖北大别山区,长得胖嘟嘟的,说话是个大嗓门,很少见到女性的细腻和温柔,但叔父是一个高干,余教授得罪不起她,所以两个人也就将就着过。只是他们有两个女儿,好像当时在中学的学习成绩都还不错,算是对余教授的一个安慰。

王辛经过和叶雨微信聊天才知道,大概就在自己离开江州到广东后,余老师的太太就去世了,而当时陈怡的丈夫也在外面养起了二奶,婚姻早就名存实亡了,于是陈怡就从西川来到了江州和余老师结了婚。婚后两年,陈怡的工作才转到了江州市妇联。

如今余教授出门已经要坐轮椅才行了,陈怡也已经从市妇联处长位子上退休,成了专门伺候老师丈夫的护士。

叶雨问王辛,要不要加陈怡的微信,王新迟疑了一下说,以后再说吧。他觉得现在这种关系实在是太尴尬了,加上微信大家联系也狼狈。

为了放松一下,王辛又开玩笑地问:“你们两个当年的牛仔裤和余老师的红领带在校园总是很引人注目,现在你们还这么打扮吗?”“我还是当年那身农民装束啊!”王辛顺便也调侃了一下自己,后面照例是三个坏笑的符号。”

呵呵,老了,一身胖肉,牛仔裤穿不上去了,陈怡也没有看到穿了,但余老师还是很讲究,喜欢打领带,不过,头发可能已经掉光了,打领带还一定要配上一顶礼帽,我有一张他在学校开会的照片。”

接着,王辛看到余教授坐在主席台上的一张照片,果然仍是西装领带,还配了一顶精致的礼帽,但人却是坐在一张轮椅上,在学校礼堂出席新生的开学典礼。不过精神好像已经差了很多,毕竟是已经八十岁的老人了。

流年似水啊!王辛感叹着。

最后,叶雨又问他:“你知道余老师当年为什么对你总是凶巴巴的吗?”

不知道,”王辛问:“你怎么想起了这个事?”他感到叶雨多年不见,好像要给他揭开很多秘密似的。

当年我也奇怪,为什么他一直对你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连我都看不下去了。”叶雨说。

你知道叶老师是哪里人吗?”叶雨又没头没脑地问。

上海的啊!”王辛说。

不,皖北的,安徽北部的,他是安徽去上海那边的盲流,从一个废旧金属收购站考上的大学”

噢”王辛更加奇怪了。

他的父母是在农村被活活饿死的,所以他恨一切农村人!”

哦,天哪!”王辛默然了,原来自己一直在替皖北某个村庄的农民顶罪。

夜已经深了,周围的山林一片沉寂,王辛却难以入眠。突然,又传来了鹧鸪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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