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衣江2021-04-12 08:29:37

 

照片为西南师院校园及北碚城区的照片   摄影:清衣江

 

卡车载我们途中经过这座小镇时便停了下来,司机顺便向我们推荐一家饭铺让我们走进去吃中饭。在这座小镇上,赶集做买卖的农民总是机敏过人,立刻就把这个当天不是赶集的街道变成了大集。

 

集市的广场外,聚会了各种各样的集市小摊,推车挑担的,摆地摊的,挂在木架子上叫卖的,比赶庙会还热闹。沿着集市广场向南,街道两边分列着卖吃喝的小饭馆,此地称之为小吃一条街,以区别于正街上的大饭馆----那是一些正宗乡村风味的饭馆。

 

小吃一条街又分为白案和红案,左边一列集中着白案,专卖不沾血肉的主食蒸菜包子,馒头,糯米发糕,凉粉之类;

 

右边一列则是红案,供应的猪肉大多是公社的农业科技推广站培育的Y系列的良种猪,其肉质鲜嫩,膘肥肉多,集市上的饭馆和小食摊贩大多喜欢用此猪肉做肉盒子,猪杂肉汤,猪肉片粉丝汤,蒸肉包,水煎包,还有几处卖炒菜的,用此猪肉做红烧肉,熬锅肉,粉蒸肉,粉蒸排骨,粉蒸大肠云云。很受大众欢迎。

 

不管这个临时集市上的叫卖声怎么响,敲锅击案声怎么脆亮,小吃一条街上的红白案散发出怎样浓郁的香味,下午四五点钟一到散集的时候,人们还都是纷纷朝镇外走去返家了。

 

入冬以来,这一白天算是有点寒意;饭馆的窗子外吹着北风,枯黄的树叶,吹得哗啦哗啦地响。等同学们吃完了饭,张老师和卡车司机走了过来,催大家赶快抓紧时间到外面集合准备上车离去。

 

我们走到饭馆外面,看见门口停着好几部解放牌卡车。这些卡车一看便可以知其为是“跑长途运输”的卡车,满载着货物的卡车就停在那儿。有时司机在车上也顺便挟载着些凭票购买的紧俏货物,商品。听说是司机打算利用它们来调换其他的一些紧俏货物或者是为了开后门拉关系用的。

 

走到饭馆外面,风吹到脸上使人感到舒适,我把衣服穿好了,我随着众人向右手街边上停着我们的卡车走去。车是一辆半新旧的解放牌卡车,是涂着绿油漆的。这种卡车,当时在国内无论工厂,学校,公社,农场,研究院所,矿山,局厅级等等机关厂矿,像这样的每个企事业单位大抵都拥有这种卡车,甚至比较大的单位还拥有好几辆这种卡车,这一方面以夸耀它的运输能力得到较高利用,同时并唤起民众的拥有国产品牌卡车的自豪感。

 

不一会儿这辆卡车载上我们全班的同学开走了。车子一开出小镇,就行驶上了一条路面上铺着碎石子的公路,并颠簸得很厉害。它走了一阵,前面的路况也不是很好,车子颠簸的程度,比乘坐手扶拖拉机还要厉害。我自己就好像乘上了一艘在波涛汹涌的海上缓慢吃力地航行着船一样。行驶时如大海波涛颠簸起伏,夹杂着呼啸的海风,如在掀起狂风巨浪的海洋上漂流,,又如太空飞碟,变化无穷,时快时慢,特别让乘客们心里感到很难受。

 

车上拥挤倒还谈不上,远不如当年学校送我们到农村去插队落户当知青乘坐的军用卡车时的那般拥挤。我上车得早,在一角落里幸好寻得了一空位子,但可喜的是竟没有一位不速之客来与我争抢这位子。我拿了几张旧报纸铺在那空位的地上当坐垫,我坐下把一双大腿伸直放开,我好像楚霸王项羽陷入垓下的重围后又突围,无端中又生出一丝快意来。我现在算是稳定下来了,谁要想撼动我的这块空位子,即使他有拔山之力,也只好陡唤奈何了。

 

突然卡车一声鸣笛,劈空而嘶叫。接着一阵喇叭声在山谷间回荡,我知道是车子驶上山区公路了。极目眺望整个山峦都是绿黄色的,看得出来是一条蜿蜒盘旋上山的公路,司机对坐在他旁边位子上的张老师说了一句:---“这山区公路坡度高我要驾驶汽车盘旋上山去,坡度是陡了一些,但还是得爬上去吧!”

 

司机换了档,加大马力冲了上去、我还是第一次乘车行驶在这样陡峻的山区公路上,不知道这汽车上下坡坡度的高低如何,这一级一级的向上爬的山区公路每一级中间的距离相当大,车开了一段路,司机就感觉到紧握方向盘的手有些吃力。

 

“司机同志,慢点开,不要紧张。”这位带领我们出来开门办学的张老师接连对他说,司机紧紧握住方向盘,眼睛死死盯着前方,拉着变速杆。

 

此时,他坐在挡风玻璃后面,满头大汗,喘了几口气,张老师在旁边带笑说:“司机同志,你年纪大,从小就在乡下住惯了,能吃苦,开车也稳当。”

 

司机谢谢她说:“今天多亏你鼓励。你辛苦了。”

 

司机为自己已感到抱歉,他才四十几岁,在她的眼里就显得“年纪大”,难道给她一种‘为老不尊 ,倚老卖老了’的感觉了吗?开车都需要人关心照料了。

 

张老师笑笑说:“我不辛苦。关心你是刘主任交给我的任务嘛。好... ... ... .你专心开车,我就不打扰你了。”她坐在座位上闭目养神,休息了。

 

车行半个多小时的光景,又驶进一段山区公路上来了。落入松林中。远处的群山一片青碧,蓝天上有几只老鹰,作种种险峻的曲线变换,盘旋飞翔。有的突然向下疾飞,掠树梢而飞,飞不多远,又突然盘旋到空中消去。

 

同学们从车上听到一阵寒风吹过群山上的松树发出阵阵松涛的怒吼声,阵阵寒风吹动着松树,吹响这风铃声如天籁。有呼啸的松涛声。 ... 松涛声如海啸、如美妙的音乐,它的气势,震撼我们的心灵,并为之倾倒。那是在我们车行驶在刮着大风山区时,风声和山上的松涛声,群山上连绵不断长满的松树发出的松涛声,一阵一阵地卷来,把寂静的山岭搅得喧嚣起来。但在一阵与一阵之间却因为时间对照的关系,有一个差不多和死一样沉寂的间隔时间。在那间隔期中便连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的松涛声都可以清晰听见。

 

松涛声阵阵呼啸随风扑向我们耳边。. 此松涛声在寒冷的天空中作了一次轮回,又犹然曳着余音渐渐消失。同学们的说话声,睡在车厢地板上女同学的呼吸声,都听见了。

 

我们车子行驶了五六个钟头的光景了,从蜿蜒曲折的山区公路上朝山下行驶过来,又向西驶入一条平坦的公路。天空是高朗的,一望是浓蓝色的晴明。车行驶了六个多小时后就快驶进重庆北碚的地界了,公路两边的风光的确是迷人的。

 

时节是初冬,又是风雨之后晴朗的一天,看见了蜿蜒流淌的嘉陵江中的淡黄色的水,江面上航行着象海鸥一样张着白帆的机动木船,一望无际的群山漾着青翠的松树,真像是一副鲜活的法国画家油画笔下的风景画。到了傍晚的时分北碚城区竟快要到了!从车上望过去,果然隐隐约约的见到前面有座城市的轮廓冒出来,自然是北碚了。

 

车驶入北碚城区,感觉到城市街道的清静是无言可喻的了。朝城区一望,都是商店和街道,市中心有一座拥有几百个座位的电影院-----这电影院的几百个座位的数目是实打实算的,这只有少算没有多算的,这并不是我凭空想象出来的。

 

因为我们在校读书时,从大二开始每学期,系上经常组织我们前去这家影院观看从国外进口的原版的英语教学观摩片,听地道的英语发音来提高我们英语的听说读写能力。观看进口的原版的英语教学科教片,据我看来,恐怕是很值得考虑的一种语言学习形式,解说和对话都用地道的英语表现,实在是太自然。

 

我们来这家电影院看电影一般是在每周三下午两点钟,在校学生食堂里吃了中饭后,我们感受着极大兴趣走一公里路便抵达这家电影院观看电影,外国科普电影的浪漫情调要到电影上演才能领略到。

 

我观看过的印象较深的一部英语科教片是名叫《南太平洋海底火山的喷发》的上下集的科教片,单就下集而言,可称为文字优雅,漂亮,解说词铿锵而有力。有些部分听起来尚很吃力。假如用中文译出时,会成为很有趣味的一篇文章。

 

那场《南太平洋海底火山的喷发》的科教片,所描写的是海底火山喷发的奇观。开首是海底火山喷发,滚烫的熔岩浆冒出海洋表面的壮观场面,是现实的情景。接着是描述另一座海底火山更猛烈喷发熔岩浆时的情景,以下便是蒙太奇的幻境了。我们是在大二第一学期开学不久由老师带领去北碚电影院观看英语原版教学科教片的,电影散场后我们又顺着原路返回到如公园一般风景美丽的校园。

 

在那学期之前正是我的烦闷达到绝顶的时候。我想开学以后转往物理系,便是想转学科,进理科学习。这个计划没有可能实现,首先是遭到了自己父母的反对。他们认为我研究英语语言和文学已经长达一年多的时间了,没有必要为此再浪费时间转去理科学习了。

他们也在谈起我学文学,说我和别人不同的地方是在有科学上的基础知识。他们这些话把我想转学科的想法打消了。我也知道转学科到物理系的想法是不现实的,但我的烦闷并没有因而打消,我在放寒假的一二月间竟至彷徨到了连家门都不愿出一步了。

 

一天到晚踞在床上用被盖和枕头垫着背靠着床头只是读文学和哲学一类的书。我读了契诃夫的小说选集,奥斯特洛夫斯基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李劼人的《大波》四集,《死水微澜》,《暴风雨前》,《天魔舞》,肖洛霍夫的《被开垦的处女地》,《静静的顿河》,曲波的《林海雪原》,杨沫的《青春之歌》,周立波的《山乡巨变》,

 

车尔尼雪夫斯基的《怎麽办》,赵树理的《三里湾》,《小二黑结婚》,梁斌的《红旗谱》,巴金的《家》,《春》,《秋》,鲁迅全集1—12卷,狄更斯的《荒凉山庄》上下集,《大卫·科波菲尔》上下集,哈代的《还乡》,《德伯家的苔丝》,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白痴》上下集,《罪与罚》,

 

普希金诗集,普希金小说集,西班牙作家加尔多斯的《三月十九日与五月二日》,伊巴涅斯的《五月花》,法国作家儒勒·瓦莱斯的《起义者》,司汤达的红与黑,《巴马修道院》,泰戈尔的《飞鸟集·新月集》,矛盾的《蚀》,《子夜》,周而复的《上海的早晨》,苏格兰诗人彭斯的诗选,;还有好些郭沫若的戏剧,曹禺的戏剧,易卜生的戏剧。

 

越和这些书接近,便越见喜欢文学,放弃学理科的想法也固定了下来。当在这样烦闷而苦恼的时候,我高中的一位同学也和我一样在烦闷而苦恼。他也是一名在成都工学院读机械专业的工农兵学员而平时要花费很多时间来练习写作诗歌,单是这一点已经就可以知道他的思想之矛盾了。

 

他在成都工学院读书时,没有和他同班同学们一道住在学校的学生宿舍里而是住在位于市中心的家里。那是在一处靠近城中心西玉龙街附近的一条僻静的小街上,在一九七七年的一月毕了业,遵循哪来哪去的分配原则,他就直接回到原工作的工厂上班去了。

 

常来这座影院观看原版的科教影片久而久之后对此电影院的情况就比较熟悉了。当时这座电影院建筑物算是这个城市的一处典型的坐标性的建筑物了。

 

北碚多雨,有时会遇着一番微雨。雨中的北碚城区给人一种寂静的感觉。北碚一下过雨后,街上的道路就如水洗过一般,路面上无尘土,给人一种干净明亮的印象。

 

我们一个月前在梁平一所农村中学搞“开门办学”昨天才结束,今天早晨九时半乘卡车离开那里返回学校,我们乘坐的解放牌卡车在路上费了七八个小时,到下午六时左右便抵达北碚城区,把在旅途上带来的疲劳一扫而光了。于是卡车穿城而过又匆匆忙忙地向西南师院的校园方向开去。

 

 就这样,我们也算是去过梁平农村中学搞过“开门办学了。我返回学校后也写了些有关这方面的回忆文章,但有时又感觉到恐怕开门办学的实际体验可能连边际都没有摸到。而对此又有些感到遗憾。

 

我们乘的卡车到北碚城区时,已是傍晚时分了。而我们学校就紧挨着北碚城区,见天上有赤色的晚霞,有大而明朗的太白星出在西边,由地平线上冒出霞光在那红色晚景中映成紫色。

 

我那时候在思念着我们离别了一个月的学校,同时又在挂念着远在梁平县的那所搞过‘开门办学’试验的农村中学的老师们和同学们。车是由东向西行驶,我的心思是在东西的方向上穿梭。

 

离别了一个月,又终于回到我们熟悉的这美丽的西师校园。下乡‘开门办学’一个月来一直所思念着学校,所焦想着的老师,同学们,这学校毕竟是可以使人的灵魂得到净化的处所。我靠在车子护栏上呈着一种恍惚的状态,很想跳下车,跑进西师校园里去。但这个幻觉不一刻便要象满盛着葡萄酒的玻璃杯碰在庆祝胜利归来的宴会上同学的酒杯上得以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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