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瓜园2019-11-29 15:30:25

共工前辈收马狼为徒后,教给他一些基础的调息运气之法。之后又教他如何使力。

共工讲授道:“神仙之力,力从何来?神力之坚,坚从何来?来源于体内真气之凝聚。平日里修行调息,是要使真气松散而运行通畅、平滑、舒缓。使力之时确是不然。聚气之法概有三乘。下乘者:平息憋气,气滞而非凝,如牛拉磨盘,身体僵硬,力蛮而弱;中乘者:聚精会神,凝真气于行动之处,聚气发力,有的放矢,如虎豹扑食,爆发而敏捷,力巧而强。初成仙者,往往修得下乘;而今仙界之诸神,大多修得中乘。我就教你个上乘之法:意散心沉,松皮虚体,凝气于中。此‘中’者,非身体之中部,而是原来气息匀称之时,气行在哪里,就在哪里,莫要去调动它,使它就地内敛,如炼石取金,聚气成骨,骨即为‘中’。是以气虽不厚,却能以一当十,力出弥坚。”

马狼专心致志,又得师傅从体外诱导,学会了此法。

马狼时才心中烦躁,用力一抗,却连自己也吃了一惊。马狼这一抗,倒让二郎也起了斗志。他找马狼,本已找得很辛苦,怎能再容马狼反抗。

二郎冷笑一声:“呵呵,你真的力气很大。不过你还是得跟我走。”  言罢,健步一跃,挥掌直奔马狼头顶。这一掌已经不是抓了,而是打。哮天一见,也立时扑上来,张嘴照马狼后腿咬去。马狼本能地向旁一窜,后腿也向上一撩,躲了过去。

二郎与哮天一招扑空,再行一招。俩仙一前一后,围着马狼施起了拳脚,只想将马狼制服,带去天庭。

纠缠了一阵,二郎发现不对。他与哮天一起,来来往往已行了十几招,竟然还没有碰到马狼。马狼的动作虽然凌乱,但似乱非乱,乱中有招,于自然的闪避中,暗含着绝妙的招术。他看似本能的闪避,不敢应战,但处处留着反击的余地,倒让武功精进的对手心生顾忌。这样的功夫可是星霜带不来的。

二郎停住了拳脚,质问马狼道:“马狼,你拜了师傅么?哪里学来的好功夫?”

马狼自己也颇感诧异,没想到自己闪闪躲躲,竟躲过了二郎和哮天的攻击。他也立住了身形,犹豫地说道:“好功夫么?我是拜了师傅了。不过师傅教我的功夫,我还没练好呢。师傅不让我跟外人说。”

一提起师傅,马狼烦躁的情绪不觉冷静了下来。二郎以为马狼的师傅就是那三只大白熊。他也是爱争强好胜的,自出世以来凡交手必胜,刚才被大白熊逼回岸上,已然伤了他的自尊,若是这次在大白熊面前,连他的徒弟都制不住,那岂不是要威名扫地。二郎喝道:“好,那你就练到此处为止吧。”  言罢,抖擞精神,又向马狼攻来。这一次,却是更加凶猛凌厉。

共工前辈平日里忙碌,要在火泥这种岩浆体质上,长出微小的乳突来,实在是很难。共工要精心地摸索、研习。这耗去了他大量的精力。但他却是个尽职尽责的好师傅,每隔两三天就来敦题岛教授马狼。教授武功时,共工前辈言道:“我不教你招式,只教你原则:闪要闪半,躲要躲全。既闪,则闪过必反击;既躲,则躲过莫急攻。扰要扰小,攻要攻大。扰要扰对方的小处、弱处;攻则必攻其强处、要害。敌强要忍,敌弱要狠。你似马似狼,最熟悉的,就是你自身的动作。马的蹬、尥、奔、踩、踏,你可以用;狼的扑、叼、撕、抓、反咬、窜、尾扫等,你也可以用。所谓武功,就是安排好动作、体态,调动好肢体、头尾,控制好速度、劲力,刻意于攻防搏击。你就与这三只大白熊对练。我只在一旁看着,给你说上几句。”

马狼随韩信在人间征战之时,只当他的坐骑,偶尔踩踏撕咬,也不会别的招式。自从成了魂魄之后,羸弱不堪,只有受欺凌的份,莫说动手打别的神仙,就是这样的心思也未曾动过半分。好在这三只白熊,每只都对他循循善诱。马狼从一开始不敢打,到动上几动便不知所措,又到躲避中尝试着反击,再到有攻有防,甚至以攻对攻,一点一点地进步。共工对他的指点,每次都恰如其分,鼓励他的长处,切中他的短处。共工对马狼从不苛责,也从不要求他做如何的练习。但马狼却是加倍地刻苦与勤奋,每次教授完毕,他便独自去一旁反复地演练,细心地琢磨,领悟其中的精要。刚才马狼初次实战,二郎真君又是威名赫赫,令他缩手缩脚,不敢施展。

现下,马狼陡遇二郎真君与哮天发起凶狠,瞬间逼得马狼再无游移的余地。他立时沉心松体,聚气为骨,将往日所学倾力而出。双方直拆了数十回合,二郎与哮天无不惊骇。

二郎自从与孙悟空斗过之后,久未遇到如今日这般的酣战,不觉精神大涨,放手怒搏。马狼力敌俩仙,渐渐不支,被二郎连续击中几掌,身体失去了平衡。二郎顺势飞起一脚,正踢在马狼的下颌上。将马狼踢了一个后空翻。哮天趁机扑上来,一嘴咬住了马狼的后腿。马狼从半空中重重地跌落在地。

二郎伸手向背后一探,拔出三尖两刃戟,迎空一晃,变作一条绳索。他一手按住马狼的头,另一只手抖绳索来捆马狼。马狼浑身疼痛,却要做困兽之斗。他知道若被捆住,一定大难临头,在这紧急关头迸发出了野性,猛然一声长啸,拼尽全力,昂起头反咬二郎的手臂。二郎一惊之下,向后一蹦。马狼趁机立起身,见哮天仍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后腿不放,回手一爪,呲啦一声,在哮天的脊背上抓出了四道血槽,鲜血喷涌而出。哮天惨叫一声,松开了嘴,逃窜到一旁。

二郎和哮天早已聚得真气满满,修成了仙身,但却舍不得各自的肉身,带着肉身亦能变化,因此一直带着。此时打斗之中,便有这肉身之累。哮天先前挨了白熊一掌,已让二郎心疼,现在又见他被抓得皮开肉绽,血流如注,不觉心中愤恨,陡然变色,将手中绳索一抖,复原了三尖两刃戟。

这三尖两刃戟,是二郎的师傅,元始天尊为他打造的。当中一尖可刺神仙,刺中的真气泄露;左一尖可刺鬼魂,刺中的魂飞魄散;右一尖可刺人间生灵,刺中的皮开肉绽、骨断筋折。两侧的利刃,一阴一阳。阴刃可射出寒冰,阳刃可射出烈火。

二郎亮出戟来,寒光闪闪。冰面上那三只白熊,立即通身放出耀眼的白光,严阵以待。二郎瞥了一眼,心中也有忌惮。但他此时已经斗急了眼,持着戟对马狼喝道:“重罪在身,还要负隅顽抗。我便毁了你的仙身,只带你的精灵回天庭,也未尝不可。”  言罢,挺戟来刺,如一阵疾风一般。

马狼此时兽性大发,见明晃晃的利刃刺来,以命相搏,非但不躲,反如闪电一般纵身而起,两只前爪在戟刃上一压,张口探头,首尾绷成一条直线,如一枝利箭,飞窜来咬二郎的脖子。

二郎大骇,急拧身闪避。马狼的一张利口,紧擦着二郎的颈根冲了过去。狼头、马身依次撞在二郎的脸颊和肩头上,将二郎撞了个趔趄。

二郎急回转身来,惊魂未定。马狼也已回身,匍匐在地,两眼放出凶光。二郎将戟虚劈两下,震慑住马狼,用余光一撇,见那三只白熊已升在半空,似乎随时有可能扑下来。再看哮天,正在一旁运气,闭合伤口。二郎心想:“我需速战速决,不能再与他斗把式了。”  

二郎将戟一抖,自阳刃上发出一团烈火,直向马狼烧去,随后挺戟前冲,火团在前,利刃在后,直奔马狼。这一团烈火,挡住了马狼的视线。二郎的动作疾如闪电,要趁马狼躲避火团之时,一戟刺中。可二郎万没想到,他身形才起,前面的火团猛然涨成了一个更大的火团,反向自己扑来。二郎收身不及,正撞在火中,立时须眉皆燃,皮肉烧焦,体内真气沸腾,难以自持。他拼命向上一冲,只见火光中,马狼从他的脚下窜过,险些被马狼扑个正着。

二郎不敢停步,急自脚下升起云团,一甩手又将戟变作一条长鞭,卷住哮天提上云头,回身就跑。哮天拉住二郎喊道:“我的伤口已无大碍,还可再战。”  二郎也不理会,跑出一段才停下来,望着北海岸边,面色凝重地说道:“我那团烈火,并非寻常之火,风吹不散、水浇不灭、遇石烧成齑粉、遇肉烧成焦炭、遇仙烧干仙体,没有什么东西能挡住它、包住它。马狼以阴冷之身,竟能喷出火来,包住我的火。我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我们带不走马狼了。走吧。”  俩仙沮丧地回灌江口了。

马狼体内的真气与众不同。他原本吞食、消化了许多魂魄积在体内,又与银河星霜交互作用,使他体内的真气不仅致密、绵软、坚韧,而且阴冷。共工前辈因材施教,不仅助马狼调理他体内这一团杂物,更是另辟蹊径,自这极端的阴冷中,生出火来。他是个火神,精通火之奥妙,见马狼能够运用,自己也很满意。

二郎带着哮天逃走了。马狼正伺机拼命,从火中钻出来,忽然没了目标。他在地上乱窜了一阵,又跃上空中乱窜了一阵,找不到二郎和哮天,复又落回地上。

地上空空荡荡的。三只大白熊又回到了原处。马狼四顾一望,仿佛倾刻之间,北海岸边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他狂暴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立在岸边望着南方,像一尊雕像,一动不动。马狼心中百感交集,立了许久,眼中流下泪来。他回过身来,对着敦题岛伏身跪拜,口里嘟囔着:“师傅啊,师傅啊,师傅让马狼重获新生了。师傅啊……。”  嘟囔了一阵,又不禁嚎啕大哭。

三只白熊走过来,搀扶起马郎,将他送回了冰面。马狼哽咽着,迈步走向敦题岛,步伐坚定沉稳。马狼已经从精神上强大起来了。经过这一场胜仗,马狼已经找回了自信,从此不会再怯懦了。

二郎和哮天回到了灌江口。二郎自出世以来第一次落败,沮丧的心情难以言表。俩仙痛定思痛,反思过往,下定了决心,要舍掉自己的肉身了,不再受肉身之累,也不再心高气傲,孤立于仙界。

这一天,二郎真君与哮天,在院中排好了一座干柴堆。俩仙沐浴更衣,穿上华丽的衣服,佩戴华美的服饰,跪在院中,向着星河台焚香叩拜,谢过父母的骨血,然后一起打坐运功,脱去了肉身。

二郎与哮天各自捧起自己的肉身,恭恭敬敬地放置在干柴堆上,又向着肉身跪拜行礼,谢过他们负载精灵、承受辛苦。行礼完毕,俩仙各执火把,点燃了干柴堆,将两具肉身烧成了灰烬。

二郎将灌江口的二郎真君府,委托给了门客和农人,自己和哮天一起,来到了武夷山东侧的什勾山。这里是俩仙儿时相识和玩耍的地方,一石一木都还是那么地亲切和熟悉。什勾山半山以上都是光秃秃的,半山以下才多草木。这山中没有鸟兽,也没有溪流水源,很少有人到此,虽不算是青山秀水、妙境奇峰,却也是个清静之地。

俩仙就在这光溜溜的山石顶上,造了一间石头院子,取名叫作什勾院,当做自己的新居,也做起了闲散的神仙。一切安排停当,二郎和哮天又上了星河台,向父母讲述了这一番经历。银河仙子还是那句话:“不要紧,一些吃食而已。”  又嘱咐二郎,莫再去那北海岸边。

从星河台回家的路上,二郎叫哮天去南天门,向托塔天王报告搜捕马狼又逃回的原委,和自己新的住处。

托塔天王立即转报玉帝。玉帝听罢,两眼发呆,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呆了半晌,才不着边际地说了一句:“他终于懂点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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