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好赌。
她也当庄家在家聚赌。
聚赌就在妈妈睡觉的房间里。妈妈只能缩在角落里,任吆喝声、掷筛子声,伴着槟榔汁在身边飞溅。
「这样妳也睡得着?」,我问妈妈。 「我已经累得站着都能睡,哪睡不着!」,妈妈又是一翻眼,一副这算个什么事的架势。
最让她不喜的竟然是他们的坐姿!那些赌徒们坐在长条凳上,总是一脚跨椅子上,另外一脚踩地上。每当我懒散的一脚缩沙发上,另一脚随意晃荡着,只要被妈妈扫一眼,我一定立马双脚平放,双手平摆,上身端正,不敢逾矩。
赌,就有输赢。陈氏赢了,妈妈没事;她输了,我妈可惨了。陈氏发泄输钱,去霉气的方式就是打我妈。
藤条在她身上一下一下的抽,每抽一下就是一道深深地紫红印。有时候我妈运气不好,陈氏每赌必输。我妈身上的新痕叠旧伤,每抽一下就是皮开肉绽锥心刺骨的疼。
这些从来都没有人知道,陈氏每一下都是抽在衣服遮得住的地方。
妈妈提起这一段的时候,我们母女俩,中间隔着一个太平洋和一个美洲大陆。原来,她生活的世界,离我这么远。
可妈妈说,陈氏不让她读书认字,才是她心里那根刺。我妈后来自己学认字,现在连佛经都能读。
陈氏晚年常住佛寺,她是不是也怕了?天道伦常,生死轮回。我佛慈悲,能不能拉她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