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一代人从小接受的历史教育,尤其是近代史教育,是一部屈辱史、半殖民史。我们的民族苦难深重,受尽欺压。这样的教育使得我们对外面世界充满敌意,一有机会就编出一些故事来,对人家做一番自说自话的嘲弄,长了自己的志气,但也没能灭人家的威风,因为人家根本没有听见。
那时候,我还在读中学,社会流传什么我都信,还信的真真的,再荒唐的故事我都不会怀疑,每一个传言,都会让我热血沸腾,充满民族自豪感。
第一个传言,我曾在“有烟为大”一文中写过。我当时写到这个传言的时候自己也不肯定到底是不是我听来的,在我记忆里已经非常模糊,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可以推进到WG期间。我不能确定,因为头脑里寄存的旧事很杂,有些没准是梦境,有些是臆想。但不管怎样,我不得不承认这一关于香烟的传言内容精彩而且煽情。 “有烟为大”在境外的“文学城”博客推出后,竟然收到的一位读者的回应,说了他当时听到的这个故事的另一个版本,补正了我回忆中叙述不清的地方。由此也确定了我头脑中的这传言确实在当时社会上流行过。
这是一个关于香烟的传闻。
有一个党政机要人物,身负一桩顶级使命,将国内科学家倾其科研力量和举国财力研究成功的一种香烟样品从某基地送往北京。由于这种香烟还没有公开, 属于国家机密,一路上人物平民装扮,低调谨慎,坐普客火车,混杂在旅人之中。
故事就这样开始了,我已经说不清楚事态是如何发展的,总之这里有一个戏剧性的过程,以至于人物坐在火车上竟自取出一支烟来试抽。按理说,这烟是绝对不可以拿出来展示的,人物也一定是机敏职守、忠诚可靠的,但人物取烟抽起来了。烟气弥散开来,异香扑鼻,丝丝缕缕飘往后面的车厢,惊动了坐在十几节车厢后面的一位洋人。洋人是一位国际顶级的烟草专家,不知何故也坐在同一列火车上。洋人闻香敏锐觉察到此烟非同小可,如此贵重极品绝非中国人可以享用得起。洋人顺着烟味一节一节车厢往前寻找,来到人物面前。使洋人吃惊是抽烟的竟是一位中国平民,招呼过后,开始较劲了。洋人认定你中国人是没有实力抽这烟的,不信你再抽支我看看。人物可以不理会洋人,将样品平平安安送到北京,完成任务,万事大吉。但人物选择了当着洋人的面,一支接一支抽起来。他抱着必死的心,大不了不活了,在洋人面前不能丢份,豁出去也得为国人争口气。我们听的人感到十分亢奋,击掌叫好,觉着中国人终于扬眉吐气了一会。
洋人在人物的吞云吐雾中服了软,伸出大拇指,中国人的这个。故事在大街小巷传开,人物到了北京,非但没有受到处分,反而得到中央领导的嘉奖。
这支烟为我族民着实完成了对洋鬼子的一次意淫,怎么说也扳回了一局。如此一盒烟,抽得豪迈,抽得惊天地泣鬼神。
这故事的另一个版本,是那位读者在博客后留言告诉我的:
某人到北京出差, 有天由于不懂误进了友谊商店,还让营业员拿一盒烟并问价钱,营业员告诉他这盒烟七十多元一盒,当时就有几个老外围着他看他买不买。他一看这阵势如不买就丟了中国人的脸,当时一横心掏了两个月的工资的钱买下了这盒烟。出差结束坐火车回家,在车上想到这盒烟,越想越郁闷,就堵气拿出一支抽起来,没想到这烟奇香无比,从车头传到车尾。当时有位公安人员觉得异常就寻查到他,经询问得知详情,后来公安人员就上报上级,国务院知道后表彰了这个人,并退还给他了包这烟钱。
另一个传说是关于猪尾巴的。
七十年代后期,中苏关系已经过了最紧张的时期,珍宝岛也要回来了,苏联管事的叫脖列日涅夫。传闻苏联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没吃的,天天挨饿。咱的人去那边,那边拿出来招待咱的面包是黑的,咱的人不吃偷偷带回来,丢给猪,猪也不吃,就传话回去,你们那啥连我们的猪也不吃。我想老毛子惨了,我们的猪吃的都比他们好。黑面包是什么东西?大概比我们吃忆苦饭的糠饼还要难吃。
苏联人日子实在过下去了,总理柯西金只好厚着脸皮问中国要吃的。中国自然是不能不理的,这正是一个好机会,既可以表示出中国人民的既往不咎和人道主义,又可以趁机好好羞辱这帮修正主义,同时还得告诉他们中国是多么的富裕和强大。舟钟里连夜布置了一道政#####治####任务,将全国各地的屠宰工厂的猪尾巴运到北京,装满整整一列火车,轰隆隆的送到苏联。据说苏修们打开车厢看呆啦,这得杀多少猪才能有这么多尾巴啊,看来中国确实强大。
当时我听到这传说,自然是又自豪又有点沮丧。自豪就不必说了,为什么沮丧?太可惜了,那可是一列货车的猪尾巴啊。
那时候我家附近南门桥弯头那里有家熟肉店,学校放假时,我每天花2毛钱,拿碗去买一份卤煮猪尾巴回来当午饭的菜,离着老远都能闻到卤肉的香。
随便补充一下,我经营了咖啡店以后才晓得,黑面包不是品质差才黑的,它的英文名字是 wholemeal(全麦面包),口感有些粗糙,但比白面包更有营养,洋人吃这种黑面包的比吃白面包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