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蛋圆子2009-04-09 17:01:37
第一章 小鬼巷白日惊魂 水井中掏出一人


  在江南的一个小镇,此镇叫做东门镇。在这个小镇上,有一个非常有名的巷子,此巷就叫做小鬼巷。

  小鬼巷在左所大街和左所北街之间,左所大街就是东门镇的中街,左所北街就是东门镇的后街。小鬼巷的前巷口在王记铁匠铺的斜对面,在马老太的茶水炉和张大头的花圈铺之间的巷子,就是小鬼巷。之所以叫小鬼巷,其原因有以下几个方面;第一,小鬼巷的前巷口通大街,后巷口达北街,巷子长而曲折,一眼望不到头;不仅如此,巷子高且狭窄,两边是黑砖墙,向上看,是一线天,如果是两人迎面碰上,那就得侧着点身子,才能你过我过彼此都好过。第二,前巷口,在明清时期曾经示众过人的首级,如果人们在巷口抬头向上看,就能看到在两面墙之间有一个早已腐朽的横木,上面还有两个早已锈蚀不堪的铁勾子,这两个铁勾子就是用来挂人的首级的,在前巷口对面,有一个偌大的广场,往里面走一点,有一个瘫塌的高台,这里就是所谓的菜市口,这里就是杀人的地方。第三,这也是小鬼巷之所以叫“小鬼巷”的一个最重要的原因,这小鬼巷有不少关于鬼的故事,是不是和巷口上面那个铁挂钩有关系呢?这还真不好说。也许还与巷子里面某些幽深隐蔽的物件有些关系。正由于此,小鬼巷大白天是少有人迹,天黑以后更是悄无声息。如果大街上的人要到后街去,或者后街人要到大街去,一些男人会选择走小鬼巷,女人和小孩就会绕道从曹营关巷口过去。大部分人都不会给自己心里找不肃静。不过也有例外,那就是小镇上的孩子们在晚上玩捉迷藏、躲猫猫的时候,对于那些胆子大的孩子来说,这里却是首选之所——他们常常是稳赢不输,因为不少大人都不敢进去,就更别说那些胆小的孩子了。

  这小鬼巷不只是一条道,从前巷口进去,走到中间的时候就向左分出一个岔子,向前走大概七、八十步的样子。在这个岔道的两边有三个庭院,右手有两个庭院,左手有一个庭院。我们要说的这个小鬼巷177号就在左边这个院落。院门不大,宽度也就是一米左右,门有两扇,巷子这么窄,要那么大的院门干什么呢?既不能走轿子,更不能走马车,用不着把门楣搞得那么招摇。之所以蜗居于此,本就是要求清净、图私密。

  怎么回事啊,我们怎么找不到177号啊。告诉你吧,你要是想在这里找177号,那是找不到的,因为在小鬼巷177号的门头上钉着一块老旧不堪的木板,上面用红漆写着左所北街180—3号——意思是180减去3。读者看出一点名堂来了吧,这是不是折射出民生文化的一些特点来了呢,我们的祖先早就对一些数字有着特殊的、天生的敏感:什么“四四如意”,“六六大顺”,“七死八活”,“三阳开泰‘,"九九归一",究其实质,也就是寄托或者表达了人们对生活和命运的一种企望罢了。随着时代的前进,人们还会不断地总结并补充,甚至还会发扬光大,可不是吗,如今,“四”已经被一脚踢到联合国去了,“四四”不再如意,“四”和“死”谐音,已经是屎壳郎滚粪团找死;“四四”岂不是犯了大忌讳,那还不是王八掉在茅坑里横竖是死啊。当然如果是四万块人民币,那就另当别论了,甭管有多少个四,那一定是来者不拒。多多益善。现如今,就连手机号码,汽车车牌号等现代新贵也不得不在数字面前低下高傲的头。“7”已经是犯了“七死八活”的忌讳,“77”则更是万劫不复,“177”岂不是要打入十八层地狱吗?换成“180”就不一样啦,“18”即“要发”,“180”不就是“要发了您啦”,多好的口彩,多丰富的想象力啊。不过,话又得说回来,在派出所得户籍档案里,这儿还是左所北街177号,文化大革命的时候,这里的门牌变成了革命巷177号——文化大革命是百讳不忌,“177”就“177”,有什么好怕的。实际上,这“革命巷”比小鬼巷也好不到哪儿去,所谓“革命”就是“要命”,“小鬼”只能吓吓人而已,这“要命”可不是闹着玩的。不过,文化大革命的暴风骤雨的威力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这不,现在又变成了左所北街180减3号。在177号的对面,有两个院子:南面的院子是176号,北面的院子是178号,三个门依次相距二十米左右。胆大的小朋友们捉迷藏就躲在这三个院子里。更多的是躲在177号的院子里。

  我们的故事就发生在177号的院子里,让我们先进去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进门就是院子,院子不算很大,就是有那么点小巧玲珑的感觉;院墙特别高,靠院墙的地方有一些砖砌的花坛,虽然已经残破,但足以看出当年的屋主人非同一般的身份,院子里的路交错相连,全是青砖铺就,无情的岁月在路上留下了诸多沧桑,几乎没有一块青砖是完整的。在前院靠院门十来米、距离西院墙五米左右的地方有一口井,井口上面盖着一块大石板;在距离水井北面二十几米的地方有一个黑瓦顶木柱子的小亭子,将住的地方和井隔开——按照中国传统的住宅理念,井是不能靠近住宅的。尤其不能靠近门和窗。井是八边形的,它的年龄应该和这个院子的历史一样长,掀起大石板看看,井沿上有一道道深沟,井壁光溜溜的,井周围铺着大石板,上面布满了青苔,这说明此井已经下岗多年了。我们的故事就将从这口井开始。水井的对面是一片竹林,走过小竹林,迎面是一排古色古香的住宅,一共三大间,两边是东西厢房,中间是大厅,在大厅偏后的地方,有一个固定屏风,屏风两侧各有一个小门,穿过大厅右边的小门,后面还有一个院子,比前院要大得多。

  后院靠东边和北边的院墙上,有四间房子,估计以前是厨房和用人住的地方。里面堆放一些杂物,这屋子已经年久失修,天窗洞开,难能住人;上蛛网密布、灰丝斜挂,下积水横溢、老鼠出没。

  在西院墙边,有一大堆断砖残瓦;在这堆断砖残瓦的东面是一个偌大的废墟,废墟上面能清楚的看到长长的墙基和十几个石臼;在院子的中间,横七竖八的斜着或者倒着几个假山;在假山之间,还分布着三个水池,遗憾的是水池里面已经看不到水的影子了。

  在人们的记忆里,177号前院里的这口井曾经是附近居民的最爱,不但井水干净,还有点甜,关键是井水用了还有,用了还有,虽然177号院子过去只住了四、五户人家,但井周围常常是人满为患,淘米、洗菜洗衣服、担水。连176号、178号院子里的人和大街北街的人都来凑热闹。可是,不知从何时起,甜水不甜了,净水不净了,而且还有了一点异味,不久,水的颜色也不对了,于是,人们就逐渐疏远它了。后来,到这里来玩耍的小朋友们就时不时的把杂物扔进去,井水就更不能用了,再后来,这井就被人们遗忘了,到最后,不知那位房客在上面压了一块大石板,以防不测。这口井从此退出了人们的生活。

  前些日子,东厢房又搬来了一家陈姓房客,他看到176号和178号院子里的井用得不错,就想让177号院子里的这口井重新上岗——同时也想聚一点人气,瞧,这鬼地方,阴气太重。这个陈家和住在西厢房的邻居张老师家一商量,立即得到张老师一家的一致赞同。于是,他们请来了三个淘井工,要把井好好清一下。

  打井的工人在井口支起三角架,装上滑轮。在下井之前,先要把水抽干净,抽了整整一天一夜,水排到河里去,河就在西墙外。第二天早上,终于可以下井了,下井就是要把下面的杂物和淤坭给捞上来。一个工人蹲在一个竹筐里,手里拎了一个铁捅。一根长长的铁链顺着三角支架上的滑轮缓慢的向下移动。一段时间以后,井下传来声音:“停——停。”

  滑轮转动,一桶桶杂物和淤坭被送上来。井底很暗,底下的人只管往桶里装,就在第七桶污泥浊水升到井口的时候,上面准备提桶的人“啊”了一声,手下意识地缩了回来,向后退了几步;拽滑轮的人这时也看到了,他的手一软,滑轮倒转了几下,但他突然用双手紧紧抓住铁链,下面还有人呢。他们俩屏住呼吸,把铁桶拉到地上,马上就趴到井沿上:“老葛,快——快上来。”

  这是怎么会事呢?,你猜怎么着,桶里有一个人的头骨,虽然已满是淤坭,却赫然醒目。真可谓黑面撩牙。

  大概是听到了声音,院子里面所有的人都跑了过来,远远的看着,其它两个院子里的人不一会也来了,好像还有大街和北街的人,围了一圈,个个目瞪口呆,神情凝重。

  “听说这井里曽跳过一个女人。”

  “怪不得经常闹鬼。”

  “跳下去的女人后来不是捞上来了吗?”

  “总之是不干净。”

  “现在想想就呕心,我们不是还用过这井里的水吗?”

  人们七嘴八舌,眼睛都往井口望。

  老葛上来了,当他看到桶里的人头骨,吓得瘫坐在地上。他用手模着自己的胸口,脸色煞白,半晌说不出话来。

  人越集越多,单就从井里捞出个人头这件事,就足以吊起人们的好奇心,更何况有小鬼巷这么多年来这么多的离奇而恐怖的故事做铺垫呢?

  不知是谁报的警,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镇公安分局的人来了。负责人是欧阳平。四十岁上下。他破过好几个疑难大案,办案子很有一套,最近上面正准备把他调到市刑警大队当队长。
第二章 欧阳平进巷勘察 凶杀案浮出水面



  欧阳平带着五位同志把自行车停在小鬼巷对面的广场上,进了巷子,鱼贯而行,一脚跨进了177号院门。

  欧阳平接触过许多案子,但像眼下这个案子还是第一次。不管怎样,先把井下的情况搞清楚再说。欧阳平跟三个淘井工人嘀咕了几句之后——这时候,围观的人已被一根绳子隔在远处。一个工人先下去了,接着又下去一个,两个人在井底下,可能会好一点。

  “这井口虽小,但下面大得很,这巷子里的三口井就数它大,而且很深。”

  “是啊,过去有几十户人家都用这口井,”

  说话的显然是对小鬼巷情况比较熟悉的人。

  杂物和污泥从井下一桶一桶的弄上来,然后倒在地上,一个工人和几个警察用铁锹和火钳炉勾慢慢地、细细地拨弄,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小的有形的块状物。到中午的时候,井底清理干净——就差底朝天了,两个工人先后上来了。

  欧阳平他们在井里——在杂物和污泥里究竟发现了一些什么东西了呢?现一一展示如下:

  1,一副近于完整的人体骨骼。

  2,三根锈蚀欲断的圈状铁丝。

  3,四块城墙砖。

  4,一个笔记本的塑料外壳。

  5,五颗大一点的塑料纽扣和四颗小一点的塑料纽扣,都有点残破。

  6,九枚银元,上有袁世凯的头像;七枚硬币:三枚伍分,两枚贰分,两枚壹分。

  7,一把锈蚀不堪的菜刀。

  8,一双鞋,只剩下鞋底和一点鞋帮,几个人看了好一会才确认这是一双鞋。

  9,其它杂物。

  以上物件透露出的信息是:这是一桩谋杀案。被害人是被铁丝捆绑——共三处,凶手怕尸体浮上来,在死者身上缀了四块城墙砖。死者为男性无疑,骨盆下口和耻骨下角,七十二度至七十三度之间,身高在一米六九到一米七一之间;死者的年龄暂时无法准判定,因为,尸骨,尤其是牙齿腐蚀得太厉害。但从牙齿的个数来看,年龄应该是中青年。目前也只能作出这样的判断,更进一步的情况要经过法医的鉴定和综合的分析才可能有结果。

  第二天下午,案件有了一个比较清晰的轮廓——不过,是在省厅和市局有关专家的帮助下得出的——因为,这个案子已经引起上级的关注。无案则已,有案必破。吃的就是这碗饭,吃就得吃好了,绝不能吃干饭。案子是由欧阳平报上去的。一方面是出于他的职业上的考虑:鬼在人间,岂能任其逍遥;另一方面和欧阳平的性格有关,越是有难度的案子就越有挑战性。被害者死亡的时间颇费周折,因为,尸体是在井中,而不是在土里和自然状态下的水里,井水温度变化不大,氧化的速度和自然状态下的速度是不一样的。经过多方面的综合因素的考虑,被害者的死亡时间初步定在十年左右,时间段是四年之间,按这个时间推断,应该是在一九六九年到一九七三年之间,这个时间段应该是在文化大革命中后期;这可从笔记本的塑料壳上的凹陷出的“为人民服务”五个字得到证实;九颗纽扣五大四小,估计是中山装上的纽扣,因为当时就兴中山装。欧阳平已经请教了前巷口李记裁缝店的李师傅,中山装有四个口袋,口袋有盖,袋口有扣。所以,五个大纽扣是衣服扣,四个小纽扣是口袋扣。如果这一点成立的话,那么死者的年龄应该是成人的年龄;根据骨骼整合以及各部分的长度来看,死者的高度在一米六九到一米七一之间;鞋子是解放鞋,帮和底是橡胶的,其它部分已经腐烂成泥。性别是男性。目前,就只能知道这么多。

  根据这些信息找到凶手是远远不够的,这里面有很多问题要解决:首先,是现场作案还是移尸作案?第二,能不能清楚的、毫无遗漏的得到177号院子里从一九六九年到一九七三年之间所有住户的详细而真实的资料,从现有情况看,这一点就很难做到。因为,小鬼巷里的住户就像走马灯一样的换来换去,他们后来搬到哪里去了都很难搞清,又怎么能得到和死者有关的详细的情况呢?如果漏掉了一户,就有可能漏掉整个案子的线索。虽然小鬼巷的房子不错,房钱便宜,但由于这里环境恶劣——不是生态方面的环境,而是精神和心理方面的环境,住进来的人的身体不久就会出现一点问题,阴强阳弱,鬼盛人衰——你想啊,整天少有阳光,天黑得都要比别处早,人没有住上几天就走了,这人气若浮云还没有站稳就又飘走了,阳气不足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阳气不就是人气吗。没有人气,哪来的阳气。所以,房客们住的时间都不会长,最多半年,最短的只有一两个月。

  欧阳平觉得眼下要做的主要有两件事:一是派人向附近的居民尤其是小鬼巷里里的居民了解情况,必须具体而详细,主要是小鬼巷177号院内一九六九年至一九七三年之间所有住户的第一手资料,包括他们的身份、年龄和家庭背景等;二是派人到房管所和派出所查阅住户档案。

  很快,到派出所和房管所了解情况的人李文化带回了一些情况:

  这小鬼巷的三个院子过去曾是一些达官贵人金屋藏娇的所在,这期间发生过几起女人跳井或者上吊的事件,这可能是小鬼巷得此名的一个方面的原因。。因为这巷子经常闹鬼,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人们是不会到这儿来住的。小鬼巷从一九六九到一九七二年之间,一共住过十七户人家,房管所提供了所有户主的工作单位以及进住起止时间。派出所的户籍档案里面没有找到任何一户的户籍信息,一是当时户籍管理比较混乱,二是房客住的时间不长,所以谁都没有想到要去派出所去办手续。

  不过,欧阳平在这份资料上暂时还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因为这只是一个基本情况,而且是粗线条的,就是户主的姓名,工作单位,只此而已,既没有户主的背景资料,也没有家庭成员的资料。但然,如果本案就局限在177号的话,那这份资料应该会发挥作用。

  负责走访居民的是女民警小曹等三位同志,他们进行得很不顺利,这一点,欧阳平也想到了。为什么呢?因为几乎所有的房客都不固定,所以,他们所说的情况都是一些不连贯的、不完整的记忆残片,想在他们的口中得到线索,几乎不可能。

  “能不能在后街多做些文章,后街不少人家是私房,尤其是要找到那些年龄大的人。”欧阳平给小曹他们出主意,并且派李文华一同前往。”

  果不其然,案发第二天晚上,李文化就带来了好消息。后街201号的王老太太提供了一个重要线索:在小鬼巷176号曾经住过一个老太,在小鬼巷住的时间最长的人就是她,大家都喊她刘奶奶,有八十岁了,身体硬朗,就是耳朵稍微有一点背,就住在176号后院里最南边那间小披子里,十五岁就给孙家帮佣——176号最早就是姓孙的一户人家。她一辈子没有结婚,现在就一个人。去年春节之前被她兄弟接到乡下去了——王老太还提供了刘奶奶的乡下的地址:刘家集河沿路。

  第二天早晨,李文化和小曹一行四人驱车赶到刘家集,在后河沿找到了依然健康的刘奶奶,虽然耳朵不怎么好使,但声音大一点,还是能听见的。她精神矍铄、头脑清楚,而且特别健谈,李文化他们算是找对人了。刘奶奶说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情况:在十年前——按她老人家所说的应该是在一九七二年,在小鬼巷177号东厢房住着一户人家,这户人家姓王,这家人在177号前后住了不到四个月。“对,好像是春节前搬进去,是开春以后搬走的。奇怪的是,这王家人住进来大概三个月不到,这家的男人就突然不见了。左邻右舍还不止一次的说过这件事,我也觉得十分蹊跷。她家女人说到外地工作——到南方去了,可邻居们私下议论纷纷,说这女人作风不好,她男人看上去蛮老实、厚道的。有人在夜里面看到一个黑影子跳进她家的窗户里——是她家旁边的邻居看见的。夜里还听到两口子叽叽咕咕、板凳倒地的声音。后来我们就再也没有看到她男人。没有多长日子,她家就匆匆忙忙的搬走了。记得,还是一个下雨天,人们也没有看到她男人。”

  欧阳平听了李文化的汇报以后,觉得案子有了一点眉目,真没想到事情会进展得如此顺利。他在心里盘算着下一阶段的工作。
第三章 欧阳平寻影觅踪 常有财行迹可疑



  那么,刘奶奶所说的这个王姓人家,现居何处呢?没有人知道。离开刘家集的时候,刘奶奶只说了句:“到前街的铁匠铺、鞋匠铺。棺材店、缝纫店,还有茶水炉去打听,一定要找年纪大的。

  “叮——噹——叮——噹——叮——噹……”

  下午一点钟左右,欧阳平和李文化走进了王记铁匠铺,一位胡须花白、年近八旬的老者,手里端着紫砂茶壶,一边喝茶,一边对着火炉前的两个人比划着什么。火炉前的这两个人,一个用小锤敲打,年纪大概有五十多岁;另一个抡着大锤使劲的锤打着一块由红变暗的刀形铁料铁,抡大锤的是一个大小伙子,他上身赤裸,挥汗如雨,年龄在二十五岁左右。

  老者一边迎上来,一边望了望铁砧上的那块由红变暗的刀形铁料,铁料往水缸里一放,“滋”了一下,腾起一阵白气,又被放进了火炉里。

  欧阳平见缝插针:“老师傅,我们能不能向您老打听点事?”

  那个抡锤的小伙子认出了他们:“师傅,他们是公安局的。”

  “不错,我们是为对面巷子里177号的案子来的,耽误你们做活了。”

  “爹,你带公安局的同志到后院坐下说。”说这话的是刚才拿小锤子在铁砧上敲打的人。

  于是,老人领着他们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

  “同志,你——你问吧。”

  “老人家,这小鬼巷177号,在一九七三年前后曾经住过一个姓王的人家,丈夫莫名其妙的不见了,您还记得吗?”

  老人扳着手指头,嘴里面念念有词:“不错,是有——有这么一户人家,那——那女人不怎么规矩,住的时间不长,后来——就搬走了。”

  “您知道她搬到哪儿去了?”

  “不知道,她——平时也不同我们打交道。哦,想起来了,那女人爱打扮,经常做衣服,对门的赵裁缝——兴许知道,你们坐一会,我去把他喊来,还有茶水炉的马太太。”

  “看来有门。”李文化显得很兴奋。

  不一会,老人把赵裁缝和马老太带来了。

  “公安同——同志,那女人搬到那儿,我也不——不知道。”

  “这巷子里面的住家户就像跑马灯一样,人是还记得,搬到哪里?这还真不好说。”马老太接过赵裁缝的话茬。

  “赵师傅,马奶奶,您二位再好好想一想。”

  “同志,您知道,干我们这一行的从不过问做衣服以外的事。”赵裁缝一脸无奈。

  “你们要是问个名姓,我老婆子兴许还能记得点什么,出了这个巷子,真不好说。”马老太面有难色。

  “那好吧,就这样,对不起,耽误你们做活了。”

  几个人一同走出王记铁匠铺。赵裁缝走了几步,又转回头,他把眼镜向上推了推,丢了一句话,又把欧阳平他们失落的希望找了回来:“王家的那个女人好像姓崔,她经常和另外一个女人到我店来,那女人我认识,姓达,这个姓很少,所以记得牢。”

  “这个姓达的住在哪?”

  “住在曹营关巷口,男人在电影院工作,姓常,别人都叫他“常秀才”,读过书,他没有事就喜欢唱几段京剧,每天下午都要到文化馆去。”

  文化馆就在下街,欧阳平和李文化向下街走去。街上人不多,这是一条古老的街道,石扳路两边是青砖黑瓦的明清建筑。青石板因为不堪历史的重负,早就四分五裂、凹凸不平;路两边错落有致、高低参差的墙檐和屋脊由于难耐岁月的风雨,而显得斑驳颓废、苍老衰败。

  走了大约十分钟左右,他们就隐隐约约的听到了二胡的伴奏声,拐向南就看见了文化馆,人还不少,不过,全是中老年人。李文化向站在门口的一位卖香烟和瓜子的老太太打听,老太太指向一位正在和伴奏师傅试音的中年男人。看样子就要开唱了。

  中年男人,大概四十几岁,一看就知道是属于那种理论占领脑壳的人。他一边往外走,一边用小姆指将耷拉在右耳上的几根毛往脑门上捋:“你们找我有何贵干?”

  欧阳平和李文化穿的是便装:“你就是常秀才吧?”

  “是啊,我叫常有财,找敝人何事?”

  “我们是公安局的,找你——”

  常有财额头和右耳之间的那根青筋像蛇一样抖动了一下:“我是守法公民,我——我又没触犯科条法令。”

  “常同志,你误会了,我们是想找你太太了解一点情况。”

  “了解什么情况?”

  “我们是为小鬼巷的案子,想找你太太问一点事情。”

  那条蛇又抖动了几下。

  “那案子与我们有何相干——与我太太又有何相干?”

  欧阳平没有注意到那条蛇。他想:在一般人看来,一个人被公安局的找上门,一定是做了什么不光彩的事情,更何况常有财是个文化人,爱面子呗。“常同志,你不要误会,我们只是想让你带我们去见见你太太。”

  “哦,事——事不凑巧,我——我老婆回乡下她娘家去了。”说这话的时候,常有财把说话的地方挪到了街对面的烧饼店的门口,因为是下午,烧饼店的门关着。

  “什么时候回的娘家?”

  “这——你容我想一想,是前天走的。”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说不准,不过,她每次回去都得住上十天半月。”

  谈话该打住了。也真够巧的,谁信啊,欧阳平心里想:这不明摆着不让他老婆和公安局的同志照面吗。

  欧阳平认定常秀才因为怕多事,所以说了谎。等常有财进了文化馆以后,欧阳平吩咐李文化到左所大街街口的小人书店守候常秀才,自己到后街街口的戴家茶馆里观察,要求是跟着但不要被对方发现。我们办案子靠的就是人民群众,千万别把事情弄拧了,找到常太太才是我们的最终目的。

  果然,欧阳平他们离开后不久,常秀才就从文化馆里走出来,他朝前街和后街瞄了一会,然后快步朝后街方向走去。不过,他没有拐向后街,而是径直向石桥方向走去。按平时,他应该走左所大街,因为曹营关巷子前靠左所大街,后临北街。

  欧阳平等常秀才走了一段距离后才走出茶馆,正准备朝李文化招手,李文化已经跑了过来。两个人也往石桥方向去了。

  “他这是要到哪儿去啊?”

  “后河沿”。欧阳平就出生在这个古镇,对这里的每一条街道都很熟悉。这个古镇是两河三街背靠山。这山是老山;三街是南街、大街和北街;两河就是清水河、滁水河。清水河和滁水河就像一位母亲的一双臂膀似的将古镇揽在怀中,这一双臂膀在古镇的东南方相交。然后转向东方直指长江。清水河在古镇的南面,滁水河在古镇的北面。

  果不其然,常有财走的就是后河沿,他还是很有警惕性的,就像一个老干探似的,停停走走,点支烟,向后面瞧瞧。后来可能是确定无人跟踪,就变成了大步流星。烟也扔掉不抽了。

  常有财在镇公所旁边的一条窄巷窜到后街,然后进了曹营关后巷口,走了大约一百多米,在一个宅院门口停了下来,用眼角向前巷口和后巷口扫了一下,然后开始敲院门,不一会工夫,常秀才推门进院,在后脚跨进院门之前还朝曹营关南北两头瞧了瞧。

  “文化,你猜猜这常太太在不在家?”欧阳平在后巷口的一家棋社前停了下来,低声的问李文化。

  “不知道。”这李文化到古镇来工作的时间只有一年多。

  这曹营关大都是小户人家,单门独院,虽然不及大街上的那些深宅大院的气派讲究,倒也清静安适。

  “我们要不要进去?

  “不,等到天黑再说。”欧阳平说完,走进棋社旁边一家烟酒店买了一包大前门牌香烟撂给李文化。李文化年龄不大,也就三十几岁,但烟隐却不小;欧阳平从来是烟酒不沾,所以,他这个人要是写进小说里,在形象塑造上是很难给人深刻的印象,在性格刻画上很难让人过目不忘。因为他身上的男人习气少,所以,男人特征可能就不容易凸现出来。

  天黑了,不少人家的灯都亮了,棋社的人一下子少了许多。但还有几对较上了劲的老头子仍在酣战。在棋社的窗户里正好可以看到常有财家的院门。

  李文化的香烟抽到仅剩几根的时候,棋社墙上的老式挂钟的时针走到六点半钟的时候,常有财家的院门“咯吱”一声,露出一条缝,一个黑影从里面窜出来,站在墙角向两头看了一会,接着从里面又窜出一个小黑影,是一个女人,头上戴着头巾,身形矮小,左手腕上挂着一个包裹。大黑影锁了门,一高一矮两个影子朝后巷口飘来。

  “走”。欧阳平和李文化迎了上去。

  常有财和常太太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俩。

  “常太太,你从娘家回来了。”

  常有财非常吃惊。其实,他正是要把常太太送到张家堡去。他这样做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呢?

第四章 常有财做贼心虚 常太太和盘托出


  欧阳平本来以为常有财不说实话是因为爱面子、怕惹火上身,现在看到他慌不择时的准备把老婆送到二十几里以外的张家堡,那就不能等闲视之了,难不成这常太太和小鬼巷177号的案子还有什么瓜葛?说不定是歪打正着亦未可知。

  “你们跟我们走一趟吧。”欧阳平决定把常有财和常太太带到了公安局。

  但常有财却提出了异议:“你们不是要找我老婆吗?让她和你们谈好了,我就不奉陪了。老婆,你跟他们去吧,没什么好怕的,我们都是守法公民。”他说完就准备向后转。

  “对不起。现在,我们也想找你谈谈。”

  常有财就像太阳底下晒了一天的黄瓜——软了

  欧阳平在路上就想好,对这两个人先来个冷处理。所以,一路上欧阳平他们没有说一句话。到局里以后,欧阳平把常有财和常太太分作两处,先让两位同志照顾着,然后对李文化说:“走,我们先去解决肚子革命的问题。”

  吃饭的时候,欧阳平就想好:“先找女人谈”。

  在欧阳平的办公室,当欧阳平他们推门进去的时候,让两人没有想到的是:常太太突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我有罪,我坦白,我交待。”

  这是欧阳平始料不及的,欧阳平示意李文化把常太太扶起来,李文化搬过一张椅子,让常太太坐下。这个时候的常太太是秋千上面放箩筐——筛康:“我坦白,请求政府宽大。”常太太的语调里面有明显的颤音。文化大革命那会儿,被红卫兵找上门就已经够瞧的了,更何况是公安局的人呢。

  欧阳平固有的思维方式被常太太的异常举动所打乱,他稍作调整,决定先来个骑毛驴看唱本走着瞧。

  “你说吧,只要你如实把情况说清楚,我们是会考虑的。”

  “我该死,我不应该——不应该啊,全怪我太贪心啊。我不应该拿崔太太家的那个青花瓷瓶啊,你们不知道啊,自从拿了那个东西,我夜里面就睡不着觉了,这是报应啊。”

  欧阳平和李文化互相对视了一下。李文化在笔记本上写下了这样一行字:本指望打草惊蛇,不曾想意外得兔。

  “常太太,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我们说说清楚。”

  “我说——我说,这件事在我心里已经憋了十年。十年前,我和王太太——她姓崔,叫崔金莲,我们是在唱京剧的时候认识的,她住在小鬼巷177号。经常喊我到她家去唱戏,她家那个院子很安静,没有人打扰。她家的长条几上放着几个花瓶,其中有一个花瓶非常好看,上面有七个小孩,胖乎乎的,很有趣,我回家后,就跟我们家有财说了,他很吃惊,说那可不是一般的东西,我们家有财懂这个。第二天,他就和我一起去拜访崔金莲。回来后,他跟我说,没错,那不是普通的花瓶,那是大请乾隆年制的青花瓷,上面是“吉祥如意图”。这可是他爷爷和父亲一辈子想见都见不着的名品,他家祖上是做古懂生意的。也就是从那一天起,我们俩就把魂丢在了小鬼巷177号。后来,崔金莲跟她丈夫关系不好……”

  总算说到崔金莲的丈夫了。

  “后来,她丈夫就隔三差四的出去喝酒,经常夜不归宿,有一天,我们总算等到一个机会了:崔金莲提出让我陪她睡觉,小鬼巷不是经常闹鬼吗?半夜里,我乘崔金莲睡着了,就壮着胆子爬起来,用外套裹了青花瓷瓶,开了院门,把瓶子交给等在院门外的有财,然后关上院门。都怪我一时糊涂,我就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同志,该说的我全说了。”

  “后来呢,王家没有发现吗?”

  “崔金莲当时并没有发现。第二天早上,她丈夫回来了,发现花瓶没有了,问花瓶到哪儿去了,金莲正憋着一肚子气,两个人吵了起来,还动了手。我上去想把两人劝开,结果被他丈夫好一顿抢白。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就离开了她家。听金莲说,他丈夫报了案,公安局来了一个人,问了一些情况就走了。回家后,我就一病不起,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

  “后来呢?”欧阳平是想知道崔金莲丈夫的去向,至于那个青花瓷瓶,在那个动荡的年月,谁会和一个花瓶较上劲呢?欧阳平的家里面不就曾经把几幅古画当作废纸糊窗户了吗?母亲不是曾经用切菜刀将一套红木家具上的图案都砍掉了吗?文化大革命,那些古懂文物,能不给人招来祸事已是万幸,如果有谁因为收藏了这些东西而成了暴发户,那一定是在睡梦之中,除非是那些心怀叵测、明了就里、先知先觉的人。

  “后来,我就再也没有到小鬼巷去过,小崔到我这儿来过几次。后来她搬走了。”

  “搬到那里去了?”

  “她搬家前一天到我家来,说她要搬走了。我问她为什么要搬走,她说,小鬼巷她一天都不想住了。这我知道:巷子里的人经常在后面指指点点的。”

  “为什么?”

  “她丈夫那个不行——就是房事不行。”

  “他们有孩子吗?”

  “有一个男孩。”

  “她丈夫不是不行吗?”

  “这……”

  “没关系,你说。”

  “这件事,她只跟我一个人说过。”

  “你尽管说,我们会保密的。”

  “这个男孩是她和以前那个相好生的,她丈夫一直蒙在鼓里,结婚以后,小崔和那个相好的一直藕断丝连。”

  “接着说。”

  “同志,我前面说到那儿了?”

  “说到崔金莲和她丈夫离婚,她丈夫性功能有问题。”李文化提醒道。

  “那个不行也就算了,凑乎着过呗,可是,他丈夫脾气不好,动不动就吵,还动手打人。实在过不下去了,她就和王一斋——对了,我想起来了,她丈夫叫王一斋——打了离婚。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家里没了男人,那小鬼巷偏偏不干净,左邻右舍又指指点点,所以搬走了。

  这个情况和欧阳平他们刚开始的预期大相径庭,刘奶奶所说的王家男人突然不见了,在这里找到了答案。这说明崔金莲的丈夫和177号院子的井中案没有关系。这同时也意味着案件的线索就此中断。尽管如此,欧阳平觉得还是应该把眼前这摊事搞明白再说。

  “常太太,你知道这崔金莲搬到哪儿去了吗?”

  “搬到南门镇去了,住哪儿不知道,只听说她在南门镇百货公司南门市部站柜台。”

  欧阳平和李文化交换了一下意见,然后终止了谈话。

  后来李文化和小曹到南门镇找到了崔金莲,得知她的前夫王一斋离婚后回到了安徽芜湖湖中区,没有多久又重新组织了家庭,经过与当地派出所联系,确有此人。至于那个青花瓷瓶,欧阳瓶让李文化归还给了崔金莲,但没有说是怎么找到的——这是常太太一再恳求的。常有财夫妇被免于处罚,因为他们已经得到了足够多的教训。
第五章 凶杀案陷入迷局 蔡太太走上前台



  小鬼巷177号凶杀案,重又陷入迷局,刑侦工作失去了方向。

  局里面有人劝欧阳平,既然案子没有头绪,就放手吧。欧阳平和一般人不一样,他这十几年之所以能够成功破获一些疑难案件,靠的就是一股子知难而上的执拗劲。现在,撞上了这么一个极具挑战性的案子,他怎麽能善罢甘休呢?既然撞上了,那就要弄个水落石出。吃我们这碗饭的不就是惩恶扬善,使沉冤得以昭雪吗?好歹,案子又没有时间上的限制,其它案子照办,得空了这个案子就摸一摸,两不误。

  常太太虽然没能将案子的线索延续下去,但却使欧阳平受到一些启发。他意识到:还是要依靠群众。请看:小鬼巷的前巷口直通左所大街,巷口的对面是广场,广场右边是杂货铺;广场左边是王记铁匠铺。在巷口的右边是马太太和李家鞋匠铺,左边是张大头的花圈店和赵家裁缝铺。这些店铺都是老字号,时间最短的也有三、四十年的历史。他们的手艺代代相传,铺面也都是自己家的。附近的居民,谁家能保证不和这些店铺发生关系。由此可见,这些手艺人社会接触面广,东家长李家短不都是从这里集中然后批发出去的吗。前面我们就提到过,欧阳平土生土长在这里,在他爷爷那一辈,大多数店铺就在这里讨生活了。

  十二月二十九日——也就是案发第四天吃过午饭后,欧阳平和李文化把几个店铺的掌门人召集到王记铁匠铺的后院里。在王老先生的招呼下,一只烟的工夫,人都聚齐了。

  这个办法果然有效。鞋匠铺的老李师傅说出了一个重要线索,由于他的提醒,还引起了大家的共鸣。“时间应该是在一九七三年的国庆节前后,小鬼巷177号院子住着一户姓蔡的人家,听口音男的是上海人,四十岁左右,女的是本地人,三十几岁。男人话很少,病歪歪的,可以说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女人正好相反,説起话来嗓门大,中气足,对他丈夫是吆五喝六”。

  “请等一下,李师傅,那男的身高是多少”。欧阳平主要是想及时抓住核心的东西。

  “那男的身高不到一米七零,女人比男人高出半个头。”赵裁缝补充道。

  “李师傅,请您接着说。”

  “不错,每次进我的鞋店的时候,那个男的不需要低头,那老婆却要低头。不过那个男人不经常跟着,经常跟着的还有另外一个男人,人高马大的,蛮阔气的,他时常给那个女的定做牛皮鞋。”

  赵师傅接过话茬道:“对对对,那个男人有时还给女的做衣服呢。”

  “后来,有一天,那个女人来催鞋子,叫我快一点,她要和她男人到上海去。她说这话的时候大概是元旦之前吧。可是才十来天,她就回来了,奇怪的是就她一个人。从那以后,我们就没有看到那个姓蔡的。奇怪的是,这一家半个月左右就搬走了。”

  “关键是我们谁也没有看到姓蔡的走出这个巷口。”王老先生特别强调。

  “也许人家是从后巷口走的呢。”李裁缝随口说道。

  “不好说,他们平时不都是从这个巷口进出的吗?”王师傅再次强调,“汽车站在前街,他干嘛要走后街呢?”

  “那么,大家回忆一下,那个姓蔡的平时穿什么样的衣服呢?”

  赵裁缝道;”姓蔡的经常穿中山装,他那套中山装还是我给他做的呢。”

  一个身高,一个衣服,这与遇害者的基本情况相一致。李文化在“一米七零”、“中山装”几个字上面重重的划了两条波浪线。

  大家讨论的最后一个问题是:这家人搬到哪里去了?

  答案是:不知道。

  两人回到局里已经是食堂开饭的时间,欧阳平从一个档案袋里拿出一份资料,就是镇房管所提供的那份关于小鬼相177号,从一九六九年至一九七三年之间十七户户房客的资料。找到了:时间,一九七三年九月十五日至一九七四年一月十七日;租住人蔡作林;工作单位,上海市闸北重型机械厂;备注,公伤休养;房租,共计壹拾柒元伍角。

  欧阳平掏出笔记本在上面写上:备忘,十二月三十日上午,到派出所了解蔡的户籍情况。

  第二天,欧阳平他们在派出所一无所获。这也很正常,那时候的人口管理哪像现在,在警务平台上,所有人的资料一目了然,任何人,只要报出你的身份证号码,警务平台马上就会显示出你的所有信息。

  欧阳平当即派李文化前往上海。

  十二月三十一号下午吃晚饭的时候,李文化风尘仆仆的回来了。他此行可谓大费周折,实属不宜。但带回来的就只有一句话:蔡作林十年前病死在医院。
第六章 欧阳平住进鬼巷 李文化意外发现



  欧阳平虽然早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但几天来的工作让他真切的感受到了小鬼巷177号疑案的难度和复杂程度。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人,小曹和另外两个人已经被欧阳平放到另一个案子上去了。他和李文化对侦破思路进行了一次梳理,并且达成了共识:第一,小鬼巷177号院落作为案发现场,应该也一定是第一现场。这是因为小鬼巷虽然幽静而且隐蔽,但谁也没有办法让巷子里在某一个时间段里人迹不至,保不准会从巷子这头或者那头冷不丁地冒出一个人来,对门176号和178号院门就像两扇地狱之门,随时都有可能从里面冒出一两个幽灵来。在东门镇,有井的人家很多,所以,巷子外面的人犯不着把这么个东西弄到小鬼巷里来;176号和178号院子里面的人也用不着移尸别院,176号和178号院子里本身就有井。如果是想转移目标、避开嫌疑、固布疑阵,那为什么还要坠上城砖,以藏形迹呢?试想,如果不是房客淘井,谁能想到井底下会隐藏着这么一个骇人听闻的命案。在如今的城市化建设中,一些过去生活的痕迹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井就是其中之一。现在,我们如果再想到城市的街巷中寻找井,已经是比较难的了,井已经一个一个的淡出了人们的视线,而且,还呈现一种加速的趋势。。假如第一点能够成立的话,那么,第二点也就可以确定下来,凶手一定是曾经在小鬼巷177号居住过的人,遇害人也一定和小鬼巷177号有着某种联系,而且也极有可能是在这里居住过的人。据于此种考虑,欧阳平和李文化认为他们当初的侦破思路是正确的,所以,还是要沿着原来的思路往前?。

  于是,一九八五年元月一号,欧阳平作出了一个决定:住进小鬼巷177号,要想找到线索,最起码得把案发现场的基本情况搞清楚,小鬼巷不是经常闹鬼吗?这里到底隐藏着一些什么阴暗和隐秘的东西呢?

  自从井里面捞出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以后,小鬼巷177号东厢房的房客——也就是牵头淘井的陈姓人家搬走了,西厢房的房客张老师家也呆不住了,正在找地方。看到欧阳平他们要住进来,就暂时打消了搬走的打算。

  欧阳平他们把东厢房清扫了一下,房子还是很大很讲究的,中间是隔起来的,分成两间。梁柱门窗,或画或雕或镂空;地板天花,有紫有红有金色。虽已物旧色褪,但能看出屋主人当年的富有和奢侈。

  东西厢房之间是大厅,在偏后四分之一处有一个直达天花的屏风,屏风两边各有一个门。

  穿过大厅的右门小门,进入后院,很大的一个院子,相当于前院的三、四倍。前面,我们已经作了一些介绍,相同的不再重复,这里重点介绍一下那一大堆砖瓦东边的废墟。在这一片废墟上面,有十几个石臼,每一个石臼有八十公分见方,臼,也就是圆形柱窝的直径有两揸长,欧阳平用脚丈量了一下。最大的废墟,长三十步,宽十五米,此块废墟呈南北向,另外还有两块废墟呈东西向,从废墟的面积和石臼的大小来看,说明这后院曾经矗立过十分豪华而气派的亭台楼阁:那些断砖残瓦还残留着小鬼巷177号昔日的兴盛和繁华。

  在西北角有一个用残砖垒成的围墙,进去一看,赶紧退出来,里面是一个茅坑。这欧阳平知道,他们家的院子里也有这么一个所在,很简单,用一个缸埋在地上,边上放几块砖头或者石头,这就成了。李文化心里想,大煞风景不说,就是这粪便处理起来恐怕就很麻烦。小时候,他和伙伴们到故宫去玩——前面忘记交待了,李文化是北京人。他们也曽探讨过故宫里的粪便问题是怎么解决的。想一想,很好笑,这人一个个仪表堂皇,吃进去的是香东西,可拉出来的却是这么个玩艺。这也就算了,可这人还嫌弃这玩艺,离它远远的,你瞧,把排泻的地方撂在这么个角落。自己是干净了,却恶心了别人,你再往上瞧,院墙上面十几米的地方就是隔壁人家的窗台,不用看就知道,一定是窗户紧闭,这要是在夏天,那可真够受的。这一点,欧阳平是知道的,他们家过去就曽为这茅坑的问题和邻人怄过气。

  在局食堂吃过晚饭后,天已经黑透了。大部分店铺都已经开始关门打烊,只有裁缝店、花圈店和马老太的茶水炉还亮着昏暗的灯。街上行人稀少,小鬼巷锖诤鹾醯摹A礁鋈艘磺耙缓螅?拐嬗械愫??迫耍凰?橇礁鋈酥皇切∩?陀铮?墒牵?恢?趺吹模?祷暗纳?袅???堑慕挪缴?幢簧衿娴姆糯罅恕?BR>

  他们进了院子,李文化插上院门,并且用一根长铁钉把门拴撨了起来。这是西厢房的房客张老师交待的,别里面的鬼还没有闹腾够,外面的鬼再来添乱。

  院子里十分安静,恐怕这世界上最安静的对方就数这小鬼巷了,老张家的灯出奇的亮,大厅里也亮着灯,估计是想增加一点阳气吧。

  “张老师,您在这里住多久了?”老张看欧阳平和李文化回来了,就招呼他们到屋里坐,他爱人递过来两杯刚沏的茶。

  “我们是夏天搬来的。”

  “大家都说这院子不干净,你们不怕吗?”

  “说实话,以前没怕过,自从这井里……”老张他老婆干咳了几下,把老张到了嘴边的话给挡了回去。

  “这女同志胆子小一些。其实,这院子还是不错的。”

  “欧同志,我们家老张是个教书匠,他讲的那些道理我也懂,可就是心里面总犯嘀咕,这下好了,你们来了。”张老师的爱人一边说着一边拎来一个水瓶放在茶几下面。

  “你们在这里住,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吧?”

  “没有。除了这井——老张没等老婆咳嗽,自己就把后面的话给咽回去了。”

  夜里面,李文化突然要上厕所。怎么办?一个人去吧,这心里面有点不踏实,毕竟是人嘛。不知这张老师家是怎么解决大小便的问题的?欧阳平说,多数是先借助于痰盂或者马桶什么的,第二天再倒进茅坑里。李文化心里想:我们来的时候太匆忙,应该准备一个痰盂,明天就去买一个来。

  “怎么样?欧科,你陪我走一趟。”

  “你一个人去吧,别婆婆妈妈的,有什么好怕的?”

  “仁慈一点,好不好?陪我去一下,就一次。”

  欧阳平只得舍鼻陪君子。两个人拿着电筒高一步低一步地来到后院。欧阳平站在外边,其实李文化心里是想让欧阳平站在里面陪他,但转而一想,这未免太过分了,男子汉大丈夫,来就是要捉鬼的,岂能出师未捷胆先破。不成。

  茅坑是一口大缸,蛮深的。周围铺了一些石头和破砖头。这回得让欧阳平感受一下茅厕的气氛了:“欧科,你快来。”

  “看什么啊,你给我快一点,还得寸进尺了。”

  “你快来看啊,你快来看,这是什么?”

  欧阳平掩鼻走进茅厕:“什么事啊,大惊小怪的。”

  “你看。”李文化指着茅坑旁边的一堆乱砖。

  欧阳平走进茅厕,同时用手捏住鼻子。在李文化手指的地方,在一些破转头的下面,有一块比较大的转头。欧阳平用脚将上面的破转头拨到旁边,露出来的是一块完整的城墙砖,用脚再拨,第二块,第三块,一共露出三块城墙转。

  这些城墙砖和井里打捞上来的城墙砖一模一样。

  “李文化,你这泡屎拉得太有水平啦。”一向不苟言笑的欧阳平突然有了幽默的细胞。

  重大发现,欧阳平和李文化自案发以来还没有像今天这样心情舒畅。回到房间,欧阳平在笔记本上写道:备忘,一九八五年一月二日上午,到刘家集把刘奶奶接回小鬼巷。

  这一夜他们俩睡得很踏实。所以一夜无事。

第七章 刘奶奶旧地重回 忆往事如数家珍



  欧阳平在一天之中作出了两个决定,第一个决定是住进小鬼巷,可以说是首战告捷,他们在小鬼巷177号后院的茅厕里发现了一个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城墙砖。这进一步证明了他们最初的判断是正确的:案发现场就是第一现场;第二个决定是到刘家集把刘奶奶接回小鬼巷,刘奶奶无形之中成了小鬼巷户籍资料的义务管理员。她老人家在小鬼巷住的时间最长,从十五岁到七十六岁。她对于小鬼巷的事情,是所知甚多。这个户籍资料的义务管理员的业务水平不会很高,但那些有意无意地留在她记忆里的片断,甚至是残片,说不定埋藏着和案子有关的蛛丝马迹。至少在目前的情况下,案子还必须依靠这位小鬼巷的活档案。

  第二天,也就是一月二日上午八点钟,欧阳平和李文化准备开着吉普车前往刘家集。正当两人走出院门的时候,有一个农民模样的中年男人挑着一担子青菜和雪里蕻一脚跨进院门。

  李文化问道:“你找谁?”

  挑担子的回答:“我不找谁,我是来送菜的。”

  “给谁家送菜?”。

  “这不是177号吗?”

  “是啊。”

  “这就对了。”

  这时,张老师走了过来,准备去上班:“你找谁?”

  ”我是刘家集的,我是来送菜的,我晓得了,你们大概是刚搬来的。”

  张老师喊来他爱人,让她去处理菜的问题,然后和欧阳平、李文化一起出了院门。

  在前巷口,停着一辆板车,上面堆着不少捆青菜和雪里蕻。

  这从东门镇到刘家集有七八里地,抄小路步行要三四十分钟。刘家集在小镇的西南方向,西依老山,南靠清水河,刘家集的地理位置非常特殊:首先,刘家集在一个山坳里,其次这里苍松满山坡,古柏绕房屋,人若不在此坳中,难识庐山真面目。欧阳平曽经听他爷爷说过,这个刘家集,以前就只是一个山坳,没有人住。明末清初,有一个姓刘的人到此避祸,在此落脚生根。久而久之,就变成了刘家集。刚解放的时候,大概有二十几户人家,刘奶奶十五岁之前就生活在这里。坳里面原来有一座庙,早已成为废墟。

  欧阳平他们把车子停在刘家集外面,因为集子里面是狭窄而曲折的羊肠小道,走在乱石铺成的路上,环视四周,树林阴翳;仰望天空,难觅尊容。怪不得姓刘的要选择这么一个地方来避难呢。

  在后河沿,李文化七拐八绕,然后在一户人家的院门前停了下来。李文化正准备敲门,这时候,突然从十几米远的一个高大而气派的院门里冲出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她上衣敞开,头发散乱,二目呆滞。举止怪异。嘴里面总是重复着一句话:“我是太后,我是老佛爷。”她的左手的五个指头上套着用金色锡纸糊成的帽子,头上尖尖的,她还不住的翘起来给大家看,同时,嘴里念念有词,“我是太后——哈——哈……”

  刘奶奶家的院门开了,开门的正是刘奶奶。

  “刘奶奶,您还认识我吗?”李文化提高了嗓门。

  “你——你是——你不是小李同志吗?”

  “刘奶奶,您好啊,您现在的耳朵好多了嘛。”

  “我是老佛爷,我是……”

  “桃花,你怎么又出来了?老四——老四。”

  “来啦,来啦。”

  从那个高大而气派的院门里窜出一个光头男人,年近古稀。他气急败坏的冲过来,一把抓住桃花的衣领往家拽。桃花被拖进院门之前还冲着大家竖了一下她的兰花指,同时扔出那句话:“我是太后,我是老……”

  刘奶奶把李文化和欧阳平让进院子,让进堂屋。

  “刘奶奶,这位是我们的欧阳科长。”

  欧阳平躬身握住刘奶奶的手:“您好啊,刘奶奶。”

  坐下来后,李文化开门见山:“刘奶奶,我们想……”

  “咣——噹。”一只大黑猫在长条几上一边用爪子挠一个菜篮子一边用鼻子闻着什么,,菜篮子被挠到了条几边,失重,翻了,一个瓷盘从里面落下来,掉在地上。

  李文化的话茬被一只贪吃的猫给打断了。向堂屋外面看去,有一个人已经跨进了堂屋的门坎,他就是刚才把桃花拽回家的那个老男人。

  “老四,有事啊?”

  “没——没啥子事。”

  被叫作老四的人,在堂屋里站了一会,也许是觉得有些尴尬,悻悻然转身走了。

  刘奶奶解释道:“这是我家堂兄,刚才那个桃花是他女儿。李同志,你们来,一定有事,快说吧,”

  “刘奶奶,我们欧阳科长想接您到东门住一阵子,我们那个案子还有不少地方要请教您呢。”

  “行啊,等我兄弟回来,咱们就走。”

  就这样,刘奶奶又回到了小鬼巷。

  欧阳平决定把刘奶奶安置在小鬼巷177号,和他们一起住。正好两间,老人年纪大了,也好有个照顾。实在不行,就把后院的四间房拾出一间修一修。可是,刘奶奶坚持要住到原来的房子里,也就是小鬼巷176号后院最南面的小披子。老人家说:“同志们做的是正事,我老太婆别拌了同志们的后腿。有什么想问的就到我那儿去。好在我还能动,就不麻烦同志们了。”

  欧阳平只得将刘奶奶送到他原来住的地方。还不错,那些吃饭的家伙还在,床也在,所缺的是铺盖;房子有点漏,门窗也有点坏了。欧阳平让李文化买一套铺盖,又请房管所的人把房子修葺一下,自己到前巷口的杂货铺买了一个炉子,并且叫局食堂送来一些煤基。有人也许要问,有这个必要吗?这里面除了案子的需要之外,还掺进了欧阳平的个人想法:像刘奶奶这样的老人,因为家庭、生活和社会的原因,她们把自己的一生,包括他们一生的幸福都奉献给了别人。她们是那么的本分和善良,她们应该受到人们的尊敬,应该像所有的母亲那样得到后辈的孝敬。李文化买铺盖的时候,顺带了两个痰盂,一个给刘奶奶,一个给自己和欧阳平,以备不时之需。

当天晚上,欧阳平和李文化到小鬼巷176号看望刘奶奶,还带了一饭盒局食堂包的韭菜肉馅的水饺,把个刘奶奶喜欢得合不拢嘴。在刘奶奶的屋里还有一个人,他就是早晨送菜的那个中年人,喊刘奶奶“大姑”,而刘奶奶称中年人“三侄子”。刘奶奶招待三侄子的是大白菜烧肉,还加了一些粉丝。下午刘奶奶去后街看望老姊老妹的时候,顺便到下街称了一斤肉。刘奶奶不住地往三侄子的碗里拣菜,她笑眯眯的看着三侄子吃饭,显得非常慈祥。三侄子吃过饭后,用衣袖摸摸嘴,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和两斤粮票,硬塞给了刘奶奶,然后挑着空担子走了。刘奶奶把她送出院门。

  “路上小心点,看着走,啊。”

  “知道了,大姑,你回去吧,什么时候回家,我来接你。”

  刘奶奶直到看着三侄子的身影消失在前巷子的拐弯处,才回头。

  “李同志,你们等急了吧?”

  “老人家,我们不急,就是想来看看您安顿好了没有?”

  “好了,好了,下午,我三侄子又帮我给整了整。”

  “您这个三侄子对您很不错啊。”欧阳平道。

  “是啊,是啊,就跟亲生的一样。”欧阳平和李文化从老人的眼神看到了只有母亲才有的那种光辉,:“他今天是给附近几家院子送菜来的。”

  欧阳平和李文化早上出院门的时候就在心里挂了一个大问号:“为什么要给这些人家送菜啊?”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这附近十几家的菜都是我们刘家集给包下来的,这小雪都过了好几天了,城里家家都要腌菜,这几天,太阳好,晒晒就能腌了,十天半月就能吃。”

  “刘奶奶,镇上这些人家难不成还有土地在乡下?”

  刘奶奶笑了:“他们哪有什么土地啊。”

  “那凭什么给他们送菜啊?”

  “凭什么?就凭各家各户都把粪水给了乡下这些种地的呗。”

  李文化目瞪口呆,恐怕这也是一种文化吧,那个关于故宫粪便如何处理的问题,李文化总算找到一点答案了。

  不管怎么样,李文化的心里还是觉得在这个粪与菜的交易过程中,城里人有剥削之嫌,最起码有占便宜之嫌。“这粪便,能帮城里人打理干净就已经不错了,再说,这玩艺又一文不值,干嘛要给他们菜啊?”

  “李同志,这你就是外行啰,这农民种地,收成好坏,靠的就是这粪水,老话不是说,庄镓一枝花,全靠肥当家。在城里人的眼里,粪水是个脏东西,可在我们庄稼人的眼里。它可是个宝啊。”

  现在想来还真有趣,那个年代,帮别人家清理粪缸,脏臭不说,连工钱都没有,还要给人家菜;如今呢?这个工作已经有了名号,叫清洁工,而且拿工钱,还不一定有人干呢。由此看来,清理厕所这样的环卫工作。在那个年代是由农民干的。如果再想一想,更觉有趣,这农民当真命苦,是不是命中就和粪水有着历史的渊源。现如今,城里大部分清洁工都是农民。这是不是也算一种文化呢?

  其实,也不奇怪,咱们中国历史上就是农业国,过去是以小农经济为主体,生产力水平决定了人的生活水平就这么低,想当初,我们插队的时候,不是曾经天不亮就背着粪箕跑十几里的路,到村前庄后去拾粪吗?还都是单遛。为什么不能结伴而行呢?你想啊,两个人同时看到一泡狗屎,算谁的呢?要么这泡算你的,下泡是我的。说实话也这么干过。也许有读者会问:干嘛和这狗屎猪粪较劲呢?挣工分啊,回到生产队还要上秤称,至于怎么折算,各个生产队不尽相同。如果运气好的话,一个早晨再加一个傍晚,能挣七八分工;运气最好的时候,就是拾到一泡牛粪,那就用不着再往前走了。一泡牛粪能把粪箕装得满满的,不过牛屎很难遇到,因为耕田和放牛的几乎人人都背一粪箕,以备不时之牛粪。那时候,一个强劳力一天挣十分工。可能读者又要问,十分工合现在多少钱啊?我们用鸡蛋来比较一下就明白了。现在市场上的洋鸡蛋是三块五六毛一斤,十分工就相当于现在的一个鸡蛋,那时候。一个鸡蛋只有??
鸽蛋圆子2009-04-09 17:04:20
回复:《古城疑案之小鬼巷177号》作者:独眼河马
老蛮2009-04-09 19:22:42
多谢!没禁字好呀。你看这禁字阻挡了多少热心发贴人啊!
王菲的寓言2009-04-10 11:43:19
现在禁字难道取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