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兴、违规、跑完了芝加哥五公里越野赛
昨天早晨在芝加哥偶然地“调皮“了一次,即兴、违规,参加了芝加哥每年一度的秋季五公里越野赛。现在还在忏悔与兴奋之中。妙处无法为外人道,还是用拙笔与网友分享一下,‘千秋功罪’由各位评说吧。
礼拜六下午进城去探望了一个几年不见的老朋友,星期天下午计划还要参加一场Chicago symphony的音乐会。因此,是晚就下榻在了芝加哥城中心的一个旅馆里。冬日昼短,有加之去旅馆的路上交通拥堵,入住时夜幕早已降临,芝城华灯齐放。
次日大早醒来,隔着窗帘的缝隙看出去,窗外依然黝黑黝黑的,街上偶尔有车穿过的声音。想安枕梦回,越想要再睡一会儿,越无睡意。就只好作罢,决意到不远的Michigan湖边去走一下。灯又不敢开,另一张床上的女房东正鼾声如雷呢。黑暗里窸窸索索地胡乱穿好了衣服,轻轻地开门踅了出去。
一出旅馆大门,借着着路灯发现大街旁比昨晚多了一排临时厕所,几辆闪烁着五彩光芒的警车堵在路口。这是咋了呢?纳闷中转过一个街口,看见一群穿着志愿者背心青年男女在大街上忙碌着摆桌子,桌之上整齐地摆满了纸杯。好奇心驱使,上去询问缘由。答曰:今天是芝加哥每年一次的秋季越野赛“hot chocolate run“。我突然觉得有股青年时期的热血涌上脑门,有一种想参加比赛的冲动!问她如何参加才能越野赛,她不知详情,要我去问马路对过一个穿着黄色荧光马甲的组织者。看起来他很忙,但还是停下脚步来很耐心地告诉我:参赛者必须提前网上注册,现在网站已经关闭,因此我无法参赛了,云云。从她口里还得知比赛的起点就在不远处的在格兰特公园。谢过之后,我随即转向朝格兰特公园走去。此时天已大亮,路上陆续看到有胸前背后挂着运动员标牌的参赛者同向格兰特公园方向走去。
走近格兰特公园,看到整条长长的哥伦布大道被铁丝网围了一个长方形区域;区域内又被铁丝网横隔成一个个方块。叫做牛栏(corral)。栏杆上用英文字母序列标记的各个牛栏A、B、C、D…序号。细看身边运动员的号码牌上不光有参赛选手的号码还有名字和所属的‘栏’号。这样的话运动员按自己栏号‘对号入栏’,每栏的运动员同时起跑,便于有序指挥。每个‘牛栏’都有入口,入口旁有工作人员-’栏主‘把门、检查参赛者的号牌。按照参赛者的号牌验明正身后,才允许参赛者入‘栏’。我先试一下就近的D栏,对’栏主‘实话实说:我从外地来,没有提前报名。但极想参加这次越野赛。这个栏主一丝不苟,照章办事;口齿伶俐,干脆利落地说:No。我顽固不化地一个个牛栏主请求下去,结果相同。到了I栏的时候,恰好这里的栏主正背对着门口帮一个运动员整理她的胸牌。说时迟那时快,我一侧身子就踅进栏去。上帝原谅我的不受规矩呀!做贼心虚,我装出貌似寻人状,从人缝中蹩进参赛群里后我才敢定下神来,抬头观察周围. 俗话说,人要上了万无边又无缘。广播里说这次有三万人参赛。放眼望去视野所及之处皆是人头攒动。真是锣鼓喧天红旗招展,着实冲淡了十一月份的芝加哥清晨寒气。牛栏外草坪上站满了好多人,有的仅仅是观众,有得是运动员的亲朋好友。不时听到他们叫着牛栏里的运动员的名字为他们加油助威。芝加哥是一个无族杂处的种族多样化大城市,参赛者有各色人种,以年轻人居多,间杂老少。男女比例粗略估计基本平衡。大体看出有全家倾巢而出的,有夫妻或男女朋友双双参赛的,有与朋友结伴同行的。从这些成双成对的情侣夫妻看出异族通婚已是常见了。广播里不停预告各栏起跑时间,和起跑的发令号声,“现在X栏开始,第X开始进入起跑线…“,嘟嘟…运动员们一边急切地等待着出发号声,一边做着准备动作。这些人都是有备而来,衣着打扮颜色式样虽不同一,但都是常见的运动装束。只有我是无备而来仓促应战。长袍马褂地我,‘鹤立鸡群’与众不同格格不入,更显得我妾身未明,也更增加了我心中的忐忑。自己是混入阶级队伍的异己分子,随时会被揪出示众的。直到我们栏进入起跑线的那一刻我悬着的心才定下来。这才开始担心自己能不能跑完全程的问题。党是给了我智慧给了我胆,让我混进来了,但党可没给我腿呀,没给我体力呀!
上次跑五千米越野还是四十年前的事了。触景生情我自然而然地联想起四十年前我在中国也是即兴参加的那次五千米越野赛。
八二年我大学刚毕业留校工作。一个冬日的早晨睡梦中被楼下的喧哗吵醒。打开窗问楼下的人,怎么回事。得知校工会当天早晨组织职工越野赛,有奖品。对我从校门出发。那时恰好正好我一个姐姐带着孩子住在我的宿舍里。我对她说:你等着,一会儿我去给你得个奖品回来。她笑了笑说,你看把你能的,这么些人赛跑,奖品是那么好拿的。她大概不知道我大学四年是学校里小有名气的运动员呢。我跑到出发点,组织者恰好是曾经做过我们系主任的工会主席黄老师,他曾见证过每年运动会上我的’飒爽英姿‘,知道我的实力,自然愿成人之美,乐见其成。事前没有报名?不成问题,黄老师大手一把就把我拉到了起跑线上。这次比赛规定前三名有奖。比赛结果,第一名是数学教研室的张老师,忘了第二名是谁,我就跑了个第三名,奖品是一个保温杯。回到宿舍把奖品献给了我姐姐,她喜得巴着嘴,连声夸我’刚能‘。现在想来,那个第四名会恨我恨得把牙都咬碎了,这奖品本来是他的呀。半路杀出个我这么个程咬金横刀夺爱,他能不恨我吗?在此请这老兄接受我迟到的致歉。
四十年前毛头小伙的我,如果说五公里越野小菜一碟,四十年后的今天我已是甲子之身;毫无准备的五公里,就是一桌满汉全席。能吃下去吗?我真有点发怵。箭在弦上了,既来之则跑之吧。心一横,等法令号角一吹,以我目前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先声夺人嚒!跑出去大概几十米就看到有人开始步行。嗨呀,还有这么玩儿的?标语不是明示:no walking,一定要跑吗?既然如此这就给我吃下了了一颗拳头大小的定心丸。老子今天必胜;跑不下来,我还不能走下来吗!
比赛路程沿着密执安湖滨路跑了一小段就转向市内的伊利诺伊河滨大道,然后经过市区,再转向著名的密执安大道,终点在密执安湖滨道上。各个路口都有荷枪实弹的警察把守,沿跑道两边有不少自发的拉拉队队员为参赛者摇旗呐喊助威。这一路本来是芝加哥秋天美不胜收的一段;路边矗立着个性十足的建筑,新旧不一,公用不一;伊利诺伊河静静地流淌着,河上的横架着可以自动开阖的座座百年铁桥,秋风染过的五彩斑斓的萧萧落叶悄然落下…此时的我,大粒的汗从额上滚下,内衣也贴住了脊背,上气不接下气,把外套脱了裹在腰间也无济于事。哪里有力气欣赏美景,就连对身边擦肩而过的、穿着贴身衣物的妙龄女子关注时间都限制在两秒之内;哪有力气欣赏美景!
每一英里处的街边上设一个营养站。需要喝水的运动员向街边一侧身,义工们就把装各种饮料的水杯,递给他们手里。因为跑得急,喝完了随手把水杯扔在街边。街旁躺在一堆一摊的空水杯。但参赛者们还是很友好相处,尽量避免打扰他人。跑的快的见缝插针自人群中间如鱼儿般穿过;稍微迟缓点儿地也尽量避免占用路中央。毛主席教导我们说:我们来自五湖四海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跑到终点;跑到一起来了。没有必要为了你快我慢的小事去计较。可是话又说回来了,世界上的各色人种不也是为了一个共同的梦想—幸福快乐过完一生被来到了这个世界上吗?我们就怎么不能为了这一共同目标,各国各族之间理解容忍诚以相待和平相处呢,非得长年累月的兵戎相见?不可思议,氧气供应链中断,不想了。
我被人群裹挟着,时跑时走,时快时慢地跑到了终点,用时四十四分。大概是看着我短发萧骚,终点很多人人为我喝彩。一个义工姑娘递给我一瓶水,另一个姑娘递给我一一个参赛奖牌,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戴着请人照了像。有了这个奖牌好留此为证,回去给女房东显摆一下。犹豫的原因是因为我是混入阶级队伍的异己分子呀,不能理直气壮。这是明摆着的既当*****又立牌坊!我’自甘堕落‘到了何等地步!诚惶诚恐,实在不该接受这块奖牌。假如报名者全部参赛,全部跑完全程,其中岂不有一人因为我没有得到奖牌吗?再说了,这奖牌不就是垃圾吗,不造成环境污染吗。习主席号召我们不忘初心,奖牌并非我的初心呀,我受之有悖习主席教导呀,不忠诚?不忠诚。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念及此。我把奖牌塞进口袋里,也没有去排队领那杯热巧克力,它本来就不属于我的。
回旅馆稍事歇息、梳洗更衣后,女房东带我去一个高级餐馆祝贺了下,饱餐一顿。听完音乐会后晚上又被孩子们绑架着去吃了一顿高热量的正宗波兰菜。两顿饭下来,把参赛消耗掉的热量全部补回来了。
这次有感而发,即兴、调皮地混人革命队伍牛刀小试,宝刀虽锈,仍可宰牛。明年一定提前备战,厉兵秣马,以期全程跑下来。
当然是要提前报名参赛、名正言顺,光明正大。
对我的不守规矩向组织者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