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眉深浅2009-05-25 15:21:42
  西夜怨伶 作者:树下野狐

  一、尼雅奇遇

  天空的西边挂着一轮红日,深金色的光芒映照着远处起伏的沙丘。灼热的风卷起黄沙,越过孤零零耸立于沙漠之上的古城墙,在空中留下一片蒙蒙的黄雾。近处零散地分布着几株咖啡色的胡杨,风一过,细碎的叶沙沙作响,和着风的呼声,那是从千年前带来的消息。

  一队骆驼队伍缓慢而有序地走过,它们的背上托着沉重的货物,脸上是千年不变的安详。驼背上的人满脸沧桑,他们似乎被这里风景所感染,大声地唱起歌谣。那是一种无法听懂的语言,苍凉的歌声久久回荡。

  二千年的岁月,沧海已变成了桑田,只有曾经的生活和浪漫沉淀在人们的骨子里。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竟然看不出有多少改变。

  殷漓望着面前的风景,很久都没有说出话来。黄沙打在脸上,隐隐有些疼痛。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猛地往她肩膀上一拍,她吓了一跳,差点坐到沙里去。

  “小漓,看——我说傍晚的时候来看遗址最好,你还不信。现在人这么少,我们可以好好玩玩了。”身旁的女孩穿着一身便于行走的T恤牛仔,顶着一头长长的黑发和一顶白色的旅游帽,臭美得即使是在炎热的沙漠里也不肯把头发扎起来:“走,我们去那城墙遗址看看。”话还没说完,已经拉着殷漓朝不远处的古城墙奔去。殷漓有些哭笑不得,跟着她在黄沙里狂奔,鞋子里进了一脚的沙。

  原本高大绵长的古城墙,现在只剩下了一截断壁还立在黄沙之上。长年的风化使得上面布满了各种孔洞,风一吹过,就会响起呜咽的声音,仿佛鬼哭。

  “我爬上去看看。”女孩说着就要往上爬。

  一个中年男子连忙一脚深一脚浅地跑过来,大声吼道:“快下来,快下来,太危险了!”

  “知道了,程导。”女孩不情愿地将已经蹬在石壁上的脚收了回来。殷漓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好友,揉了揉生疼的太阳穴。

  这个女孩是她最好的朋友,叫秦雯,和《红楼梦》里那个有些嚣张的漂亮女孩同音。她也如那个秦雯一样漂亮可人,不同的是她善良得有些过分,为人单纯,这也是殷漓喜欢她的原因之一。两人是大学同学,从进校的第一天开始两人就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大学四年都是焦不离孟。在上学期间两人就有了旅游的梦想,她们约定毕业之后一起沿着丝绸之路南道往西走,直到喀什,然后再从喀什沿北道回西安。为了这个梦想她们在大学时没少打工,如今她们都已经毕业,就背上背包,一路西来。

  程导指着秦雯严厉地骂了几句,回去给其他游客讲解古城传说去了。这里是离民丰县城以北一百五十千米的尼雅河下游尾闾地带,大名鼎鼎的精绝王国国都尼雅的遗址就在这里。百年之前,斯坦因发现这座古城的时候,它已经在沙漠中沉睡了一千多年,里面文物保护得十分完好。

  殷漓和秦雯一直都对这里充满了向往,发誓无论如何一定要到这里来看看。但是尼雅遗址位于沙漠之中,自助游太过危险。两人在民丰城的时候,刚好有个比较大的旅游团正在租车进沙漠,她们就求着导游将她们一起带过来。好说歹说,还交了不少钱,程导才总算点了头。

  这个时候的程导正领着大家在遗址中寻找民居,然后在民居附近搭建帐篷。大家似乎都没有让她们帮忙的意思,兴高采烈地忙着。两人也不会搭帐篷,就在遗址里瞎逛。

  这座古遗址以佛塔为中心,散布于南北长二十五公里,东西宽五至七公里的区域内。遗址内发现有房屋、场院、墓地、佛塔、佛寺、田地、果园、畜圈、河渠、陶窑、冶炼遗址等遗迹。两人一边参照着随身带来的专业书本一边参观,玩得不亦乐乎,似乎对一切都很好奇。

  也不知走了多久,搭建帐篷的旅游团已经看不见了,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当两人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天空已经罩上了一层浓重的幕布,上面点缀着无数闪亮的星辰。

  “好漂亮!”秦雯仰头望着天空,感叹道:“城市里根本见不到这么多星星,那应该是大熊星座吧?那是仙女座……”

  “小雯!”殷漓忍无可忍,怒道,“你居然还有心情看星星!你知不知道我们迷路了!”

  秦雯愣了两秒,说:“知道。”

  “知道你还这么轻松?”殷漓觉得自己快要疯了。这个秦雯,对什么事情的反应都慢半拍。

  “如果找不到回去的路我们就死定了!”

  “那又怎么样?”秦雯在旁边一座类似民居的房屋旁坐了下来,无所谓地说,“大不了在这里睡一个晚上,明天他们自然会来找我们的。”

  殷漓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所谓鸡同鸭讲恐怕就是现在这种场景吧?她不再理那个拿着木棍在沙上乱画的秦雯,拿出手电筒,沿着来的方向往回仔细地找,希望自己的脚印没有被风沙掩埋。

  但她的努力是徒劳的,还未走出一百米,就已经看不到脚印了,脚下只是茫茫的黄沙。她叹了口气,只得又走回来。就在她回到刚刚那栋民居的时候,一下子愣住了。顿时,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下升了上来,生生地打了个冷战。

  不见了!秦雯不见了!

  她以为是自己记错了地方,但就在墙角下的沙地上,还留有秦雯乱画时留下的不规则图案。

  没错!就是这里!可是,秦雯哪儿去了?

  “小雯!”殷漓拿着手电筒环视四周,那淡黄色的光划过周围的民居和腐朽的木桩,就是看不到秦雯的影子。

  “小雯!你在哪儿?你别吓我!”

  没有人回答,甚至没有回声,她的声音似乎被这座古老的废城吞没了。死一般的静寂令她的心越来越凉,呼喊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小雯!出来,这个游戏不好玩!”

  还是没有人回答,她心里一急,脚下不知道踢到了什么东西,身子一踉跄,差点摔在沙地里。

  她的表情在这一瞬间凝固了,她发现,沙地上有一串脚印。

  那串脚印不可能是小雯的,小雯穿着运动鞋,留下的脚印应该会有些花纹。可那脚印却是平平的一片,有些像以前自制的布鞋,况且印子很小,最多24码。

  这座死亡之城里除了她们,还有别人?这个想法令殷漓不寒而栗。

  这个脚印太小,自然不可能是程导他们的,况且程导不会只带着小雯一个人回营地。那么,这个脚印的主人是谁?

  她蹲下身子,仔细查看那些奇怪的脚印,这么小的脚印,难道是小孩子的吗?可是,小孩子的脚印不会这么深。就算是成年人的脚印,也不会深到这个地步,一定是脚印的主人驮着什么重物。

  重物?

  殷漓想到了自己的好友秦雯,难道这个怪人……他驮的是,小雯?!小雯的跆拳道是家传,普通人还不能近她的身。既然她被驮着……

  殷漓的心猛地一抖,小雯有危险!

  她一咬牙,站起身来,循着脚印往前走去。不管是谁,绝不能让他伤害小雯!

  脚印一直延伸到民居建筑的深处,殷漓在众多的民居前犹豫了一下,这片居民区似乎保存得很完好,竟然能够看到铺着黄沙的街道。

  殷漓的脑中闪过无数的画面,以前所看过的恐怖电影在脑中一一闪现。这座可怕的古城遗址,在沙漠的腹地,沉睡了千年,里面会有什么?

  她不敢再想下去,空中吹着沙漠的冷风,夹着黄沙。沙漠中的昼夜温差很大,白天四十多度,晚上可以降到零下十几度。她身上穿的还是一件短袖的衬衣,冷得她瑟瑟发抖,却没心思从背包里拿毛衣换上。

  就在这个时候,居民区中突然亮起一个光点。那光点在这个漆黑的沙漠之夜里十分醒目。殷漓吃了一惊,难道是小雯的手电筒?不,不可能的!那光点微微摇晃,明灭不定,应该不是手电筒,而是蜡烛。

  蜡烛?

  小雯的身上没有蜡烛!

  二、神秘古董

  殷漓握着电筒的手在渐渐缩紧,五根指头都成了白色。额头和背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冷汗,被风一吹,更加寒冷。

  她猛地打了个喷嚏,仿佛把胆子给打了出来。她定了定心神,走进了街道,朝那微弱的光点走去。

  那光点来自一间保存相对完好的民居,窗户上似乎糊着一层纸,蜡烛的光在屋子里摇动,映出一个人影来。殷漓看到那人影,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那道影子在屋子里来回走动,身型有些矮小,看不出男女。

  殷漓的心猛地一跳,难道这就是那些奇怪脚印的主人?

  心脏如狡兔一般猛烈地跳动着,她盯着那道影子,良久,才鼓起勇气朝着那屋子喊道:“小雯?小雯你在吗?”

  那道影子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身形一顿,往旁边一闪就不见了。殷漓觉得胸膛里像在擂鼓,小心翼翼地走到门边。

  已经没有门了,曾经的门在千年的风化中已经不见了踪影。殷漓站在门口,看到屋子里有张桌子。那桌子虽然不新,却不像千年前的文物。桌子上立着一支白色的蜡烛,并不见人影。

  “小雯?”殷漓走进屋去,屋子内部比外部还要破败,只是单独的一间,没有卧房,里面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小雯!”殷漓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好友。她躺在屋角的床上,那张床是石床,也许曾经铺过棉絮,但现在只剩下灰尘和一些石块。秦雯就睡在上面,一动也不动。

  殷漓连忙跑过去,将她扶了起来,使劲地掐她人中:“小雯!你快醒醒,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她的呼唤中带了一丝哭腔,如果小雯遇害了,她要怎么向她的父母交代?怎么向自己交代?

  秦雯眉头一皱,缓慢地睁开了眼睛。殷漓的脸从模糊逐渐清晰:“小漓?我,这是在哪儿?”

  “谢天谢地!”殷漓总算是松了口气。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说着眼泪就在眼眶里转起来,却没有落下。

  秦雯满脸的不解:“我记得我刚才坐在地上画图,怎么到这儿了?”

  “你记不记得是谁把你带到这里来的?”殷漓连忙问。

  “我……”秦雯的眼中一片迷朦,她挠了挠脑袋,仔细回想。

  “我在画画,不知道怎么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梦中好像还有点意识。我,好像看到了一张老太婆的脸。”

  “老太婆?”殷漓惊道。

  “是啊,一个很老的老太婆,身上披着一件长袍,满脸都是皱纹,很矮小的样子。”

  老太婆?殷漓皱起眉头,如果是老太婆,也许脚确实很小。不过一个老太婆能背得动小雯?

  她走到窗户边去看那层糊窗的纸,风刮在纸上,梭梭作响。纸很新,应该是刚糊上去的,难道也是那老太婆做的?她到底要干什么?

  “小漓!你快来看!”秦雯似乎发现了什么,大声叫道。

  殷漓连忙回到她身边,看见她手里拿着一块木板和一块沾满了灰的石头,说:“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就在床上。”秦雯小心地抹掉木板上的灰尘,上面用墨写着一排奇怪的文字。

  “佉卢文?”秦雯惊呼。

  “什么是佉卢文?”殷漓不明所以地问。

  “佉卢文又叫佉楼书、驴唇文,是尼雅方言。行文从右到左横书,精绝王国一直就是使用这种文字,百年前斯坦因教授所发现的木简上也都书写着这样的文字。”秦雯一边说一边抬头,看见殷漓用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连忙说:“你忘了?我妈妈是研究西域文字的专家啊,我跟着妈妈也学了不少东西。”

  “那这上面写了什么?”殷漓急切地道。

  “我哪儿知道?”秦雯耸了耸肩,说,“佉卢文是世界范围内最难解的文字之一。我学得最多的也不是这种文字,只能带回去让妈妈帮忙看看,也许能了解大意。”说着就把木板往自己的背包里放,殷漓吓了一跳,说:“这可是重要文物,你就不怕犯法啊?”

  秦雯见她吓得脸色苍白,坏坏地笑:“放心吧,这个东西绝对不是古物。木板太新了,墨迹也新,一定是最近才做成的,只要不是古董,我怕什么?”

  “最近才做成的?”殷漓皱起眉头,这座古城里怎么会有最近才做成的木简?难道?是那个老太婆留下的?她这么做有什么企图?

  这样想着,殷漓从秦雯手中拿过那块跟木板放在一起的石头。抹掉灰尘之后,脸色不禁一变:“玉佩?”

  “让我看看!”秦雯对玉石情有独钟,一听说玉佩连忙抢过来,脸色也跟着变了。

  那是一块质地相当好的玉佩,墨蓝色的底子,里面仿佛有液体在汩汩流动。握在手里,竟然能够感觉到一股暖意。玉身被雕刻成昆虫的造型,有两片满是花纹的翅膀,似蛾非蛾,似蝶非蝶。也不知是哪年月的东西,不过做工十分精致,应该不是俗物。

  “真奇怪,精绝王国好像没有这样的图案记载啊。”秦雯挠了挠脑袋:“难道这不是精绝王国的东西?”

  “你在嘀咕什么?”殷漓问,“这个是古董吗?”

  秦雯一愣,在看到这块玉佩的第一眼她就喜欢上了它。如果说这块玉至少有两千多年的历史了,小漓肯定逼着她上交,到时候她想见它就难了,不如?

  “不,不是什么好东西,普通的玉而已。”秦雯不太会撒谎,一边说脸就一边红了。幸好屋子里灯光暗淡,殷漓似乎并没有起疑。

  “好了,快起来,我们去找回去的路。”殷漓扶着她下了床,两人刚走到门边。殷漓脚下一顿,脸立刻变得惨白。

  “小漓,你怎么了?”秦雯一惊,难道小漓知道她在骗她?

  “小雯,刚才我在屋外的时候看见屋子里有个矮小的影子,但进了屋就没了。可是我并没有看见她从正门出去啊。”

  “也许,是从窗户……”秦雯转过头去,屋子里面只有一扇窗户,上面糊着一层白纸。她的脸色立刻变得和那张纸一样白,两人对望一眼,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字眼:

  鬼!

  两人惨呼一声,撒开脚丫子一阵猛跑,耳边是呼呼的风声,黄沙打在脸上,像刀在割,她们却浑然不觉。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两人都没了力气,跌坐在沙堆上。只觉得天旋地转,全身酸痛。

  “小漓——我们,我们刚才的速度,可以参加奥运会了吧?”秦雯天生的乐天,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开玩笑:“绝对不比刘翔差。”

  殷漓无语,只能苦笑。

  秦雯无意间转头,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叫起来,声音里满是惊喜:“小漓!你看,我们的营地!”

  “什么?”殷漓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有这样的好运气。转过身子,果然看见一串起伏的帐篷和通明的灯火。

  两人一阵激动,也顾不上累,兴高采烈地朝营地奔去。奔跑的过程中,殷漓回过头望向来路,那诡秘的尼雅民居早已经看不见了,只剩下夜色中模糊一团的黑暗。

  三、先知阿菩尔

  “漓,小漓,快醒醒。”一个熟悉的女声在耳边响起,殷漓模糊的意识开始渐渐清晰。她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少女的脸:“小——雯?”

  “小漓,下车吧,到叶城县了。”秦雯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催促道。殷漓转头望了望窗外,才发现自己乘坐的大巴已经停在了叶城车站。车站里有些凌乱,地上零星地躺着漆黑的油渍。秦雯见她没有要起身的意思,轻轻推了她一把,说:“你怎么啦?睡一觉脑袋就秀豆(注:不灵光,生锈了)啦?”

  殷漓揉了揉隐隐生疼的太阳穴,原来已经到叶城了吗?离开尼雅遗址已经四天了,途中他们还参观了玛利克瓦特遗址。可是在她的记忆中,仿佛这一路上所参观的所有遗址都淡化了。只有尼雅,那个诡异的死亡之城,她记得尤为清晰,清晰得就仿佛是用刀子刻在了心里一般。

  她摇了摇头,将脑中的杂念赶出去,随着秦雯下了车。两人从行李舱里取出自己的箱子,走出车站。车站的位置很偏僻,街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只有一排出租车并排停在门前,等待着外地来的旅客。

  “两位小姐到哪儿?”一张颇具西域风格的脸从一辆出租车里伸了出来,用带着浓厚口音的普通话问道。

  “西夜旅馆。”秦雯将两人的行李箱放进了后备箱里,上了车。引擎发动,路旁的树木向后面快速地退去。殷漓望着窗外的景色,愣愣地发着呆。秦雯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怎么?又想起尼雅遗址的事情了?”

  殷漓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秦雯不满地皱了皱眉,说:“你就别想那么多了,也许那块木板上只是普通的铭文呢?我们是出来旅游的,不要让这件事坏了我们的心情。”

  “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有些奇怪。”殷漓道,“那个老太婆究竟是谁?她给我们木板和玉佩有什么用意?总不会是逗着我们玩吧?”

  “那你觉得她有什么用意?”

  殷漓垂下眼帘,似乎在沉思,良久才说:“我觉得,她是在提醒我们。”

  “提醒我们?”秦雯心中一动:“提醒我们什么?”

  “我不知道,不过……”殷漓从随身的旅行背包里拿出那块木板,木板有些发黄了,上面的字迹却非常清晰。她伸手在字上细细地摩挲,若有所思地道,“不过我想她把想告诉我们的事情都写在这块木板上了,只要解开木板文字之谜,所有的疑问,就会迎刃而解。”

  话音未落,出租车突然一个刹车。两人猝不及防,一下子撞在前排的座位上,倒没有受伤,只是被吓得不轻。

  “师傅,怎么开车的啊?”秦雯有些不满地说,却看见司机转过头,用诡异的眼神望着她们。他的额头布满了冷汗,碧绿色的眸子里满是惊疑。

  两个女孩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对望了一眼。如今出租车正停在荒郊野外,太阳毒辣辣地照着大地,别说行人了,连辆车都看不见。她们心中开始涌起一丝恐惧,不会是遇到黑车了吧?

  “你们,你们刚刚说在尼雅城里遇到过一个老太婆?”司机的声音有些颤抖,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恐惧。

  两个女孩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才好。思考良久,秦雯才战战兢兢地说:“是,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那个老太婆是不是很矮小,身上披着长袍?”司机的手都在颤抖,直直地望着两人,吓得两人脸色惨变,一起往后靠了靠,说:“好像,是。怎么了?”

  “是阿菩尔!是阿菩尔!真神保佑,你们竟然见到了阿菩尔!”司机激动得一个劲地向苍天祷告。殷漓和秦雯不明所以地望着他,心想是不是一个不小心遇到了疯子?

  “什么是阿菩尔?”秦雯小心翼翼地问。

  “阿菩尔是传说中的先知,是真神安拉的使者。”司机高兴得手舞足蹈,看着两人的眼神都变得恭敬了,“两位小姐真是有福气,竟然能够得到阿菩尔的庇佑。要知道,几千年来,能够得到阿菩尔神喻的也只有几个人而已。”

  “先知?”两人再次对望,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那个老太婆是先知?真神安拉的使者?现在是科学社会,哪里会有什么神和先知?可是尼雅遗址里那诡异的遭遇,神秘出现又神秘消失的老太婆,以及来历不明的古玉和木板,这一切又该如何解释?

  “那,你看这木板上的字是什么意思?”秦雯从殷漓手中拿过木板,递给司机。殷漓脸色一变,连忙按住她的手,朝她使了个眼色。秦雯这才发现自己太过冲动,这个司机是什么人谁也不知道,怎么可以轻易就相信一个人。

  司机看见那木板,连连摆手,道:“两位小姐,阿菩尔的神喻除了受安拉庇佑的人之外是不能看的,否则会被真神下到热沙地狱。”

  “什么?下到热沙地狱?”秦雯脸色刷地变得惨白。手一哆嗦,木板应声而落。殷漓吓得连忙扑过去,稳稳当当地接住木板,不满地说:“小心点啊,摔坏了怎么办?”

  “我……我在于田县的时候把木板上的字扫给我妈妈了,让她帮我解读。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秦雯一把抓住殷漓的胳膊,几乎快哭出来。殷漓眼睛一翻,本想说这种事情你也相信啊?十几年的唯物主义教育白受了?但话到嘴边,看了看虔诚的司机,又吞了回去。只得安慰道:“没,没什么的,又不是直接给阿姨看木板。安拉不会怪罪你的。”

  “真,真的?”秦雯看了看殷漓,又转头看了看司机。司机脸上带着遗憾的神色,迟疑了一下,说:“两位小姐是真神庇佑的人,只要诚心祷告,安拉会原谅你们的。”

  虽然连虔诚信奉安拉的司机都这么说了,秦雯还是满心的忐忑。就在她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情下,出租车到达了位置同样荒僻的“西夜旅馆”。

  叶城是传说中西域三十六国中神秘的西夜国之所在,盛产石榴,境内有许多闻名海内外的旅游景点。这间小旅馆虽然地处偏僻,但位于通向著名的景点千佛洞的必经之路上。如今又是旅游旺季,住满了旅客,幸好两人在来之前就已经订好了房间,否则就得乖乖地去睡走廊了。

  两个女孩拿着行李箱下了出租车,司机说什么也不要她们的钱,说受阿菩尔指点的福人乘坐自己的车子,是莫大的荣幸。两人很不好意思,但盛情难却,也只得跟他道了谢,走进了旅店。

  顺利地在前台登了记,两人在服务生的带领下往楼上走去。刚一踏上楼梯,就听到身后传来大门被人用脚踢开的粗暴声响。两人本能地回头,看见一群身材壮硕的男人走了进来,态度嚣张,对前台接待的服务生说:“给我三个房间。”

  服务生见几个并非善类,心中恐惧,稍稍往后退了一退,战战兢兢地说:“对不起,几位有预约吗?”

  “妈的!老子住店还要预约?”其中一个满脸横肉、嘴唇厚得像两根香肠的男人,往前台的桌子上一拍,吓得服务生差点钻到桌子下面去。秦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双眼一瞪就想冲下去打抱不平。殷漓连忙一把抓住她的T恤,将她扯了回来,低声道:“你疯啦!就你一个人,难道还能对付人家五个不成?别惹事!”

  四、镜中魅影

  秦雯冷哼一声,气愤地甩开她的手,蹬蹬蹬地往楼上跑去。殷漓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刚想跟上,却见五人中走出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人来,冷着脸说:“老四,别惹事!”

  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威严,那长得像熊一样的男人不再说话,乖乖地退到一边。

  不知道为什么,殷漓看到这个男人的第一眼,就觉得他与身后的四人不同。也许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缘故,身上穿着一套阿迪的运动服,脸部线条刚毅,有棱有角,颇为英俊。

  那年轻男子从皮包里拿出一张身份证,递给服务生,说:“我们今天一定要在店里住下来,麻烦你安排一下。”

  服务生原本就被吓得脸色苍白,这下更是不敢怠慢,颤抖着接过身份证,在登记本上登记,几次都握不住笔。殷漓不解地望着那年轻男子,他有那么可怕吗,竟然把服务生吓成那样。

  那年轻男子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倏地抬头,刚好看见站在楼梯上呆呆望着自己的女孩。就在这一刹那,殷漓看见了他的眼睛,深绿的眸子,像祖母绿一般漂亮。可是她却觉得那是一汪深潭,深得望不见潭底。

  她突然有了一种错觉,那双眸子里仿佛有一个深深的旋涡,把自己陷了进去。

  年轻男子嘴角微微一动,勾起一抹冷冷的笑容,殷漓被那笑容一激,早已飞到九天外的魂魄才又醒转了过来。连忙移开眼睛,满脸通红,惊慌地朝楼上跑去。刚跑上二楼的楼梯口,就看见秦雯叉着腰站在那里,满脸的奸笑,那样的眼神,看得殷漓全身发毛。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看上那个男人了?”秦雯一副逼供的模样,仿佛不问出个所以然来势不罢休。殷漓听见楼下的脚步声,连忙把她往房间里推:“你胡说八道什么,让人家听到了多不好。”

  两人的房间在二楼的角落里,木门上贴了块225的深蓝色铁牌子。两个女孩推推搡搡地进了门,秦雯刚要说话,殷漓连忙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将门拉开一个小缝,偷偷地向外张望。秦雯在心中奸笑:“自己一副花痴的模样,还敢说我胡说八道,看我待会怎么收拾你。”这样想着,她也把脑袋伸了过去。

  那五个男人被安排在了二楼的几间双人房里,年轻男子住的是217房。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进门之前稍稍顿了顿,转过头望向225的方向,两个女孩吓了一跳,连忙关上房门。

  她们没有看到,年轻男子眼睛里那一抹诡异的笑容。

  殷漓刚刚在床上坐下,秦雯就如狼似虎地扑了过来,把她压在身下。夸张地嘿嘿冷笑:“说,是不是看上他了?”

  “不是。”殷漓回答得斩钉截铁。

  “那你老盯着人家看干什么?”秦雯显然不信。

  “你不觉得他们有些奇怪吗?”

  “奇怪?”秦雯被她往旁边一推,坐了起来,“哪里奇怪了?只不过是普通的混混而已。”

  “我看不那么简单。”殷漓摇头,“他们每个人都背了一个很大的包,包很沉。看样子里面装的应该是金属工具。”

  “砍刀?”秦雯大惊小怪地叫起来,殷漓连忙捂住她的嘴:“叫这么大声干吗?怕别人听不见啊?”

  秦雯掰开她的手,压低声音,满脸惊讶地说:“他们莫非要抢劫?”

  “这我哪儿知道?”殷漓说,“小雯,我们这次出来是旅游的。你可千万不能去招惹他们,我可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

  “放心,只要不被我撞见他们行凶,我是不会去搭理他们的。”秦雯拍着胸脯保证。殷漓不禁又翻了个白眼:“就算撞见了你又能怎样?难道你还能打得过那五个虎背熊腰的男人不成。”

  “好了,去洗个澡休息下吧,明天我们去千佛洞。”殷漓拍了拍好友的肩,拿着衣服走进了浴室。

  冒着热气的水汩汩而下,洒在殷漓的脸上,顺着她的脖子,胸部,以及纤细的腰一直流下来,在她白皙如玉的肌肤上汇聚成一股一股的溪流,清洁着她的身体。热水所滑过的每一个地方都感觉非常舒服,仿佛连所有毛孔都张开了,贪婪地呼吸着清澈的热气。

  坐了一天的车之后能够有热水沐浴,对殷漓来说无疑是最惬意的享受,身体里面所积累的疲劳在这时完全释放了出来。身子软软的,真希望就这样睡过去,永远都不要再醒过来。

  她转过身子,浴室的墙上安放着一面硕大的镜子,几乎占去了半堵墙。她欣赏着镜子里的自己,姣好的面容,玲珑有致的身材。因为热气蒸腾的缘故,白皙的脸颊上呈现一种苹果花般的红色,更添了一分妩媚。她对自己的容貌颇为得意,从旁边的衣钩上取下毛巾,正要擦身体,却突然眼前一花,那面镜子里的景色竟然模糊起来。然后开始扭曲、变形,到最后整面镜子就好像打翻了的颜料盒,数种颜料混合在了一起。也不知道画了些什么,只是一片艺术感极强的混沌。

  殷漓满心的惊异与疑问,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害怕,向那面镜子走去,伸出手,在镜面上轻轻一碰。

  一圈涟漪从她碰过的地方荡漾开来,一层一层,就像是一块石头落入了平静的池子里,直到蔓延过整面镜子。涟漪漫过的地方,画面竟然又清晰起来。

  她看到一个女人,一个很美丽的女人。脸上化着不符合现代审美观念的白妆,那样的妆容,在中国汉唐时代非常盛行。

  那个女人就像是殷漓的倒影,和她做着同样的动作,身上穿着一件汉代红底黑色云纹的曲裾。外面罩着一件罩衫,是黑色的纱。那纱织得非常细致,穿着她的身上,透明得连里面曲裾上的花纹都看得一清二楚。

  殷漓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看着她用悲伤的眼神望着自己,漆黑如夜空般的眸子里,满是深沉的忧伤。她的身后,是一望无垠的沙漠,黄沙漫天,太阳巨大而鲜红。

  一只出嫁的队伍停在沙漠之上,精致的马车,浩大的仪仗,侍女侍从们古朴的衣裳,令殷漓想到汉朝公主远赴西域和亲的场面。她突然有一种奇怪的冲动,想要和这位身披嫁衣的女子交谈。她突然很想知道,她要去哪里,要嫁给谁。

  可是她说不出话来,喉咙里像卡着什么东西,胸口胀胀的,像堵着一团棉花。镜子里的女子深深地望着她,望了很久。终于转过身去,登上那顶着华盖的马车,队伍又开始动起来,井然有序地朝太阳落下的地方行去,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沙漠里。

  不要走!不要走!殷漓在心里呼唤着,眼泪仿佛就要夺眶而出。可是镜子里,仍然只剩下一片惨黄的沙漠,荒凉得让人心惊胆战。

  五、千佛棋盘洞

  秦雯坐在床上,一边吃着随身带的巧克力一边看电视。巧克力是她的最爱,每天不吃个五六块心里就像有只爪子在挠。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不管她怎么吃,似乎永远都长不胖。

  电视剧结束了,她等得有些不耐烦,将最后一块巧克力塞进嘴巴,穿着拖鞋走到浴室门外。重重地敲了敲门,道:“小漓,你都进去一个钟头啦。再洗皮肤就要起褶子了,快出来!”

  没有人回答,浴室里只有哗哗的水声。

  秦雯一惊,觉得有些不对,连忙使劲捶打那扇漆着黄漆的木门,大声叫起来:“小漓!小漓!你怎么了?小漓?”

  还是没有人回答。

  秦雯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也管不得许多了,抬起脚就往门上踢去。她是黑带六段,这一脚的分量可想而知。门应声而开,她冲进浴室,见殷漓背靠着镜子,跌坐在地上,莲蓬头里喷出的水洒在她的脸上、胸口上,肌肤微微起了红晕,竟然如此漂亮。

  这个时候秦雯显然是没心情去欣赏她的容貌的,从旁边拿过浴巾,往她身上一裹,抱出屋来。

  “小漓!小漓,你没事吧?”秦雯猛掐她的人中。

  她眉头微微皱了皱,艰难地挣开眼睛,眸子里一片模糊:“小雯?我……我这是怎么了?”

  “谢天谢地,你总算醒了!”秦雯松了一口气,在她头上用力拍了一记,说,“你呀,肯定是水温开太高了,缺氧,才会晕倒!”

  “缺氧?”殷漓坐了起来,头还有些隐隐生疼,“小雯,我,我刚刚好像在浴室的镜子里看见一个女人。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镜子里的女人不就是你自己了?”秦雯又作势要打,被殷漓闪身躲过,“知道你漂亮,不用一醒过来就跟我炫耀吧?”

  “不是的,镜子里的女人穿着汉代的曲裾呢。我还看到一支很庞大的送亲队伍。”殷漓努力回忆刚刚在镜子里看到的景象,却被秦雯一巴掌打断:“一定是你做梦了。镜子又不是电视机,怎么会有那些东西?”说着,拿起自己的衣物向浴室走去,“你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别又晕倒了,知道吗?”

  “知道了。”殷漓抓着自己的头发,眉头皱成了千沟万壑,刚刚的是做梦吗?可是为什么她却感觉这么真实?真实得,就像是自己亲身经历过一样?

  越想越乱,她索性躺下来。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会出现那出嫁女子哀伤的神情,那样的神情,令人肝肠寸断。

  她愤怒地擂了一下床,床垫软软的,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看来,她今晚是注定要失眠了。

  “兹啦——”

  秦雯一把拉开窗帘,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洒在她的身上,让她的身体的轮廓有些迷离,像是镀上了一层金色,融着浓浓的暖意。

  她猛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惬意地说道:“清晨的阳光真舒服,今天一定是个好天气。”

  “我倒希望是阴天。”殷漓带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正收拾两人的随身背包,几乎把一切贵重物品都放了进去:“就这太阳,毒得能把人晒成肉干!我还是多带点防暑药吧。”

  “不用带那种东西,以我们这健康的体质、壮硕的身材,绝对不会中暑!”说着,她举起右手,做了个健美小姐的动作,向好友展示自己的肱二头肌。

  殷漓翻了白眼,不去理她。要是她的身材真的到了壮硕的地步,她非闹翻天不可,上次只不过长了一斤肉,她就吃了半瓶泻药。要是真“壮硕”了,她不得绝食而死啊。

  收拾好东西,两人背着背包走下了大厅,前台接待的服务生还是昨天那位。殷漓朝楼梯口望了望,凑上去小声地问:“先生,我问问,昨天那五个人走了吗?”

  一提到那五人,服务生全身就不禁一抖,脸上露出一丝恐惧,四处看了看,低声说:“今天早上一早就走了。”

  秦雯对他的表情十分不满,说:“喂,你怎么那么怕他们啊?他们有什么好怕的?不过就是几个混混而已。”

  服务生脸上的恐惧更盛,压低声音,道:“你们不知道,其中有一个男的眼睛是绿色。”

  “绿色有什么稀奇?我连红色眼睛的人都见过呢。”秦雯不以为意,不屑地说。

  “绿色是不稀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那双眼睛有些奇怪,像有魔力一样,简直要把人的灵魂给吸进去。”说到这里,他吞了一口唾沫,双手开始颤抖,说话也结巴起来,“魔鬼,他是魔鬼,他一定是魔鬼!”

  “魔鬼?”秦雯一惊,不知所措地望了殷漓一眼。殷漓自然而然想到昨天晚上那双绿色的眸子,不禁也打了个冷战,却发现秦雯的目光,连忙说:“这世上哪有什么魔鬼,我们走吧,再不走就赶不上巴士了。”说完,便拖着秦雯出了旅馆,坐上开往千佛洞的客车。

  千佛洞位于市郊西南一处绝壁之上,两人下了车,便看见一面陡峭得仿佛用刀削成的崖壁。因为天长日久、风雨侵蚀的缘故,崖壁上呈现出一片青色,远远看过去,像长着一层薄薄的苔藓植物。

  在峭壁的下端,凿有几个漆黑的大洞。来旅游观光的人很多,两人买了门票,跟随着人流走进了崖洞。这里的崖洞都是单室,构造很简单,呈长方形或是方形。洞内四壁平整,顶部为拱状或覆斗状,里面的古物已经不多了,墙壁上绘着宏大的壁画,都是佛经故事。只可惜历史太过悠久,即使经过了修复,也只能依稀看到一些当年的影象。

  “小漓,关于千佛洞,有一个传说。”秦雯对西域文化和历史都颇有研究,拉着殷漓一边看一边炫耀,“传说古代有一个王后,生了个公主。祭司说公主红颜薄命,必须到山洞里才能避灾。于是国王在棋盘河谷的砂崖上开凿了十来个洞子,让姑娘住在洞里生活,所以这里又叫‘姑娘洞’。不过传说毕竟只是传说,这些洞窟是佛教遗址。你看,墙上都绘制着佛经上的故事呢。”

  殷漓的眼睛在众多的壁画中划过,最后停留在其中一幅画上。画中绘着一只鹿,鹿身五彩缤纷,它的面前站着一个身穿华服的男人。在画面的下方,还有一个身材矮小的男子战战兢兢地跪着,望着那只鹿。她拍了拍秦雯的肩膀,说:“这壁画,画的好像是九色鹿的故事吧?”

  秦雯回过头来,仔细看了看,点头道:“没错,就是九色鹿。它救了那个男人,要求男人不要把它的住处告诉别人。可是那个男人为了荣华富贵还是背叛了它,把它出卖给了国王。九色鹿在国王面前痛斥男人的背信弃义,国王幡然悔悟,不再与九色鹿为难。那个男人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全身生疮而死。”她越说越高兴,继续炫耀自己的博学多才,“其实在佛经中,九色鹿是如来佛祖的前世。”

  “前世?”殷漓一惊,诧异地看着她。脑子里又出现昨天晚上在镜子中所见到的那些画面,那真的只是梦境吗?可是她无缘无故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小雯,”殷漓迟疑了一下,还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你说,昨天晚上我做的那个梦,会不会就是我的前世?”

  六、佛洞初遇

  秦雯愣了两秒,然后爆发出一阵狂笑,直笑得地动山摇。周围的人都用奇怪的眼光看着她,还以为她是从哪个医院的精神科里逃出来的。

  “小漓,你奇幻小说看多了吧?什么转世不转世的,世上哪有这样的事情。”秦雯笑得直不起腰来,学着她以前教训自己的口气,说,“你十几年的唯物主义教育白受了?”

  殷漓被她笑得满脸通红,恨不得一拳打在那张漂亮的脸上,转身就往外走去。秦雯连忙道:“你去哪儿啊?”

  “闷得慌,出去走走!”殷漓没好气地答了一声,走出洞来。此时已经接近正午,太阳毒辣辣地照着面前的戈壁滩。游客已经很少了,大多都已进了洞窟,只有几辆较大的旅游车还停在不远处,偶尔可以看到在检查客车性能的司机。

  她靠在峭壁上,肚子非常不客气地叫起来。看了看四周,连卖纪念品的小贩都进洞去避暑了,只得从背包里掏出几块巧克力,暂时充饥。

  就在她消灭掉第三块巧克力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野里。竟是昨天晚上那个态度嚣张、出言不逊像熊一样的男人,好像叫什么老四。

  他在这里干什么?

  那个名叫老四的男人手中拿着一个铁铲和一些食物,绕过峭壁,消失了踪影。殷漓奇怪地望着他消失的地方,将吃剩下的巧克力塞进背包,跟了过去。

  俗话说,好奇心会害死一只猫。只可惜,这个时候的殷漓,并不相信。

  那面峭壁绵延起伏,不知蔓延了几千米。所谓的转角,不过是一处凸起的岩壁,就在那岩壁的后面,赫然出现一个约两米高的洞窟来。和其他十数个洞窟不同的是,这个洞口竟然有一道铁门,似乎并不向外开放。殷漓凑过去朝里面张望,洞很深,看不到尽头。她推了推门,铁门居然虚掩着,她望着面前幽深的洞穴,心脏开始激烈地跳动。有一种名叫好奇的东西在她的身体里快速蔓延,一发不可收拾。

  她怀着忐忑不安却兴奋异常的心情溜了进去,轻轻掩上铁门。阳光透过铁门的缝隙照进来,照着平坦的岩石地板。墙壁上的壁画很少,只能看见一些斑驳的碎片。

  越往里走光线越暗淡。在那洞壁上,每隔十米左右就有一个佛龛,里面雕刻着一个石菩萨,身上的衣物似乎曾经有过颜色,只是在长久的年月中渐渐脱落了。

  突然,她神色一变,在一个佛龛前停了下来,惊讶地望着里面那尊菩萨——它竟然没有头!

  不,不是没有头。殷漓往前走了几步,仔细去看那尊雕像,才发现那竟是被人用凿子之类的工具凿去了头颅。断面还很新,似乎刚凿下不久。

  她悚然一惊,倒抽了口冷气,难道那些人,是?

  倏的,一只强壮的手臂从她的背后伸出来。她吓得脸色巨变,连叫都没来得及叫,就被一把勒住了脖子,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小姑娘,好奇心是会害死人的,你知不知道?”男人的声音很熟悉。殷漓转动眼睛,赫然望见一双冰绿色的眸子。心里猛地一颤,觉得自己仿佛掉入了千年不化的冰窟。

  她拼命挣扎着,但那只手臂就像是一只铁枷子,越挣扎越紧,勒得她几乎不能呼吸。

  “小姑娘,如果不想死的话就别出声。”年轻男子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语调冰冷。然后把她往前一推,殷漓便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摔得她全身像散了架一般疼痛,却不敢发出一个音调。

  她捂着自己的脖子,喘着粗气,抬起头用恐惧的眼神望着那英俊的男子,觉得全身没有一处不冰冷。

  男子冷冷地望着她,压低声音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

  殷漓一呆,她没有听错吧?他让她走?她可是撞见了他们偷盗国家文物啊,而且还看见了他们的模样,他居然让她走?难道他有什么阴谋不成?

  “记住,不要报警。”男人始终把音量压到最低,蹲下身来,眼神寒冷:“我知道你叫殷漓。如果你敢报警,无论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你,你明白吗?”

  殷漓恐惧地看着面前那双冰绿色的眸子,里面所透出的森冷的气息让她在这样的三伏天,都不住地打着冷战。她终于开始相信那个服务生的话了,他的确是魔鬼!

  “明白了吗?”男人加重了语气,眼神更加冷冽。殷漓连忙不住地点头。

  他站起身来,沉声说:“走吧!”

  殷漓不敢再想,爬起来便跌跌撞撞地向外跑去,直到消失在铁门的另一边。

  “翔哥,什么声音啊?”殷漓刚刚出了铁门,老四和另一个嘴角有痣的男人就从一条岔道走了出来,四处望了望,道。

  “没什么,一只野猫而已。”司徒翔冷冷地说,“走吧,别误了事。”

  “好。”两人似乎都对他很是信服,跟着他一起朝洞窟深处走去。

  殷漓一阵飞奔,跑到原先的洞窟时已经气喘吁吁,全身的肌肉都酸痛不已,靠着崖臂缓缓地坐下来。太阳依旧毒辣无比,面前的戈壁滩蒸腾起袅袅的雾气,都能看见往上翻滚的热浪,将眼前的景色蒸得有些扭曲。殷漓的身上一阵一阵地冒冷汗,直到将她的后背湿了一片。这一辈子她恐怕都忘不了今天了,忘不了那双冰绿色的可怕眸子,忘不了那冰冷的语调。今天所遇到的一切已经足够她做整整一个月的噩梦了。

  “小漓!”熟悉的女声响起,殷漓像吃了兴奋剂一般跳了起来,扑向一脸惊讶的小雯,将她紧紧地抱住。

  “小漓?”秦雯奇怪地看着这个最好的朋友,她知道她在哭。虽然她的眼睛里没有一滴眼泪,可是她就是知道她在哭。她的全身都在轻轻地颤抖,这一刻她是多么的无助,无助到让人心疼:“小漓,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殷漓没有回答,就这样抱着她,也不知道抱了多久,她终于将她放开。她脸色苍白,头发被冷汗湿透,贴在额头上,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小漓,到底是怎么回事?”秦雯皱起眉头,“谁欺负你了,我去替你教训他!”

  “已经没事了。”殷漓露出一道笑容,伸手将额前的发捋到耳后。她的眼睛里已没有了惊慌和恐惧,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刚毅。

  她望向远处,淡淡地说:“也许人这一生,要经历过一些事情之后,才能变得坚强。”

  秦雯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摸了摸殷漓的额头,自言自语道:“没有发烧啊,怎么说胡话?小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说我们今天就别回去!”

  殷漓对好友的固执哭笑不得,只得撒谎:“也没什么,只是被人非礼了。”

  “什么?哪个混蛋!”秦雯尖声大叫起来,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殷漓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连忙将她按住:“人家都走了。”

  “哼!”秦雯怒哼一声,厉声说,“最好不要再让我遇到他,否则我一定要扒了他的皮!”

  “是,是。”殷漓答应着,回忆起那年轻男子的身手,他要是和秦雯打起来……她不敢再想下去,不是她信不过自己的好朋友。只是就气势而言,那男人就已经在秦雯之上了。

  “对了,这位是?”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在秦雯的身后站着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年轻男子。他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和深蓝色的牛仔裤,似乎有些脏了。他的脸也被太阳晒得有些发黑,脸上带着温和笑容,望着两个女孩。

  “他叫陈羌,是S大历史系的研究生,跟随他的导师在前面的沙漠里实习。”说到这个男子,秦雯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下来。

  “实习?”殷漓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陈羌笑着说:“我是主修考古学的,我的导师组织了一个考古队,在塔克拉玛干沙漠里面发掘古墓。”

  “古墓?”殷漓望向秦雯,说,“沙漠里有古墓吗?”

  七、美女枯骨

  “当然有。”一说到西域历史,秦雯又神采飞扬起来,“古代西域某些国家,有将墓建在远离城市的沙漠里的习惯。他们在修建坟墓时挖出一条运河,将河流的水引到运河里,通过这条运河运输物资。等坟墓建成之后再截断水源,让运河荒芜,从此与人世隔断联系。他们希望死者能够在荒无人烟的沙漠里得到永远的安息。”

  陈羌赞赏地点了点头,说:“秦小姐不愧是记者,真是博闻强记。”

  “记者?”殷漓睁大了眼睛,却看见秦雯不停地向自己使眼色,只得道,“是啊,她对西域各国的历史挺了解。这次的旅行我也受益匪浅。”她一边说一边为秦雯脸红,不知道她撒这个谎到底有什么用意。

  秦雯显然看出了她的想法,朝她挤了挤眼睛,说:“我已经说服陈先生了,他愿意让我们去采访拍照。”

  “叫陈先生太见外了,就叫我小陈吧。”陈羌有些不好意思。

  殷漓却张大了嘴,几乎可以塞进去一只鸡。

  看来好奇心旺盛的人不止她一个,她们也算是臭味相投了。

  “小漓,小陈他是来买日用品和补充食物水源的,也住在西夜旅馆。他有车,说载我们同去。”秦雯拉住她的手,露出一脸奸计得逞的笑:“我们走吧。”

  “小雯,你是不是疯了?”一回到旅馆,殷漓劈头就问,“我们这次是来旅游的。不是来考古的,不要因为这个误了我们的行程!”

  “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们的时间很多。”秦雯钻进浴室,殷漓跟到门外,隔着门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解:“陈羌不过是个学员,又不是考古队的队长,他答应的能作数吗?说不定我们一到那儿就会被赶回来。”

  “这个你尽管放心。”秦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我外公也算是考古界的泰山北斗了,只要让他给小陈的导师打个电话,准成。反正只要我们不添乱,人家也没有赶我们的理由。小漓,你不是也对考古很感兴趣吗?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被她这么一说,殷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两人一起生活了四年,对彼此都很了解。秦雯一语中的,说到了她的心事,让她无法反驳。面对这既成的事实,她也只好苦笑一声,认命地叹了口气。

  “小漓,我肚子饿了。到楼下餐厅去帮我买点吃的吧,我要吃馄饨。”浴室里的秦雯一边享受热水一边说,“记得要多放辣椒。”

  殷漓翻了个白眼,有气无力地答应了一声,拿起钱包走了出去。

  这个时候的餐厅十分拥挤,外出旅游的旅客几乎都回来了,餐厅里坐满了人。秦雯叫了两碗馄饨带走,没有座位,只得站在一旁傻等。等了大概有半个小时,总算听到柜台叫唤馄饨的声音,连忙急匆匆地向前冲去。谁知没走出两步,就撞在了一个男人的胸口上。她刚要道歉,一抬头,却看见一双冰绿色的眼睛,她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那一瞬间凝固,直直地望着他,连逃跑都忘记了。那双冰绿色的双眼冷冷地斜了她一眼,一副并不认识她的模样。她愣愣地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涌动一种奇怪的感觉,也说不清到底是害怕还是什么。正发呆,就听见柜台的服务生用极不耐烦的口气大声喊道:“喂,你的馄饨!到底还要不要啊?”

  夜已经很深了,屋子里亮着一盏昏暗的壁灯,发出淡淡的黄光。

  殷漓坐在床上,手中书又翻过一页。秦雯睡得正熟,发出轻微的鼾声。

  她打了个哈欠,觉得有些困了。放下书,将秦雯的毯子掖了掖,下了床,打算上趟厕所就睡了。就在她将脚伸入拖鞋中的时候,动作突然一顿。猛地抬头,看到一面一人高的穿衣镜赫然出现在对面的墙上。她疑惑地望着那面镜子,心下奇怪。她怎么不记得这里有面镜子啊?

  她站起身来,静静地看着那面镜子。镜子中有一个身穿大红色锦袍的女子,锦袍上用金线绣着形态各异、栩栩如生的凤凰。她背对着她,头发披散下来,如瀑布一般柔顺美丽。

  “你是谁?”殷漓疑惑地问。她有直觉,这个女子应该就是昨天晚上那位新嫁娘。

  红衣女子没有答话,殷漓向前走了两步,看见那红衣女子手中拿着一块玉佩。青翠的玉石雕刻成昆虫的模样,似蝶非蝶,似蛾非蛾,竟然与她们在尼雅古城得到的那块一模一样!

  “你到底是谁?”殷漓再次问道,“你是我的前世吗?”

  红衣女子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缓缓地转过身来。风将她的长发拂起,那如瀑的青丝下,竟然是一张干尸的面容,一片干枯的焦黄。

  “啊——”殷漓大叫一声,直挺挺地坐了起来。睡在她身旁的秦雯被她一吓,也跟着醒了过来,大惊小怪地叫道:“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失火了?”

  殷漓望了望四周,天似乎快要亮了,窗外泛起一片宝石般的蓝色。

  原来是场梦。

  她总算是松了口气,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身上的真丝睡衣已经被冷汗湿透。秦雯发现并不是失火,发出一个抱怨的音符,又钻回毯子里,说:“大姐,求求你。你不睡我还要睡呢。”

  “天都亮了还睡什么。”殷漓换下睡衣,穿戴整齐,道,“快起床,小陈不是说今天一早就启程吗?”

  “再让我睡会儿。”秦雯发挥她赖床的高超本领,用毯子盖住脑袋,模糊不清地说。

  她话音未落,急促的敲门声就响了起来。是小陈的声音:“秦小姐,殷小姐,你们准备好了吗?要出发了。”

  “真讨厌!”秦雯嘀咕一声,坐了起来。眼睛上却始终如同糊着一层泥巴,一直到上了车都没能完全睁开。殷漓坐在副驾驶座上,细细回想这几天的遭遇,竟仿佛命运将她这一生要遇到的所有怪事都安排在这几天了。她看着窗外的戈壁滩,心中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即将到来的古墓,将会带来更离奇更恐怖的遭遇。

  “殷小姐。”陈羌见她在发呆,不禁问道,“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我是教师。”殷漓道。她刚刚签了一所学校,九月才开学。现在,算半个教师吧,也不算撒谎。

  “教小学还是初中啊?”陈羌一时间找不到其他话题,就继续闲聊。殷漓不满地翻了翻眼睛,心想你查户口呢?并不回答,反而问道:“小陈,你们发掘的是哪个时代的古墓啊?”

  “大概是两汉时期的吧。”陈羌道,“前段时间有人在沙漠里发现了一块墓地,沙丘上立着几根腐朽的柱子。以前应该建着一座小型的神庙。柱子的下面发现了几块木板,上面是于阗文。那些木板被送到我们学校进行破译,里面记载了一座汉时古墓,据说埋葬的是从汉朝嫁到西夜的公主。”

  “从汉朝嫁过来的公主?”殷漓一惊,眼前又出现了那位穿着汉代曲裾的美丽女子以及沙漠之上那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这是怎么回事?她刚刚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境里的故事却变成了现实,难道?这真的是传说中的前世记忆?

  不,不会。她甩了甩脑袋,将那个荒谬的想法从脑袋里甩出去。这世上哪里会有什么前世今生,她又不是佛教徒。

  “小陈,史书上有记载这位公主吗?”坐在车后座上的秦雯听到他们的谈话,来了兴趣。

  “史书上关于西夜国的记载很少,似乎……并没有提到汉朝有公主嫁过去。毕竟西夜只是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小国。”陈羌的语气似乎也很疑惑,“一切只能等古墓发掘工作结束后才能下定论了,说不定还下不了定论。”

  八、木板哑谜

  “传说中的西夜国是丝绸之路南道小国,又名漂沙。”秦雯见殷漓的眼神里有些疑惑,便又开始炫耀自己的历史知识,“它的位置在今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叶城县境,一说叶城县城西南的乌夏尔巴什即其国都所在地。西汉时其王在呼犍谷。有四千人,三百五十余户,养兵一千人。人种与羌人相类。经济以游牧为主,地产玉石。语言是于阗语,也使用汉语,在西域三十六国中也算是比较小的国家了。”

  她话音未落,包里的手机就开始丁丁东东地响了起来。她有些不满地拿出手机,说:“妈,什么事?什么?你把木板上的佉卢文翻译出来了?”

  殷漓一惊,转过头去,见秦雯也是一脸的兴奋:“你等等,我拿纸和笔。嗯,好。下面一句呢?嗯,嗯……”她摇了摇手机,“妈妈?喂,喂喂?这是怎么回事?”她拿起手机使劲地摇,里面依然只传来沙沙的声音:“不会吧?这个时候坏了?”

  “可能是没信号了。”陈羌对木板两个字十分敏感,用惊讶的语气问道,“怎么了?什么木板?”

  “是在尼雅遗址发现的。”秦雯关掉手机,将记录了译文的白纸递给殷漓。殷漓脸色一变,不敢置信地望着那些字。望得久了,那些文字都仿佛变成了一个个没有意义的符号,在她眼前蝌蚪一般跳跃:

  “墓门开,凤凰醒,恐惧与灾难俱临,蛏云与汝等同在。”

  墓门?为什么木板中会提到墓门?殷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那个老太婆知道她们将会来参加西夜古墓的发掘?可是,来这里不过是她们一时的心血来潮,难道,难道那个老太婆真的是先知?

  陈羌不解地看了看她俩,说:“你们怎么了?像见了鬼似的,那木板上写了些什么?”

  “你自己看吧。”殷漓将纸递给他,秦雯这时已经对阿菩尔的预言坚信不疑,连忙去抓那张纸,“你不可以看,真神会把你下到热沙地狱的!”

  陈羌脸上的疑惑更盛,因开着车,又不敢和她抢,只得由着她把纸夺过去:“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阿菩尔?”

  “就是传说中的先知。”秦雯道:“那块木板就是她给我们的。”

  “先知?”陈羌皱起眉头,“我怎么不知道西域传说中有阿菩尔这么一位先知啊?也许是我孤陋寡闻了,到了营地之后问问李教授吧,他在西域民俗学方面也有很高的造诣。”

  殷漓和秦雯都沉默了下来,那句话就像咒语一样缠绕在她们的心头,墓门?这里的墓门真的是说的那座西夜古墓吗?墓门打开过后会有什么呢?凤凰?难道历史上真的有过凤凰这种生物,而且还生活了两千年之久?

  这怎么可能?

  凤凰不过是古人虚构的生物,虽然有人说它们的原形就是鸵鸟,但毕竟只是一家之言。就算是鸵鸟,也活不了两千年啊。

  古书上记载,见凤凰则天下安宁。若真有凤凰这种生物,又怎么会给世间带来恐惧和灾难?

  蛏云又是谁?

  谜,一个又一个谜。那块木板上所谓的箴言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哑谜,让两个女孩的心头布满了阴影。

  也不知道开了多久,越野车已经深入沙漠之中。太阳更加毒辣,烤得连绵起伏的沙丘上蒸腾着令人心烦意乱的热气。

  车子越过一座沙丘,一片高大的石林映入三人的眼里。无数石头错落地挺立在沙堆之上,被风沙腐蚀成千疮百孔,风一过,便听见呜咽之声,像是鬼哭,又仿若狼嚎。令人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寒意。

  “这是什么?”殷漓问身旁的陈羌。

  陈羌不以为意地答道:“是风化林,很久以前这里是一片绿洲。后来环境变化,变成了沙漠,树木枯死之后就成了化石。”

  殷漓望着面前迷宫一般的石林,心中突然涌起一抹哀伤。沧海桑田,真的是自然界中永恒不变的真理。在漫长的岁月里,曾经生机勃勃的树林变成了坚硬的岩石。在同样漫长的岁月里,它又在风沙的侵蚀下变得伤痕累累。连大自然都不可能长久,又何况是人的生命?

  一想到生命,她的记忆不禁又回到了昨天晚上,那立于镜子中的枯骨女子。她难道真的是西夜古墓下埋葬的汉朝公主吗?那么,她又是怎么死的呢?

  漫长的中国古代历史中,曾经有无数的公主嫁到西域小国。在这里她们无亲无故,说着听不懂的语言,吃着吃不惯的食物,又不免被牵涉进权利的争夺中,成为阴谋的牺牲品,或是胜利者。史书中记载着她们出嫁的风光和重大的历史意义,却没有多少人探讨过她们是否幸福。也许,在史家的心中,一个小女子的幸福和国家的平安比起来,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吧。虽然对于那些公主来说,她们失去的是她们美好的青春和一生的快乐。

  “吾家嫁我兮天一方,?
毛毛小雨2009-05-27 18:02:14
很不错! 谢谢!!!