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而2021-01-04 06:23:27

我叫小唯。 
我已经在大漠里等了很久了。
王生!当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帘的时候,我竟止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是的,这些年经受了太多沧桑和辛酸,我挣扎着活到现在,就是为了与王生重逢。
我知道自己有多丑,为了不吓到他,我从唯妃墓里盗得了她的皮囊,于是我成了绝色美人。
为了保护皮囊不腐坏,我必须天天吃人心,我并不喜欢吃人,那股腥臊臭味呛着鼻腔,叫我常常呕吐不止。刚开始的时候,我不吃好人,我吃了一个花言巧语想要拐卖我的生意郎,吃了那个想要霸占我的恶少爷,还有那个想要囚着我把我当丫头奴役的客栈老板娘,反正谁欺负我,我就吃谁;后来,我吃了很多人,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好人,到处都是陷阱和危机,如果不是因为王生,我早已回到山林了,我已经厌倦了人间的颠沛流离,我憎恨这个双足行走的世界。

我放声地哭着,这是一千年来最悲伤最放情最委屈的哭泣,哭得无法自控,哭的精疲力竭。于是,王生什么也没有问,如千年前的那次相遇,他带着我回家了。 他的眼神和当年一样,充满怜悯和爱惜,马儿“的的”地欢快奔跑着,我伏在他的背后沉沉地睡了,很多年没有这样安心地睡了,我早已疲惫不堪,这些年来第一次,没有梦地沉睡着,没有大漠孤烟,没有长河落日。

见到佩容的时候,我记起她就是前世埋葬王生的那个人。
我喊她“王夫人”。而她喊王生“将军”。
我在侧院的客房里住了下来,我并不能常常伴着王生,甚至不能随时见到他,每天最快乐的时光便是在他出门的时候,伺候他披戴盔甲。但我知道,在王生的眼里,我不是一个丫鬟,他望着我的眼神总是若有所思,仿佛穿越着时空,茫然飘移。

我又出去吃人了,城东杨家少爷,霸占卖菜郎的媳妇,害得人家上吊自杀,我掏了他的心,教他下世无法投胎做人;我还吃了布庄掌柜和县衙师爷,都是祸害,除了倒清爽。事情马上惊动了全城,都说他们死得诡异,说城里进了妖精。

最早怀疑我的是佩容。她找了吴法师,把纸符贴在我的屋角。我当晚就出去把他给掏了。
吴法师的死更加坚定了佩容的猜疑,她告诉王生,让我走。可是王生不会相信我吃人的,我看得出她很惶恐,她让我离开。我不想伤害她,因为她是王生的恩人,就是我的恩人,我很羡慕她,应该说,她是这个世界上,最令人羡慕的女人吧。
我跟她说,我不走,我想做王生的妻子。
她没有回答,但是王生拒绝了,他说他只有一个妻子,那是佩容。
可是,我还是不愿意离开,王生在这里,这里就是我的家。于是,我哀求王夫人:“我愿为妾。”
王生说了一句话,哪也不要去,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会象哥哥一样照顾你的。

如果说千年的等待换来一场空,教我如何接受? 但是,看着将军成天为了诡异命案来回奔忙,我又于心不忍。
那夜,佩容来敲我的房门,她一定又是来赶我了,于是,我告诉她,我的确是只狐狸,我还脱了唯妃的皮囊,我让她看那只光秃秃的脚掌,那浑身烧毁的皮肤,和道道疤痕。
没错,我是一只丑陋,而且邪恶的狐狸。
佩容真的被吓坏了,她尖叫着,夺门而逃。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我很丑?我能让所有看见我的人惊惧惶恐。
我记得很多年前,当我饿得饥肠咕噜,找了一个小孩童打算将就吃下时,他突然抚着我烧残的眼睑,哭了。他的眼睛纯洁剔透,充满了怜悯。
我没有吃他,让他走了,那一刻,我觉得悲恨交集,竟伏在地上嘶声痛哭。

佩容并没有逃远,她竟回来求我,她让我不要伤害王生。她愿意用任何代价来保护王生,甚至她的生命。
于是,我让她饮下了狐毒。
她临走的时候对我说:“你根本不理解什么是真爱!”
我不理解吗?我仰天而笑,笑得悲怆,笑得凄凉。
于是,城里很多百姓都看到了那个食人的“妖孽”,城里传说那个妖精竟是将军夫人。

当她被侍卫们包围住的时候,王生问她:“你真的是妖?”
她点头。
“那些人都是你杀的?” 
她点头。
她望着我的时候,血从眼里淌了出来。

王生说:“夫人犯法,与庶民同罪。”
于是王生亲自将长剑从佩容背心刺入,顿时鲜血染裳,佩容幽幽倒底,气绝身亡。
我惊呆了!
不知所措!
王生拥抱爱妻,伤痛道:“佩容已死,王生无意独存。”
突然之间,长剑直驱,扎入王生胸腔,热血四溅,二人双双倒毙。
我顿觉魂魄丧失,虚弱无力跪倒在地。 
苍天啊! 叫小唯如何是好!!! 

我取出两枚千年狐珠,这是我的命根,千年的修炼,双珠合壁便能起死回生,我将一枚塞入王生口中,另一枚喂予佩容,我对她说:“我知道什么是真爱了,真的!” 
我悲伤地望着王生,柔肠寸断,在最后分别的时刻,心底剩下的,只是深深的遗憾。。。

我又变回一只狐狸,蹲在日落山涧,伴着那掊长满野草的孤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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