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帆2020-05-09 17:23:41

  看着亚当进了电梯,艾美关了门,倒兀自站在门后发了一会儿呆。在伊莎卡读书那两年遇到的人、经历的事,这会子一幕幕在她脑海里飞快地闪过。那其实不过是两年不到的一段青春岁月,而近六年的的职场生涯早已经把自己的生命涂成了另外一种色彩。

    当初她和林达都是去康奈尔读博士学位的。相对于林达志在必得的要走学术路线,那时的艾美对于未来其实没有明确的想法。她来美国读博士第一是因为英语好,其他人要去补习要去突击的英语考试,对她来说不过是水到渠成、顺便去考一下就可以了。当然她其它各科的成绩也很优异,又出身名校,一申请就不小心拿到了常青藤的录取信,那就没有理由不去了。

  艾美后来匆匆拿了硕士学位就来纽约上班,是因为有一个很好的机会,也是因为当初和顾乐航的情感,还因为和导师相处得不顺利。在当时,似乎每一步都是自己的自主选择,每一个被权衡的因素都曾经很重要,只是现在回头看去,那些选择固然促成了现在的自己,而因素却似乎都已经不再重要。生活向前,不是每个人都能经常回头看顾的。

  艾美在厨房准备简单晚餐的时候,又想自己应不应该改变主意,带亚当去楼下的意大利餐厅吃一顿饭也就算了。想想那个餐厅的逼窄和喧闹,就又说服自己还是在家招待他吧,多少还能安静地说说话。一念至此,她也就安心洗切西兰花、蘑菇等等。

  想到亚当这孩子出落成这样一个英俊的年轻人,艾美心里也不由感叹自己的变化。职场几年,从去年开始顶着个“副总裁”的头衔光环,她在纽约也算是在某种程度上迅速站稳脚跟了,当然随之而来的还有人在纽约的寂寞和孤独。这样的一个星期天晚上,如果不是亚当要来,她也就是吃点简餐,看看HBO的最新剧集,睡觉之前在床上翻翻各种手机应用上的更新。当然,在圣诞之前的最后一个周日晚上,她还有新立的圣诞树需要点缀装饰,而这一棵树,亦多少可给她带来一种更丰盈的满足感。

  快八点的时候,电饭锅里的米饭已经熟好,西兰花牛肉和蘑菇鸡片也炒好了放在微波炉里,艾美又烧了一小锅酸辣汤。她犹豫着要不要给在剑桥攻读博士后的林达发个微信,想起伦敦已经是午夜之后,也就算了。她正要打电话去问亚当,亚当却打过来了,说他已经在楼下等着她开门。

  亚当进来的时候带着一个阿迪达斯的健身馆用包。他一边脱鞋,一边道:“我跟查尔斯、法兰克讲过了。他说我们的树只剩下几棵了。明天上州要下大雪。他们打算今天晚上就收摊回去了。我说我要在城里呆几天,在城里过一个圣诞节。”

  艾美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有住的地方吗?”

  亚当抬头朝她笑:“有的。我们几个人在城里过夜的时候,每天轮流,两个睡车里顺便看着树,一个睡在查尔斯一个朋友的客厅。我今天还可以去他朋友那里。”

  艾美似信非信,一时却也不知再说什么,就道:“我们先吃饭吧。我希望你喜欢我做的简单的中国菜。”

   “我闻到了!我真地受够了和查尔斯他们一天吃两顿披萨了!”

   两人坐在小小的可餐厨房吃饭。艾美倒红酒时,忽然想起来,笑道:“你有21岁了吧?不然我是不是不能给你酒喝?总还是习惯把你想象成十五岁的、天真无邪的小孩子。”

  亚当坏笑道:“我比你想象的要‘坏’很多。”

  艾美表示不相信。两人碰了杯,就边吃边聊。

  艾美道:“人大了,是不是就都变坏了?你有没有觉得纽约的人都很坏,跟上州的淳朴民风不可同日而语?开车都很急,不让行人?也不知道是坏人都来纽约了,还是人来纽约都变坏了?”

  亚当道:“我倒觉得,漂亮的人都来纽约了。你就是一个。你不知道,我妈妈和爸爸后来有时候会谈起来,说那个漂亮的叫艾美的中国女生去哪儿了。他们听说你不读博士了,读完硕士就找了工作,都特别惋惜,但又特别替你高兴。听说你来纽约了,他们就说:漂亮的人都来纽约了!是真的,我在纽约这些日子,就觉得纽约的人要比其它地方的人漂亮很多,讲究很多。你看,就你做的中国菜,都很漂亮,让我想起油管上一个很走红的中国女孩子。”

  艾美奇怪,问他:“谁?”

  亚当说了“李子柒”的名字,艾美倒也听说过、还看过几集李子柒的视频。被这么类比着,她倒觉得受之有愧,不觉笑道:“其实你爸爸妈妈在伊莎卡那里营造的那种生活就很有诗情画意的田园生活呀!你爸爸妈妈现在怎么样了呢?”

   “爸爸妈妈五年前离婚了。爸爸爱上了一个台湾来的女生,并因为师生恋而离开了学校,最终和台湾女生一起去了台北。他们又生了个孩子,他目前在台北教英语,我们偶尔有电邮和短信来往。

  姐姐菲比前年大学毕业,现在跟她的男朋友就一起在欧洲流浪呢,目前都不知道他们在哪个地方。

  妈妈前几年因为对止痛片上瘾,必须进疗养所三个月,还好成功出来了。她的健康状况也很不好。你知道的,她一辈子都没打过什么疫苗。她坚信她的身体和灵魂都是上帝给的。”

  艾美不胜唏嘘,问道:“那她现在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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