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路口记（13-3） 丝瓜园2019-10-13 20:04:17
伏牛山的山势，明显舒缓了许多，山上的土层也比较厚。两人弃了小路，来到大路上，希望沿着大道走，能遇到较大的村镇。
大道上，果然遇到一些行人。时而遇到走路的人挎着篮子，里面装着些小捆的草药；还有的挑着担子，里面也装着一捆一捆的草药。这景象两人是熟悉的。这些路人，都是贩卖草药的小商人，或走街串巷，或来往于医馆之间。两人以前也做过这样的小生意。现在生意做大了，直接给剑池城的医馆或药铺供药。有时也会有小贩上门来求货。后羿打听得知，前面有个镇子，镇子西头有个草药集散市场，规模不小，商铺、摊位有上百号。
两人一进市场便有一些医托、药托、假病人上来搭讪。后羿和嫦娥都是常走江湖的，一眼便看得穿，不与他们纠缠。正闲逛着，猛然发现一家药铺，门前立着个幌子，蓝底白字，还镶着黄边儿十分醒目，上书“栖霞山石街药号分店”九个大字。两人有点发懵。嫦娥就问后羿道：“栖霞山里有第二个石街村吗？” 后羿道：“栖霞山一带，我们早就跑遍了，哪有第二个石街村呀。只有我们村叫石街村。” 嫦娥又问道：“那我们石街药号在外面有分店吗？” 后羿摇摇头道：“拜托，你是老板娘好不好。你还来问我呀。咱们进去看看吧。”
店老板热情地将两人迎进店里来，问道：“二位看看什么药啊？” 嫦娥试探道：“我们想找一味药，能治寒症的。” 店老板满口应承道：“有哇，有哇。你们到我这店里来，算是来对了。我这儿有特效药啊。请问你们是进货呀，还是自用啊？” 嫦娥道：“自用。” 店老板道：“哎呀，救命的药啊。这药可珍贵得很呢。” 说着，取出一个布包，一层一层地打开，里面是个精致的木盒，木盒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几段草根，果然像是珍贵的药材。老板略带神秘地问道：“这味药名叫柴胡，专治那寒症的，有没有听说过？” 嫦娥点头道：“嗯，听说过的。” 老板认真地说道：“听说过就对了。不敢说只有我一家有，可这药就是我们石街药号发现的。我们这儿是正宗啊，质量是没得挑的。”
嫦娥听他报出石街药号时，眼皮都不眨一下，气得脸涨得通红。但她还是忍住气，问道：“哦，那我看一眼行不行啊？” 老板还以为她没有见识，见到好药激动得脸红，热情地说道：“行啊，行啊，看吧。你家里是有病重的亲人吧？别着急，保你药到病除。” 嫦娥凑过来看了看，闻了闻，也不必将它拿出来，便对老板说道：“你这味药好像是丝石竹吧。” 那老板一怔，脸立时拉了下来，皱着眉说道：“你个外行人懂得什么呀？这两味药只是长得有些相似而已，药性可差得远呢。用药如用兵啊，可不是乱用的。”
嫦娥也不与他争辩，又问道：“那这药卖多少钱呀？” 老板有些警惕了，没报实价，说道：“现在这寒症发得多厉害呀。多少人等着救命啊。药材稀缺得很呢。你家里有病人吧？救命的药啊！一根柴胡能换一根长白山老山参。” 嫦娥道：“哦，这么贵呀。请问你们是栖霞山石街药号的分店吗？” 老板不耐烦地答道：“是啊。你没看见门外的幌子吗？”
嫦娥坦然地说道：“我们是从栖霞山来的。石街药号的老板我们也认得，可没听说过外面有分店啊。” 老板道：“我们商号内部的事，怎么会对你们外人说呢？哎，你们带了多少钱啊？打算买几根呀？”
后羿在一旁，一直耐着性子，真想上去揍他一顿。此时厉声说道：“我们没带钱！” 老板见后羿是个不好惹的主，便哭丧着脸说道：“没带钱！没带钱你来买药啊。真是奇了怪了。那你们到别处去看看吧。”
两人被轰了出来。后羿很生气，对嫦娥说道：“为什么不告诉他我们是谁。当面揭穿他。” 嫦娥安慰他道：“算了，我们出门在外，不要惹事啊。” 后羿晃晃拳头道：“怕他何来。” 嫦娥推着他往远处走，嘴里直说：“算了，算了…。”
走了一段，嫦娥担心后羿说漏了嘴，惹来麻烦，对后羿道：“这样吧，大掌柜的。我给你改个名字：后字去掉一撇；羿字去掉羽。你就叫石升。我呢，就叫石娘子。” 后羿撇了撇嘴，道：“真难听！” 嫦娥又嘱咐他道：“遇到事，你别多说话，让我来说。”
再往前行，见一座高大的店面，十分气派。门窗、廊柱，都刷得光亮。门前左右，各有四个拴马桩，算得上是这市场内最豪华的店面了。店门口站了四个伙计，个个膀大腰圆，看起来更像是打手。后羿和嫦娥刚一靠近，四个伙计便一齐上前，将两人拦入店内。店老板笑嘻嘻地迎上来道：“二位里边请，里边请。二位要用点什么药啊？”
那店老板本是冲着后羿问话，可后羿憋了一肚子气，也不搭理那店老板，歪着头对嫦娥道：“石娘子。” 示意她答话。嫦娥被这一叫，也有点不适应，吞吞吐吐地答道：“哦，随便看看，看看你这儿有什么好药。” 店老板看这情形，自认为会意了，热情地应道：“有哇，有哇。” 说着，抱出一坛子酒放在桌子上，把后羿拉到近前，夸赞道：“我这坛药酒哇，大补啊，里面泡的，可都是好东西呀。这酒的名字就叫作‘壮如牛’。本店特制啊。你试一试，保管让你那十位娘子，个个满意。用完了再回来拿。” 后羿道：“你说什么呀！我姓石，石头的石，不是七八九十的十。这是我娘子，石娘子，不是第十位娘子。” 那店老板愣了一下，尴尬地陪笑道：“哦，误会了，误会了。不过我这酒是好酒，那是没错的。要不要来一坛试试？”
嫦娥此时已调整好状态，对店老板说道：“我们是贩药的，想进些药。” 那店老板用怀疑的眼光打量着二人，说道：“贩药的？哎哟，眼浊了，没看出来。我这里迎来送往的药贩可多了，有赶着车的，有赶着牲口的，有挑着担的，最不济也是挎着篮子的。您二位就这么空着手，是贩药的吗？” 嫦娥镇定地答道：“我们先来看看货色，回头再找运力。” 店老板道：“那你们从何处来，往何处去？又想进些什么药呢？” 嫦娥道：“我们从桐柏山来，往西北去，想进些能治寒症的药。”
店老板一听，又恢复了笑脸，说道：“进对门啦，是别人介绍来的吧？我这儿回头客可多了。既然你们是行家，咱们也不用客套。你们是想进柴胡对不对？” 嫦娥答道：“嗯，是的。” 老板道：“哎，进对门啦。” 说着，从柜台里拿出一个木盒，里面装的，和刚才去过的那家店里的一模一样。还没等那老板开口，嫦娥就问道：“老板，您这药是真的吗？” 店老板一脸严肃地说道：“这是什么话！当然是真的啦。我这儿是原产地呀！你们既然知道这味药，那栖霞山石街药号的后羿和嫦娥，听说过没有？” 嫦娥点点头道：“嗯，听说过。” 店老板神秘地说道：“他们就是从我这儿进的货。什么和神仙有交往啊，那都是唬人的，就是从我这儿进的货。你们刚从前面来是吧？那儿有家分店是吧？也是从我这儿进的货。你们往西北去，可以打听，但凡是卖柴胡的，都是从我这儿进的货。”
嫦娥看着他表演，实在是觉得厌恶，打断他的话道：“你这味药明明是丝石竹，只是个头小点而已，你怎么能骗人呢！你做的是草药行啊，你守不守规矩呀！这是要人命的事啊！” 那老板一惊，见嫦娥义正词严，转而低声下气地说道：“我问你，这味药治不治寒症？” 嫦娥道：“用药的方向是对的，也有一点点功效，但功效甚微，根本治不住那寒症。不然疫情怎么扩散得那么大呢？怎么死了那么多人呢？” 店老板耍赖道：“你进到我这店里来，这味药就是柴胡，就是当下最时兴的药。你进多进少，价钱可以商量。我可不像前面那家，狠狠宰客。我是做大生意的。你看我这门面，我这规模，我犯不上啊。咱们做长久的交情。” 嫦娥还想劝导他，打断他道：“你拿这药当柴胡卖，那病人岂不是既费了钱财，又误了病情。医者父母心嘛。我们做药材的也要有父母心肠啊！” 店老板恼怒地说道：“你们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怎么别人能卖，你们就不能卖呢。我好心帮你，你倒来教训我了。就你们这样还贩药呢！你看你们这身装束，还没我门口的伙计穿得好呢。还贩药，趁早把自己卖了吧。走走…。”
后羿怒火中烧，厉声喝道：“岂有此理！你这个骗子。”就要上前去与他理论。嫦娥急忙拦住。那店老板也赔着笑道：“二位慢走，二位慢走…。” 等到两人跨出了店门，那老板立时翻脸，指着后羿和嫦娥，对那四个伙计叫道：“这两个不懂事的外乡人，教训教训他们。” 那四个伙计就一起逼了上来。嫦娥拉着后羿要走。后羿此时哪里还按耐得住，一把掀开嫦娥，三两个箭步冲过去，不消几顿拳脚，就将那四个人打翻在地。花花也跟着一阵狂吠。后羿着实火大，出手重了些。那四人倒在地上，一时竟爬不起来。那店老板躲在门框后面，吓得面如土色。嫦娥不愿惹事，拉着后羿出了集散市场。
两人又来在大道上。嫦娥原本想在镇上住下，现在得罪了本地人，就拉着后羿继续往前走。没走多远，后面呼啦啦地赶来了十几个人，手里都拿着棍棒。嫦娥道：“你看，麻烦来了吧！” 后羿哈哈大笑道：“太好了，憋死我了。我这口气还没出完呐！” 说着，将草帽摘下来扣在嫦娥头上，迎着那些人冲了过去。路上的行人都闪得远远的。这一通乒乒乓乓的打，只打得尘土飞扬，哭爹喊娘。这十几个人全躺在地上，起不来了。
正在这时，从前面跑来几匹快马。跑在前面的高声喊着：“闪开，闪开…。” 那歪七扭八地倒在道上的十几个人，被后羿打得动也动不了，把路都塞住了。那些骑马的人不得不勒住缰绳。路人当中有认得的，说那为首的是本地的县尉。
那县尉是个习武之人，身体强壮，力大如牛。刚才打斗的经过，他在马上看得清楚，不觉来了精神，翻身下马，来在后羿面前，拉了个架势，也不答话，便与后羿动起手来。
后羿见他的穿戴是个官员，便有意让着他，只是招架避让，手脚也轻了许多，见他逼得紧了，便使上一两分力。两人打斗得激烈。后羿心中有数，可嫦娥却看得心急，生怕后羿有闪失。嫦娥就叫花花去咬那县尉的马腿。花花这一次倒是显露身手了。那匹马被咬得四蹄蹦哒了一阵儿，耐不住花花的纠缠，掉头就往回跑。嫦娥趁机大叫：“你的马跑啦。” 那县尉这才停住手，打个口哨把马唤回来。县尉心里也有数，对后羿的武功十分钦佩，知道自己不及，拱手问道：“请问英雄尊姓大名？何方人氏？” 后羿道：“小民石升，剑池城人氏。” 县尉道：“幸会。在下是本县的县尉。只因家父染了寒症，回家探望，行路匆忙。可愿随在下到家中小住，把酒叙谈。” 后羿还要推辞。嫦娥急忙赶上来，应承道：“好哇，好哇。我们正愁没地方住呢。”
县尉对此地的世风民情，了如指掌，吩咐手下人道：“这些人每人杖五板，罚半串钱。” 又叫人在镇上雇了马车，载着两人一同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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