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人2021-03-01 23:13:24

                  黍子糕年代

我出生的地方在塞北高原,那里天寒地冻,又经年缺水,娇贵的作物不适合生长,只有哪些耐寒,耐干的高寒作物才能健康生长,所以,晋北就成了豆类,糜黍,莜麦,荞麦等小杂粮的理想家园。

尤其是黍,它在我少年的记忆占据着不可磨灭得眏想。这些原始植物早在几千年以被我们的祖先发现,改良,种植, 如《诗经》对黍的记载“硕鼠硕鼠,无食我黍”,《诗经》佐证了黍在先秦已经是华夏民族的主要食品了,更甭说主产地山、陕、宁、甘地区了。

 

我的老家盛产黍子,它的穗子像蹈子一样,不同的是黍粒形状是圆粒,颜色呈暗黄色。

去皮后米粒呈现金黄色,俗称“大黄米”。当地红白喜事都会把黄米磨面蒸糕,包豆馅和菜馅油炸--炸油糕,这是家乡的顶级美食。也是近代发明的最高大上吃法,是对黍的绝对尊敬的吃法了。还记得革命诗人贺敬之的《回延安》“米酒油糕木炭火,团团围定炕上坐”。看来油糕在阶级成份上没出问题,人人皆可享用。

让我一生难忘的吃法不是油糕,它太高大上了,在那个贫穷的年代那里有那么多油浪费呢?在我的记忆里黍子不去皮,直接带皮磨面,面粉呈灰白色。糕的做法在我们的家乡是一个家庭主妇的必修课,不会蒸糕就像我们不会煮米饭一样不可思议。所以,当年做糕成为考验主妇是否能干的一种方法。

我母亲做了一辈子糕,我在她身边看了十几年,首先把黍子面用温水搅拌成块状,用手和面成团,抓块铺放到笼里,然后放到大锅上蒸,蒸熟后把糕扣到盆里,旁边放一大碗凉水,双手齐下擦糕,用俩个拳头在热腾腾的糕上砸压,主妇被烫的身体抖索,双手赶紧收回放到凉水中;双手再次砸下去,把糕翻起来,把手抽回放在凉水里。如此反复数次像和面似的和好,人已经满头大汗了,双手被烫的通红,没有功夫是干不了这等高难工作的。

再看这团灰不溜秋的黍子糕躺在盆里,表皮的细碎米壳还清晰可见,用手纠糕,那软弹劲道的像橡皮条,没点力气是吃不到的。

糕为主食,一般放到中午饭吃。它的配菜是家乡的大烩菜,用快子夹一小块糕在烩菜里沾一下再随带夹点菜放到嘴里,狼吞虎咽送下去了,能感觉到粗糙的纤维壳挂着食道壁滑进了胃。

我们塞北大烩菜在北方出名的好吃,高级的放有白菜,土豆,豆腐,粉条,猪肉等。黍子糕的命运就没那麽好了,黍子糕配的大烩菜一般放土豆,白菜已经很不错了,青黄不接时只有地窖中储存的土豆。这一小锅烩土豆放一点点油,有时放点羊油,羊膻味十足,吃的我翻江倒海,以至于多少年不喜欢土豆。人过四十后,又特别喜欢吃土豆,胃都有童年的记忆。

逢年过节,吃顿熬羊肉或熬猪肉汤泡黍子糕就像过上神仙般的日子。那半碗肉汤伴着二三斤黍子糕轻松吃下,还不忘用开水冲碗底做个汤喝下去,爽意人生啊!

记得十岁那年的八月十五,比我大一岁的堂哥中午吃肉泡糕吃的太多,撑的又哭又叫,满街打滚,差点要命。他小小年纪,干活可比大人,麦收割麦总是领先全班的那个,但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怎么干也满足不了胃的需求。可悲啊!

时代在变,日子好过多了,如今黄米登场,百姓的饭桌再也看不到黍子糕了,取而代之的是黄糕配肉菜了,但是我怎么也吃不出当年那个喷香诱人味道了,不知是糕的味道变了还是我的味觉变了!

平凡,朴实无华的黍子,养育了我们几千年,也养育出一代代朴实无华的西北人!致敬“黍子糕”,伴随我渡过了那个困难落寞的年代。

 

泰山

03/01/2021

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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