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盛开2022-10-06 18:23:05

同学们三五成群,各自成堆,有的聊天,有的唱歌。热闹的人群里没有人注意明和馨。馨定定地看着明的眼睛,似乎穿越了时空,思绪在三十年的流年里轻轻飘荡。

 

那天傍晚, 馨被父亲押送回到位于郊区的家。 父亲对母亲详细的讲述了所发生的一切, 这一次母亲并没有如往常似的破口大骂, 但是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惋惜, 责备, 甚至还有一层鄙视,无声的叹气, 都深深的刺痛了馨的心, 那是比打骂更具威力的责罚, 如一根尖利的针刺扎进心里, 与心同存, 与岁月同舞。

 

时间是一个奇妙的魔术师, 每一天的日子,可以平淡平凡到只有吃喝啦撒, 人的一生中有很多如许这样的日子, 只是简单的重复, 可以单调到乏味。这样的日子,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如风吹过的牧场,再也看不到风的痕迹与踪影,在记忆的长河里不会留下一朵浪花,就连一圈小小的涟漪也未曾溅起过。以后的岁月里再难想起生命里还有这么一天。

 

可人的一生里总是会有那么一天或者一段的日子,是刻骨铭心的。短短的一天里能够发生很多事, 或许是快乐, 心跳, 幸福和梦想;或许是灾难, 屈辱, 痛苦与绝望。

 

所有的美好和所有的痛苦,似乎都可以在同一天发生, 经历, 感受。那么这一天, 就变成了生命里的一种印记,刻进心版的深厚痕迹,那是奇迹和毁灭共存的一天。

 

对于馨来说,预选结束后的这一天,就是刻骨铭心, 终身难忘的一天。

那一天算是与明第一次正式约会的一天。电影院里第一次的十指相扣,心灵震颤的感情承诺。

第一次一起吃了一碗面条。

第一次一起去逛了公园。

所有的第一次,同时也是最后一次。

那是他们正式约会的开始, 同时也是结束, 是学生时代初恋的起点, 也是终结。

馨随着父亲回到化工厂郊区的家里后,休息了两天。 在此期间, 父母帮她办理好所有的转学手续。周一就开始在子弟高中插班上课。备战高考。

馨在子弟高中近两个月的日子很不好过。当初作为子弟初中唯一的一名优秀考生,考上市一中, 在同学们的羡慕和家长老师的佩服中,离开原来熟悉的环境。 临近高考前夕又突然返回子弟高中, 免不了被大家指指点点, 猜疑推测。

大部分同学都在想,馨是学习不好被退回来了? 还是出了什么事情非回来不可?

只有校长和班主任老师知道实情。连其他任课老师都被蒙在鼓里, 不知所以然。

馨能感觉到大家的注视和探究的目光如影随形。便也不做解释,只是如坐针毡般的上课, 小心翼翼的走路回家。

天气越来越热, 临近大考的紧张和烦躁加重了炎热的感觉。

馨有些心浮气躁, 终难平静。

整日间眼睛对着书本, 心思却跳跃的很远, 很远, 好像可以远到天边, 远到地级, 又似乎很近, 仿佛近在眼前, 近在心底。

怀春的少女情怀, 竟是这般折磨人心, 深奥难懂。

六月份的一个清晨, 馨照例背着书包去学校上课。

一进教室就感觉气氛不对, 同学们都在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 每个人都很兴奋的谈论着什么, 仿佛有什么大事发生一般。

只是当馨走进去的瞬间, 每个人都停止了交谈, 齐刷刷的脑袋向着馨, 行注目礼。眼神里有窥破秘密的激动, 还有抓住特务般的兴奋, 相同一致的眼神注视下, 馨感到有些毛骨悚然的恐惧, 又有些不明就里的茫然失措。
后来馨才知道, 原来父亲去校长家沟通自己转学一事时, 被校长八岁的儿子听了个清清楚楚, 明明白白。不过这小子听过就混忘了。只是后来无意中听到有人议论馨为什么不在市一中参加高考, 偏要回子弟高中来。这个八岁的儿童, 用他那豁牙露齿, 走风露气的小嘴, 把当天馨父亲说过的每一句话学了个一字不露。

于是消息不径而走。

整个子弟高中, 甚至整个化工厂都在传递着同一个消息, 馨是因为早恋被转学回来的。

这样一来,不仅是馨, 就连馨的母亲似乎也被舆论压的抬不起头来。为人师表的母亲回到家就唉声叹气, 母亲的情绪直接影响了馨, 使馨觉得自己的行为是全家的污点。以至于后来馨可以正大光明谈恋爱时, 也总有一种做贼般的罪恶感和羞耻心。

这件事情之后, 馨也就更没有心思去念书了。每日得过且过的熬着度日。

父母看在眼里, 急在心中。于是父亲抓紧了调动的速度, 跑了几次省城化工厅, 在距离高考的前两个星期, 父亲的调动手续终于全部办妥。

由于馨的几个哥哥姐姐都已经成年工作, 所以只能留在当地。只有馨未满十八岁, 可以随父母一起去省城。

听到这个消息时, 馨松了一口气, 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
在临近高考的两个星期, 馨心里总算踏实了一些。她很清楚, 自己与大学渐行渐远, 终究是无缘的。

尽管父亲一再鼓励说,到了省城可以接着补习一年, 明年再考。可馨的心里却不想复读, 只希望可以尽快工作, 能够独立。她的心思已不在学业上, 很难再回到从前, 无忧无虑, 天真无邪的清纯岁月, 一门心思专心学习。

馨的心, 已经乱了, 乱的就象一团麻线, 剪也不断, 理会更乱。

馨也会经常的想起明, 与明相处的快乐, 总是那么短暂, 短暂的只有几个小时, 偿还的却是几倍的痛苦。也不知明准备的怎么样? 高考对于明来说, 是何等的重要, 不仅是钢笔与铁锹的差别,可以说是生死一线。明对自己讲述的钢笔和铁锹的故事, 深深的刻印在馨的心里, 可以说, 当明对自己讲这个故事的那一刻, 自己就喜欢上了这个有着瘦削身体, 却有一颗大脑袋的少年。

年少无知的爱, 就那么简单, 喜欢就是喜欢, 爱就是爱了。
馨真心的希望明可以考上, 那是改变命运的生死一战。如果明落榜, 自己将悔恨一生。至于自己, 馨已经放弃了, 不想再进校门, 高中阶段留下的是悔, 是恨, 是爱, 是情, 是痛, 是梦, 只愿统统的抛之脑后, 留在记忆里, 永远封存。

馨凑合的参加完高考, 就随父母离开生活了十七年的小城, 在省城安顿下来。

父亲已经为馨在化工厅下属的化工厂找到一份实验室检验员的工作。

很快的, 馨就开始工作了。

离开小城与父母定居省城的事情,馨没有对任何人提起和讲过。她斩断了同所有高中同学的联系管道,在同学们的视野里彻底地消失了,而且消失的无影无踪。

馨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只是在她的心里, 斩不断的是对明绵长的思念, 和一份纯真的祝福。满心的祈祷明能够如愿以偿。所以馨仍然在关心着什么时候放榜, 什么时间可以收到录取通知书。馨有时也渴望与明联络, 可是既不敢写信,又没有其它的联络方法。

 

三十年前的明和馨,分隔在两个城市的不同地方。在同一片天空下, 对着用一轮明月, 重复着相同的思念, 持守着同样的等待。期待着旧梦重圆, 柳岸花明。然而命运, 何其残酷,走过了三十年的风霜雪雨,才盼来了今日的久别重逢。

 

我错过了缘份错过了你
你的温柔从此在我梦里
是与非 笑和泪
如今都变成飘散的记忆

依然是这首熟悉的旋律,在心间回荡。。。。。。。

“所以,我无法同你联系,也不想与同学们联系。那段日子里,我很自卑,也很自责,就想远远地躲开一切熟悉的人和事。” 漫长的回忆后,馨终于讲完了十七岁那年的故事。

“这个我理解。可是为什么在后来,我们都长大了,你工作了以后,也不联系呢?”

明想着后来参加了工作,长大了,可以不受父母的控制了,为什么不联系呢?自己可是多方打听,寻找了好几年呢!

难道她是担心自己没有考上大学,返回农村随着父亲做了菜农?这个疑问也是一直困惑了明好多年。不过,明自始至终没有问出口,尽管他是如此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于是,明把后半句问话咽回了肚子里,只问了前半句。然后就定定地看着馨的眼睛,等待着答案。

馨在明的注视下,低下了头,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人世间的事情,就是这样难以琢磨,难以预料。馨在这条情路上,走的艰难。与丈夫光,恩恩怨怨, 磕磕绊绊, 却相互扶持,一路相随,他们是亲人,是家人, 是相濡以沫的伴侣;与明,那一段少年时铭心刻骨,轰轰烈烈的恋情,爱的痴缠, 恋的苦涩,却终也未能修成正果。

同学们在继续唱歌,今天这是怎么了?有这么多的人,唱这首《错过了缘分,错过了你》,或许仅仅因为这是当年最流行的歌曲吧,也或者因为在这群年近半百的人的心里,或多或少总是有一些错过的事情和错过的缘分。这些错过了的遗憾,最终也只能成为人生中的一种回忆和伤感,留在过往的年月里。而这首歌正好把他们心中的憾与恨,最贴切的宣泄了出来而已。

于是,在飘散着忧伤、无奈的歌曲声中,馨终于说出了三十年前不告而别的无奈,还有自己与光的相识与婚姻。

(未完待续)

云霞姐姐2022-10-06 20:13:02
坐沙发,读如期而至的好故事
晓青2022-10-06 20:27:35
板凳!继续读!
云霞姐姐2022-10-06 20:42:21
晓青来跟我一起挤沙发,舒服,再给你顺一杯咖啡
云霞姐姐2022-10-06 20:43:23
鹃儿这篇,满是人生感悟!写得真好
云霞姐姐2022-10-06 20:46:20
我原来上大学时,一个同室的女生,喜欢班里一个男生,大家都清楚,可就那男不懂(装不懂),后来这女生跟全班人都不联系了,
云霞姐姐2022-10-06 20:47:08
玩失踪,看来真受刺激了!叹,人生
琥珀之泪2022-10-06 21:19:25
遗憾的彼此错过了! 继续跟读~
ToClouds2022-10-06 21:25:19
觉得馨的父亲太急了些,在高考前2个月把馨仓促转学,新环境和可能有的舆论都是馨的压力,起的反而是副作用,影响了孩子的一生
laopika2022-10-06 21:42:29
阴差阳错的初恋造成了几十年的分离,叹如今,物是人非,破镜再难重圆了
唐歌2022-10-06 21:50:47
唉唉,粗暴的干涉毁了她的一生。。。
唐歌2022-10-06 21:54:28
唉,感情挫折,有人就是走不出来,别人也帮不上忙的。。。
杜鹃盛开2022-10-06 22:09:44
一起挤挤:)
杜鹃盛开2022-10-06 22:12:08
我们是大学时的两人谈恋爱,后来分手了,两人都不与同学联系了:)
杜鹃盛开2022-10-06 22:12:51
谢谢琥珀:)
杜鹃盛开2022-10-06 22:14:13
对,以为斩断二人的情丝就万事大吉了,解过适得其反:)
杜鹃盛开2022-10-06 22:16:51
其实,如果父母不干涉,两人也不一定能成:)
杜鹃盛开2022-10-06 22:18:13
是的,如果不干涉,也可能慢慢就散了,很多高中生的恋情很难长久:)
翔歌2022-10-07 08:53:54
写得好细腻 ,很有带入感。
杜鹃盛开2022-10-07 12:23:47
谢谢翔歌鼓励。
歲月沈香2022-10-07 15:11:00
读着杜鹃的故事很舒服,引人入胜,思绪跟着你的文字走~缘分错过了就不再来。好喜欢杜鹃的文字,美!
攸墨尔2022-10-07 18:33:44
17岁的我刚进大学,我记得老是扁桃体发炎。赞杜鹃细腻生动文笔
杜鹃盛开2022-10-07 18:56:34
谢谢沈香谬赞!
杜鹃盛开2022-10-07 18:58:01
谢谢攸墨尔,我读大学那会儿,也总是扁桃体发炎,一年两次,住院输液,雷打不动:)
艾唱2022-10-09 22:35:39
开学后开始忙了,再忙也要读杜班的连载,因为太好看啦:)
k2climb2022-10-10 01:23:08
写的非常细腻, 大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