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nweb2021-06-25 07:15:59

 

因为账号突然莫名其妙被封。我现在只能借朋友的账号把故事一次性发上来。免得让您等结局,或者太麻烦朋友。内容有点多,水平也有限,有些地方写不出来。您就将就着看吧。

感谢您阅读。如果您觉得还可以,请帮忙转发。谢谢。

 

妈妈说,她花园里的花都开了,唯独剩下我。

 

*

 

很久以前,有一个国王,他有一把神奇的魔杖,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从来都不肯使用它。邻国的国王总是对他的王国和魔杖虎视眈眈,边境上一直战火连连。有一天,一个大臣请求他使用魔杖,救济难民,可是国王拒绝了。大臣集结了民众一同请愿,可他却下令把大臣打入了死牢。游街示众的时候,一阵妖风吹过,囚车里空空如也。大臣不见了,国王的魔杖失灵了,国王也从此失去了真心的快乐。国王到处寻找法师,在全国张贴布告,悬赏捉拿犯人,破解他身上的魔咒。但一切全是徒劳。

 

几年过去了,王后生下了一个美丽可爱的小公主,然后就去世了。失去爱妻的国王唯一的慰藉就是他的女儿。他非常疼爱他的小公主,认为她的眼睛清澈得像天上的湖水。可即使他看着她的眼睛,他依然感到闷闷不乐。

 

渐渐地,小公主长大了。这时,全城都在谈论天国里的法师。据说天上有一位法师,可以治愈国王的魔咒,让国王恢复快乐。小公主听说以后,决心要到天上去看一看。于是她遍访名师,走遍了全国大山名川,造访世外高人,学习驾驭大风飞翔的技巧。小公主学习的很刻苦,她花了十年的时间,终于有一天,她抓住了一阵大风的风头,飞身跳到了风背上,双脚稳稳的站在风脊上。然后她用一根绫罗揽住大风的风头,把它聚合在一起,双手紧紧的抓着绫罗,牵扯着它引导风头,向天空飞去。过了没多久,大风穿过一层又一层的云朵,来到了传说中的天国。

 

*

 

我认识他的时候,是在荷兰读博。那天教授说什么也非要带我去听一个外系的报告。我本来并不想去,可教授实在是太坚持了,我推托不掉。当我随着教授进到报告厅的时候,他就站在那里,在讲台上,旁边是一张硕大的屏幕,打着关于风能驱动的幻灯片。

 

我走进去的时候,他紧紧的盯着我看,直到我正眼看回去的时候,他才匆忙把目光收拾起来。下面已经坐了很多人,我跟着教授,匆匆穿过讲台前面的空隙,找了个位子坐下来。他还在偷偷的朝我看。我突然觉得他在哪里见过,我们并不在一个系,也不在一个办公楼,我没有理由见过他。但是……那双眼睛……等等,我想起来了……那还是大约在一个多月前。我照常去附近的超市买东西。哦,对了,当时有一个男孩,棕黄色的卷发,带着一顶破旧不堪的黑色棒球帽。他低着头在挑苹果。当我走过去一同挑的时候,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手中的苹果掉在地上了。当我看回去的时候,他飞也似得走开了。

 

难道是他?这也太巧了吧?但是,我还记得他那双眼睛,有如湖水一样碧蓝清澈的眼睛……这简直是太搞了。我从来都不相信这种事情,什么一见钟情,什么命中注定,这简直是太唬人了。上中学教《致橡树》的时候,老师让每人回去写一篇讨论自己爱情观的作文,我甚至连写都不愿意写。相反,我交了一篇讨论博爱的作文,我想老师也没理由说我什么吧?说真的,爱情什么的,真是太肤浅了。

 

当然啦,我也不是天生就这么深刻的,我也有幼稚肤浅的阶段。我记得上小学的时候,我也跟着班里其他的女生们一起,疯狂追随过一个长得很帅、却让老师十分头疼的男生。我还记得他爸爸在校园里,举着大棍子,绕着乒乓球台子追着他打。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女孩们才对他如此疯狂的吧?人们都说,他不仅帅,而且坏,还总有一种酷酷的劲头。不过他并不知道我,他甚至都没怎么跟我说过话。唯一一次他对我说话是在一次上课铃响的时候。我跑的太着急了,脚被桌子腿绊了一下,摔了一跤,他正好跑在我后面,一跤扑倒在我身上。我本来以为可以跟他说句对不起,可是他一骨碌爬起来,冲着我恶狠狠的咒骂道,“臭*****!看下课我收拾你!”他比我年长,身材也比我高大许多。他不是说着玩的,我以前就亲眼见过他和一群男生在校门口打群架。还有一次,我被一群坏男孩压在教室地板狭窄的过道上,连身子都扭转不开,其中就有他。我当时害怕极了,以为真的要被他们脱光了衣服羞辱。可是他突然站起来,嬉笑着走开了,那情景挥之不去,当我多年后,和他第一次做爱的时候,我依然会情不自禁的想起这些,想起他们压在我身上,试图解我身上的钮扣。

 

所以当他说要收拾我的时候,我知道他是当真的,我吓的一句话也不敢说,看着他那副凶神恶煞般的表情,乖乖的坐回座位上,一下午都没有敢去厕所。追他的人太多了,而我又太普通,他眼里根本就看不见我。他唯一一次提到我的名字是在我学习成绩好了以后,那时我们已经快毕业了。我听见他和别人说,“我知道那个乔安,最近总考一百分的那个。”在这之前,他恐怕连我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他心里装着的只有班长。她的学习是全班第一,虽然相貌平平,可老师和同学都喜欢她,他也喜欢她。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后来上了中学,我也成了年级第一。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变得邋遢起来,不修边幅,人也不好看了。和从小玩到大的表妹站在一起,我渐渐觉得自惭形秽。本来先天不足的她很快追了上来,出落得亭亭玉立,落落大方,整天又是体操又是芭蕾。而我却戴上了眼镜,整天埋在书本里,只知道死磕题库,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书呆子。母亲逢人就说我越长越丑。父亲总是嘲笑我的睫毛短的像两排小刷子,笑我的鼻子塌得连眼镜都支撑不起来。他说它唯一的好处就是斜着眼睛向外眼角看的时候,鼻梁骨的地方一览无余,一点遮挡也没有。这算什么好处?毕竟没有这点遮挡也不会让视野开阔到哪里去。我知道他是在拿我开玩笑,可是不管我怎么自我安慰,我都特别羡慕人家高挺秀美的通天鼻。我的头发剪得像个假小子,这样我连理发店都不用去,只是在家里让我妈随便剪剪,早上起来用梳子随便梳两下就可以出门了。我没用过洗面奶,不知道那闻起来会是个什么味道。我也没钱没闲逛商场。我的发型和着装永远都是同学们的笑料……可是这又有什么呢?我学习好就行了。那些以貌取人的肤浅家伙们,怎么会知道我的好呢?

 

然后,当然了,万事都有个例外。这一次心生动摇是在高中毕业那年……老师把一个学习很差的男生调到我的同桌,让我平时多帮助他。他也是一个很帅的男生,个子高高的,浓眉大眼,高耸的鼻梁,和别人说话的时候会微微弯着点腰,加上一副憨憨的笑容,给人一种很好欺负的感觉。不过班里几乎没有人会欺负他,因为听说他和黑道上的人关系都不一般。他穿的衣服总是肥肥大大,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头发还漂染成了不太明显的深棕色,上面又戴了一顶漂亮的白色棒球帽。每次从厕所回来的时候,身上都会散发着香烟和香水混合的味道。我倒是不介意帮助他,可是他从来不像别人那样问过我。上课也不听讲,无聊了,就在课本上画各种各样的漫画。他好像很喜欢画画。课本上,书桌上,黑压压的一片。课桌里也总能翻出几本漫画书,就算被老师没收了,过一会也照样能变出新的来。他只有在考试的时候才真正寻求我的帮助。他会满不在乎又惴惴不安似的,让我把卷子给他拿过去一点。他的视力也很好,可是他难道不知道,高考的时候,视力再好也白搭吗?不过,我还是照他说的做了。虽然这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觉得,他趁着老师转过身的那一刻,双手合十,低头哈腰求我的样子,实在是太搞笑、太好玩了,我实在不忍心拒绝他。更何况他又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每次下课的时候,他都会帮我擦黑板,老师不在的时候,他也会帮我维持班里的秩序。可能是因为他身上的烟味吧?当他晃着高高的个子走到讲台上,在黑板上写上一个大大的“静”字时,班里确实就会安静下来片刻,然后就是窃窃私语和嘲笑声。我怀疑他们串通一气,故意耍我,好让我在全班同学的面前出丑。所以我从来都不领他这个人情。只要他上来帮我擦黑板,我就下去。只要他在黑板上写上“静”字,我就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我嫌他的外套把我的大衣污染了,拒绝和他的衣服并排挂在教室后面。每次他挂到我衣服旁边来,我就把衣服取回来,弹弹上面的灰,再放到自己的椅背上。起初,他还是自嘲似得一边笑一边指着我,说我刻薄,后来在我的一再坚持下,他终于停止了这种傻瓜似得行径。

 

可能是因为那是《灌篮高手》的年代吧,他也喜欢打篮球,我每次路过篮球场的时候都知道在一群热烈的小姑娘的包围圈里有他的身影,可是我从来都没有向那里瞥过一眼。因为我每次从那里经过,都能够强烈的感受到空气中有某种脉搏一样的东西在跳动。有一次,他打完篮球,大汗淋漓的回到我旁边的座位上,双臂架在膝盖上。我坐在旁边,不小心瞥了一眼,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他肩头的汗珠一闪一闪的,晶莹剔透。一滴汗珠滑落下来,沿着肌肉的线条,啪的一下落在地上,碎成几瓣。那手臂坚实饱满,富有力道,他双臂拄膝,微微喘着粗气,整个人都像镀了一层金边一样,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身上的线条铿锵有力,坚实流畅。我突然想起了大卫,一尊会呼吸的意大利雕塑。 突然,他抓起桌上的塑料瓶,汗水和矿泉水沿着他的短发,脸颊,脖颈,倾泻而下。他一饮而尽,塑料瓶“哐”的一声磕在课桌上。周围传来起哄的笑声和口哨声,他抓起空瓶子追着他们打,我这时才如梦方醒,回过神来。

 

我必须要再次郑重的声明一下,我当时一点男女之情的想法都没有,我完完全全,纯纯粹粹,只是出于美学的角度在观察!可是班里的同学都不这么认为。他们非说我对他有意思,并且不停的拿我们开玩笑。起初,我还面红耳赤的跟他们争论,但是后来我就听之任之了,我觉得没有那个必要。他只不过是在耍我玩,根本就不喜欢我。我在他的课本上看到一张画像,那是一个美丽女人的画像,介于漫画和素描之间,大眼睛,高鼻梁,长头发,他不停的画着那个女人。突然,我知道了,他是在画班花。班花是我的好朋友,有着混血儿一样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卷曲的长发,清新入时的着装,最主要的,她有着西方人一样秀丽大气的通天鼻,怎么看都像是一个精雕细琢、巧夺天工的洋娃娃。她是我的好朋友,她开朗大方,从来不跟我比较成绩,也不会只为了让我给她讲题才跟我说话。她拿我就当她的替补男友。 因为我平时不仅要忍受她的撒娇卖萌,还得时常陪她去回绝男生的告白。我清楚那些男生都对我恨之入骨,可是我能怎么办呢?谁叫她是我的好朋友呢?而且她是我唯一的好朋友。我不能因为一个男人而葬送了我们的友谊。我是觉得有些伤心,但是我假装没有看见,毕竟这也说明不了什么,这一切都说明不了什么,他从来没有说过喜欢我。也许他对每一个女生都这样,也许他是一个很随便的人,也许他私底下有一百个女人,我太喜欢自作多情,像他这么帅的人,我根本就没有胜算。说到底,男人终究就只是以貌取人的笨蛋,我不该为了他们分心,更不该为了这些扑风捉影的事情分神。我开始一心一意的准备高考,我不想再理他了,也不再在考试时帮他。他很快也知趣似得不跟我说话了。

 

就这样,高考来了,又去了。我又是年级第一。

 

拿完成绩,我和班花一起推着车走出校门。应该再也不会见面了,我想。可就在这时,他推着车从后面追了上来,然后肩并肩的走在我旁边。天啊,我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上帝保佑他不要跟我说话。好在,他只是在和班花说话,虽然中间隔着一个我。我别别扭扭的听着他们谈话,接着,奇妙的一幕上演了。我这辈子都忘不了这一幕……

 

*

 

他开始他的个人秀了,在教授和我前面的讲台上。他有着一头深褐色的卷发,俏皮的在头上打出一个一个的小圈。他那双碧蓝的大眼睛,清澈明亮,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那蓝色的碧波里一闪一烁,激动的马上就要跳跃出来了似得。他狂热的像个莫扎特。 我甚至有些不敢看他那双蓝色的眼睛。这个show boy,他做的太明显了!我都替他担心,他怎么敢当着这么多教授和同事的面,这么明目张胆呢?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报告,那就是一场绚丽的告白。他看着我,从屏幕的一端从容潇洒的踱到屏幕的另一端,像个话剧里的亚历山大大帝一样,挥舞着手臂,指点江山,气宇轩昂,字正腔圆,铿锵有力。他是天生的男一号,聚光灯下的男主角。其他的事物都黯然失色。全场的目光都被他虏获了,他这个人,他本身,才是报告的焦点,而不是什么风能驱动。亏他在超市里还那么低落忧郁。他目光如炬,却聚焦在我这里。我感到自己的脸有些发烧,我开始担心自己的头发。天哪,我都忘了自己早上有没有好好洗脸了!瞧我这身衣服,我怎么穿着这种肥大的格子衫就出门了呢?我开始祈求他早点说完,结束,散场。我想我真应该早点回家了。

 

所谓的家,是一个不到十平米的小阁楼。坐落在一座年久失修,即将被拆除的二层小楼上。你不知道在代尔夫特找一间价格正常的房间有多么的不容易。先前,因为找不到房租,我打包了行李,在办公室里的地板上,睡了将近半个月。而这间阁楼还是几经辗转,凭着中六合彩的运气,从一个好心的男生手里转租过来的。楼梯和地板都是古香古色木头制的,踩在上面,吱吱呀呀作响。小楼的一层是厨房和楼梯,二层是卫生间和卧室,有着暖气和暖炉。顶层是一大一小,两间阁楼,中间用隔板隔开。大间堆着捡来的旧家具和杂物。小间的则给我住。能住的面积本来就不大,其中的大部分还被一张破旧的锈迹斑斑的铁写字台占去了,就是以前国内经常能见到的那种铁办公桌,上面因为生满了锈,铺了一层旧报纸。写字台上面是一扇木质小窗,用力往外推,可以勉强吱吱呀呀的打开,但是关就关不上了。插销已经锈得不能用了。窗框上拉了一根电线,上面挂了一小块用抹布拼凑成的布头,算是窗帘。房间太小,除了床和桌子,就勉强还能再放一个小柜子和一把椅子。 阁楼的一面是倾斜的,挨着墙壁的地方,只有膝盖那么高,勉强可以放下一张小的行军床。床的两头都有窗,通风良好。到了冬天的时候,更是如此,北风呼啸,四下透风。我穿着羽绒服,坐在床上,也会冻得手脚发僵。房东是一个上了些年纪的未婚女人,在一家不知道在哪里的中餐馆里打工,她早年来到这里,排到了这座廉租房,然后转租给中国学生,贴补家用。可能是因为工作不容易,她节俭到了抠门的地步。为了节省燃气,她规定每天只有晚上下班后的6点到8点,两个小时,可以开暖气。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必须盖着被子,压着羽绒服,戴上帽子,把手压在屁股底下,才勉强不被冻醒。帽子是必须的,不然头发会冻的打结,耳朵会冻伤。早上起来的时候,我都可以感觉到周身的血液在血管里凝固了一样,流动不开。另外,她还有些挑剔。她总是嫌我走路的时候把地板踩得吱呀作响。嫌我洗漱完毕,地板上会留有水滴。嫌我在走廊上掉下来的头发。以及做饭时用的水太多。不过,我和她的话也不多,这是我们关系冷漠的主要原因。这不是她的错,这主要是我的错。可我就是这么不善交际。

 

*

 

终于随着掌声,他优雅的欠身,说了谢谢。提问环节,我本想糊弄着跟老教授坐一会就出去,可偏偏这个时候,教授点了我的名字,“乔安,你对这个题目有什么想法?”人们的目光瞬时聚焦了过来。他的目光炙热的像两束蓝色的火焰激光枪,投射过来,我一下子觉得浑身发烫,喉咙发干,眼看就要被烧死了。教授洋洋得意的盯着我,一面胜利的旗帜在他脸上徐徐升起。

 

他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胖老头,大大的鼻头,下巴和两颊都留着浓密的白胡茬。身上总是穿着一件红白相间的衬衫,如果再带上一顶红色的尖帽子,那活脱就是一个圣诞老人。他表面上看起来和蔼可亲,可实际上绵里藏针。

 

我刚来荷兰读博的时候,有一段倦怠期,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什么也不做,只是不停的看漫画。这样看了两个月,老教授终于按捺不住了,他打电话把我叫到实验室。

 

“这两个月,你都在干什么?”

 

“学习……”我心颤巍巍的回答,脑子里拼命的搜罗可以回答他学了些什么的答案。

 

“学习?”果然,他并不相信,可是他点了点头,眼神尖锐的盯着我,“我想你可以把你的学习先放一放。有一个题目,我想让你研究一下,”他说着,拿起了一张纸,在上面写了起来。“这种矩阵的性质可否延伸到三维上。”他把纸递给我,然后笑着说,“我知道它八成不能,这些性质推广到多维上就不适用了。但是你得证明它。还是两个月的时间,”他挤了挤眼睛,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怎么样?继续学习吧!”一面胜利的旗帜在他脸上徐徐升起……

 

“可以适用?”当我第二天拿着证明结果给他看时,他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大疙瘩。“不,不,乔安,你一定是哪里算错了,再试一次吧!”他微笑着把结果还给我,那面旗帜仍然在他脸上迎风飘扬着。“麻烦请您再看一遍。”我请求到。我这么说是因为,你要知道,这么多年来,你可以说我不漂亮,可以说我不聪明,但唯独学习,我想我应该是不会错的。他一连看了三遍,“哦……我想……你可能是对的……”他一边搓着下巴上的白胡子,一边缓缓的降下了那面旗帜。

 

从那以后,他就对我纵容起来。像惯着家里的小女儿那样,任我为所欲为,再也没有找过我的麻烦。

 

这会,他眯起眼睛,“怎么啦?我们全知全能的乔安也有答不上来的时候?”他又在挑衅。可是我能说什么呢?我压根就不知道风能驱动跟我有什么关系!那把激光枪刚才都突突了些啥?我本能的扫向屏幕上的幻灯片,可是屏幕上除了“谢谢”两个大字,再无其他。这回,我可真的是糗大了。

 

“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题目,”我说,“……我有很多的问题想要问,”这完全就是胡扯,我脑袋里被那两把蓝光照的空空如也!“但是我现在很难整理好我的思路……我想我能不能留一下他们组的联系方式,等到会后再单独请教他们?”说完这番话,我真是对自己佩服得五体投地。你以为姐这么多年都是吃闲饭的吗?姐当然也练就了一身泡帅哥的技巧啊!我没有径直向他走去,而是采取了迂回战术,找了他们组里一个叫汉斯的博士生,留了他们的联系方式还有MSN。我弹了弹身上的尘土,站起身,准备pass。当下之际,唯有速速走为上策。

 

可是这时,老教授也不慌不忙的站起来,用他庞大的身躯,不早不晚的,正巧把我前面的路堵了个严严实实。他从容的踱着步子,缓缓来到讲台前。“讲的真好!”教授伸出手,握了握他的手。我跟在后面,小心翼翼的绕过桌椅的边边角角,尽量不碰到分毫。然后也被迫跟着伸出手去说,“讲的真棒!”他现在看起来却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蔫头耷脑的,“一般般吧。”我愣了一下,他难道没有领会到我的用意吗?我一时也语塞了,找不出什么合适的话来安慰他,我总不能说我喜欢你吧?那简直就是自杀!再说,要告白也得男生先来吧?可我要怎样才能让他先向我告白呢?

 

老教授还是沉着冷静并厚颜无耻的站在我前面,挡着我的去路,隔着我,向着八丈远的另一个教授喊话。要知道,在这个时候,一旦你选择了沉默,你就很难再开口了。于是,我就这样在他们俩之间尴尬的站着,等了足足有十分钟。就在我打算放弃,回到座位上去的时候,教授终于把身子挪了挪,露出一条缝隙,放了我一条生路。

 

*

 

我问我妈相不相信一见钟情,她笑我太过幼稚。她不像我姨,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是自己找的婆家。这是她引以为豪的地方。她是个情场高手。当我妈带着我爸回到家里时,全家的人,包括我姥姥,全都瞠目结舌。没有人认为这个丑丫头能带回这么耀眼的一个姑爷回来。他英俊高大,有能力有才华。要知道,我姨要比她漂亮多啦!他们本来是要把我妈下嫁给村里的一个老农民的。 说到经验,我妈总是津津乐道的提起往事。说当年,我爸是怎样的找借口经常往她医院跑,怎么隔三差五的就得一些无关紧要的小病。可是我爸每次都是气急败坏的矢口否认,“我从来就没有追过你妈!”我只当他是害羞,并不知道他话里的含义。 我向我妈保证会在一年内带回一个男友给她看的。让她把心放在肚子里,别整天提心吊胆的愁我嫁不出去。结婚对于我来说,现在已经是易如反掌、探囊取物一般了。我只要想办法让他在一年内向我求婚就万事大吉了。

 

代尔夫特的冬天就是这样,又是风又是雨,阴冷的海风夹杂着雨点,斜挎里扫过来,又猛的调转一个方向,向一头发了狂的野兽一样,再次朝你扑来。雨伞是没有用处的,它们枝枝叉叉的,很快就会被刮折。雨衣也无济于事,它被风戏弄着,掀起,扭曲,折叠,落下,再掀起……狂风像一个顽皮的孩子,一会蹑手蹑脚,一会疯狂暴躁。它钻到雨衣下面,捣起一阵旋风来,让雨从四面八方泼到脸上腿上,沿着脖子往下灌,不一会,全身就湿透了。这种恶作剧似得暴风雨,扰的人心烦意乱,狼狈不堪。只有在河面上空盘旋的海鸥们得意洋洋,自在逍遥的乘着风雨打闹嬉戏,兜着圈子滑翔。

 

我骑着车,艰难的穿过代尔夫特狭窄的街道,下半身已经完全湿透了,视野被雨水洗刷得模模糊糊。就在我正要转弯的时候。他突然出现在雨幕后面,黑色的棒球帽下,一双忧郁、落魄的蓝眼睛,哀怨、近乎仇视的瞪着我看。雨水将他浇得狼狈不堪……他阴暗得像个徘徊不散的幽灵……唰,车子擦肩而过。我和他都消失在难以捉摸的雨雾之中。

 

我想我应该想办法跟他解释一下,理由不能太明显也不能太严肃。我本可以借着讨论问题的借口去见他一面。可是我的论文迟迟没有进展,我实在拿不出像样的东西给他看。很快,圣诞节到了,我试着给每一个认识的人发了一张电子贺卡,这样也能理所当然的发给他一张。可是杳无音信,他八成当垃圾邮件删掉了吧?我正想着要找机会当面跟他说说清楚,可离奇古怪的事情却好像被触动的齿轮一样,一件接着一件的发生了。

 

首先,老教授要退休了,他计划的为期四天的退休大会,不仅邀请了我,还邀请了蓝眼睛。随后,房东突然下了逐客令,她说她的朋友要搬进来,让我尽快搬走。天啊!她难道不知道在代尔夫特找房子比登天还难吗?我到处贴广告,天天参加征房面试。但是做为一个外国人,困难重重。而电脑里也祸不单行似的冒出来许多病毒。就在我一筹莫展,准备在实验室再次打地铺的时候,一个陌生人联系到我,他急着要把一间space box低价转租出去。这真是奇怪。闻所未闻。从来没听过有人这么低价的转租space box的。

 

所谓的space box是学校提供给国外硕士生的临时宿舍,其实就是三层由铁架和彩钢搭成的简易鸽子窝。也就是所谓的开间,中间由彩钢板相隔,隔音效果极差,差到哪怕在屋里打个哈欠,隔壁都能听到。屋子的一侧是一面宽敞的落地窗,另一面是门。门对门是另一排鸽子窝。而落地窗对面则有一块十平米大小的空地,铺满了碎石子,踩在上面吱吱作响。楼道和楼梯都是露天的,每到下雨,雨水就滴滴答答的沿着钢板上的小洞滴落下来,打的钢板叮当作响。在屋里,你就可以凭窗观雨,感觉像住在野外宿营的帐篷里一样。每次有人走过的时候,钢板也会噹噹作响,这时,待在box里,都会感觉像坐着轿子里似得,颤悠颤悠的。更有甚者,路旁有卡车经过的时候,整片box都会跟着颤抖起来,像是在太空舱里一样。这也是它为什么叫space box的缘故。

 

他的房间在一层,在一排box的紧边上,只有一侧有邻居,这样比较安静。另一侧是一大片宽阔的法国梧桐林。林子里有一间红色的小木屋,是供学生们烧烤开派对用的。那里经常是载歌载舞,不过当然啦,也有懒得外出,在房间里直接开的派对。这里没有明确规定不许放音乐,只要你的邻居不踹墙,你想怎么折腾,那是你的事。紧挨着落地窗,有两块齐膝高的木板,上面放上厚床垫就是一张舒适的床。我铺上褥子和床单,仰面躺在上面,刚好可以望见空地上空的繁星。稍稍侧过脸,则是那片寂静的阔叶林。晚风吹过的时候,树叶沙沙作响,就好像有人在耳边呢喃细语。只是,因为对面还有另一排的落地窗,所以需要长年挂着百叶窗。打开窗,随着徐徐的清风,各家各户的说话声,音乐声,甚至耳语声,都会轻轻的飘进来。

 

我感觉这一切就好像是专程为我预备的一样,星空,树林,温暖,无可挑剔,而且这时间让我别无选择。我就好像被阿拉丁神灯暗中引导着,顺理成章的住了进来。

 

搬家后的第一天夜晚,隔壁就人声嘈杂,歌声大噪。我一边擦拭家具,把行李里的物品一件件的摆放出来,一边听着女人们的欢笑声和男人们肆无忌惮的歌声。门打开了,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笑声,“你终于来了!”她那迷人的声音像琴弦一样撩动心扉。

 

“嘘——小声点……”是他!我仿佛又看到了黑色帽檐下那闪动雀跃的一双蓝色音符。

 

“得了,”女人笑着说,“这下满意了吧?”

 

“是的,非常……”门关上了。隔壁传来一阵欢笑声。我侧耳倾听,却再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

你知道我在想你吗?

你知道我爱着你吗?

……

 

乐声依旧温柔热烈,歌词大胆直白。让人在初春的夜晚感到发烧。也可能我还未适应新环境,彻夜难眠。……星星在天上一闪一烁,像是在冲着你微笑眨眼……阔叶林静悄悄的,好像也在倾听动人的乐声。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那一夜,我失眠了。

 

*

 

几天以后,我鼓起勇气给他发了一封邀请函,请他周末一起到附近的公园去游园。其实那时候,天气才刚刚有点转暖,太阳还懒散的发着惨淡的光。冬天还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但是我实在不想再等下去了。既然他让我搬到他的隔壁,结婚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可是过了好几天,他都没有回信……他为什么没有回信呢?难道他还在犹豫不决吗?我禁不住在MSN的签名档上写道,

 

“花儿明了阳光的温暖,才敢尽情开放。

鸟儿明了空气的清新,才敢大声歌唱。

但是怎样,才能明了你的心情?“

 

很快,他在签名档上回复到,“Coupling, nice!”,同时,一个朋友的签名档写道,“你让我去哪都行,只要让我睡好觉。”……开心,暗号对上了!谁让他半夜不睡觉开派对唱歌的?

 

第二天起床,一行行的文字在脑海中翻腾,我写了一首小诗。

 

Like those eyes,

At first sight,

Like the sun shine sailing on the lake,

Like the moonlight dancing on the wave.

Like those eyes,

At first sight,

Though the lightning didn’t shown,

The time went slow.

And in the flash of peace,

I could only see,

You and me…

 

喜欢那一双眸,

好似平湖上风戏水,

又如清泉中月梳妆。

喜欢那一双眸,

承蒙命运的恩赐,

感受传说的真实。

初次相遇,

晴空下虽未现霹雳,

四目相对,

静谧中却只见你我。

喜欢那一双眸,

瞥一眼也会是奢望,

大洋大川,寻之千百度,

蓦然回首,却依然冷月寒风故……

喜欢那一双眸,

入耳者不知所云,

入目者铭刻于心。

企图牢记却无可追忆,

尝试遗忘又欲罢不能,

记不住,

也忘不掉的,

原来如此。

 

当晚,一群人在我窗下有说有笑。“THERE!”有人大叫了一声,把我吓了一跳。我坐直身子,竖起耳朵仔细听。外面什么响动也没有,只有风吹过树梢时呼呼的呜咽声……“…ing there!”突然,那声音又响了起来,隐隐约约,像是耳语。我站了起来,寻着呼声的方向,往门口走。“Being there!”那声音又从墙壁那头传了过来。我沿着墙壁往回摸,果然,那撕心裂肺一般的叫声就是从墙壁那头传过来的。难道他现在就在墙壁那一边吗?——狂喜。

 

我轻轻的敲了敲墙,他突然停下来了,周围一片寂静,我刚想离开,墙那边又传来他的声音,“Being there!”他象是在命令我,我直起身,站在原地没有说话,那边也安静了下来。

 

“你是谁?”

 

“Being There!”那边的声音更大了,想是在生死线上焦急的命令,我吃了一惊,心里有些担心,赶忙问,“是你吗?”。他不再吭声了。过了好一会,那边才有突然有了反应,“Being there!”声音更加响亮起来,那完全是声嘶力竭的请求和不容反驳的命令。我的心都跟着颤抖起来了,那不是命令,简直就是撕心裂肺的哀求,痛苦,绝望,好像是从坟墓里伸出来的一只手……我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到底是谁啊?是什么让他变成这样?紧张,恐惧,我站在原地无所适从。

 

“……Please!……”他的声音那样焦灼,象是在恳求,煎熬着我的心,“……”我情不自禁的将手扶在墙上,中指轻轻在墙上划过,似乎触碰到了他的唇。“Being there!”谁知他又突然发作到,语气坚定武断,不容分说。“Being there! Being there!”他一遍一遍的重复着,简短有力,让我脸上发烧。我一方面替他难为情,另一方面又觉得他很可怜。我必须尽快打断他这种无休止的神经质行为。可是There是指哪里啊?

 

“好的……好的。”我喃喃自语道。过了一会,他的音量渐渐降低下去,变成了轻轻的耳语,然后消失下去了。

 

第二天早上,我在他的门口贴了一张纸条,上面告诉他,我很乐意去他指定的地点,但是请他告诉我具体的见面时间。然后我就放下心来,溜溜哒哒的,去了实验室,直到傍晚时分,才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家。他的大门依旧紧闭着,门上的字条纹丝未动,完好无损。他没有收到?我有点惊慌了,天啊!他没有看到我的字条!他不可能一天都没有出门吧?或者说他比我起的更早?早早就出门去了那里?天啊!他不会是在那里等了我一天吧?我顾不上吃饭,饿着肚子,抓起大衣,风尘仆仆的就往那里跑。我顾不上风吹乱了我的头发,顾不上劳累了一天憔悴的面容,顾不上干裂的嘴唇,我必须尽快赶过去。如果他真的在那里等了我一天……我不能再让他等一个冬天了!我绝对不能再让他失望!

 

我就要见到他了,他会不会感动得向我求婚?我几乎都能够看到他西装革履,手捧鲜花,惴惴不安的站在那里等我。而现在,八成他已经垂头丧气,手中的花也蔫头耷脑的了。我仰头看看天上已经微微显露的月牙,天已经不早了,夕阳懒洋洋的播撒着最后一点余晖。他会送我一朵玫瑰花吗?他会在那里的过道上用蜡烛摆成一个心形的图案吗?我感觉自己就像是准备拆开圣诞礼物包装一样,激动不已。车子依旧往前滑行,离那里越来越近了。门口的广告牌已经醒目的近在眼前了,门前人流如织。我停好车,忐忑不安的往里走。

 

“喔!”突然超市的房檐上有人大叫了一声,那声音那么熟悉,分明就是他!我忙抬头,两个人影靠在夕阳下晃了一下,还没等我来得及注意,他们便迅速的低下身子,躲到房檐后面去了。我顾不上那么多,急匆匆的进了超市,他没准会在那里再次出现。对,他等不急在里面等我,所以跑到门口的房檐上守望。我整理了一下衣服,开始四下寻找他的身影,但是什么也没有。我慢慢的在货架之间游走,仔细的检查每一个过道,审视着每一件商品,最后我拿了一个苹果。排队交钱的时候,我不停的左顾右盼,盼望象那个秋天那样,一抬头碰巧看见了他。但是什么也没有。一见钟情的圣地上空无一人。拿着苹果往外走,出了门口才发觉肚子饿得咕咕直叫。这不公平!It is not fair! You need to be seen to see! 你让我相信你的时候,我来了,可你干嘛要跟我捉迷藏?这个胆小鬼!他简直滑的像一条泥鳅。我满心以为他会来迎接我,我甚至连见面后的台词都想好了。他真是太过分了。他是胆怯,还是别有用心,抑或是在耍我?算了,或许他只是还没有准备好,或许他还没有完全信任我。或许等他明白了我的心意之后就可以坦然的面对我了。看来我还有较长的一段路要走。我骑上车,坚定的骑回了box。打开电脑,却突然收到了他的回信。说他的女朋友周末要来荷兰……天一下子就塌了。

 

*

 

我根本都不敢看他具体写了些什么,囫囵的扫了一遍,临了,他祝我玩的愉快。

 

寒冬。

 

仿佛一刹那间,天阴下来了。屋子里变得像冰窖一样寒冷,天花板上探出了一把把冰刀,一把一把的往下落,刺得我的头皮、胸口鲜血淋漓。我大脑冻得僵硬,不清楚自己做了些什么,只是想尽快把它处理掉,尽快删除掉,尽快忘掉,于是下意识的回复习惯性礼节,然后删除,关机,逃离冰窖。我需要找个温暖安全的地方透透气。

 

我在大街上游走,身上什么也没有带,天渐渐昏暗了下来,路边的灯火已经一盏盏的亮起来的。难道这就是他躲避我的原因吗?把他忘记,这对我来讲并非一件难事。这样也好,至少不会再有路人对我指指点点,说三道四的了。但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是为了好玩吗?还是为了耍弄我?报复?好吧,游戏结束了。

 

可是,报告怎么说?还有在路边的那些偶遇,难道那些都是偶然的吗?难道这就是你的答复吗?先生?!这就是你给我的结局吗?想着他和他女朋友欢聚一堂,自己竟然是一个蹩脚无耻、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如果这就是你所能想到的结尾,那么对不起,我可不能奉陪了。

 

我漫无目的的走啊走啊,不知不觉的走到了代尔夫特市中心的大教堂。这是一座古老的教堂。塔尖高耸入云,像一把把长着倒刺的长矛一样,伫立在广场正中央。塔尖下面是一座斜顶的大房子,这是教堂的主体。对面是市政厅。它们就坐落在代尔夫特市的老城区,周围是一大片老房子,和纪念品商店里摆放的瓷器房屋一模一样。中间,弯弯曲曲的穿插着一条一条的窄巷子,和一小块一小块隐秘的私人花园。这座教堂是代尔夫特的名胜古迹了,可是我只进去过一次。是在圣诞夜,在无处可去的情况下,我进去听了一场布道。布道是用荷兰语讲的,我一句也听不懂,不过我不敢擅自离开,只好毕恭毕敬的从头听到尾。里面好像很宽敞,雕梁画栋,灯火辉煌。可惜我印象不太清楚了。只记得听说这里躺着一位被刺杀的老国王。

 

广场上,路人络绎不绝,脚下的方砖路,已经被历朝历代的各色人等磨得曾明瓦亮,没有了棱角。

 

我环顾四周,广场上还有游人在闲逛。角落里几家酒吧,把太阳伞收起,早早的点燃了烛火。一盏盏烛灯在风中恍恍惚惚,摇摇曳曳。夜色已经轻垂了,太阳用她最后一点余晖勉强投射在教堂的尖顶上,像给她染了一层橘黄色的光晕,衬着深蓝色的天空,显得庄严肃穆。周围五颜六色的古式小楼上也镶上了一层橘红色的轻纱,像圣诞卡片上的彩绘一样,与古朴的尖顶教堂相得益彰。

 

风雨中,上天偶尔也会撒下一缕阳光,美的虚幻。借机灿烂一下,也不失是一件值得感激的事情呢。更何况,暴雨后,彩虹一定更加绚丽吧?我想。

 

没关系,是他让我看到这么灿烂的梦,我也学到了许多东西,我再也不会暗笑那些说一见钟情的人了,因为这个世界远比我想象的要美丽的多。其实,对我而言,最大的损失是怎么也忆不起那双眼睛了。但是也许三十年后,我携夫带子在湖边散步的时候,望见湖中跳跃的月光,会忽然想起什么吧?

 

扪心自问,好像还是有一点点奢望——想和他在一起。我并不是非要一个爱我的人,只是想找一个不愿意伤害我的人,难道这样也算贪婪吗?

 

忽然想起报告会上他热情洋溢的演讲,想起我窗下众人的甜言蜜语,还有那些火辣的情歌……他为什么要这样耍弄我?

 

当你说“相信我”的时候,我不再怀疑,因为我相信,你最终会写一个漂亮的结尾。可惜啊,还是没有办法让你相信我吗?是我尝试的不够吗?是我的肚量太狭窄吗?抑或是我对伤痛过于敏感?我以前不小心做过什么伤害到你们的事吗?为什么要这么花力气愚弄我?哼!拿善良当愚蠢的人才是真正的愚蠢!我不在乎做个傻瓜,听从别人的安排,只是似乎你们设计的结尾并不愉快。忽然觉得没人可以相信,真是糟糕。让我难免心生怀疑,难道一见钟情、命中注定、the one、真爱,这些都是骗人的吗?总觉得人生这道题目虽然不是很难,但是好像哪里计算错了。不断想证明的,却是没人在意的结论。越是努力,越是挣扎,似乎束缚得越紧。

 

“我也能找到自己的真爱吗?”我望着教堂的尖顶,悄悄的说。

 

一群鸽子呼啦啦的飞过,似乎对我的存在熟视无睹。

 

我也能找到自己的青鸟!我想。一定有一个真诚的人在哪里等着我,就像我等着他一样。我只需要把他找到就可以了!要我承认浪漫终须对现实低头,还太早,我绝不甘心!但是亲,你在哪里啊?你到底何时才肯现身啊?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如果现在有人告诉我,“你太幼稚了。”我想我大概一定会屈服了吧?我也想要一个男朋友。我下次一定不会再任性,不会轻易闹脾气。我从来都没有奢望过要别人来保护我,我只是想,有个人一起吃饭喝茶看电影。有人愿意品尝我妈的手艺,有人愿意陪我爸喝两盅。他什么都不需要有,他只要懂得感情的珍贵,只要不会故意去伤害我,我一定也会珍惜他。可是我是这样的笨拙,不懂得躲避伤害。我不知道这样的我还能坚持多久,我不知道我这辆破单车还能翻越多少高山,我不知道,我这疲惫的双翼,还能掠过多少浪尖……我不懂得躲避伤害,总是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但是无论你在何方,我一定会把你找到的!车子坏了我就用跑的,翅膀断了我就用走的。我一定,一定也可以找到我的幸福!千万别对现实低头!千万别认理想的错啊!我的坐骑是陪伴了我二十多年的老单车,我们经过多少坎坷,从学车时起,我把她撞坏了多少次呀!这样的历经磨难的老朋友,怎么可能会散架?我要相信她!要骑着她翻过高山,看高山的巍峨!而我的翅膀,从学飞到现在,感受过和风细雨,也领略过大雨滂沱,这样经过千锤百炼的羽翼怎么会轻易折断?我还要乘着她飞过大洋,听暴风雨在耳边呼啸,触摸雨点的鞭挞,领略大海的温柔与宽广,狂躁与力量!

 

“这一次,我一定会成功的!我不会再逃跑了。”我默默的说。身后响起了掌声,我回头一看,广场上一群人正围着一个老艺人。一位上了年纪的黑人,他瘦瘦的,干干的,身上穿着一件单薄的长袍,衣衫褴褛。他手里拿着两只火把,正在玩火。他时而把火把轮流掷到空中,时而将火把放到口中,时而将火把从背后抛起来,再从前面接住。篝火影影绰绰的在跳动,火光越过他的肩头,在薄薄的夜空中划出一道道美丽的亮红色圆弧。我信步走过去,透过人群站在后面一同观看。忽然,火光一闪,一双蓝色的眼睛在人群的缝隙里晃了一下,关切、惆怅、忧郁、哀怨,好像有千言万语,却无从说起,一字都说不出来。是他!那双蓝色的眼睛!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他一直跟踪我?!他看着我,在人影中缓缓移动,时隐时现。忽然他转过身。等等!我连忙加快脚步,拨开人群挤向对面。他却一侧身,一顶黑色的棒球帽,匆匆忙忙的,再次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只剩下我独自站在街道中央,周围是熙熙攘攘的路人和围着篝火、连连喝彩的看客。

 

*

 

第二天,我莫名其妙的收到学校的通知,说周末要组织去附近的公园里游园,希望我一同参加。这是他干的吗?他有权力可以命令学校组织活动?真不可思议。可他简直是个白痴!我几乎都能看到他在我身后,捂着肚子,哈哈大笑的样子。于是我也果断的回信拒绝了。

 

几天以后,我也有了一个男朋友。

 

“干嘛呢?”一个陌生号码突然蹦出来问。

 

“没事,您哪位?”

 

“租房子啊,忘了?就是靠近超市的那间。”

 

怎么可能会有印象啊?在找房子那段南征北战,千锤百炼,血肉横飞,尸横遍野的血泪史中?

 

“不记得了吧?你一会儿有事么?”他问,听口气是无聊透顶了。

 

“没事。”

 

“那一会儿一起吃个饭吧?”

 

“可是我没钱。”我说。

 

“没事,我请客。比萨,行吗?” 虽然他只是MSN上突然蹦出来的一个陌生号码。但我想我或许可以利用他气一气那个蓝眼睛。

 

我推着自行车在学校门口等,一个小个子中国男生哆哆嗦嗦的站在风里,梳着寸头,双手缩在一身家里织的棕色毛衣里,带着副眼镜,一幅文邹邹,穷酸酸的样子。不仔细寻找,一不小心就被忽略进灰蒙蒙的背景里去了。“咱们走吧!”可能是冻的,他表情显得很不自然,笑得很为难的样子。

 

“骑车?”我问。

 

“你骑车,我跑着。”他尴尬的笑笑,真就原地小跑起来。

 

“那样不好吧?要不你也去骑车吧?远吗?”

 

“没事,跑跑暖和,吃得多!”我扶着车看着他原地颠着,又尴尬又为难得有些不知所措。

 

“别,那我也不骑车了,跟你一起跑吧?”我把车锁上,跟着他一起颠起来。

 

“别别,你别跑。”他赶紧停下来,伸手把我按住。他八成觉得我一个女孩家颠起来太不雅观。

 

“那咱们一起走过去吧?”最后他说。

 

他说他也是皇城根长大的,而且越说京腔越浓。他似乎有意打破刚见面时的严肃气氛,但都被我有礼有节的平息了。

 

“你不象北京人啊?”他京腔里充满着戏虐的口吻。

 

“是的。因为家父是天津人。”我沉稳得象个将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结果到了饭馆的时候,我俩还象初识一样,并肩隔着十万八千里。

 

他挑的饭馆可能确实不错。我俩在门口等了半个多小时,才等到两个座位。位置好极了,对着墙角,桌子象快餐厅里的长板凳,从一头拉到另一头,我俩坐把角。面对这样一个雅座,他很不满意。我却不以为然,”没关系,我们可以看墙上的灯影。”我坐下,一边盯着墙上那些奇形怪状的影子,一边说。可是他只在板凳上沾了一下,就像坐到针尖似的,利马就站了起来。“要不,咱们再等等?他们一会儿就吃完了。”不知道他干嘛那么认真,就好像在勉为其难的完成任务似的,让人觉得出来吃饭并非他的本意。结果等我们被领到下面一张小圆桌处坐好的时候,我俩都饿得前心贴后心了。

 

“所以……老教授要退休了?”他努力不看刚端上来,热气腾腾的比萨,强忍着,持续刚才的对话,可是很显然,他已经快到极限了。薄脆上烘烤起来那香浓四溢的芝士,把他折磨得生不如死。

 

“嗯……”我嘴里的口水也在不断的分泌。“……是。”我忍不住拿余光瞥了一眼下面五光十色的比萨饼,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握好了刀叉。

 

“吃、吃吧。”我正在为这种失态感到左右为难的时候,他就坡下驴的抬了抬手。好像显得挺绅士,可惜他身上那件粗线织的棕毛衣出卖了他。

 

我看着他红着眼盯着比萨,饿狼似的抄起刀叉,下手前,又猛的一个大刹车,抬头看着我,极克制的冲我抬抬下巴,“你先,你先。”我怪不好意思的,因为我真的饿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说着把刀放在饼下面,上面用叉子扶好,端起一块迅速的放入自己的盘中。

 

“没关系没关系。”他摇着头,眼睛却盯着比萨。我刚移走,他立即就把刀伸了过来。撮在另一角下面。可他怎么就那么倒霉,刚好夹到粘连的两块。刀子一歪,这角啪唧滑到一边。我赶紧递过刀来想帮他切,“不用不用。”结果他看起来更紧张了,一着急干脆把两块都叉了过去。可怜的人,他几乎还不会用刀叉呢。

 

我看着他笨拙的吃相,说,“咱们下手吧?”他却一个劲的摇手,“不用不用,正好练练。”吃下去两角以后,他又端起斯文人架子来了。他往后挪了挪,把两手交叉,放在嘴边,支在桌面上盯着我看。

 

“干嘛?”他的动作太过做作,想来是填饱了肚子以后,突然又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来了。让我真的很怀疑他是在演一出别人交给他的戏。

 

“没事,看看。”

 

“看什么呀?”我擦擦嘴,不再吃。心里合计着他有什么阴谋诡计。

 

他一笑,“你平时都干嘛呀?”

 

“呃……加班。”

 

“没事的时候呢?”

 

“加班,……聊天。”

 

“嗯。”他很认同似的点点头,随即又老生常谈似的语重心长的说,“多出来转转,别老聊天了。”

 

“嗯,谢谢你,我没事的……你呢?你都干什么?”

 

“我也没事。”他又叉了一块,看看我,“……你吃你吃。”

 

“呃……”我摇摇头。“我吃饱了,你都吃了吧。”

 

“才吃这么少?”

 

“不少了。吃了两块了。你吃吧。”

 

他把另一块也叉走了。“我原来也是闷得不行。”他说话声音很小,似乎做科研的人都是这样,一个人呆的时间太长了,连声音都只是轻飘飘的徘徊在嗓子眼,象是在自言自语一样。“……就知道聊天,呆在家里,但是荷兰冬天这烂天气……”我点点头,这应该是他今晚的主要任务了。他已经很尽力了。他看起来并非演技派,更谈不上enjoy,他总想掩盖那种忧心忡忡的生疏感。

 

“……后来我就跑步,每天沿着河跑,……”我怀疑他是费了好大的劲才将不正经的假近乎语气和矜持的绅士风度混杂在一起的。“……我觉得挺好的。以后一起跑吧?”

 

“不,不了。”我说,“我对跑步不太感兴趣。”

 

“那你喜欢什么运动?”

 

“呃……篮球吧?”

 

吃完饭,我俩气氛缓和了许多。他从书包里掏出来一朵郁金香,就像交作业似的递给我。

 

“我觉得玫瑰太俗气了,咱俩又没确定关系……所以我选了个别的……”

 

我看了看花,说,“你是不知道这花什么意思吧?”

 

他怔了一下,“什么意思?”

 

“博爱。”我把花还给他。

 

“不要吗?……也是,就一朵破花。”

 

“没有啊,”我又把花抢回来,“我觉得挺好看的,第一次收到花耶,虽然是郁金香……我要拿回家把它插到花瓶里。”我垂着眼皮,歪着头,回忆着班花的样子说。 可惜我没有花瓶,只能找个塑料瓶子什么的了。不过反正我也不会照顾花,不像我妈。我拿着花茎,像使用一支魔法棒一样的到处乱指,“我要一道彩虹……”我在天上画了一道弧,“再要一个花园……对了,”我突然想起来,“我妈说,她花园里的花都开了,唯独剩下,你!”花蕾重重的打到他的头上,折了。花苞蔫头耷脑的歪着。

 

“啊!……我的花……”我沮丧着脸,摆弄着花苞,想把它摆回到原位,指望它重新长回去。

 

“唉,没事的,扔了吧,就一朵破花。”

 

他说的我很不开心,好像他随随便便,满不在乎的就施舍了我一朵似得。

 

“不要,”我说,“这是第一朵花耶!”

 

他苦笑了笑,“你喜欢,我下次再送你。”

 

“真的吗?可是,这仍然是第一次。意义重大。我要拿回去供着。”

 

“什么供着?说的那么难听。”

 

“好好,我要把它拿回家……”

 

我把它拿回家,用透明胶条粘在一起,泡在了矿泉水瓶里,可是它还是耷拉个脑袋,没两天,就枯萎了。

 

*

 

《一无所有》

《一无所有》

《一无所有》

 

这首歌在隔壁循环往复,周而复始。一连放了三天三夜。无聊透顶!没想到他也会听中文歌。是他的哪个狐朋狗友帮了他吧?如果他觉得这样的恶作剧幽默诙谐,妙趣横生,那他就错了!因为我觉得那玩笑开大了!我再也不会邀请他了!而且我也不会向他表白!向男生表白这种事情,一辈子干一次也就足够了。而且我也不敢……我怕他会再拒我于千里之外,怕他真有个女朋友……

 

他MSN上的签名档换成了丹的一句话,“人们花在逃避恐惧的心力,远比花在争取自己所要的东西的心力还要多。——丹•布朗”。

 

谁搭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他真的一无所有,又何必把我推得远远的?我气哼哼的扣上电脑,仰面躺在床上,准备睡觉。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杂的摩托车声,那噪声由远及近,渐渐的变成一片轰鸣声,绞在一起。在box旁边的阔叶林里低声的哼着,吼着,分不清有多少。马达的声音搀杂在人们的说笑声中,渐渐的完全被欢声笑语打断了。我听见人们象是在说什么笑话一样,还意犹未尽的讨论着,回味着,不时传来男人和女人爽朗的笑声,好像是嘲笑谁当着他人的面做了什么滑稽事。我听见人们放置瓶子和酒杯的声音。男人们相互叫喊着名字摆弄设备的声音……女人们银铃一样的声音,然后,我听到了琴弦踌躇呜咽,几声深沉而动情的吉他伴奏。接着是那熟悉而略带沙哑的男声,“You took my hand, and then you slip away……”我的心猛的一缩,脸一下子就红了。

 

他这是在干什么?找这么多人来?是想打群架吗?想想他那封冷冰冰的回信。想想她的女朋友。想想他的朋友们在我窗下的那些甜言蜜语……哼!还想再来吗?诸位做的好啊,精诚团结,众志成城,一致欺负一个弱女子,真是壮举啊壮举,让人领教了团队精神,钦佩啊钦佩!想到刚认识时的情景,连教授都参与进来,实在令人发指!不知道是应该感叹西方观念的开放呢?还是该质疑西方教育的普及!

 

“Does it go away……”我的心砰砰的跳着,坐在床边低着头静静的听。那剧烈的鼓点和贝斯声象涛水一样,在楼宇中一浪高过一浪。拍打着我的墙壁,冲击着阔叶林沙沙作响。“I hope you……”那真诚沙哑的声音象在向全世界宣读他的告白。

 

冲动的电吉他弦波动着空中的月影,在我的心中撩起阵阵涟漪。那真诚沙哑的歌声、震撼的鼓点和沙锤像电影银幕一样敲击着我的记忆,我脑海中像放电影剪辑一样,一张一张的回想起他的一幕幕。在超市,在雨中,在讲台,在电梯……

 

“I got a long long way to go…… I got a long……”我心底涌起一股冲动,觉得有些不可思议。“I wish you all……”男歌手的声音在循环往复中渐渐的飘散开去,消失在桐树林那沙沙的浪涛声中了。我这时才意识到窗外的人群在高声的笑着闹着。

 

我刚想站起来。外面又传来轻柔的小提琴声,映着月光一样洁白的钢琴声,踏着优雅的步伐,款款而来。“Wherever you go, whatever you do, 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月光似乎更加柔和皎洁,照在屋子里好像一潭白色的湖水。而我好像变成了一只蝴蝶,悄悄的在湖水中翩翩起舞。

 

我跪起身,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偷偷向外张望,心中忐忑不安。就像是天上那个忍不住偷看了禁地的小天使,掩藏不住染成了金色的手指。隐隐约约,树林里小木屋里灯火通明,灯光下有人影晃动,我努力分辨,试图从众多模糊的人影中,寻找那双清澈的眸子。

 

深沉的钢琴声再次响起,点缀出阶梯般的节奏。“Baby, would you tell me why there’s sadness in your eyes. I don’t want to say goodbye to you.”钢琴在背景铿锵有力的划着节拍。哦,我又看到了那双忧郁的蓝眼睛,在雨丝后,帽檐下,忧伤而关切的注视着。“I won’t forget……”热烈的责备和悠扬的旋律在box上空久久的盘旋,好像整个世界都为之动容。“I know that’s why you go away.” Go away? 我当时哪里是走开了?分明是逃开了。是你太仁慈,那么冰冷的话,让人无法思考。

 

歌声还在继续,树林里人声鼎沸,时而爆发出嘲笑般的嘈杂声。里面似乎还掺杂着老教授爽朗的笑声。一个男声起哄似的大声嚷了一句,“I love you!”,下面引起一片笑声和欢呼声。让他们笑去吧,我想。我打开MSN,他的签名还是丹的那句话。

 

是的,我害怕,害怕自己自作多情,害怕自己只是个玩物,我不敢去争,因为我害怕我抢不过。

 

不知道歌声持续了多久,才渐渐的飘渺起来,变成暧昧的耳语,在我枕边呢喃着,轻下去,轻下去,慢慢融化在风中……

 

突然,我一个人站在一个宽敞的大舞台上,舞台上铺着红地毯,挂着红色帷幕。舞台下,空无一人。我站在正中央,四下环顾。这时,他走来了。旁边手牵着手,领着一个女人。他们走到我跟前,停下来,拥抱接吻。周围笑声一片,台下,男人和女人们笑的前仰后合……我呆若木鸡的站在舞台上,一动也不能动,看着对面他热烈的亲吻他的女友,聚光灯亮了,打在我身上,刺的我睁不开眼睛,他们停下来了,相拥着冲我哈哈大笑,他告诉我他是在耍我玩,有人付钱让他这么做。观众席上笑声一片。我尴尬窘迫的醒过来,眼角噙着一滴泪水。

 

唉,梦到他了,可惜是个噩梦。这也许是他对我的最后一个善举,真相大白,这一切都是假的。我想我必须向每个人就我所说的道歉。我知道大家并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太痛了,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希望没有人受到伤害。我真是不明智,大家明明对我这么好。但?

虫儿2021-06-25 10:44:06
写的真好,非常真实,想起电影美丽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