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積古齋鐘鼎彝器款識》解題
(清)阮元撰。
阮元,1764~1849,江蘇儀徵人,字伯元,又良伯,號芸台,又號雲台,晚號頤性老人,又號揅經老人,以“小嫏環仙館”、“小琅盦仙館”、“文選樓”、“八甎吟館”、“詁經精舍”等作為齋名。曾任兩湖總督、兩廣總督、雲貴總督、大學士等。著名彝銘學家和銅器收藏家。他的兒子阮達生也是位精通金文学术研究的高手,并擅长写篆。
一函四冊。中國人民大學圖書館圖書編號:2102/76。中國人民大學圖書館圖書登錄編號:378091~378094。單魚尾。版心上部刻書名。四周單邊。白口。寬17.3釐米,高29.8釐米。
上海圖書館古籍部收藏此書,索書號為:線普555853-56、線普344153-58、線普長311544-47、線普長675732-35、線普長485679-82、線普長664547-50、線普長000640、線普長383484-89、線普長478506-11、線普長637569-74、線普378452-57、線普長013984、線普長019803、線普長677244-49、線普548313-17、線普272074-149、線普013188。
書名頁題字用篆文:“積古齋鐘鼎彝器款識”,無落款。有書牌頁:“光緒九年歲在癸未六月,常熟鮑氏後知不足齋校栞”。目錄後特別說明:“虞山鮑廷爵叔奐甫重校刊”。正文署名為“揚州阮氏編錄”。前八卷所收為三代青銅器,多有銘文,後兩卷為秦漢器。對文字考證頗為詳細,徵引古書亦多。有器形圖,有尺寸說明,有釋文,有考證文字。卷首有《商周銅器說》和《商周兵器說》二篇。
阮氏在序文中嘗云:
古銅器有銘。……且其詞為古王侯大夫賢者所為,其重與九經同之。
此言可謂一語到破金文存在的學術價值。此刊本時有文字漫患現象。有清一代的金文研究著作,此書是首屈一指的名作。阮元自述此書是“以續薛尚功之後”。而其所輯錄之由來,則是:
友人之與余同好者,則有江侍郎、朱右甫、孫觀察、趙銀台、翁比部、秦太史、宋學博、錢博士、趙晉齋、何夢華、江鄭堂、張解元等各有藏器,各有搨本,余皆聚之,與余所自藏自搨者,集為《鐘鼎款識》一書。
故此,此書在材料來源上,可說集當時諸名家藏器之大成。據李遇孫《金石學錄》中的記載:“阮公保輯積古齋鐘鼎彝器款識,與薛氏同其體例,而精博過之。近時講金石之學者,金少而石多,吾師此書,專以款識名,為薛氏後不可或缺之書”。不僅如此,他還主持翻鑄了《散氏盤》等一批商周古銅器,分贈同好。甚至為了給父親祝壽,還特意鑄仿古鐘四口,並撰寫銘文,一如商周句式。以至於《清史稿》卷三百六十四中盛讚他“身歷乾、嘉文物鼎盛之時,主持風會數十年,海內學者奉為山鬥焉。”
此書版本頗多,根據容媛《金石書錄目》卷二·五中記載:
《積古齋鐘鼎彝器款識》十卷。清揚州阮元編錄。嘉慶九年自刻本。光緒五年湖北崇文書局翻刻本。光緒八年常熟抱芳閣刻本。光緒九年改稱鮑氏後知不足齋刻本。
《北京大學圖書館藏古籍善本書目》第二百零九頁中收有此書的另一種抄本:“麟石氏抄本。二冊。NC2078/7111.01”。
中國人民大學圖書館藏有《積古齋鐘鼎款識稿本》一套,一函三冊四卷。中國人民大學圖書館圖書編號:381/36。中國人民大學圖書館圖書登錄編號:05915~05917。無魚尾。無版心。無邊。白口。寬17.5釐米,高28.2釐米。書名頁題字用隸書:“積古齋鐘鼎款識稿本”,落款用隸書:“甲戌正月,庸齋題記”。目錄後又有書名頁:“積古齋鐘鼎款識稿本鉏經堂金石跋”。此頁後有云:
此即積古齋鐘鼎款識稿本也。觀此標目題識及冊內,先嚴諱有,改作。阮太傅名處亦有署名處空出而太夫子自填者,則此書先成而積古齋之名轉為後起矣。故卷帙編次不與彼本從同。當日刻時必另有樣本,此則其祖本也。四冊中皆有太傅親筆。
稿本前幾頁為楷書清抄本,亦有塗改。而後則全為行書。
阮元在金文學術研究上成就很大。除了有名著《積古齋鐘鼎彝器款識》一書之外,還有《山右金石志》、《揅經室集》、《積古齋藏器目》等多部研究專著刊行。而且,還刊行了一套名為“積古齋藏宋拓摹刻”之書。這套書中最有名的是道光二十八年漢陽刊本的《宋王複齋鐘鼎款識》一書,每一件銅器下都有阮元題跋,並收有宋至清代有關此器之流傳經緯、主要考證觀點、以及釋文。卷後又收畢良史藏古銅器十五種,阮元對此也作了考證,著述體例同上。
《山右金石志》前二卷所收為三代青銅器,多有銘文。無器形圖,有尺寸說明,有釋文,有考證文字,有銘文摹寫。對銘文的考證頗為詳細。
阮元序中言此書收錄標準為:
山左兼魯齊曹宋諸國地,三代吉金甲于天下……金之為物,遷移無定,截就乾隆五十八年至六十年在山左者為斷。
故此,研究有清一朝三代青銅器收藏史者,不可不依賴於此書。
在《揅經室集》一集卷五收為三代古青銅兵器等約十件。有器形圖,有尺寸說明,有釋文,有考證文字。三集卷三收考證三代青銅器文章《商周銅器說》、《積古齋鐘鼎彝器款識序》、《山左金石志續》和《王複齋鐘鼎款識跋》等十餘篇。據李遇孫《金石學錄》中的記載:“所著揅經室文集,亦多考證金石之文”。
《積古齋鐘鼎彝器款識》一書前八卷所收為三代青銅器,卷一和二共計收商代銘文一百七十三器,卷三至八共計收周代銘文二百七十三器。對文字考證頗為詳細,徵引古書亦多。有器形圖,有尺寸說明,有釋文,有考證文字。卷首有《商周銅器說》和《商周兵器說》二篇。《商器款識》分類為:鐘、鼎、尊、彝、卣、壺、爵、觚、觶、角、敦、甗、鬲、蠶、匜、盤、戈、句兵。《周器款識》分類為:鐘、鼎、尊、卣、鉶、壺、爵、斝、觶、觚、彝、敦、簋、簋、贏、鬲、盉、匜、盤、甗、戈、戟、句兵、斧、槍、劍、距未、刀璐、削和豐。
此書的拓本由來,阮充在《雲莊印話》一文中曾陳述:“朱椒堂兵部為弼、錢獻之坫、宋芝山葆淳、趙晉齋魏、何夢華元錫、張農聞彥曾、張芑堂燕昌,同有金石之癖,曾為文達公摹輯《鐘鼎彝器款識》”。嘉慶二年正月二十二日,阮元聘朱為弼編纂此書。嘉慶九年八月十五日,阮元為《積古齋鐘鼎彝器款識》一書作序。則此書定稿。
阮元在《商周銅器說》中首先指出:
器者所以藏禮,故孔子曰“唯器與名,不可以假人”。先王之制器也,齊其度量,同其文字,別其尊卑,用之于朝覲燕饗,則見天子之尊,錫命之寵,雖有強國不敢問鼎之輕重焉。用之於祭祀飲射,則見德功之美、勳賞之名,孝子賢孫永享其祖考而寶用之焉。且天子、諸侯、卿大夫非有德位保其富貴則不能制器,非有學問同其文詞則不能銘其器。然則器者先王所以馴天下尊王敬祖之心、教天下習禮博文之學。
此說是臧武仲的“作彝器……昭明德而懲無禮”說的發展。阮元以器求禮的研究方法雖然不能盡得金文學術研究之奧,但在打破古器物之學的那種“鑄鼎象物……使民知神奸”的“載道垂戒”學說上有其獨到之處。
關於本書,王國維在《國朝金文著錄表·序》中評述說:“海內士夫聞風承流,相與購求古器,彙集拓本,其集諸家器為專書者,則始于阮文達之《積古齋鐘鼎彝器款識》。”
阮氏在序文中嘗云:
古銅器有銘。……且其詞為古王侯大夫賢者所為,其重與九經同之。
此言可謂一語到破金文存在的學術價值。
他在此書中有些觀點雖然不是正確觀點,但是卻值得學術界思考。比如,關於著名的“蔑曆”一詞的含義,在該書卷五《取尊》考證中,他主張:
古器銘每言“蔑曆”,按其文皆勉力之義,是“蔑曆”,即《爾雅》所謂“螽沒”,後轉為“密勿”,又轉為“黽勉”。《小雅·十月之交》云“黽勉從事”,《漢書·劉向傳》作“密勿從事”是也。
顯然,這一解釋是不能說明銘文中所有使用“蔑曆”的場合的。或許只是部分場合有這一含義而已。
又如,對於著名的“亞”字形圖像銘文,阮氏的有些觀點頗超時代,他主張;
古器作“亞”形者甚多。宋以來皆謂亞為廟室。錢獻之以為亞乃古黻字。兩己相背,己何物耶?蓋亞乃兩弓相背之形,言兩己者偽也。《漢書·韋賢傳》師古注曰:“紱畫為亞文,亞,古弗字也。”師古此說,必有師傳。經傳中、佛、弗,每相通假,音亦近轉。《說文》“”解曰:“輔也。重也。”輔者,以輔戾弓之不正者。即《考工記·弓人之菱》,鄭注所謂“弓檠是也。”重者,二弓也。《說文》弗字收於部。解曰:“弗,撟也。從從從韋省。”元謂弗字明是從弓之字。若從韋則不知所省,無以下筆。必有後人刪改之偽。弗字明是兩弓相背,左右手相戾之義。此會意之旨也。凡鐘鼎文作亞者乃以輔戾二弓之象,正是古字,亦即是弗字。
有些觀點則十分精准,這反映了他高深的古文字學和經學學養。如,他對《咎父癸卣》銘文中“旅車”二字的解釋:
彝者多以旅車為名。《禮》:“犧象不出門”,而古者師行奉宗廟主與社主,載以齋車,每舍必有饋奠之事。見《周禮·小宗伯》及《禮》曾子問祭器。不可踰竟,故別作尊彝,陳之主車,示敬也。此曰用旅車言用以臚列主車之器也。
在此書中,他多次引用吳侃叔之論,反映了他對吳氏學說的重視。
此刊本時有文字漫患現象。有清一代的金文研究著作,此書是首屈一指的名作。阮元自述此書是“以續薛尚功之後”。而其所輯錄之由來,則是:
友人之與余同好者,則有江侍郎、朱右甫、孫觀察、趙銀台、翁比部、秦太史、宋學博、錢博士、趙晉齋、何夢華、江鄭堂、張解元等各有藏器,各有拓本,餘皆聚之,與余所自藏自拓者,集為《鐘鼎款識》一書。
阮氏此書在考證銘文中,盡可能從禮制和歷史兩個方面入手,尋找銘文的真正含義和學術價值。這方面的經典案例,如他在該書卷一中對《鼎蓋》銘文“堇山乍父乙寶尊彝”的考證,如下:
案:“堇山”,地不可考。或釋作“衡山”。《說文》古“衡”字作“”形,與此相近。《說文》以為古“賢”字。《漢國三老袁良碑文》:“優賢之寵賢”,正作“”。“”字,通“祝”。《說文》解“”字云呼雞重言之,從叩州聲,讀若“祝”。案,《列仙傳》有“祝雞公”。《說文》又云:“祝,一曰從兌省”。《易》曰:“兌為口、為巫”,此則二口之下作四之形,而不作“州”字。有從兌遺意,較從州得聲為更古矣。《說文》解“巫”字云:“祝也”。王逸《楚辭注》:“男巫曰祝”。《禮·曲禮》:“商官六大有祝”,無巫。知商人尊神,巫、祝合為一職也。作器者,古名或系以國,或系以氏,無稱“山”者。此曰“堇山賢祝”,意古巫每居山,故《水經注》云:“鹽水,逕巫賢山北”。《海外西經》云:“巫咸國在女丑北,右手操青蛇,左手操赤蛇,在登葆山”。《大荒西經》云:“大荒之中有靈山,巫咸、巫即、巫盼、巫彭、巫姑、巫真、巫禮、巫抵、巫謝、巫羅十巫從此升降,百藥爰在。”蓋巫通鬼神,山為積高,神明之區,神巫所游。故山以得名。此銘“堇山”,必神巫也。《書·君奭》云:“在祖乙時則有若巫賢”。《孔傳》云:“賢,咸子,巫氏”。《說文》云:“巫咸初作巫,君奭、巫賢又王家”。《馬注》云:“殷巫,巫賢蓋嗣職為巫。《孔傳》訓巫為氏者,古官有世功,則有官族。如晉中行氏之類。”
故此,此書在材料來源上,可說集當時諸名家藏器之大成。據李遇孫《金石學錄》中的記載:“阮公保輯積古齋鐘鼎彝器款識,與薛氏同其體例,而精博過之。近時講金石之學者,金少而石多,吾師此書,專以款識名,為薛氏後不可或缺之書”。何紹基專門寫有《校定阮氏積古齋鐘鼎彝器款識釋文》一文,訂正此書中的錯誤。
當然,該書在銅器分類和斷代上時有錯誤,還經常有將偽器收入的現象。如,《亞形魯公鼎》、《嘉禮尊》並非商周時器。《木鼎》乃商代晚期,並非周代。再如,將《尤盤》歸入盉類、將《父丁鼎》歸入彝類、將《諫豆》歸入彝類等分類錯誤。
《積古齋藏宋拓摹刻:宋王複齋鐘鼎款識》書系阮元對王複齋《鐘鼎款識》一書所作的題跋,後於道光二十八年在漢陽刊印。書簽題字用趙松雪以前為此書所題之篆書。書後又收畢良史所藏銅器十五種考證文章。
對於吉金拓片,他曾主張:
《左傳》、《國語》、《漢書》所言各器,宋《宣和殿圖》無有存者矣。兩宋呂大防、王俅、薛尚功、王順伯諸書冊所收之器,今亦僅有存者矣。然則古器雖甚壽,顧至三四千年出土之後,轉不能久,或經兵燹之墜壞,或為水土之沉埋,或為傖賈之銷毀,不可保也。而宋人圖釋各書,反能流傳不絕,且可家守一編。然則聚一時彝器,摹勒為書,實可使一時之器,永傳不朽。即使吉金零落無存,亦無憾矣。
另外,他也注意到了銘文鑄刻方法的研究。在《孽經室集》三集·卷三《散氏敦銘拓本跋》一文中,阮元就此問題提出了鑄刻銘文的四種方法:
余所見鐘鼎文字,揣其製作之法,蓋有四焉:一則刻字于木,范為陰文,以泥抑之成陽文,然後以銅鑄之成陰文矣。一則調極細泥以筆書於土範之上,一次書之不高,則俟其燥而再加書之,以成陽文,以銅鑄之,成陰於矣。三則刻土范為陰文,以銅鑄之,成陽文矣。四則鑄銅成後,罄為篆銘,漢時銅印有鏊刻者用此法,以陰文也。
對於銅器器形,他多從禮制的角度給予考慮。如,他在《商周兵器說》一文中就曾闡述:“先王之制,兵非不能長且大也。限之以制度,行之以禮,本之以仁,故甚短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