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换空间（五十四）重返纽约
文/风起云止
晚上六点，从上海起飞的UA国际航班准时降落在纽瓦克机场，这是唯一从上海下午直飞纽约的航班。虽然奕轩跟爸妈强调他可以叫车回家，但见儿心切的萧父萧母还是早早赶到了机场。
萧奕轩拉着他的行李箱走出大厅，就看见前来接他的父母。看着从记忆中走出来的双亲，恍若隔世。老爸老妈一人一边抓住他的胳膊使劲捏着，揣摩着他的肥瘦。奕轩看着老妈泪汪汪的眼，赶紧把她往自己怀里拽了把。随后看向老爸，有点别扭，但眼睛落在他已生白发的鬓角时，心里对老爸“私生女”的不满瞬间消失了。想老爸肯定早已悔不当初，既然老妈都已接受现实，他更没理由去责备自己的父亲。奕轩重重地拍了拍老爸的肩膀，力度中参杂了一丝做为儿子的理解。
进入十二月份的纽约明显比上海冷很多，奕轩迎着寒风随父母上了车。老妈让他靠后座上闭眼休息会儿，奕轩笑着说不累，大脑正处于极度兴奋状态。小车在初降的夜色中驶离机场，快接近林肯隧道时，帝国大厦的灯光突然跃入眼帘，奕轩一时有点恍惚，不由想起上海，想起阿楚。
那边是周六早上，阿楚该起床了吧，奕轩的眼前幻出阿楚在厨房忙碌的背影，他不在，她一个人会习惯吗。奕轩摇了摇头，心里难免有些惆怅，跟阿楚朝夕相处了几个月，猛然离开，心里空荡荡的，刚与父母重逢的喜悦里突然就多了一份挂念。
他拿出手机，给阿楚报平安。
- 阿楚，我已顺利到达，在跟爸妈回家的车上。
- 阿轩， 好好休息，问爸妈好，多陪陪他们。
阿楚的回应之快，让他吃惊。跟他一样，阿楚话不多。
奕轩反复读着阿楚的寥寥数字，不安的心踏实起来。
回到家中，一切既亲切又陌生。老爸老妈出发前就准备好了晚饭，一家人终于团聚了。爸妈看着奕轩，要他吃这吃那，奕轩并不饿，但不想拂了两老的心意，象征性地吃点，跟爸妈说着他在“星雨园”教孩子的经历。他刻意回避了有关阿楚的话题，怕爸妈尴尬。倒是老妈主动问起阿楚，奕轩只说她很好，就是工作太忙，事业刚刚起步。
这几天乘爸妈休息的时候，奕轩总算把他纽约公寓的情况弄清楚了。郭悦说得没错，他确实在电池城有一套房，去上海前交由地产中介出租。但他当初买房时只付了50%，另外50%贷款。他跟中介打了电话，获知就差两个月不到一年租约就到期。但奕轩等不及，多一天都不行，他让中介跟租客商量能否尽快搬离，可以把房子放到市场卖掉，违约金他会全部承担。
房子的事交代完后，奕轩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下。银行账号里他还有些现金，房子卖了还清贷款后，凑齐350万人名币应该没问题。他记得阿楚曾提过父母每月给她划钱一事，便有意当着老爸老妈的面提及，阿楚正在创业阶段，急需资金。爸妈让他别担心，基金里的钱会每月如期打给她。父母对阿楚经济上的慷慨，让奕轩心里宽慰很多，尽管他知道无论怎样的物质补偿都无法弥补他们全家对阿楚的亏欠。
从工作邮件中，奕轩得知这几个月来他们部门发生了很大人事变动，自己原来的顶头上司Scott取代了原投资部CIO的位置，成了投资部的大老板。奕轩想起当初Scott对他的栽培，出于礼节给他写了个email祝贺。Scott没想到萧奕轩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回来了，回信责备他，应该先跟上级和人事部通个气。奕轩这才明白自己并非“自由身”，凡事还需要按公司章程走路。
Scott第二天就约奕轩在公司附近一起吃午饭。任CIO后，他一直在培养自己的精英势力。奕轩跟他数年，一直深受他的赏识，年轻人肯吃苦能干处事精练，在部门人缘也好。当初Scott鼓励他去上海时，其实心里就有小算盘，有意让他去上海分部当主管镀镀金有点管理经验，回来后可以助他一臂之力，只是没想到他会在上海出事。现在他回来，Scott事实上比谁都开心。
看到萧奕轩恢复得不错，Scott希望他能尽快回来上班，重新上手。但叮嘱他先要跟人事部联系，看看有哪些手续需要完成。奕轩回美前，压根儿就没想到自己的工作，潜意识里他回纽约只是暂时，要筹钱帮阿楚把房子拿回来。但Scott提到工作时的激情和一番热情相邀，让他一时无法拒绝，便点头答应会先跟人事部联系。
人事经理接到萧奕轩的电话，告诉他需要取得医生同意他可以回来上班的证明，公司才可以开启恢复他在职员工身份的一切程序。奕轩其实一回来就被父母催着去医院做一次全面检查，但他一直忙于处理房子的事，借口以后再去。现在房子的事已交代好中介，至于工作，不管以后辞职与否，好像都需完成人事部那边的手续，于是就和自己的家庭医生Dr. Kenny预约。
Dr. Kenny的办公室在Trinity教堂边上的大楼里，附属纽大医学院，所有的设施都在一个楼里，非常方便。萧父萧母想陪儿子一起去，奕轩这回坚决不让，说自己年过三十，还要父母陪去看医生，这个脸他丢不起。老两口闻言也不好意思再坚持，只得反复叮嘱他一定要全面检查。
Dr. Kenny听了他离奇的失忆经历，饶有兴趣但也觉得不解。照例这种脑震荡，会有瞬间失忆，但不该断断续续失忆这么久，当然各人情况不同。他问奕轩除了失忆，有没有其它感觉。奕轩说有时特别想要记起某些事情时头会疼痛难当。Dr. Kenny给他做了惯例检查后，让他去做血样和脑部CT扫描。CT扫描刚好有人取消预约，Dr. Kenny便把奕轩临时加了进去。
等他完成所有的检查出来，已是下午五点多，华灯初上，下班的人群和游客交锋，百老汇大街上车来人往，和人头攒动的上海几无区别。教堂边公园里的小树上已是装扮得星星点点，公园尽头的世贸大厦更是灯火辉煌。原来一年里最大的圣诞佳节即将来临，奕轩不由放慢了脚步，品尝着纽约空气中节日的味道。想起往年这时都是他最忙的时候，每天匆匆走过这个街口，竟从未有过驻足。
神游间，手机突然响起。一看来电，是Dr. Kenny。奕轩犹豫了一下，接起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