寓壶在英国2021-03-27 12:36:59

到大门口,只见刚停下一辆黑色德国轿车,那是三哥延风的车。是一个投机商借用他的银行账号携款外逃时给他留下的二十万回扣款买的这部德国车。三嫂经常坐着这辆车兜风,显阔。延玉见母亲李氏正同三嫂梅丽和大嫂秀芳说笑着从车上鱼贯出来。

延玉因为无精打采,也不愿多说话,径直往院里走。李氏见延玉下马,便堆满了笑容道:“延玉,我的乖儿,又到城外跑马去了?你瞧小脸都晒得红红的。别太累着。回头让你薛妹妹看见又要抱怨半天。”

延玉也不多说话,勉强应了一句:“你们可是摆阔了,驾着轿车满城地逛,又到哪儿高兴去了?”

说罢,也不等母亲回话,甩开了步子往前走。正欲超越三个女眷走到前面去、却见三嫂梅丽哎哟一声。

叫道:“老四,你着什么急呀?”说时,她正蹲下来捡拾。原来延玉把她的小挎包碰掉了,小挎包里的口红、粉盒、小镜子滚了一地。延玉的一只脚正踩在粉盒上,粉盒碎了,香粉洒在延玉的鞋上,又扑到三嫂的身上。

延玉看到十分尴尬,不得不蹲下身来。一边帮着捡拾,一边道谦。

梅丽笑道:“算了,不要紧的”,伸手扶起四弟。

延玉这才放慢脚步,同几位女眷说了一阵各回各屋去了。

延玉刚走进书房,衣服还没来得及脱,母亲李氏紧跟着进来,啾着延玉问道:

“延玉,我看你不太高兴?有什么事吗?”

延玉只是不耐烦地,妈!我能有什么事呢?只不过是累了,想休息休息吧?”

李氏并不急,接着问,“薛姑娘的事,你考虑怎样了?人家那边可是等着回话呢?”

延玉就不言语了。

李氏索性坐在沙发上,认真地说:“你当初可是答应跟人家处了,约定了明天要和你见面,姑娘的面子要紧,你可不能这么随随便便。”

延玉反向母亲:“妈,你说这薛姑娘怎样?”

李氏说:“我看挺好的。长相、身材都不错,他家的老爷子虽然不行了,听说那个哥哥步入军界,当了个什么大帅府的一个处长,最近还要提职呢:”

延玉道你不是说过薛姑娘有十几个男朋友吗?这样的姑娘!……”

李氏立了眼“那说的是她的妹妹,薛珍可是没有这回事的。”

延玉还是不耐烦道:“好吧!那就听你老的,你说见就见。”

李氏又道:“一言为定。我去打电话通知薛家李氏。”说完挺高兴地走了。

延玉这时一歪身躺在沙发上,瞅着天棚发愣。

刘荣走进来,给延玉倒上一杯水,把拖鞋拿到沙发前。

“四少爷,换换鞋吧!不洗把脸?”

延玉懒洋洋把拖鞋换上,刘荣就洗过一个凉手巾给延玉擦脸。

延玉问道:“你说那姑娘是四中的学生,怎么去找她呢?”

刘荣道:“四少爷,你还想那事吗。我看算了吧!即景生情、逗逗玩的,别太认真了。我听刚才老太太还跟你说薛姑娘的事呢。我们做的事,万一让她知道了,老太太面前我可担戴不起!”

延玉道:“我们做的事,怎么会让她知道,你只管放胆子去打听,出了事是我的!”

刘荣道:“四少爷,真对不起你。我并不知道这姑娘是四中的,我那是瞎说,您就骂我两句吧!”说罢,踌鐯着,低了头。

延玉十分不快,扳着脸道:“到底你是现在瞎说,还是去惠园的路上瞎说,你胆子不小,真敢欺诲主子呀!”

刘荣就跪在地上“四少爷,我吃这碗饭也不易,如果我们再跟踪下去,要闹出事来的。开闻老爷子不把我打出府门吗?”

延玉道:“我才不管呢!你非得把她给我找到不可,找不到别来见我了。”

说罢,从沙发上蹦起来,到洗漱间洗头去了。

刘荣见少爷真的生了气,也不敢再说什么,收拾完书房,悄悄退了出去。他和刘贵商量道:

“四少爷迷上那个姑娘了,让我如何是好。也怪我嘴贫,把这女学生的校址露出来了。他就非逼着我去找那女学生,我怎么去找,凭什么去找一个女学生?不是笑掉大牙吧?女生要是告知了校方不把我当流氓抓起来吗?再说开闻老爷子本来就看得紧,我这不是自找不痛快吗?”

刘贵皱皱眉:“哥哥,你也不用太着急,顺水推舟地应付着。这四公子追姑娘也不是一回了,你能管得了吗?”

刘荣知道这差事交代不丫,吓得两三天不敢露面。

且说李氏回房之后就给薛家挂了个电话。是薛母接的,李氏就说:

“你身子骨好哇:薛珍干什么呢?有空吗?”薛母知道李氏是为儿子说媳妇的事,巴不得应酬呢,就贴进了电话听筒,满脸带笑,手舞足蹈地说:

“薛珍她能干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入呗!听说延玉放署假了,怎么不过来玩玩,我这儿做了些凉糕,他一定很爱吃哩。”

李氏就捂着听筒说:“现在都时兴自由恋爱我们老辈人给他们搭了桥,牵好了线,就由他们自己谈去,你看如何?”

薛母拿着电话,好象见了李氏一样,眉开眼笑地说:

“我也是这么想呢?要不,让薛珍跟你说说?”

“也好”

薛母就大声喊“薛珍,李大娘来电话了,要跟你谈谈。”

薛珍知道是为了和延玉订亲的事,推托说“妈!你谈就是了”。

薛母道:“是为了你和延玉的事呢,大概是要约会一次,前些日子就说过,只是没订下时间,李大娘是要听听你的意思。”

薛珍脸通红:“妈,这种事也问我,你和李大娘商量去!”

薛母道:“这种事不和你商量和谁商量,我告诉你,给张延玉提亲的何止一家,你扭扭捏捏的可别务了大事?”

薛珍道:“我也没说不乐意呀!”

薛母道:“那你还不快接电话?”

薛珍接过话筒:“是李大娘吗,您老好呀?”

李氏在电话里笑了“刚才我在电话里都听见你娘俩对话了,薛珍哪,大娘先问你一句,你和延玉的亲事得你们自己谈谈,延玉已经想好了,要和你见面,你什么时候有空?明后天行吗?”

薛珍又心跳又脸红,半天支支唔唔说不清楚。薛母在那边着急道:

“快告诉你李大娘,是明天还是后天。”

薛珍一手捂着听筒,小声说:“白天怪显眼的,明天晚上七点怎样,就在通江河那桥头见面!”薛母接过话筒,大声说:“庆家母呀!就这么订了,明天晚上七点钟,通江河桥头不见不散!”

李氏立刻把这消息告诉延玉。

次日晚七点,延玉骑了一辆德国进口的新脚踏车,这车也要花几百块大洋呢,只见车身都是耀眼的亮漆,不是那种前轮大,后轮小的老式自行车,延玉骑车慢悠悠在街上逛了一圈。,就往通江桥头骑过去。

远远地瞅着通江桥头有三三两两的行人,还有卖水果的,桥边的河岸上有人摇扇乘凉。桥头的石柱边,薛珍穿了一件透纱的上衣,裸着胳膊,挎个小皮包,下身是一条紧身的麻纱的裙子。

延玉骑着车慢悠悠地开过去,就瞅着薛姑娘的身材和脸蛋,心想:“和四中那位女学生自然无法比,但在我所接触的姑娘当中,也算长得不错的。”

在桥头五步远的地方下了车,一边推车走着,一边笑着向薛珍摇摇手。

薛珍早已看见延玉了,只见他一身西装革覆,更显出是一个风度翩翩的阔少爷。也往前蹭了几步。

延玉把车停住问

“薛小姐,早来了吧?”延玉看薛小姐的皮肤好白。

薛珍说:“也刚刚到。”

俩人就往旁边的滨河公园走去,一时无话。延玉又看看薛珍,头发是新烫的,脖子上加了一付珍珠项链,一般脂粉香阵阵传来。

薛珍等延玉说话,等了半天,延玉只是望着自己这瞅瞅,那瞅瞅,薛珍就扭头问道:

“不是说好了吗?你给我打电话,怎么又让你妈打电话,怪不好意思的。”

延玉笑笑“谁打不一样呢?我热得一身汗,正忙着洗头。”

薛珍道:“干什么去了,热得一身汗?”

“啊,也没什么事,骑车到惠园溜溜。”

“到惠园去了?我也正想去惠园”说时瞅延玉一眼,那意思说,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去呢?

延玉慌忙中,胡说道:“约好了几个男友怕不便当。”

薛珍问:“男友都是谁,我认识嘛?”

延玉就信口胡编:“有刘荣贵、有张福寿、有孙喜禄……”

薛珍瞅着延玉,暗想,“什么刘荣贵,张福寿,孙喜禄,他的朋友中没有听过这样的名字,他为什么蒙我呢?”

就显得闷闷不乐,也不再问了,边走边踢着滨河边的卵石子。

延玉自知说慌露出了马脚,并无惭意。梗梗个脑袋。

已经走进滨河公园了。薛珍说:“老走什么?找个地方坐坐吧?”瞅来瞅去,几个可坐的地方都坐满了人,薛珍就背朝着通江河,在一块石头前,垫上一块手绢坐下,延玉把脚踏车放稳,想坐却没有什么可垫的了,在兜里胡乱掏出一张废纸铺上,刚想坐,一阵清风把这纸吹起来了,延玉不及去逮,薛珍手急眼快,扬起右手,伸手抓住,正欲还给延玉,却见上面写了一付对子。

玉芳小芳会会兰兰四女逐周女;西药雅片娼妓金钱四害灭义天。

原来延玉无聊,昨日又练毛笔字,怎么就胡里胡涂把这字纸揣到兜里。欲夺回,已不可能,索性随她去。

薛珍念两遍,扑哧一笑“这是你写得吗?我怎么看不懂?玉芳、小芳、会会、兰兰看来都是女人的名字,四女逐周女是什么意思呢?

“西药、雅片、娼妓、金钱,通为四害也说得通,可是义天又是什么?是人还是物?”

延玉冷冷地说:“什么也不是什么?这是我随便练的毛笔字,我怎么知道四女是谁?义天是什么?”

薛珍叹了口气,就把这张纸还给延玉,默默道:“你的城府很深,心思挺复杂的。”

延玉道:“这叫你说对了,我城府深是因为我对谁都信不过,心思复杂是因为和我交往的人心思都复杂。”

薛珍红了脸道:“难道你对我也信不过吗?难道你认为我心思复杂吗?我作了什么事让你信不过了?我的心思复杂可是写不出你这么古里古怪的对子?”

延玉想不到薛珍的口齿这么厉害,反讥道:

“对子是古怪了点”,颇让人可疑,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这是心灵的流露,或者说是某种大的概括,就象我家祖传的天石……”延玉说到这里,有些后悔,天石是他张家的传家宝,是不能随便讲的,但有关张家天石的传闻薛珍早知道,并不以为怪。

就反问一句“你也用不着躲躲藏藏,谁不知你张府先祖逃难,捡了一块石头,但这和你的对子有什么关系。心灵的流露说得好!大的概括说得更好,那么说你的心灵中早有这四女了?你已经早把她们概括进来了,那么,你还约会我,为的是什么?耍戏我吗?”

说罢已经站立起来,怒形于色。

延玉尴尬地笑笑,也不致歉。

薛珍理理衣裳,气昂昂地说:“告辞了”。

一个人径直往刑原镇内大街走去。

延玉一个人站着,苦笑了一声。

“我也是笨,跟她解释什么对子?弄巧成拙。传出去,岂不是把柄?”又转念一想:“可也好,散伙就散伙,省得终日纠缠不休。”

一偏腿骑上脚踏车,吹着《马赛进行曲》极快地从薛珍前面赶超过去,回府了。

延玉当晚做了一个梦。梦见在一个很热闹的集市上走着,买了一堆花花绿绿的衣服抱在怀里。可是这花花绿绿的衣服给谁穿呢?后面的一个声音道:

“正适合我穿!”

延玉想,哪个大胆狂徒,敢要我的东西?回头一看,正是个俏丽的女郎。只见她乌黑的双髻高高丛起,一个桔黄色的绒绳把乌发卷起,项上是一条水青的纱巾。那张粉白的脸象一朵含苞待放的芙蓉。延玉一惊,这不是惠园路遇的那个俏丽的女子吗?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竟然在这里撞上。就一脸堆笑地搭话。把怀里的花花绿绿的衣服都给了她。

无奈女郎左挑右看,把花衣服全摔在脚下。

“这是哪儿捡的垃圾货?也配送给我吗?”

扭头就走。

延玉急了。   

“小姐,你等等,这些货色不好,还可以挑新的。我领你到大商场去看。”

女郎听也不听,一阵风似的走去,延玉哪里肯放弃,究追不舍。只见这女郎越走越快。延玉插上翅膀,姑娘也插入翅膀,他们飞上云端,潜人海洋,横越沙漠……

延玉急了,一纵身,骑到姑娘身上,一阵狂吻,正欲发作,却见姑娘嫣然一笑。

“你还不知道我是谁?敢这样大胆?”

延玉一惊,只见女郎的俏脸一点点地变,变成个有胡须的男子,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听差刘荣。延玉大怒。

“刘荣,你这个混胀东西,怎么冒充四中的那女学生?”

揪头便打!刘荣抱头鼠窜,延玉紧追不舍,追到楼梯口,正一脚踢去,却不料自己从楼梯上直挺挺地滚下。

惊出一身冷汗,醒来却见自己连人带被跌落床下。

延玉自做了这梦,精神愈加萎靡,整日胡思乱想,温习那白日梦去了。

刘荣躲避了两三天,终觉不是办法,这日十一点来钟,就找到刑原四中的校门口,想撞着那个女学生。为时尚早,大概学生还没有下课,校园里静悄悄地。从大门的铁栅栏里望去,有一个上体育课的班级,正在演习队列,看那女学生的服饰,却不见白衣服,兰裙了,而是一色的的体操服。

等了半点钟,这练体操的学生也散了,三五成群结伙出了校门。刘荣就搭讪着问那几个男生。“你们几点钟放午学呢?”

男生七嘴八舌地说:“已经放暑假了,我们是校体育队专门训练的”,说罢蹦蹦跳跳地走了。

刘荣晃然大悟,才晓得学生早已放暑假,在这里不是空等吗?正欲拔脚幵路,只见那男生说句。

“有个补习班,还在上课。”

刘荣就走回校门口,问那收发室的老头。

“老伯!这第四中学有个补习班吧,听说还在上课?”

老伯推开小窗,探出头来“你找谁?”

刘荣递上一支烟道:“老伯,我是问有个补习班上课吧?”

老头接过烟,瞅瞅香烟牌子,刘荣打火替他点上。老头吸了一口烟道。




更多我的博客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